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铠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老猪
以前的镇督上任时,说的都是圣上英明朝廷恩德什么的——谁关心皇帝和朝廷怎么的了?而孟聚的话虽然浅显,里面也没什么大学问,但都说到了点子上,大伙听的专注。
一直以来,边关的惯例,低阶士兵的**命就跟消耗品差不多。士兵们阵亡,抚恤金被军官截留克扣是很司空见惯的事了,上头不是不知道这种事,不过克扣军饷已是普遍现象,不是一个两个军官这么干,而是几乎所有军官都这么干,都成**了,上头也无谓为一个死人去得罪整个军官阶层。
没想到新镇督一来,就提起了这件事,军官们都觉得,这个孟镇督倒还真不错。不管他是不是能做到,起码他能看到这些不平事,还帮底下的弟兄们说话,这点就很难得了,不知不觉间,在士兵们眼中,孟镇督的形象变得亲切起来。
孟聚念完祭词,众人道叶迦南墓前献花和供上祭仪。由孟聚领头,在场的东平陵署军官们向叶迦南的衣冠墓跪倒,誓定要为叶镇督报仇雪耻。
元义康和几个都督府的军官作为东平军方代表,也过来向叶迦南的墓鞠躬致敬。
接下来就没孟聚什么事了,欧阳辉请来了城外华德寺的一群和尚,在墓园前做法事度英灵。孟聚原以为,和尚做法事度应该是很庄严的念地藏经或者金刚经的,不料这群面有菜色的干瘦和尚不烧香也不念经,他们拿出敲锣唢呐来吹吹打打又放鞭炮,还有人表演杂耍和**口碎大石的绝技,锣鼓喧嚣好不热闹。把远处的乌鸦都吓飞走了——倘若不是看那群秃头上的戒疤,孟聚还以为他们是来唱戏的杂耍班子呢。
在那轰天的锣鼓喧嚣中,气氛轻松不少,军官们开始低声聊天,省署的督察都围着孟聚说话聊天,刻意奉承。
军官们啧啧称赞:“大师们今天真的很卖力气啊,比上次王家做白事还热闹!”
“那是自然,咱们可是陵卫,王家再有钱怎么能跟咱们比?镇督大人都亲自出面了,华德寺的大师自然要拿出真功夫来——你看,那个光膀子的大师要喷火了,很厉害的!”
听着众人的议论,孟聚当真哭笑不得。这时,有军官挤进人群中。递给孟聚一份封好的公函,喘着粗气报告说:“大人,刚刚接到的总署二百里加急传令。请您查阅。”
孟聚拆开文件匆匆看了,然后他若有所思的看那军官一眼,欧阳辉连忙说:“这位是今天留守的执勤军官——大人,总署说什么了?”
“没我们什么事,孟聚摇摇头。望着眼前的热闹喧嚣,他的目光有点迷惘:“总署说,南唐的**已经开始北伐了。”
斗铠 一百七十二 说情
南唐的这次北伐,可以说即在孟聚的预料之中,又在他的意料之外。
自从南唐仁兴皇帝就位以来,这位颇具雄心的青年皇帝就一直积极振军备战。他清洗了无能的军中老将,脱颖提拔了一批颇具才能的青年将领,重金投入斗铠的生产和研制,中英萧何我,沈浩然卫颖等精明能干的军事将领,以强势的主动姿态眺望长江以北的广袤平原——事实上,从太昌七年开始,南唐准备要北伐的消息就广为流传,连洛京卖茶叶蛋的小贩都知道了。
但无奈,皇帝虽然雄心勃勃,大臣却多是打酱油的。
历史上,南朝也不是没北伐过,每次都是雄心壮志开头,哭哭啼啼结束。北兵强悍不可敌,这已是南唐朝臣的共识了。打赢了还好说,万了,惹翻了北兵,打过来长江怎么办?
面对雄心勃勃,满腔热情的青年皇帝,老奸巨猾的朝臣们当然不会反对——这是立场问题,决不能错的——我们绝对支持陛下北伐,但北伐的目标是哪里呢,是西蜀,还是北魏?
