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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灰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余酲
不排除有陪朋友的可能,不过方宥清既用了“爱人”这个称呼,总不能是单方面的。
不过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易晖收回视线,望向暮色四合的窗外,躁郁的情绪翻涌而上,突然不想回去了。
他在下一站下车,这一代是繁华闹市区,随便走走都比闷在四面都是墙的房间里有意思。
一条静谧流淌的河自商业街东头穿到西头,途径几座古朴木桥,看见前方桥边辟了一块地,凿了一处汩汩流淌的泉眼。
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是他从前的禁地,易晖只记得很小的时候妈妈带过他来这儿玩,全程紧紧牵着他的手,生怕他走丢。
或许因为天色晚了,今天的人没有以往多,他走上前,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站着,看往来驻足的人惊讶于池底铺满的硬币,然后或不屑走开,或掏出硬币许愿。
仿佛从谁身上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那个曾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灵上的自己。
“快,快把硬币给我,我听说这里很灵,我要多许几个愿。”
“……全都扔进去了?”
“嗯啊,多扔点儿显得心诚嘛。”
“许了什么愿?”
“希望时光倒流。”
“嗯?”
“最好能回到咱们俩还在上学的时候,我早早地向你表白,牢牢地抓住你,你要出国我也跟你一起去,休想把我甩掉。”
“现在也很好。”
……
是一对同性情侣,易晖听得入神,忽略了似有若无的熟悉感,兀自站着发呆,直到被一声“晖晖”唤醒,抬头对上两双惊讶的眼睛。
闹中取静的茶馆里,桌椅大半空着,袅袅茶香蒸得空气湿暖,坐在屋里正中位置,初秋寒气被尽数隔绝在外。
叶钦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嫌烫伸了伸舌头,脸上仍维持笑容:“不是就不是吧,我们也就是觉得投眼缘,冒昧打扰,还望见谅。”
易晖垂低脑袋,视线更不知该往哪里放:“你们说的那个人……跟我很像吗?”
“从相貌上来说,不太像。”一直默不作声的程非池忽然开腔,“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易晖嗓子发干:“那……”
坐在对面的程非池垂眼看他捏紧杯壁的手,道:“直觉吧,直觉是不讲道理的。”





飞灰 第46节
“确实不讲道理。”叶钦单手托腮,注视着易晖道,“如果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可能只会偷偷怀疑,他也这么认为,我就一个冲动把你叫住了。”
易晖被他看得紧张不已,生怕多说多错,又否认一遍:“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我家住南方,最近来这边工作,过几个月就要回去了。”
“好啦好啦知道你不是了,就当交个朋友,别紧张嘛。”叶钦把刚上桌的茶点推到他面前,“喜欢吃甜的不?”
易晖先点头,再摇头,纠结得脸都红了:“能吃、一点点。”
叶钦笑起来:“那就多吃一点。”
一顿如坐针毡的晚茶喝完,易晖忙不迭要走,叶钦嗑完盘中最后几颗瓜子,提醒他记得穿好外套再出门,又问他这看着就疼的外套哪里买的,易晖回答朋友做的,匆匆扭头往门口走,刚走出去两步,又被叫住。
“你都没问我们在找的是谁呢。”
易晖慢吞吞地转身,视线还垂落在地上:“谁、谁啊?”
“他弟弟。”叶钦指程非池,而后又指自己,“也是我弟弟。”
(下)
因为这个小插曲,易晖走进小区大门时刚过夜里十点。
已经超出十二小时的时限,他却顾不上着急,步子迈得缓慢,边走边凝神思考着什么。
走着走着,眼眶迟钝地泛起潮湿。
刚重生把会儿,他把上辈子的自己当个笑话,自以为活得透彻明白,结果死得稀里糊涂不说,到最后什么都没得到。
易晖仰头望天,深吸了一口气。原来不是这样,原来还有人惦记着他,还有人一眼就能把他从茫茫人海中找出来。
可他却没有办法承认,说他胆小也好,自私也罢,既已选了这条路,就只能坚定走下去。他承担不起两个人的身份,也不想再回到过去。
回溯时光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机会,可他不想要。
那些爱恨纠葛只经历一次就够了,为那个名叫易晖的傻子伤心一次也够了,他们应该开开心心地活着,而不是为已经死掉的傻子沉湎伤怀。
还傻的时候他就知道要说话算话,说了要做江一晖,哪怕心知是自欺欺人,也要瞒所有人一辈子。
时间久了,说不定就能连自己也瞒过去了。
在小区里转悠两圈,又坐在空无一人的长椅上平复许久,易晖揉着酸涩的眼眶站起来,循着走了无数遍的印象在鹅卵石小路尽头左拐。
揉完眼睛刚能视物,睁眼便看见周晋珩站在家门口的路边上,和上次在门口撞见他收下保安的花的位置一样。
易晖径直走向前,绕过他,走进院子开门的时候,听见周晋珩在身后问:“去哪儿了?”
