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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铠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老猪
顺着这林荫小道走了一段,孟聚看到了徐伯。
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仆人偻着身体站在道边,就像一棵苍老的松柏。他冲着孟聚温和地微笑着,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在那笑容里,孟聚并没有感受到敌意,有的只是慈祥与平和。
“徐伯,好久不见了。”
“老奴给孟公子请安。公子身子可好些了吗?晚上天气凉,公子可要多穿衣裳啊。”
“我好多了,谢谢徐伯费心了。叶公爷在哪呢?我想求见他。”
“公子来得正是时候了,少爷正在自己打谱呢。老奴领公子过去吧。”
天se才黄昏呢,徐伯的手上却已提着一盏灯笼了。他在前面走着,孟聚跟在身后,一路看着那悠悠晃晃的灯笼,心情却是是出于意料的轻松。
直觉告诉他,叶剑心抓他回来,对他并无恶意。
顺着林荫小路穿过一片树林,孟聚的眼前豁然开朗。眼前是个低矮的小山坡,山头有一座小亭子。叶剑心便在那亭子中央,他正坐在一张席子上,对案前的一盘围棋在凝神思考着。听到孟聚的声音,他抬头望了一下,又低头去看棋谱了。
“孟聚参见公爷。”
叶剑心依然盯着棋盘,手指很有节奏地敲着棋案:“大都督免礼,请坐吧。大都督对弈道也有研究吗?”
“抱歉了,公爷,末将对此一窍不通。”
“那就很可惜了。大都督该学学的,黑白弈道到了高深之处,与兵法搏杀颇有相通之处。学了这个,相信对大都督的用兵造诣会有所增益的。”
倘若不是说这句话的人是叶剑心,孟聚真的要笑出声了。
下围棋跟兵法相似,这是他听到最荒谬的理论了。打仗是最实际、最残酷的事,真刀实枪,刀刀见血,大汗淋漓,痛苦不堪。那些宅在家的书生们往自己脸上贴金,把个游戏跟打仗相提并论,好像真能靠这个治国平天下一般——不过现在打不过你,你说什么就什么好了。
“公爷教导得是,末将以前在这方面涉猎不多,今后看来要多学学这个了。”
“大都督,你出身行伍,是一刀一剑杀出的功名富贵——这也是没办法的,边塞武官,不靠这个如何出头?”
叶剑心终于抬起了头,他平视孟聚:“不过,到了现在的地位之后,你若还抱着以前那种想法,那就不再合适了。现在你要用的是脑子——比起你的刀剑,脑子更加重要。
到了你我这种身份,已经容不得我们犯错误了!要多想,想得再多都不过分,一失足成千古恨,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即使你的刀剑再犀利也无法挽回。”
叶剑心拈起了一只黑se的棋子,放在眼前抚摩着:“我有一位二十年的老棋友,他就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想错了。尽管后来,他也是很努力很拼命地想挽回,但最终——这盘棋他只能提前退局了。”
叶剑心的语气很深沉。他凝视着手上的黑子,仿佛在凝视着那位已不可能再出现的棋友。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悲伤。他望向孟聚,目光深沉而锐利:“光凭匹夫莽力是走不远的——这句话,是我代那位棋友教你的。”
孟聚隐隐猜出,叶剑心的那位棋友是谁了。想起白无沙的音容笑貌,他肃容应道:“是。公爷的教诲,末将定然铭记在心。”
叶剑心微微颌首,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有一件事,大都督能否见教于我呢?在这战事正急的时候,大都督却选择了突然离开。返程北疆,这到底是出于何用意呢?”
“不为什么。只是末将觉得,再这样打下去,对末将也没什么好处了。所以就走了。”
“没有好处?”叶剑心愣了一下。哑然失笑:“很好,大都督直人直语,我们说起话来就爽快多了。大都督比我想得更聪明。知道打仗赢七分的道理,这很好。”
“公爷,您请末将过来,是想为朝廷挽留末将的吗?”