在江都朝廷上,两派大臣争辩不休。
按照孟聚的看法,该选择江淮还是巴蜀,这纯粹是个战略问题,该由将军们来讨论,分析双方军力装备地形等因素,然后自然就得出结论了。
但可惜,做决定的不是军人,而是朝中的大臣——哪怕再简单的是,交到文官的手上,那就会变成复杂的大麻烦。
在江都的朝廷上,文官们长篇大论的引经据典,争辩不休,不过他们讨论的不是军力装备地形等具体军事问题——这些问题他们也不懂——而是竭力强调自己对朝廷忠心耿耿,所以自己的主张一定不会错,顺带着论证对方主张的谬论和包藏祸心,定是敌国派来的奸细——这也是华族政争通常的规律了:因为我是忠臣,忠臣的主张自然是好的,与忠臣我作对的自然是奸邪之辈,奸邪之辈的话肯定万万不能相信的。
江都朝廷讨论了整整大半年,却总是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孟聚觉得,北伐就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楼一般,永远走不到的。尤其是从洛京回来后,失去了与易先生的联系,他更是觉得那八年的鹰侯经历,就跟梦一般虚幻,如尘烟般慢慢消散。
但现在,突然接到总署的报告,孟聚心情复杂,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握着信函久久呆。
“镇督大人,南唐北伐了吗?我们了还是赢了?”
欧阳辉好奇的问,众人也纷纷望过来——据说江都至襄阳线上光是斗铠师就不下三十个,各式斗铠将近七千具,蓄势待了那么多年,也不知北魏前线的江淮镇和豫南镇能否抵挡得住?虽然大家平时对朝廷也有诸多不满和怨气,但朝廷毕竟是自己饭碗的班主,听闻南唐大举进攻,众人不由得也担心起来。
孟聚摇头:没总署里的公函说,南唐军队攻打的是西蜀国,他们已攻克了西蜀南郡的夷陵递归两城,将要拿下万州全郡来南军兵锋犀利,入川之势已势不可挡。”
知道南唐不是直接攻打北魏,大家都送了一口气。大家都觉得,西蜀虽然是北魏的附庸国,但他们同时也向南唐称臣——就让这帮玩死尸的两面派和南军打个你死我活好了,最好同归于尽算了。
孟聚隐隐觉得,南唐选择西蜀先下手,是犯了一个错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南唐没能把全盛的一击对准大敌北魏,而是选择了偏安的西蜀,这是犯了战略大错误》与北魏决战,那是生死仗,虽然凶险,但一旦获胜,收复中原,天下既定,西蜀课传檄而平;
攻打西蜀的话,虽然胜算大些,但蜀中道路崎岖,地形复杂,巫庙斗铠士也颇具战力,南唐军队即使能获胜也会折损不少,无法再跟北魏交锋争霸——南唐君臣过于求稳了,没有那种狭路相逢勇者胜转瞬间生死立决的决断和魄力,他们白白浪费机会了。
孟聚把信函又看了一遍,信函是南木鹤亲笔写的,半是公信半是私信。除了通报南唐入蜀作战的消息外,南木鹤还询问了孟聚编组新军的度。他说的明白,东平位于北方,暂时还不受南唐与西蜀交战的影响。
但一旦南唐正式吞并了西蜀,大魏朝的汉中镇就将作为新的前线,长安和关中都受威胁,朝廷可能从北疆前线抽调兵力回援汉中镇。
对此消息,孟聚只是一笑,压根没放在心上:即使南唐真的打来,他们也不可能选择从西蜀北上的——历史上,从西蜀北上走褒斜道经大散关入汉中的北伐,没一次成功的,那里的道路实在太崎岖了,放着江淮和豫南这样适合用兵的平原地区不用而选择从巴蜀进击关中,除非南唐的人都是疯子。
他正遐想着,突然看见那边的东平都督元义康正望过来。
两人目光交接,孟聚礼貌的笑笑,元义康犹豫了一下,还是朝孟聚走了过来,孟聚迎上去,问:“元都督找我有事?”
元义康点头,他望望那边敲锣打鼓的和尚们,低声说;“本来我想着,叶镇督灵前说这些事不是很好,但在这里碰到了,那还是说了吧,也省得回头大家再跑一趟。有点事,我想麻烦老弟帮个忙。”
“都督有事请吩咐就是,末将敢不从命?”
“呵呵,老弟严重了——听说,昨天晚上,悦来当铺的郑六得罪了老弟,他是不是犯了什么事?”
元义康笑吟吟的,眼睛却在专注的盯着孟聚。
元义康走过来时,孟聚已隐隐猜出他的来意了。他装作吃惊:“悦来当铺的郑六?昨晚的事?元都督您说的是什么啊?”
元义康一愣,随即笑道:“哦,看来老弟还不是很清楚这事呢。昨晚,听说东陵卫查抄了悦来当铺,把里面的人都抓了,库房也抄了,事情闹的挺大的——今儿一早就有人到我们都督府报案喊冤了,我想问问悦来当铺到底犯了什么事,严重不?”
