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茔之花_现代耽美_BL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闻人谁
这是一句没有上下文的话,却足以证明她和林绊相识的程度。她的声音中听上去带着讥诮,可脸上却分明没有丝毫变化。若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她整个人隐隐散发出一种尖锐而抵触的情绪。
“不认识我吗真是冷血。”倪念幸冷笑一声,她摘下眼镜,“仔细看我这张脸也没有一点印象还记得曾经是谁给可怜的你带火腿吗”
倪念幸的声音不大,但嗓音凛冽和冰冷,给人一种清醒的凉意。
田野中那唯一的蛙叫不知何时消失了,飞蛾闪动着翅膀一个劲的反复撞击路灯。
带着隐绰yin影的光线掠下灯下那张雪白的脸孔。那漆黑的短发,不笑的眼睛,嘴唇上微翘的美人尖,记忆中的某个轮廓一下子清晰起来。
林绊忽然一震,脸色在路灯边缘的光线里发白。那一瞬间,顷溃的情感陷入了某种麻木和突如其来的冲击中,他凝望着倪念幸,眼神里有某种洇晕开的惊慌和疼痛,就连指尖狠狠扣进了掌心也丝毫不察。
“你真的是……”林绊仿佛吐出一个禁忌,哑了声音。
倪念把林绊所有的神情变化都看在了眼里,伤害林绊让她觉得痛快又对自己悲悯。
“终于想起来了不过,我想你不知道我现在的名字吧,我叫倪念幸。”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讥讽的哂笑,而后重新戴上框架眼镜。她冰冷的眼神看进林绊的眼睛,用她所知道的那一种最恶毒的话开始质问,“林绊,这里明明早就没有你的容身之所了,为什么你还能厚颜无耻的回来你不会以为只要能在这生活下去,便能抹消所有一切了吧”
林绊脸色褪尽,眼神动摇而挣扎,良久后他涩声极力否认。 “我没有……这样认为。”
“你的过往……”倪念幸不为所动,她的眼神藏在镜片后,那透明扭曲的镜片微微反光,她凝视着林绊,眼珠一动不动,看上去漆黑而冰冷。“我是苏茔的朋友,你难道就不担心我会告诉她么”
林绊僵了一下,眼前顿时浮现出苏茔明媚的脸来,不知怎的他忽然感到一种陌生的惊慌。林绊没有立即作声,却下意识的收紧了冰冷的手指,过了半晌,他艰难的动了动嘴,发出嘶哑的声音,“如果是朋友,你就不会选择告诉她。”
倪念幸用鼻音冷笑一声,“你就这么自信。”
此刻的倪念幸完全变了一个人。她不再自卑敏感,小心翼翼,而是变成了一个咄咄逼人,浑身锋芒带刺,仿佛只有不留余地的刺痛林绊才能甘心的人。
“你不会的。”林绊垂下眼,眼睫里是悲戚,是一种完全的笃信。
倪念幸一怔,反应过来后是蓬勃的恼怒。她在脊背微微颤栗中用力咬住嘴唇,恶狠狠瞪住林绊,在唇齿之间尝到血腥气之前骤然转身。
林绊看着那一个跑入黑暗的影子,忽然有一种虚力疲乏,这才意识到全身的血液像是被夜风吹凉了一般的那种瑟冷。他知道自回到这里一直没遇到知晓他过去的人只是因为对方的故意的避开,也知道迟早某一天自己将再度面对那份记忆。
他吸了口气,胸腔内只觉得冰冷。是他的过错,他便要赎罪。
倪念幸惶恐失措的急奔一路,心跳疯狂,焦灼难受。脖颈后背因为剧烈的奔跑而冒出热汗,她忽然停下来,抬手狠狠去抹眼睛,然而那一个动作就僵在那里,她就像一个失去动力的机械变得静止不动。
是的,她一直从心底羡慕和嫉妒自己的姐姐,因而意识到自己无法变得和姐姐一样后便固执的想要成为一个和姐姐相反的人。可就在刚才,那个人却道出了本质她不会的。不是作为苏茔的朋友,而是因为那个完美优秀的姐姐是不会这么做的,她是妹妹,所以她也不会的。
事到如今难道还要假装自己是刚刚认清自己么,自己难道不是早就意识到了吗不是早就知道,自姐姐死亡的那一天起,自己就将终其一生也摆脱不了她吗
她感到一阵犹如沸水蒸腾的空虚,孤独,寂寞,彷徨,不安,无助,悲哀,绝望,以及从身体深处升起的那种恼怒,愤恨以及不甘。