易晖没回答,拣重点说:“不够的时间明天补上。”
今天耽误的时间明天填补,上周为照顾江雪梅守夜也这么干过一次。
所以他不知道这次周晋珩为什么如此激动,被捏住手腕按在玄关的墙上时,他还是懵的。
“我问你去哪儿了。”
嗓音很沉,震得易晖有一瞬的愣神。然而鼻间没有酒味,周晋珩没喝酒,这又是在发什么疯?
“跟你没关系。”易晖看着他,“协议上没说要向你汇报去向。”
他也有脾气,被周晋珩弄到这里,不明不白地被圈养,他心里也存着怨气,眼下又被莫名其妙地质问,易晖再无法沉默以对。
只听一声熟悉的轻笑,易晖刚要趁机把手从周晋珩的钳制中挣脱出来,谁知那扣着他的手突然捏紧,接着后背骤然离开墙壁,易晖整个人被拖着走,跌跌撞撞地往楼上去。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被大力拽着爬上最后一级台阶,易晖才后知后觉情况不对。
周晋分明是气疯了,藏了许久的暴脾气倾闸而出,甚至比从前更甚。易晖觉得手腕都要被他捏断了,摔倒进床里的时候,顾不上头晕目眩,先去揉自己的左手腕。
还好只是发红,没有伤到筋骨,明天他还有一个稿子要画。
周晋珩随后压了上来,见他挪动身体以为他想跑,抓住他的两条手臂分开按在两侧,喘着粗气道:“协议?是啊,我早就该让你履行协议,省得你不在家好好待着到处乱跑。”
这话听着耳熟。想起上辈子周晋珩就是用这句话把他困在家里,他还傻乎乎的当成对自己的担心,易晖忍不住哼笑一声:“怎么,装好人装够了,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说完他竟感受到一股久违的轻松畅快。
从哆啦哼哼开始,周晋珩不像从前那样鲁莽草率,连对他的好都细水流长,温吞得让人几乎难以察觉,在他周围一点一滴、日积月累,让他没有办法拒绝。
他等的就是这一天,把周晋珩逼急了,让他撕下伪装,打也好,骂也好,捱过去就是真正的两不相欠。想到这里,易晖终于打心眼里觉得痛快,恨不得周晋珩现在就动手,好让他从越陷越深的沼泽里脱身。
周晋珩确实被他激怒了,刻意收敛的目光变得锋利,似有风暴在其中酝酿。
等到察觉瞳孔的嗜血中包含着隐约的渴望,再推拒已经来不及。
周晋珩俯下 身,狠狠噙住易晖半张的唇,先是用力撕咬,接着细细舔舐,趁易晖还没反应过来撬开牙关,灵活的舌探入,交换唾液的同时呼吸缠绕,难舍难分。
上辈子不是没接过吻,偶尔兴致上来了,周晋珩也会勉为其难亲他一下,可这样紧密到近乎融为一体的吻却是易晖第一次经历。
口腔内、鼻息间盈满周晋珩的味道,易晖浑身止不住地战栗,抖得厉害的手终于挣开桎梏,攀上周晋珩的肩,一个大力将他推开,喝道:“你干什么?”
周晋珩目光失焦,还沉浸在刚才的亲吻中,冷不丁被易晖抗拒的眼神打醒,冷笑着说:“你不会以为我把你养在这儿,是为了做慈善吧?”