孟聚眉头紧蹙,很严肃的样子:“元都督,您不说,我还真不知道这事呢。下面的兔崽子们也太乱来了,抓人抄家也不及时给我说声。都督,具体经办的是哪个王八蛋?我好好抽他,太不像话了,不跟我说声就动手,还把我这个镇督放着眼里吗?”
孟聚装模作样的招来内情处搜捕科等部门的脑过来,当着元义康的面,他声色俱厉的问他们,昨晚可出去办了案子?
孟聚一连问了几个人,大伙都说没有,孟聚显得很困惑:“省署的人都过问了,他们都没出去呢。对了,元都督,说不定是靖安署的人干的——来人啊,叫靖安署的刘真侯督察过来。”
刘真也随着孟聚一同来参加祭灵仪式,很快就赶来了,当着元义康的面,孟聚严厉的问他:“刘真督察,听说你昨晚抄了城中悦来当铺,有没有这回事?”
看这孟聚严肃的表情和凶狠的语气,再旁的元义康,刘真是狡猾的成了精的人物,哪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正色道:“起禀大人,确有此事。”
孟聚勃然大怒:“岂有此理?说,为什么你擅自行动,骚扰城中良民,抓人还抄了家?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大人,卑职等接到先报城中的悦来当铺勾结黑山叛党余孽,阴谋要在我靖安城中造反—本想天亮后跟您报告后再行动,但线报说,疑犯正准备逃脱转移,情况紧急,卑职就只好先斩后奏了.卑职等擅自妄为,请大人责罚.”
孟聚望了元义康一眼,听到造反,东平都督的神情有点不妥孟聚的神情也缓和下来:”哦,原来是这么回事,事涉谋逆,那自然是要非常处理的,这事倒也不能怪你了吧,查到什么东西了?”
在东平行省的两大巨头面前,刘真精神抖擞,口沫飞溅:启禀大人,卑职在悦来当铺查到各式管制兵器和违禁铁骑,有当铺的账本及黑山军叛党的来往书信一批卑职以为,当铺老板郑六私下勾结黑山叛党阴谋造反,实在十恶不赦….”
孟聚做手势打断他,严肃地说”刘侯督察,你是老刑案官了,陵卫的规矩你该懂.我们东陵卫,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案件才刚开始调查,你不要这么轻易就下定论了.”
被长官责备,刘侯督察显得很委屈,面对长官的权势,矮胖子军官显示了东陵卫刑案官刚正不阿的铮铮风骨,他毫不退让:”大人,卑职以为,您此言差矣!此案证据确凿光凭目前的证据就可以定案了,郑六绝对是逆贼来着,错不了的!”
孟镇督勃然大怒:”刘侯督察,你是这么跟长官说话的吗?给我下去!”
“大人,卑职遵照朝廷律令办事,并无过错….”
“滚!”
忠于职守,坚持原则的刘侯督察愤愤不平地滚蛋了,孟聚气得脸色通红,他对元义康歉意”不好意思,元都督,我管教手下不严,让你叫笑话了.”
元义康的表情有点尴尬:”这个,孟老弟倒也不必生气.咱们都是带兵的人,下面的人不听使唤这是常有的,老弟你刚来,慢慢就好了.”
“唉,这是说起来真是没面子元都督,悦来当铺的事,你是个什么意思呢?咱们是自己人,你只管说就是了,我就不信了,堂堂一个镇督,还治不了手下几个猴子了!”
“这个…”元义康犹豫了好一阵,他终于还是说了:”其实,郑六跟我倒也没什么交情,不过他是朋友介绍给我认识的,这人对我还算恭敬,悦来当铺我也有点干股在里面的,倘若没什么大事,挨着朋友的面子,我想请孟老弟放他一马算了.但他私下勾结黑山军的话,这事就太大逆不道了总之,孟老弟你看着处置吧,这个…”元义康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后来,嘟嘟讷讷也不知在说什么.
孟聚心中好笑,正色答道:”都督的意思,我明白了.都督您放心,我会照着朝廷的律令,尽量处置好的.”倘或元义康敢堂堂正正地揽过这事保下郑六,自己倒也不好不给他面子;或者他干脆缩手不管,孟聚也还佩服他处置果断.但元义康这样含含糊糊,既盼着孟聚放人又怕承担责任无怪乎东军的军将多是看不起元义康了,这人优柔寡断,身为一省都督没点霸气和担当,胆子得可怜,怎么在边塞混?
未时,和尚们做完了法事,祭灵仪式宣告结束,众人散去.
回程的欧阳辉与孟聚同坐一辆马车.孟聚夸了欧阳辉,说今天的祭灵仪式很成功,既隆重又肃穆,办得不错.