倪念幸茫然而空洞的眼神看向四处黑漆漆的田野太安静了,这个世界简直就像一片荒芜,什么也没有。
、不为人知的夜晚
那是一条宽敞的道路,两边是广阔的绿色田野。因为昨夜的一场细雨,泥土和植物的混杂的腥味泛了起来,又被细风几番裹挟下染遍了空气。
这几日倪念幸不知怎的忽然请了病假,一直没去上课。于是苏茔趁着这一天下午课少,便去探望了倪念幸。
待到探病结束已是傍晚,苏茔独自晃荡在路边,若有所思的往回走。
她想起打开倪念幸房门刹那,她闻声回头的样子倪念幸当时没戴眼镜,可那双漂亮的眼睛却被黑眼圈圈起,漆黑的瞳眸像一面暗漆漆的蒙雾镜子空洞而没有神采。然而,那个“陌生”的倪念幸在看到苏茔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随即变回了苏茔平日熟悉的样子。但倪念幸之后那副明显心不在焉却极力想要打消苏茔担心的勉强神情,让苏茔总觉得哪里说不出来的异样。
沥青路面因倾斜角度及坑坑洼洼的凹陷而有着一个个如同陷阱似的积水洼。苏茔踮着脚尖一步跳跨而过接连的两个水洼,摆臂侧身的动作笨拙而认真,看上去就像一个自得其乐踩水塘的孩子。
“苏茔”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苏茔跨过最后一个水洼后,不轻不重的叫唤起来。
她回头,只见隔着那一摊水洼后站着一个清癯的男子。他身上那件灰白格衬衫在暮霭里颜色近乎深色,他的领口一如既往的扣到倒数第二颗扣子,半敞开的两边衣领保持着相同的翻折角度,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就如同这衬衫的主人一样一丝不苟。
苏茔看着对方那一双弯起的眼睛,看了眼他黑裤下那双干净的白色运动鞋,又向着他身后的来处偏头看了眼,奇怪问道,“魏海宁,你怎么会在这里”
魏海宁的眼珠是纯黑的,即便是此刻光线的照入他的眼眸也轻易看不出亮泽闪动,“柏拉图有点不舒服,我就带它来找兽医检查下。”
柏拉图原本是一只被丢弃的小白狗,据倪念幸说是魏海宁某天外出时在路边遇到的,因为他双亲常年在外地做生意,独自居住的魏海宁便当即把这只小白狗带回了家。
苏茔想起了柏拉图那双充满瑟缩恐惧和哀怨悲伤的眼睛,联想到了前不久在自己眼前逝去的生命,她记得自己当时下意识的没有去看它死前那一刻表情。
“它怎么了”苏茔问。
“没什么,就是不知撞到了哪里。”魏海宁声音清朗,笑容干净。
谦逊有礼,温柔爽朗,学习出众,待人亲切,自律理智,喜爱小动物,从未与人有过矛盾,这是所有人对魏海宁的看法,他是所有人心目中那个当之无愧的完美之人。
“苏茔。”魏海宁顿了一下,面色忽然有些担忧。“我之前看见你和那个人在一起。”
果然魏海宁不是闲来无事的随便叫住自己,苏茔想。
“恩。”她点头,利索的承认以便催促魏海宁继续往下说。
魏海宁看着苏茔这般无动于衷的表情,不由想到自己看到苏茔对林绊热络的态度,以及脸上露出的那种笑容,眼神不禁一动,语气轻柔的劝诫道,“那个人是杀人犯,你不应该和他待在一起。很危险,对你也没好处。”
“我知道了,多谢你的提醒。”苏茔点点头,很是诚恳的道谢。
魏海宁不说话了,他感到苏茔的态度有些敷衍,言下之意显然是在让自己住嘴,不要多管闲事。但他真的在多管闲事吗他们难道不是同类么
“苏茔,我们……是同伴吧”魏海宁皱起眉头。
苏茔疑惑的看向魏海宁,看着他认真的神情,慢慢笑了,“是,当然是。”
“那就不要去管那种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你如果一直在意这种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总有一天你会被连累的。”魏海宁盯着苏茔的神情,见她依旧不为所动,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他继续道,“我们的人生不知道何时就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忽然结束,少管无所谓的闲事,否则惹祸上身就得不偿失了。”