“鲜卑人的事,我为何要替他们操心?我要挽留你不假,但不是为慕容家。而是为了我们叶家。”
叶剑心目光炯炯:“大都督,让我们把话都摊开说吧:你想要的。是什么样的好处?不妨说来听听,嗯?”
孟聚吞咽了一口口水,心脏砰砰直跳。想了一下,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公爷,有一件事,末将很想开口向你恳求,只是委实难以启齿的,这个……想……但是”
驰骋沙场的无敌武将,忽然变成了脸红耳赤、话都说不完整的废物,这情景实在有趣。叶剑心饶有兴趣地看着孟聚,看他吞吞吐吐半天,他实在等不下去了:“大都督所求之事,是否跟小女有关?”
孟聚如释重负,他连连点头,脸红耳赤。
叶剑心并没有笑,他站起身,在亭子里来回踱步走着,神情很严肃。孟聚盯着他的身影,手心出汗,喉头发干。
叶剑心又坐回了棋席前,他和缓地说:“空琴她们回来之后,跟叶某也说过一些,大都督的心意,叶某也算是知道一二了。”
“在下也知道荒唐……但委实是……咳咳!”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没什么好荒唐的。小女蒲柳之姿,xing情顽劣,能得大都督这样有为的良人君子赏识,这是她的福分,也是我们叶家的荣幸。孟家是洛京的书香世家,前朝时还是出过大学士的,这样的门第,也算配得上我们叶家。
而且,大都督先前与小女也是患难之交,对小女有过救命之恩——倘若与大都督的话,还有个好处,小女曾失忆的事,我也不必费心再遮掩了……”
孟聚急忙点头:“没错,这事前后我都清楚,公爷放心便是。那,公爷您的意思是……”
叶剑心淡淡说:“倘若大都督能早些开口的话,叶某肯定会答应的。但现在……叶某已经答应了慕容破了——出尔反尔地悔婚,此事有损我们叶家的家誉和清名,叶某是不可能这样做的。”
没希望不要紧,最怕的是充满希望然后再从高处掉下来,孟聚的胃口已经被叶剑心吊得老高了,对方却突然来了这么个转折,如同当头浇了孟聚一盆冷水,他浑身冰凉,失hun落魄。
他苦涩地说:“是末将痴心妄想了,叶姑娘花容月貌,才貌双全,门第高贵,也确实只有皇族子弟才配得上她的身份。孟某这样的粗鲁武夫,除了厮杀以外别无所长,贸然开确实是自取其辱了。”
“大都督不必妄自菲薄。大都督年轻有为,白手起家,年纪轻轻就开镇一方,又是当代罕见的斗暝双修——这样的佳婿,倘若可能,叶某求都求不来,又怎会拒之门外呢?
至于门第之说,更是荒谬——所谓皇族,不过鞑虏人往脸上贴金罢了!三百年前,孟家先祖已是洛京的衣冠华门了,而这帮人的祖先还不知在哪里茹毛饮血呢。”
叶剑心望着孟聚,神情很温和:“只是,反悔终止婚约的话。不能由叶某提出。大都督,叶某的为难。希望你能理解。”
他的眼神意味深长,里面有些异样的东西,孟聚却是一时看不明白。
出口求婚被拒,孟聚心情沮丧,他也没心情谈什么大事了,直截问:“那,公爷请末将过来,有什么要紧的大事吗?叶家麾下高手如云,实力雄厚。有什么事要与末将商议的?”