欧阳辉筹备今天的祭灵仪式,今天一直很注意孟聚的申请.他看得出来,和尚们做法事时,孟镇督是很不以为然的,他还担心呢,不料确是夸了自己
欧阳辉连连谦逊,说自己做得还不够好,尤其是和尚们的法事做得不好,希望镇督能恕罪.
孟聚摇头:”既然风俗,那我们就随俗吧我漫不满意,这是小事,关键是让遗属们心安,让弟兄们心安,那就行了.”
车队回到省署,孟聚回到家,江蕾蕾给他端上茶,孟聚随手喝了,却是一愣:”蕾蕾,这茶是怎么回事?味道有点怪怪的…我记得没买过这种茶叶吧?”
江蕾蕾笑呵呵的:”孟长官,这是前天有人给您送来的今年西湖边的新茶,我拿出来泡了怎么,味道很怪吗?”
斗铠 斗铠 一百七十三 感谢
孟聚愕然:“别人送来的?谁?”
“不知道他送进来没留下名字就走了。我想着一包茶叶不算什么大事也没跟您说。”
孟聚差点没被气歪不知什么人送来的东西江蕾蕾随便就敢拿给自己吃?
“蕾蕾把那包茶叶拿给我看看。”
江蕾蕾飞快地出去很快又回来了:“孟长官您看!”
这是一个普通的茶叶纸包上面写着:“云峰茶行靖安西大街三巷六号新店开业八折优惠。”
看着孟聚盯着这茶包出神江蕾蕾觉得有点不对了。她小心翼翼地问:“孟长官这茶叶……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啊?”孟聚如梦初醒他抬起头:“没什么问题——送茶叶过来的人他说什么了吗?”
“他没说什么啊留下一包茶叶就走了。”
“哦。”孟聚若有所思:“行了这事我知道了。蕾蕾下次再有人送东西来问清楚了再收。”
~~~~~~~~~~~~~~~~~~~
吃过了午饭孟聚短暂休息了一阵。下午他换上便装也不带从人和卫兵不声张地出了陵署。
靖安西大街的三巷这是一条颇为清净的道路。两旁的店子多半是一些杂货老店人流稀疏。孟聚很快就找到了云峰茶行的门面这是一家有点年头的铺子了门上头的牌坊有点黑了。
处于谨慎孟聚没有直接进去而打算先在外围观察一阵。不料他刚装作不经意地在店门口走过立即就被人叫住了:“客官可是要新茶吗?”
孟聚站住脚步缓缓转身:一个长身玉立的英武青年站在茶行的店门冲他招手。
好一阵孟聚才认出对方来:这是易先生身边姓徐的年轻小伙子。不过以前见面时他都穿着一身茶行伙计的短褂衣裳牵拉着脑袋缩在柜台后显得很不起眼。
今天这个姓徐的小伙子穿一身皂色的武士劲装一柄长剑挂在腰间。梳着英雄髻红色布条扎了一个马尾在后脑衣裳合身又整洁精神抖擞干脆利索透出了一股英武气息——这跟以前的形象实在差的太远孟聚好不容易才认出他来。
见到了熟人孟聚松了口气。他问:“伙计可有今年的新茶?我要今年西湖边上三月初八摘下的龙井茶可还有货?”
姓徐的青年盯着孟聚看了一阵他答道:“孟校尉请进来说话吧。店里没人。”
茶行里静悄悄空荡荡的货架乱七八糟地摆放着上面都是空的。
年轻人请孟聚在柜台前坐下给孟聚斟了一壶茶:“不好意思孟校尉刚接手的一家老店货架还没有整理好。”
“这个倒无妨反正我也不是来买茶叶的——不过关了一家旧的又开一家新的北府开茶行上瘾了吗?”
徐姓年轻人唇边露出一丝笑容。他也不和孟聚争辩径直说:“鹰扬校尉有件事我要通知您:老的口令早已取消了。新的口令是:‘掌柜我们想买一批销往草原的新鲜龙井茶你这边可还有货?’回答是:‘不好意思客官我们没有龙井茶但有白菊丨花茶。’”
接下来的话就由你自己编了但切记在话里要有“南方”和“清明节”两个词对方也会答一句话如果对方话里有“北疆”和“秋分”两个词那就对上了。
孟聚听得头大:“姓易的老流氓净爱折腾他一天不出新花样就会死吗?他在哪?快叫他出来就说讨债的来了!你可知道我在洛京差点被这老流氓害死了!”
“抱歉鹰扬校尉易先生因有事已被北府总部召回了北疆的情报站长官已经换人了。”
孟聚一愣:“换人了?”过了好一阵他才反应过这个事实:“你说。那老流氓他跑路了?”
