大隋帝国风云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猛子
“我先泅水过去架起绳桥,之后你们再过去。过去的时候把自己系在绳桥上,以防脱手被河水冲走。”
伽蓝仔细嘱咐了一番,然后拍拍跟在身后的暴雪,“去帮助刀疤看住驼群,不要惊吓了陌生人。”
暴雪似乎知道伽蓝要去对岸厮杀,缠在伽蓝身后不肯离去。
伽蓝背上两柄横刀、两柄战斧、一面钩镶(手盾),一把巨阙长弓,一支牛角号,宽厚的腰带上还插着十二把五寸短剑,抱着捆扎一起的五支步槊,在两岸众人的注目之下,大步冲进了冰冷的河水。
暴雪随后飞奔,高声厉吼。伽蓝猛地回头,冲着暴雪怒叱一声。暴雪无奈停下,扬首咆哮,依依不舍。
江都候抱着几捆绳子跑到河边,看到高泰和乔二还在光着膀子傻傻地望着河里的伽蓝,当即火冒三丈,“直娘贼,你俩痴看甚?还不快去拿绳!快!”两人吓了一跳,转身就跑,这时也顾不上怨恨江都候了,能快一分或许就能多救一条性命。江都候跟在两人后面兀自怒骂不止,鸟贼之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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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岸男女老幼站在河边,凝神屏气,目不转晴地望着在河中劈波斩浪的伽蓝。此刻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期待,生与死都在这咫尺之间,然而,风中传来了角号声,阿柴虏正在疾驰而来。
灰发中年人闭目仰首,向天上的亡父无声求助。白衣少妇面带残泪,低声祷告,“阿郎,保佑我们。天上的神灵,儿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只请庇护儿的亲人。”
伽蓝两脚踏实,从水中狂奔而出,水花四射,犹如出水蛟龙。
河边待救人群看到一个赤着上身的彪形大汉气势汹汹地狂奔而来,虽然相貌英俊,但眼神冰冷,身上疤痕道道,背上刀斧森然,其凛冽杀气扑面而至,让人望而生畏。本想迎上去的灰衣中年人骇然止步,中年少妇更是花容失色,一个三四岁的孩童吓得倒撞进老妇人的怀里,咧嘴就哭。
姜九却是喜形于色,飞一般冲进水里,一边接过伽蓝手上的步槊,一边激动地叫道,“将军高义,来日衔草结环,必报活命之恩。”
伽蓝看他浑身血迹,眼角余光更看到其双手长满老茧,知其也是一员武技出众者,当即冷声打断了他的感激之辞,“多少人?”
姜九知道形势危急,对方人少却不顾生死过河救人,这已经是奇迹,今日能逃多少算多少了,“老小三十七口。”
“几人能战?”
“尚有七人。”
“可有伤者?”