叶剑心望了孟聚一眼——不知是否孟聚的错觉,那一眼间,他竟感觉到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大都督,你武技娴熟。铠斗之术举世无双。麾下更拥有大魏朝最强悍的斗铠部队。正面对捍,你的三百斗铠就足以摧毁边军的整路大军,强兵猛将。威震天下。
而你的的缺陷也很明显。你麾下缺乏能治民的文官人才、缺乏生产斗铠的能力。你现在治域尚小,还没感觉到这个缺陷,但当你扩张地盘之后,缺乏有能力部下的问题就会成为制约你发展的约束了……”
“飕”的一声尖锐刺响,孟聚下意识地把身子向后一倾,一股劲风划过他的脸庞。“窦”的一声钝声响起,他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一根长箭正正的插在凉亭的柱子上,那箭尾的白羽还在嗡嗡地颤抖着。
盯着那箭矢看了足足一秒钟,孟聚才反应过来:有人正在冲他们放箭!
叶剑心霍然拂袖站起,他愤怒地盯着那片披着红霞的树林,喊道:“徐伯!”
“少爷,老奴知道了。”
徐伯应了一声。这老家仆巍巍颤颤地走进亭子里,对叶剑心跪倒磕了个头:“老奴无能,让刺客惊扰了少爷——孟公子也受惊了。请不必担心,老奴已经传令了,儿郎们会抓到他的。”
这时,树林里已经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吆喝声:“刺客在这!”“莫要放跑了他们!”打斗声,叱骂声接连响起,亭子里的几个人纷纷望了过去。
叶剑心闷哼一声:“家里最近真是懈怠得太久了——传令下去,要抓活的!”
徐伯应了一声,微微闭目。过了一阵,他向叶剑心微微低头:“少爷,护卫们已经把刺客围住了。他们跑不掉的。”
叶剑心淡淡“嗯”了一声,闭目不语。
没过多久,树林中的打斗声便结束了,一群人从树林里出来了。一群青衣的武士们押着两名仆役打扮的汉子过来了,这行人在山坡下停住了脚步,一个领头的青衣武士独自上前,来到亭子前。
孟聚认出来了,此名青衣武士正是上次随叶剑心到东平的武士队长,姓什么他倒是忘了。
“启禀家主,两名刺客已经全部拿下。他们穿上杂役衣服混进来,躲过了外层的护卫,躲在林中用弓箭行刺家主。此二獠的身份来历,我们还没来得及盘查,家主可需要亲自问话吗?”
叶剑心不置可否,他问孟聚:“大都督做客的时候,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是我们愧对大都督了。让大都督受惊了,您可需亲自问话吗?”
“既然在叶府上,自然是由公爷做主,末将不敢越俎代庖。只是末将觉得,两名刺客无关紧要,但查明他们的来历和意图,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这还是很重要的。”
“大都督言之有理。齐统制,把刺客带上来,我和大都督要亲自问话。”
青衣武士应声退后,他指挥着几名部下将两名刺客带了上来。暮光中,孟聚看得清楚,那一高一矮的两名汉子身材高大,衣裳破烂,斑斑点点全是血,他们被绳子反捆着,脸上满是郁愤之情。
尽管他们已被绳子绑得足够严实了,但每个刺客身后还是站着三个武士,用力抓住刺客的肩头和手臂,防止他们挣脱绳索发难。
叶剑心冷冷看着那两个刺客,刺客们也在恶狠狠地盯着他,眼神中带着仇恨和桀骜。
齐统制尖锐地喝叱道:“狂徒,还不跪下了?”
话音未落,青衣武士们立即狠狠往刺客膝盖弯里踹了几脚,两名刺客都发出低沉的闷哼声。那高个子的刺客被踹得站不住了,但他不肯跪下,而是踉踉跄跄地就势扑倒在地。另一名矮个子刺客则依然站得笔直。一动不动,仿佛那tui脚是铁铸的一般。
齐统制脸皮抽搐两下。他yin冷地说:“好汉子,好俊的下盘功夫!我倒想看看,阁下的膝盖是不是真的铁铸的?”