易晖呼吸一滞,似是没想到周晋珩会如此直白坦荡地说出来。他不想做,不想跟周晋珩做,强作镇定道:“协议上没写要通过这种方式偿还。”
“协议上写了,解释权归甲方、也就是我所有。”周晋珩的嘴巴贴着易晖的耳廓,仿佛恶魔下达宣判,“我说怎么还,就怎么还。”
他一手撑在易晖身侧,另一只手往下,掀开单薄的布料,灼热的掌心触在腰间敏感的皮肤上。易晖抖得更厉害,奈何他力气不比周晋珩,两只手都按不住他一只手,曲在两侧的腿也使不上劲,只能由着他撩开下摆,将衣服推至胸口,大手在他微凉的皮肤上来回摩挲。
粗重的喘息萦绕在耳畔,湿热的唇瓣落在锁骨上时,易晖猛一个激灵,腾出一只手摸到床头的电线,咬紧牙关拽起,只听一阵混乱响动,放在床头柜上的玻璃台灯被他连灯罩带底托拎了起来,重重砸在周晋珩身上。
动作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停止,又没完全停下,压在他身上的人抬起头之前,还埋首在他肩窝里深嗅了一口。
许是疼狠了,易晖听见他的呼吸都在断续地颤抖。
周晋珩咬着牙,因为太用力脖子上的青筋迸起,看起来凶得像要杀人。可迎着目光与他对视的时候,易晖还是看到他眼中隐匿在暴怒里的眷恋,以及不知从何而来的、投射在他眼底的痛苦。
那痛苦好似化为实质,从瞳孔正中开裂,深刻的蛛网纹路,大小不一的每片都沾着血。
让易晖不由得想起重生后的第一次见面,周晋珩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喊他“晖晖”,让他跟自己回家,
不知是不是上天的有心作弄,他拼命躲着的人竟是最早将他认出的,并且时至今日都不曾怀疑,手段用尽,步步紧逼,经受一次次打击也从未放弃。
而他一次都没有承认过,一点希望都不曾给过。
一滴带有温度的液体落在脸上,易晖眨了一下眼睛,手掌脱力般地慢慢摊开,已经熄灭的台灯砸落在地板上。
“你说会继续爱我,永远爱我,一辈子爱我。”每说一个“爱”字,周晋珩的声音就沙哑一分,可比起身体上的疼痛,更令他害怕的是眼前人一再的冷言否认,“这是你说过的……你不能骗我。”
易晖倏地睁大眼睛,仿佛被这句他亲手写下的话拽进时空隧道,身不由己地看着时光在眼前飞速倒流。
在上辈子藏起来的一本画册里,周晋珩是易晖笔下威风凛凛的狮子,他桀骜张狂,自信潇洒,没有什么能将他打倒。
那时的易晖只看到他的耀眼,却不知道平日里再嚣张不可一世的狮子受了伤也会哭,会甘心暴露脆弱的一面,会看着他,呜咽得像只将被抛弃的小兽。
作者有话说:小周为什么会突然狂暴呢?应该能猜到吧……
第五十章
(上)
到底是周晋珩先撑着胳膊直起身,抬腿下床。
摆脱桎梏的易晖忙坐起来。他鞋子都没脱,刚才的挣扎中把床单踩脏好几处,眼下顾不上这些,随便整理了下衣服,气还没喘匀就站起来要走,无意瞥见周晋珩后背的浅色布料上洇出一片深红,抬起的脚步顿住,没有跨出去。
阿姨早就下班了,周晋珩似乎没打算去医院,随手抓了两件衣服就进卫生间去了。
出来的时候脸色更苍白,看见抱着药箱的易晖,愣了一下,旋即扯开嘴角道:“还回来干什么,不怕我再用强?”
易晖没说话,把药箱放下,从里面拿出两瓶药水和纱布,绕到周晋珩背后,用棉签沾着酒精往伤口上涂抹。
被玻璃碎片划开的几条口子已经不再流血,只是看起来很深,棉签靠上去,坚强如周晋珩都疼得绷紧肌肉,肩胛骨也跟着往里收缩。
他赤着上身,稍一低头就能看见皮肉上各种新伤叠旧伤,包括前些日子易晖帮着涂过几次药的几处,还没全好,隐约能看到未散的淤青。
心尖没来由地颤了下,消完毒,拧开另一瓶药水的瓶盖时,易晖用手背蹭脸颊,被另一个人的眼泪碰过的那块皮肤还在发热,仿佛被烫穿融化了。
明明很能忍,受那么重的伤都没哭过。
将暴戾挥霍一空后的狮子恹恹的,次日睡到快中午还没起来。
易晖恪守协议,今天为补足昨天落下的时间没一大早就出门。阿姨有些担心,让他上去敲门看看怎么回事,易晖想到昨晚的事心里抵触,又想到那触目惊心的一大片血渍,做了一番思想斗争,还是认命上楼去敲门。
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没人开,也听不到里头的动静,易晖握住把手轻轻拧动,居然没反锁。
周晋珩还趴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倒是不像昨天那样惨白。但红得不太自然,易晖叫了两声他没反应,上前用手一碰,额头滚烫,果然发烧了。
阿姨把盛满凉水的盆交给易晖,干净毛巾挂在他肩上:“我得在这儿看着粥,麻烦您照看一下周先生。”
易晖要赶的稿子已经在上午画完了,这会儿没别的事,找不到理由推脱,只好端着盆上楼去。
大概很少有人知道,周晋珩睡觉很不老实,动来动去不说,还喜欢捞东西往怀里按。上辈子两人同床共枕,躺下的时候周晋珩还姿势标准,没睡一会儿就伸胳膊伸腿到处找人,易晖好几次被他抱在怀里不敢动,紧张之余又暗自窃喜,希望他能多抱一会儿。
现下病了也不老实,翻来覆去地动,扯到伤口了还皱着眉抽气,易晖给他盖在额上的毛巾半小时内掉了七八回,气得把毛巾展开在他脑袋上绑了个结。
这回掉不下来了,易晖站起来想出去透透气,屁股刚离凳子,手被床上还昏睡着的人一把抓住,好巧不巧正是昨天被捏红了的位置,易晖一惊,正要把手抽出来,听见一串低声呢喃。
“晖晖别走,别走……”周晋珩眉宇紧蹙,额角渗出汗珠,似是做了很可怕的梦,“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别走……别走,好不好?”