“伤者九人,其中两人伤势较重,但他们和我一样,不会过河,誓死护主。”姜九知道伽蓝的意思,毫不犹豫地表明了必死决心。
伽蓝上岸,探手抽刀。姜九眼明手快,把手中步槊凌空抛出。伽蓝陡然加速,身形如电,刀光闪烁间,皮索断裂。横刀回鞘,步槊入手,一声虎吼,长槊插入地面竟达三尺有余。姜九惊怖,本想上前相助的脚步顿时停止。
“退后三丈!”伽蓝冰冷的声音蓦然爆响。
众皆骇然,纷纷避让。
姜九意识到此人非同寻常,又志在救人,而时间又极其紧张,唯有全力配合为佳。或许老主人在天之灵保佑,今日能绝处逢生。他一边退后,一边与灰衣中年人和白衣少妇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示意主母和少主人务必遵从此人的安排,不要无端生事激怒对方。此人彪悍,凶神恶煞一般,我们惹不起。
伽蓝站于槊下,举钩镶,吹角号。
对岸江都候已持弩待发。角号一响,弩箭厉啸而出。“咻”一声,弩箭瞬间飞越七十余步,正中钩镶。
伽蓝急退数步,卸去冲击之力,嘴里再度发出命令,“上前六人。四人拉绳,两人卷绳。”
姜九和六个青壮飞身上前,帮助伽蓝拖拽由弩箭送过来的细麻绳。四人拉,两人执木槊卷收。
“麻绳少,只能架一条舟道。”伽蓝戴着皮套的手一边上下翻飞,一边对姜九等六人说道,“浑脱也不够,所制皮筏一次只能载四人。三十七口全部过河需要不少时间。”
“将军不要考虑某等,只要主母一家平安,某等死不足惜。”姜九急忙说道。
“后面有多少阿柴虏?”伽蓝问道。
“至少百骑。”
伽蓝略感吃惊,两只飞舞的手稍有停滞。
姜九担心伽蓝因为阿柴虏的实力太强而害怕,扔下他们独自跑了,接着又说道,“不瞒将军,阿柴虏穷追不舍,是因为他们想捉拿某家少主。”
“某家少主薛德音,原是当朝著作佐郎,曾辅佐著作郎魏澹重修《魏史》,为当今中土名儒,河东三凤之一,人称鸑鷟(yue/zhuo)。”
伽蓝面无表情,专注于手中绳索。姜九看他那样子就知道对薛德音一无所知,也没有兴趣知道薛德音是不是中土名儒,是否辅修过《魏史》,更无助于说服其不惜代价拯救薛氏一家。
“某家老主人是河东薛道衡,中土鸿儒,三朝元老,名扬天下。刚才将军在对岸所唱之词即为某家老主人所作。”
伽蓝两手不停,眼睛却转向了姜九,略露诧色,旋即目光投向了站在附近的灰衣中年人和白衣少妇,又从白衣少女等人的脸上一一掠过。中土鸿儒的门第果然不同凡响,仔细看看这些人,不难发现其迥异于常人之处。在目前这种绝境下,这些人尚能保持理智,发挥智慧,其仆从尚能舍身护主,足以说明姜九所言不虚,这一家的确来自中土大族。
河东薛氏是关陇地区六大世家望族之一,几百年来长盛不衰,人杰辈出,而薛道衡更是当朝鸿儒,声名显赫。老帅薛世雄就出自河东薛氏,是薛道衡的子侄辈,对这位师长可谓尊崇有加,行军之时常常吟唱薛道衡的诗赋,刚才所唱之辞就是老帅教授予军中将士。
薛道衡既为当朝鸿儒,其家人怎会流落至此?老帅为何不告及西北军亲信给予照拂,竟让其一家陷入今日之绝境?
“三年前,老主人遭御史大夫裴蕴诬陷,被皇帝下旨缢杀而死,妻儿流放且末。”姜九唯恐伽蓝不相信,说到了薛氏一家败亡始末,“老主人含冤而死,死不暝目。某等恳请将军拯救薛家,为薛家留一些血脉,将来也好为老主人昭雪沉冤,让他老人家瞑目于九泉。”
伽蓝只扫了一眼便继续做自己的事,面如寒霜,一言不发。
姜九犹豫了片刻,本想再说两句,但这时细绳之后的粗绳已经出现。伽蓝将粗绳系于腰间,冷冰冰地吼了一个字,“拉!”