说话间,他已从身后的部下手里接过了一条齐眉大棒。他望向叶剑心,等了一阵,见家主面无表情,他一棒便朝那汉子的膝盖戳了过去,只听“格拉”一声脆响,那汉子的身子颤了一下。脸se陡然白了,额头上大滴的冷汗流下。他紧紧咬着嘴,却是半个字也没发出。
齐统制冷笑两声,又狠狠敲了他两记膝盖。只听清脆的骨折声响声。那汉子再也站不住了。倒在地上,疼得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滚着,却是始终没出半句求饶的话。
孟聚蹙眉。经历这样的场景,他觉得很是尴尬,但这是叶家的事,他也没法插口,只能移开了目光回避了。
看到他的表情,叶剑心微微一笑:“大都督虽然久经沙场。但这肝胆心肠,还是要历练一番啊——够了吧。这些血淋淋的事,你们下去自己弄吧。下面的人,是谁指使你们来行刺我的?叶某跟你们有何仇怨,你们要甘冒巨险前来刺杀我?”
那tui被打断的矮汉子在地上艰难地抬起了头,他一个个望过亭子中的众人,目光中流lu出**luo、毫不掩饰的仇恨。
他嘶哑地喊道:“叶家老贼引狼入室,卖我中原,以致神州沦亡,华夏沦丧,尔等叶贼助纣为虐,残民久矣,万民苦鞑虏三百年,哪个与你们叶逆无仇?
吾等今日天诛国贼,早抱定一死决心!今日不成功,来日朝廷王师定然为吾等复仇!叶逆,吾等在地府里等着你便是了!”
叶剑心脸se一沉:“你们是南朝北府的鹰侯?是哪房的部下?”
“呸!叶贼,要杀便杀,要探知吾等来历,那是休想!”
叶剑心脸seyin沉不定,那齐统制观颜察se,知道家主已是怒极,抓紧了齐眉棒又要下手,但叶剑心却是叫住了他:“停手。”
齐统制垂下了手,叶剑心从座位上站起身,他背对着众人,望着西边落山的太阳,负手伫立。空气中弥漫着一片红光,他雪白的衣裳映在落日夕阳的背景上,那ting拔又瘦削的身形镀上了一层金se的光晕,散发着犹如神一般的美感。
叶剑心转过身来的时候,他的神se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淡淡地说:“把这两个人带下去。”他望着徐伯:“徐伯,你请她过来,就说我在等着她。”
武士们应声将两个刺客带下,那个膝盖被打退的汉子已经走不得路了,于是武士们便抓住他的tui把他象件什么东西一般倒拖着走了,在他经过的道上,留下了长长的、殷红的血迹。几个杂役快步上来,拿着扫把和抹布,迅速把那血痕抹掉了。
“大都督,叶某御下不严,防范不周,让你见笑了。”
孟聚神情恍惚。听到叶剑心的说话,他回过神来:“公爷说得过了。贵府武士反应神速,顷刻之间便将刺客捉拿,此等训练有素的精锐,公爷何愧之有呢?
昔日以东陵卫总署防范之严,白总镇也同样遭过同样遇刺之灾。这些江湖匪类多如牛毛又是诡计多端,那是防不胜防。”
“江湖匪类?嘿嘿,只怕并非江湖匪类那么简单啊!大都督,等下介绍个人给你认识,你莫要惊讶。”
“公爷介绍的朋友,定然是高能大贤了,末将欢迎还来不及,又怎会惊讶呢?”
孟聚和叶剑心谈笑风生,但他眼前挥之不去,却是那两道长长的、殷红的血迹,他心潮jidang,那本来已经麻木的心灵,再次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如画江山,多少英雄以血洗之!
在匡扶华夏的道路上,那条自己已经放弃的道路上,仍然有不屈的志士在牺牲,在流血!