从孟聚踏入北府的第一天起。他的领路人和联络人就一直是易先生。对孟聚来说易先生和北府二者的形象是混而为一的。虽然这个无良中年实在问题多多他贪财好色大吃大喝经常耍赖爱吹牛做事不怎么靠谱偶尔还会翻脸不认人——但不知为什么跟着他孟聚很安心。
每次孟聚烦躁暴怒的时候易先生那温和而戏虐的眼神总能使他迅平静下来那是一种背靠着父亲般可靠的长辈坚信自己不会被抛弃不会被出卖的安心感——很奇怪同样的感觉孟聚在东陵卫的总镇长白无沙身上也能感受到。
“是的他已经回南方了。孟校尉我都知道您与易先生感情深厚他走了您一定很思念他……”
“我思念他个头!”孟聚喊道:“这个王八蛋走了他欠我的银子怎么办?你们北府负不负责?足有好几万两银子呢!”
徐姓青年一愣他迅别过脸不看孟聚肩头微微抽丨动。过了一阵他又转过头来脸上流露出明显是装出来的同情:“孟校尉您与易先生都是北府的官员你们之间的债务北府当然不会负责。倘若您想追讨的话我建议您到江都的知府衙门或者大理寺去告他吧。”
孟聚哼一声低声咒骂着盼着某个不良中年在回家的路上痔疮作流血不止。
姓徐年轻人递过一杯茶孟聚喝了一口才沉声问:“情报站的新主管是谁?什么来头?”
“新主管姓韩叫韩启峰。他的来头很大据说是沈家的门人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很年轻有为的人啊!”
小徐简单的介绍唇边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孟聚也弄不清楚他到底是在笑自己还是笑新来的情报站长。
“那韩主管现在可在?我跟他打个招呼小徐你帮我介绍下。”
“韩主管出去了但他很快会回来。我就不用介绍了校尉您用暗号与他接头就是了。不过鹰扬校尉您先不忙接头的事——”
易先生走前托我跟您说件事:在移交情报员名单时(看不清)的资料交给韩主管。
孟聚一愣:“没有将我的资料交给韩主管?小徐你说的什么意思?”
“易先生销毁了你的资料。韩主管那里只有您的代号‘荆棘’知道您是我朝的鹰扬校尉但对您在北朝的身份地址真实姓名等一切相关资料他都不知情。你在北府总部的秘密鹰扬档案易先生回去后也会想办法帮您修改和销毁的。”
孟聚闹子轰的一下乱了他失声道:“你是说……”
“我的意思是除非孟校尉您主动联系否则新来的韩主管是没办法找到您的。易先生说八年前您还是个少年与那时相比现在您的身份和地位都有了很大变化。那时的选择现在的你未必会满意您在洛京出了事易先生感觉十分愧疚觉得对不起您。如今他给了您再次抉择的机会——要不要与新主管接头由您自己决定吧。校尉您如何选择都无所谓。但希望您顾念旧情不要做一些让大家不好见面的事——校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过了好久孟聚才默默点头他的声音有点苦涩:“我明白了。易先生这样做会不会……”
“会的。擅自修改隐瞒鹰扬的资料易先生的做法已经严重违反了条例。倘若事情败露出去他会受到严厉惩罚的——不过这个与鹰扬校尉无关你不必管他。”
说话时候小徐并没有看孟聚他专注地凝视着自己茶杯仿佛茶水的漪涟非常有趣。
小徐说得含糊但双方都明白他的意思。八年前热血冲动的稚气少年与如今位高权重的东陵卫镇督。两者的身份实在差的太远。身份变化人的想法也会随之改变的。
易先生临走时或许是出于愧疚。或许是出于交情他冒着被惩处的危险给孟聚留下了一份厚重的礼物:他给了孟聚脱离办法的机会。
对方说得很明白:只要孟聚不故意来找办法情报站的麻烦不泄露以前担当鹰扬时知道的机密那他就可有不再与办法联系了——除了易先生和眼前的小徐外办法再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是安然享受节约用水薰酒美女的荣华富贵还是继续过着那种提心吊胆寝食难安的卧底生活呢?
外人看着孟镇督年少得意风光万丈唯有孟聚自己知道自己是行走在剃刀刃上那种如履薄冰的紧张和恐惧实在不是常人能忍受的——尤其是被总署逮进黑牢那十几天的经历至今仍令孟聚常常在噩梦中惨叫着坐起浑身冷汗。
孟聚神色阴晴不定久久没有说话徐姓的小伙子也没催他平静的喝着茶——大家是同行都明白担当敌后鹰侯的痛苦和压力只要不叛国想退出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丢人的。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