姜九等人齐挽粗绳,如同拉纤一般,步步向前。对岸粗绳已挽上健驼。两边同时用力,绳索浮起于水面。高泰、乔二各带武器,缘绳泅水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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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的角号声渐渐密集,阿柴虏正从各个方向聚集而来。
对岸的皮筏已经制成,绳索各系一头。江都候吹响号角,高泰、乔二挽住大绳,向胡杨林方向奋力奔跑。
姜九等人正要上去帮忙,被伽蓝阻止了,“列队!老人和孩子在前,女人居中,青壮伤者居后。其他青壮先帮助他们渡河,如果阿柴虏杀到了河边,则阻杀阿柴虏。”伽蓝两眼冷森,杀气腾腾,不容置疑。
“不,某不渡河。”一名腿部重伤的中年汉子大声叫道,“将军,求求你了,让大郎君先渡河,薛家需要他。”
话音未落,只见伽蓝怒吼一声,横刀出鞘,一道寒光划空而过,直奔中年汉子而去。
“不!”姜九骇然惊叫,腾空而起,一拳砸向伽蓝的后背,试图阻止伽蓝。
“将军不可!”白衣少妇距离中年汉子不过三步,手中正好拿着长剑,看到伽蓝暴起杀人,当即举剑阻挡。
“当”一声,金铁交鸣,白衣少妇凄厉惨呼,虎口崩裂,长剑脱手飞出。姜九的拳头瞬发即至,但伽蓝更快,身形骤然扭转,反手一拳,正中姜九的肩胛。姜九张嘴厉嚎,削瘦身躯就像落叶一般,翻卷着倒飞而起,轰然坠落水中。几乎在同一时间,中年汉子被伽蓝一脚踢飞,栽落十几步开外,当场晕死。
薛氏一家肝胆俱裂,人人自危。
“谁敢抗命,斩!”伽蓝横刀胸前,厉声嘶吼。
白衣少女面色苍白,战战兢兢地扶起白衣少妇。灰衣中年人咬咬牙,说话了,“此乃生死之刻,关系到薛氏一家的存亡,大家务必齐心协力,同舟共济。将军仗义援手,舍身相救,恩同再造。将军一言一行都是为了救我薛家性命,将军的命令不可违抗。”
薛氏一家再不敢有任何忤逆,依次列队。姜九和几个青壮把晕死的中年汉子抬到了河边。
“这就是目下最快的渡河之策。”伽蓝站在河边,指着逐渐靠近的皮筏说道,“对岸靠驼马拉拽,以加快渡河速度。人过去之后,这边马上把皮筏拉过来,所以……”伽蓝手指灰衣中年人和姜九,“你们必须留到最后。”
灰衣中年人和姜九躬身唱喏。
“一次四个人,孩子可多加两个。记住,把自己固定在皮筏上,这样皮筏即便翻了,凭借浑脱的浮力也一样可以把你们送到对岸。”伽蓝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不要怕。我可以承诺,今天你们都能安全抵达对岸,如果有一个人过不了河,那个人就是我,而不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伽蓝这句话让薛氏一家人既感激又惭愧,白衣少妇眼圈泛红,泪水情不自禁地滚了下来。
“即便阿柴虏杀到了十步之外,你们也不要乱,按次序渡河。”伽蓝手指对岸,“如果谁敢抢先渡河,那我告诉你,你即便过去了,我的袍泽也会一刀砍下你的脑袋,不管你是谁。”伽蓝的目光盯在了灰衣中年人身上,“不要逼我杀人。”
灰衣中年人再度躬身,“将军请宽心,某和九郎誓与将军同生死。”
伽蓝摇摇手,“不必了,你们自己走吧,我自有脱身之策。”
皮筏到。姜九和两个青壮冲进水里把皮筏拉到了岸边,开始载人渡河。
高泰和乔二跑了过来,“将军,阿柴虏越来越近了。”
伽蓝点点头,“你们两个守在胡杨林边上,从胡杨林里冲出来的敌人都归你们。”
“将军要进胡杨林阻敌?”
“我竭尽全力争取时间。”伽蓝说道,“另外我告诉你们,绝对不能丢下他们先撤,如果你们先逃了,即便到了对岸,熊霸也会杀了你们。”
高泰和乔二轰然应诺。
“乘着现在还有时间,砍一棵大树,削枝取干,危急时刻你们抱着它往河里一跳,或许能逃得性命。”
高泰望着伽蓝,担心地问道,“将军如何撤?”