两人谈了一阵,徐伯低声禀报道:“公爷,她来了。”
两人同时抬头望过去,从孟聚过来的那条林间小路上,出现了一个女子身影。那女子身材纤细窈窕,体态婀娜。远看就知道是位美人了。
她轻移莲步,缓缓走来。借着那最后一缕的落日余晖,孟聚已看清了她的面貌,顿时震惊:来人竟是自己的熟人,那位北府河南司参事沈惜竹小姐。
她怎么会在叶府上?是潜藏隐匿、有所图谋?还是……
没等孟聚想出个究竟,沈惜竹已经来到了亭前,人未至,她那银铃般的jiao笑声已经传进来了:“徐伯,听说叶家公爷召奴家前来,不知有何要事?烦劳您通报公爷一声。奴家已经到了。”
徐伯还没答话,叶剑心先出声了,他笑盈盈地说:“沈家侄女如此多礼,人都到这里了还如此客气——快快进来吧。”
沈惜竹轻移莲步。进得亭里。她对叶剑心万福行礼:“奴家给公爷请安了。”
叶剑心摆摆手:“贤侄女不必客气。快坐下吧。”
沈惜竹浅笑盈盈,眼中美bo流转,目光在亭子中的人里扫了一眼。在看见孟聚时。她的神se不显丝毫异状,而是很自然地微笑颌首。
她妩媚地笑道:“公爷今天如此闲逸雅兴,与这位公子在手谈吗?当真是风趣雅事啊,只可惜奴家棋力不佳,难以领会二位高招的奥妙了——啊,奴家猜到了。公爷莫非是想奴家为二位抚琴助兴不成?
呵呵,能为二位贤士达人抚琴助兴。这实在是奴家的荣幸啊,不过奴家技艺粗浅,还望公爷和这位公子莫要嫌弃才好。”
“贤侄女的琴艺自然是顶好的,这个就莫要谦虚了,呵呵——来,我给你介绍一位贵客:这位是赤城伯、左都御史大夫、文渊阁学士,统掌北疆军务的孟聚孟大都督。”
“哎呀!”沈惜竹脸上,jiao笑道:“原来这位英俊公子竟就是大名鼎鼎的孟镇督!奴家早闻镇督大名了,将军一骑破千,威震天下。奴家一直以为,将军如此威猛剽悍,定然是个不知如何魁梧雄壮的壮汉呢,没料到竟是位……呵呵,是位俊俏的翩翩俗世佳公子啊。
孟将军文武双全,英雄了得,又是如此俊俏英气——将军,您要俘获我们女儿家的芳心,想来比在俘获魔族的兵将更容易啊。奴家见过大都督了,这厢有礼了。”
她笑着对孟聚福了一福,眼中满是仰慕之意,那声音甜得快要流下mi来了。孟聚起身还礼:“姑娘过誉了,孟某实在愧不敢当——公爷,敢问这位沈姑娘是?”
“沈小姐家里,与我们叶家可是数十代人的世交了。当年,沈家的先祖与我们叶家先祖有着师徒之交,叶某痴长沈小姐几岁,便托大叫一声贤侄女吧——”
沈惜竹jiao笑着插话:“公爷说的哪里话,能有您这个世伯,该是惜竹高攀才对。”
“呵呵,贤侄女真是会说话——大都督,这位沈小姐是南朝沈家的嫡女,也是天策北府河南司参事。大都督莫要因沈姑娘这般jiao俏就小觑了她啊,她可是南朝的从五品官了呢!”
听叶剑心这么说,孟聚立即“霍然变se”。他面无表情,声音变得低沉又yin冷:“北府的河南司参事?那,沈小姐就是鹰侯的大头目了?”
他从座位上站起了身,眼睛微微眯起,那作态,颇有一言不合就扑过去抓人的架势。
沈惜竹依然在笑着,只是那笑容已经有点不自然了,她望向叶剑心,显得很不明所以。
“哎,”叶剑心蹙起眉,他严厉地说:“大都督,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过去那套老规矩,你也莫要那么死板了——大都督,沈侄女是专程来拜访我这个世伯的,你莫非是想让我这个做主人的为难不成?”