苏茔听着魏海宁半规劝半威胁的话,不由看了他一眼。难以否认的是自己和魏海宁确实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可即便如此,苏茔对这个无人不夸赞的魏海宁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喜。虽说他对自己总是表现出亲和熟稔的态度,却总让她觉得不自在也许是因为魏海宁那双温和的眼睛。他总是像是戴着面具一样笑脸待人,可苏茔试着想了一下,若是魏海宁不笑了,他的那副眼神以及样子会显得格外冷酷。
“好的。”苏茔像个受教的孩子一般颔首报以一笑。
如此干脆爽快的回答显然有口无心,但却把刚想开口的魏海宁再次堵死。
就这么着急的想结束对话么他沉默的看住苏茔的脸颊,漆黑的眼珠一瞬间变得晦暗而幽深。
苏茔感到魏海宁骤然冷却下来的气息,虽有些诧异,但毕竟就像他所说的那是无所谓的事情,于是也就无意深究。她对魏海宁礼貌的笑笑,只是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魏海宁顿了一下,默然点头。
他不做声的看着苏茔远去的背影,看夕阳把那个女孩的背影拉得扭曲怪异。他抬手拂上正对夕阳而被映照得有些炙烫的脸颊,修长的手指之上有几道像是剐蹭一般的细小殷红伤口。他把手抬到眼前淡淡看了眼,回身。
柏拉图就诊结束天已全黑,魏海宁把病怏怏的柏拉图送回家后没多久忽然觉得有些饿,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忘记了吃晚饭。
一个人居住的好处是自由,一个人居住的坏处便也是自由。魏海宁能享受一个人的生活全依赖着现代生活的便捷,自今天见过苏茔后,魏海宁心中便有些挥之不去的不快,他当下迅速决定出门吹吹风,顺便去趟便利店。
夜风习习,凉意阵阵。慢走在一条没有路灯的田间小径上的魏海宁深吸了口气,夜晚的清凉让他感到周身放松,感官敏锐。
平庸而无聊的东西总是能特别绵长而稳定的存在,像这个世界,像这个社会,像周遭大部分那些人……可是也只有这些东西才是能维持稳定的基石。
魏海宁心中充斥着漫无边际的感慨,忽然眼神一凝,他看到不远处那个丁字路口的昏黄灯光下缓缓走过一个熟悉的娇小人影。
那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平日里看上去内向乖巧,少言寡语的倪念幸。
每一个地方都有它的表里存在,这个僻静小镇也不例外。白日里安详宁静,夜晚则有着某种暗藏的危险,因为昼伏夜出的青年混混们会开始他们的狂欢。夜半的时候,寂静的夜色里飘来的一阵阵引擎飙飞的声音便昭示着另一个世界的开启。
魏海宁奇怪这时候倪念幸居然这个时间点还会在外独自游荡,他想了想,下意识的跟了上去。他在丁字路口左转,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走到一个拐角,就在这时他忽然侧身往旁侧一躲。
三个发色夸张,一身松垮黑衣的青年鬼鬼祟祟的从另一侧路口悄声快步向前。他们的影子被昏黄的灯光映照在泥墙上,像是飘忽而过的怪异鬼影。
“你们想干什么”
倪念幸细声细气的僵硬声音里伴随着恐惧和警惕。
魏海宁偏头去看,只见倪念幸背对着自己被三个混混围在中间。三人嬉笑着没有回答,忽然间一拥而上,倪念幸扭动起来,却立刻被身后那人反剪住双手,旁侧一人见此伸手捂住她的嘴,还有一人见机抬起她的双脚。倪念幸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一般拼命挣扎,然而那三个狞笑着的混混轻而易举的把她抬起,向着旁处一个黑得深沉的小巷里去。