“俺与将军同生死共进退。”乔二豪气冲天地说道。
“你们走了,我一个人反而容易脱身。”伽蓝拍拍两人的肩膀,“遵从命令,我们都有活命的机会。”
高泰和乔二再不说话,躬身答应。他们已经见识过伽蓝的神勇,也听说了他的传奇,他们相信伽蓝的实力,如此人物不至于栽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伽蓝拿起一根步槊,拎起两壶羽箭,健步如飞,直冲胡杨林而去。
薛氏一家人望着他雄壮的背影,披散的长发,一往无前的气势,无不心神震颤,有人甚至热泪盈眶。
灰衣中年人的眼眶悄然湿润。从父亲倒下的那一刻开始,亲朋故旧大多避之如虎,唯恐牵连遭受池鱼之灾,而庞大的河东薛氏竟然视若无睹,尤其权势显赫的薛氏主支更是令人齿冷,不但不予以援手,反而为保全自身的权势阿谀皇帝落井下石。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过去的几年里表现得淋漓尽致,如果不是几个好朋友在暗中出力,这一家子人恐怕早已尸骨无存。
然而,今天,就在一家即将坠入深渊的霎那,几个陌生的大隋戍卒却挺身而出,一个与薛家毫无瓜葛的勇士竟然舍弃自己的性命出手相救。这世间不是没有道义,也不是没有公正,而是它早已被贵族士人所抛弃。贵族士人用礼仪的华丽外衣隐藏自己卑鄙无耻的虎狼之心,他们只知道吃人,所谓的礼仪、道义,不过是他们用来饕餮(tao/tie)大餐的手段而已。
“他很像一个人。”白衣少妇仿佛想到什么往事,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双眼。儿早已忘却,直到今天看到那张似曾熟悉的脸,才知道自己的记忆依旧清晰,昨日的一幕幕仿佛就发生在眼前,让人肝肠寸断,黯然魂伤。
灰衣中年人微微皱眉,忽然记起什么,两眼蓦然睁大,紧紧盯着伽蓝逐渐消逝的背影,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太久远了。”灰衣中年人低声叹道,“某已经忘记了,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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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帝国风云 第二十四章 借你人头一用
吐谷浑人必须找到目标,临行前步萨钵可汗说过,得到这个汉儿,复国等于成功了一半,由此可见这个汉儿对吐谷浑的重要性。但让他们失望的是,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谁知寻到地方却扑了个空,要寻之人已经闻风而遁,踪迹全无。
他们在周边吐谷浑人的帮助下,追进了沙漠,数次捕捉到对方的身影,哪料对方屡屡设计,一次次骗过了他们,一次次从他们的手底下成功逃走,尤其让他们颜面尽失的是,他们这群彪悍的雪山狼,竟然被一群软弱可欺的“羊”给咬伤了,丢人丢大了。
侥幸的是,且末水阻挡了“羊群”逃亡的脚步,这群两脚“羊”只能沿河而行,要么北上去婼羌城,要么南下暂避追兵。吐谷浑人于是化整为零,分十个小队,展开了拉网式的搜捕。
厉啸的鸣镝给吐谷浑人指明了方向,雪山狼从各个方向呼啸而来。
谁能抓到汉儿,谁就立了大功,立功就有赏赐,赏赐意味着财富。十队雪山狼眼见唾手可得的财富,人人争先,风驰电掣一般直射胡杨林。
第一个冲进胡杨林的吐谷浑人非常兴奋,猛催战马,激动得连声嚎叫,仿佛已经看到了成堆的金银绢帛,成群的驼马牛羊,还有娇艳白嫩的美女正在向他招手。