孟聚沉吟片刻,哼了一声,显得很不情愿地坐了回来,沉声说:“既然是在公爷府那便算沈小姐你运气吧。”他气鼓鼓地转过脸,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
看着孟聚的表现,叶剑心微微一笑。他转向沈惜竹:“贤侄女啊,有一件事,世伯很是不明,特意召你来,便是盼你能给我解huo的——或者我该叫你北府的沈参事才对?”
从叶剑心的话中。沈惜竹嗅到了一丝不友好的味道。她诧异道:“世伯何出此言呢?奴家前来,纯是为续延沈叶两族世代交情。也为北府表达善意而来。北府也好,沈家也好,对世伯都很尊敬的,两家并无区别。”
“那麻烦贤侄女跟我解释下,为何北府一边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绝无敌意,一边又派遣杀手前来行刺于我?”
“派遣杀手行刺?”沈惜竹很吃惊——或者她装出很吃惊的样子,孟聚委实分辨不出来:“公爷说的哪里话?侄女竟是听不懂了,公爷不会是搞错了吧?”
“嘿嘿,搞没搞错。我也弄不清了。贤侄女,这边有你的两个同僚,我便交还给你了。有什么话,你回去慢慢问他们吧——徐伯。让他们把人带来。”
徐伯应了一声。一会儿,青衣武士们便把两名刺客带到了亭子外——比起方才被带走的时候,两个刺客现在更惨了。浑身上下被打得血肉模糊、皮开肉绽的,脸却偏偏还是完好的,相貌清晰可辨。
看到被抓来的两个刺客,沈惜竹脸,一言不发。身子微微颤抖。
刺客们也看到了沈惜竹。那一瞬间,两个刺客脸上都出现了震惊的表情。但很快。他们移开了目光,大声地shen吟、呼疼着,骂声不断:“叶贼,有种的你给老子一个痛快!不敢动手吗?”
“叶贼,只管下手好了,老子皱一皱眉便是你养的!”
这瞬间,两名刺客的表情已落到了孟聚眼里,曾当过刑案官的他轻叹一声,心知肚明:这二人,肯定与沈惜竹是认识的,现在他们只是在假装而已。
叶剑心看看那两个刺客,又看看沈惜竹,冷笑着,那表情像是在戏弄老鼠的猫。
他脸上又浮上了那傲慢的笑容:“沈参事,这两位兄弟来得突然,又没报北府的字号,下面人不知道,动手没分寸,让这两位兄弟受苦了。来人啊,这里有两百两银子,沈参事拿回去给这两位兄弟好好养伤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沈参事,你这便带他们走吧。”
沈惜竹木雕泥塑一般站在原地,她呆呆地看着那两个血肉模糊的刺客,一动不动,对叶剑心的话充耳不闻。
“沈参事,你可听到我的话了吗?”
沈惜竹慢慢转过身来,她茫然地望着叶剑心——只有孟聚才知道,此刻,她的目光其实望的是叶剑心身旁的自己。
那是怎样的目光啊!
美丽的双眸里,充满了无助、哀求、期盼、柔弱和绝望——沈惜竹的眼神,让孟聚想起了那晚的慕容毅,她在盼着孟聚帮她解围,她在盼着孟聚帮她从这个困境中解救。
面对着沈惜竹的目光,孟聚能回报的只有苦笑——不要看自己光鲜体面地跟叶剑心在一块下棋好像很悠闲,说起实质来,自己也是叶家的阶下囚徒,自己能帮她什么呢?
他还是尽了自己的努力:“公爷,这伙人,既然是南朝的鹰侯头目,您何必跟他们客气甚么?不瞒您说,末将以前当过内情官,对跟这帮逆贼打交道,还是有点心得的。这几个狗男女,你交给末将好了,末将保准把他们整得把爹妈是谁都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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