到底年轻底子好,吃药加上物理降温,半下午周晋珩就醒了。
坐起来先解开扎在脑袋上的毛巾,下楼时闻到一阵饭菜香,阿姨扬声招呼道:“总算醒了,快来吃饭吧。”
餐桌上就周晋珩一个人,喝了口粥,他抬头问:“他呢?”
“您问易先生啊?”阿姨还是习惯这么称呼易晖,“他出门去啦,刚走不到一个小时。”
见周晋珩面上隐有失落,阿姨又道:“准是给您买好吃的去了,中午那会儿您烧得厉害,是他不辞辛苦给您用毛巾敷额头,不然温度也不会降这么快。”
想起那简单粗暴扎在脑门上的毛巾,周晋珩讪笑了下,心想要不是觉得自己有责任,小傻子才不会留下来照顾他。
自打拿捏着这一点要求易晖为他上药起他就该知道,那些看似软化的举动都是错觉,昨晚的痛恨和抗拒才是真实反应。
如果坦诚上辈子的一切是他走的一步险棋,眼下便是得到了最坏的结果。
但周晋珩不后悔,与其因为易晖不喜欢就刻意保持距离,他宁愿在这样的触碰试探中被扇上几巴掌,能受点伤就更好了,小傻子心善,哪怕没有心疼,也至少会像这样留下照顾他。
之前有娱乐记者编造通稿说他故意在拍摄期间受伤企图用自残博眼球,那会儿他不屑一顾,现在却在堂而皇之地用这种方法引起易晖的注意,周晋珩觉得无所不用其极的自己可能真疯了。
不过昨晚上的失控事出有因,确非他所愿。
喝完粥接到妹妹周瑾悦的电话,约他出去吃晚饭。想着好些日子没见,再有一阵子妹妹又要回国外念书,周晋珩答应了,稍事休息就换衣服出门。
后背的伤还疼着,到地方下车之前,周晋珩在驾驶座上深吸几口气,面色恢复如常才拎起纸袋开门下去。




飞灰 第47节
周瑾悦喜欢甜食,他顺路买了两份,车上那份留着带回去给易晖。
原以为是和妹妹两个人的晚餐,被服务员引到指定座位,发现方宥清也在席上。
打过招呼,周晋珩把东西放下,看着周瑾悦从纸袋里拿出包装精美的甜品,方宥清笑道:“还以为你说的口味变了是气话,没想到真的变了。”
周瑾悦不明情况,以为他们俩即将和好,撮合道:“我哥这人没定性,哪里都会变,就是对你的心恒久不变啦。”
碍于他人在场,周晋珩没有立刻反驳,等到菜上桌,方宥清借着距离之便三番五次往他碗里夹菜,周晋珩忍不住,以手盖碗道:“我自己来。”
方宥清为掩饰尴尬,放下筷子转而去拿勺子挖摆在边上的甜品:“我也来尝尝到底有多好吃。”抿了一口奶油,赞道,“确实很香……不过华而不实,吃多了会腻吧?还是咱们中餐的麻辣鲜香好。”
周晋珩察觉到他话里有话,待周瑾悦去洗手间,开诚布公对方宥清道:“不管昨天发给我发那段语音是什么目的,我想我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够清楚了,悦悦还小,什么都不懂,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第一次听周晋珩用警告语气同自己说话,方宥清稍显错愕,随即又笑了:“我能有什么目的?怕你被骗,提醒你罢了。”
周晋珩淡淡地说:“不劳您费心,我自己的事自己有数。”
“你不是说忘不了他吗?那现在这个……”
想到那天在美协楼上看着那人从周晋珩车子的副驾上下来,方宥清就下意识攥紧拳头。输给一个傻子已经够难堪了,现在居然又冒出来一个替代品,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现在这个是真爱,要过一辈子的那种。”周晋珩道,“哪怕他说不爱我。”
方宥清看着他,企图从表情中找出赌气的成分,但凡有情绪波动,就代表他对自己还有情。奈何一点都寻不到,他说得那么轻松坦荡,仿佛这是理所当然,没什么需要质疑的。
吃到一半,周晋珩就起身要走,对周瑾悦说:“你嫂子还在家等我。”
周瑾悦呆呆地眨眼睛,看一眼方宥清,又看向周晋珩:“嫂子?哪个嫂子啊?”