蓦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人,一个站在落叶飞舞的胡杨树下,手执一把六尺长弓的彪形大汉。六尺长弓,那是强弓,是弓手最强悍的武器。长弓动了,他仿佛听到了弓弦愤怒的嘶吼,接着就听到了长箭撕裂空气的刺耳啸叫声。他想躲,想竭尽全力移动身体,但他的身躯尚未做出动作,一支长箭已经在他眼前无限放大,冰冷而漆黑的箭镞就如死神的眼睛,散发出恐怖的死亡气息。
“扑哧”,长箭射进了他的脖子,穿透了他的脖子,巨大的冲击力掀起了他的身体,他从马上倒飞而出,然后撞到了从后飞驰而来的战马上。他被撞飞了,坠落在厚厚的落叶上。痛疼像潮水一般侵袭了他的身心,他想叫,想吼,但发不出声音,他痛苦地挣扎着,他看到鲜血喷了出来,喷射在洁白的箭羽上,喷射到空中,然后与火红色的树叶一起下落。
他不想死,他还有很多梦想没有实现,他还想牵着牛羊回家,想看到母亲脸上露出幸福而满足的笑容。
他用尽所有的力量睁大眼睛,转动头颅,举起手,想要呼喊自己的同伴,救我,快来救我。
战马在嘶鸣,奔腾,但马背上的人已经不在了,被一支长箭射穿了胸膛,钉在了粗壮的胡杨树干上。胡杨树剧烈颤抖,落叶缤纷而下。
战马在碰撞,两个同伴在疯狂叫喊,但喊声阻止不了长箭的攻击,两支厉啸的长箭带着片片金黄色的落叶,卷起一抹血腥的寒风,像破空而出的毒蛇一般,准确击中要害。两个同伴根本来不及反应,空有一身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长箭穿透自己的身体,只能无助、痛苦、愤怒的嚎叫。
其他的同伴还在策马狂奔,杀声里充满切齿的痛恨。
敌人飞起来了,拄着步槊腾空飞起,如鹰隼一般从落叶中冲天而起。两柄横刀夺鞘而出,森寒的刀刃在穿透树叶的点点阳光下发射出道道耀眼光芒。冲下来了,敌人就像展翅翱翔的雄鹰一般俯冲而下,直射自己的两个同伴。
刺向敌人的长矛断了,失去力量的矛头飞坠林中。两个同伴的头颅断了,血淋淋的脑袋在空中翻滚,洒下一路血珠。两具无头尸体带着满腔飞射的鲜血轰然栽落马下。
那个可怕的敌人也一头冲向了地面,而两匹战马正飞奔而至,瞬间就可以将其践踏于地。
两柄横刀刺进地面,直没入柄。借助反弹之地,敌人竟然倒飞而起,两道寒光更如闪电一般从其手中突然射出。两个同伴惨叫坠马,而敌人则像风一般粘上了其中一匹战马,然后如鬼魅一般飘忽而起,轻盈如猿,闪身上了马背。好精湛的骑术,神乎其技。
只剩下最后两名同伴了,他们怒吼着,从左右两侧举矛杀来。
又是两道闪电,匪夷所思的闪电,一击必中的闪电。
敌人在马背上腾空而起,抓住横伸半空的一棵粗大枝桠,如猿猴一把飞上了大树。两支长矛刺空,而两支长矛的主人连同长矛一起飞出了马背,轰然落地,溅起一地落叶。
风动,树摇,落叶缤纷,胡杨林深邃而幽静,梦幻般的生命力在它恢弘而豪迈的吟唱中进入轮回世界,生命不死,亘古永恒。
披散舞动的长发,雄壮伟昂的身躯,气势如虎的战斧,而最令人震惊的是那副华丽、高贵、威猛、尽显王者之气的金狼头护具。
金狼头,他就是金狼头,他就是那个杀人无数的金狼头,他就是那个毁了我的家园抢了我们雪山圣女的金狼头。
“借你人头一用。”战斧抡起,风雷俱下。
我要死了,我要回到大雪山了,“妈妈……”吐谷浑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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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槊插进人头。
伽蓝从尸体上拔出五寸短剑,又从地上拔出横刀。就在横刀出地的霎那,眼前金星飞舞,头晕目眩,跟着一股剧烈痛疼从心底涌出。伽蓝一头栽倒,嘴里更是发出痛苦呻吟。
角号声愈发清晰而急迫,战马奔腾声越来越密集,更多的吐谷浑人正在飞驰而来。
伽蓝强忍痛疼站了起来,张嘴发出一声激厉长啸,似乎要把肉体上的痛苦随着啸声一起泄出。
“伽蓝,你是守护神,你无敌于天下,没有人可以击败你,没有!”
伽蓝放声狂吼,雄壮身躯在林中疯狂奔跑。
他翻身跃上了一匹战马,跟着又抓住了第二匹战马,追上了第三匹战马,然后一人三马,风驰电掣,冲出胡杨林,冲进了茫茫沙漠。
驻马沙丘之上,伽蓝仰首向天,吹响了角号。
这是报警的号声,这号声告诉同伴,遇上了强敌,速速支援。
一股股沙尘在天际扬起,一队队吐谷浑人拨转马头,向号声吹响之处飞驰。
伽蓝的角号一遍遍吹响,试图把附近的吐谷浑人全部吸引过来。
很快,一队吐谷浑人到了近前。
金狼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金狼头。
伽蓝放下角号,高高举起步槊,上面的人头尚在滴血,狞狰而恐怖。
“杀!”伽蓝一声暴喝,战马激嘶,四蹄如飞,沿着沙丘撒腿狂奔。
“撤!撤!撤!”吐谷浑人毫不犹豫,拨转马头,调头就走。一队十骑,根本不是金狼头的对手,只有集结百骑四面围杀。
“呜呜呜……”角号声冲天而起,吐谷浑人一边打马飞奔,一边鸣号告警。
沙尘飞扬,在空中逐渐会合,灰蒙蒙的,遮天蔽日。
角号激昂,渐渐连成一片,响彻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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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泰和乔二望着飘扬在空中的沙尘,听着风中传来的连天号角和隐约可闻的厮杀声,心在剧跳,血在燃烧,杀气在喷涌。
“将军一个人在战斗。”
“还有俺们。”高泰冷声说道,“阿柴虏要来了,北边的归你,南边的归俺。”
乔二回头看看河边的人群,“俺留在最后。”
“如果俺死了,你有幸回到河北,就去俺家里看看,看看俺老娘还在不在。”高泰拍拍乔二厚实的后背,“拜托了。”
“郝孝德和刘黑闼都是好汉子,然诺仗义,他们会照顾你老娘,无须担心。”乔二冲着他笑笑,“俺家里没人了,但你还有一个老娘,她天天都在盼你回家。”乔二指指放在河边的大树干,“那个蛮重的,留点力气,否则拖都拖不动。”
高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然后用力搂住他的肩膀,“好兄弟。”说完他调头向南边跑去。
突然,他猛地停下脚步,吃惊地望着南边天际。那里升起了一股沙尘,是西岸,西岸的吐谷浑大军追上来了。
高泰调转身形,一边向河边发力狂奔,一边举起号角,放声吹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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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的人看到高泰神色紧张的狂奔而至,又看到他的手高高指向南边,不禁齐齐抬头。完了,对岸还有追兵。薛家的人顿时色变,正准备上筏的白衣少妇当即叫道,“大郎,你快走,快走啊!”
白衣少女已经上了筏子,看到此刻情势危急,当即抱着瓦罐要跳下来,“大哥,你先走,儿和七娘一起。”
“七娘快走。”灰衣中年人情急之下,一把抱起白衣少妇,冲进冰冷的河水,直奔皮筏。
姜九也一把拽住了白衣少女,“小娘子不可,那边的人会杀了大郎君,万万不可。”
灰衣中年人一边把白衣少妇放进皮筏,一边冲着姜九吼道,“吹号,快吹号!”
姜九一手按住挣扎的白衣少女,一手举号就吹。
“大郎……”白衣少妇泪如雨下。
“大哥……”白衣少女凄厉哭喊。
“七娘,小妹,相信那位将军,某和九郎马上就会过去,薛家的人不会死在这里。”灰衣中年人和几个青壮一边用力推动皮筏,一边从容说道,“小妹,大人就在天上,他在救我们,他不会抛弃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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