周晋珩笑着揉她脑袋:“还能有哪个嫂子?小丫头年纪轻轻记性这么差,就原来那个嫂子,没换过。”
转身时,方宥清在背后说:“你说得对,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再道歉、再补偿也弥补不了错失的时光。”
周晋珩怔在原地,随后扭头道:“能补一点是一点,总会有办法。”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方宥清摆弄着桌上的刀叉,喃喃自语道:“是啊,总有办法的。”
(下)
回到车上,周晋珩看了一眼放在副驾的纸袋,想到把这个带回去,易晖可能看都不看一眼,迟来的沉重蔓延心口,填满每一个空虚的角落。
一年了,他以各种方式守在小傻子身边,回首倒看,能做的不能做的他全都做了,却一件都没有进到小傻子心里,没能让他有一丁点动容。
想起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还有那冷冰冰的一句“我不爱他”,压抑在骨子里的焦躁又开始捣乱作祟。
周晋珩给杨成轩打了个电话。
杨成轩那边天刚亮,气急败坏地骂他扰人清梦,周晋珩不理会,直接问:“对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到底该怎样补偿,才能得到原谅?”
杨成轩又骂了几句,骂累了打个哈欠:“你不会又撞上什么邪祟了吧?”
周晋珩:“回答问题。”
杨成轩刚醒,脑子不太清楚,胡扯道:“你也死一次咯?”
周晋珩:“我不能死,我要守着他。”
“你怎么成天给我出难题啊,这种事我又没经历过,让我怎么帮你出谋划策。”杨成轩挠着头发,在床上翻了个身,“欸那什么,你不是想补偿吗?把之前没能给他的都给他咯,或者之前怎么对不起人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都说简单粗暴,必见奇效嘛。”
是夜,易晖送走阿姨,站在院门口往道路尽头张望,没有人影,也没有车子驶来的动静。他回到屋里,去厨房把冰箱又整理了一遍。
晚上回来的时候买了些水果,阿姨说放在0度层保鲜最好,周先生回来就能吃,他说不是给他买的,阿姨还笑他口是心非。
就算其中一部分确实是给周晋珩买的,也是因为把他弄伤,拿水果赔罪而已。
这么想着,易晖拿了个芒果准备自己吃,洗完到处找不到水果刀,想起晚上打扫卫生间时阿姨拿去楼上用了,可能忘了拿回来,他去楼上卫生间找,刀没找到,意外地看见洗手台上摆着的一对卡通电动牙刷。
一个印着憨态可掬的哆啦a梦,一个印着露牙傻笑的大雄,哆啦a梦那只还套着盖子,大雄那只没有,显然今天被使用过。
易晖自认是这个家的客人,从来不用楼上的洗手间。出来后他把门带上,路过南边曾经作为客房的房间,看见里面竖着的画板和叠放整齐的画稿,差点一个冲动走进去。
还是忍住了,易晖告诉自己不可妄动,这些不是属于他的。再路过房门大敞的主卧,瞥见挂在床头的那幅烟花图,他更是匆忙收回视线,扭头闭眼不去看。
第一次为周晋珩涂药时,他就看到这幅画了。所以他不承认这是动摇,至多是稍有感触罢了。
而比起这点似有若无的感触,更重要的是自由。他暗下决心,只要继续视若无睹,熬过这一阵,就能全身而退,回归平静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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