“唔唔”拼命挣扎和惊恐呜咽的声音从拐角的那片yin影里微弱的传出。
魏海宁转过头,背贴靠住拐角处的墙壁。他不打算过去制止也并没有立即绕路离开的意思,而是摸出手机垂眸看了眼时间。他没必要去管这种对自己来说无关紧要的事,也没必要为躲开而特意绕远路,更不想坏了那群混混的好事而自找麻烦。什么都不去做,当做什么也没看见,至多再过半小时,那群人应该就能散了。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抬头望天,浓密的云层此刻遮蔽了月亮,暗夜穹宇中什么也没有。
扑簌簌,有鸟翅扑棱的声响在头顶某处响起。
“啊”一声痛苦夹杂着惊恐的哀嚎在静谧的夜色里猛然炸开,那声音短促的响了一声便戛然而止。
魏海宁眼角一跳,猛然站直身体,皱眉向旁侧走了一小步,诧异的从墙后探出半个身子朝那个小巷深处的黑暗看去他确定,刚才响起的那一声痛苦哀嚎发自一个男人,而绝非来自一个女声,更不会是那一个文静内向的倪念幸。
他定定的望着混沌深沉的拐角黑暗,尽管他有一双比夜色更黑的眼睛,但也看不透那深处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在那一声哀嚎之后,寂寂夜色中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静得诡异而渗人。
魏海宁等了半晌,那片拐角里依旧没有再起任何动静。他想了想,迈开脚步向前。然而刚走两步,又警觉的退了回来贴在墙边。
“嗒嗒”轻细而有条不紊的脚步声从那黑暗里传出。
魏海宁微微侧目,只见面无表情的倪念幸若无其事的走出那条小巷。她慢慢走过一面昏黄的路灯,不疾不徐的远去。他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个远去的娇小背影,眼神倏忽暗了下来。
四下里一片死寂,魏海宁在黑暗中等待了足够长的时间,直到确定小巷里面一定已经没有人之后,才绕出拐角。
两座建筑物之间的这条小巷仿佛不止被挡住了黯淡的光亮也被挡住了蒙昧不清的黑暗,魏海宁放轻脚步,慢慢靠近,站在小巷口的他只觉迎面而来的黑暗是那样的浓郁而深沉。
如同他猜想的,小巷里已空无一人,一只眼珠闪着幽亮光芒的猫在黑暗深处一蹿而过。
魏海宁这才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完全转出那一处拐角,向着小巷穿行而去。
手电筒的光像一道剑刃指向他身前半尺,忽然灯光晃了一下。魏海宁转过手腕,只见亮光里有一滩似红似黑的深色的液体晕开在地上,而就在那其中有一块模糊的白色东西。魏海宁走近,他慢慢蹲下,拿手机凑近照亮去细看,在看清那东西的瞬间,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那白色的东西竟是一只浸渍在血泊中的的耳朵。
这骤然出现在眼前的东西为这片化不开的黑暗增添了几分yin森诡异。魏海宁细致观察,只见模糊黏shi,血rou淋漓的断口处十分整齐,显然是被人用利器猛然割下的。
那一声尖利的惨叫应该就是它的主人所发出,而那人在惊恐的仓皇逃窜中遗落了这只耳朵。
魏海宁起身,抬脚,用脚尖把那一只耳朵用力远远踢到一旁的墙角边。他关上手机的手电筒,在黑暗里使劲甩了甩脚上可能沾染到的血渍。
四下里又变得一片死寂,小巷里被惊扰的黑暗再度凝聚起来。
“喵呜”
黑暗中一只形单影只的猫朝着魏海宁的远去的背影嗷叫,盈盈幽光的眼睛在寻找它早已不见了的伙伴们。
、血色清晨
鸟啾啾鸣叫的清晨,倪念幸穿过遍布露水的田野,越过沥青色的空旷马路,经过一座灰白的石头长桥,再往前就是苏茔住宅附近。
此时灰褐色的大地上,浅薄的光亮仿佛从泥土中亮起。倪念幸呼吸着清凉濡shi的空气,每走一步脚下都会留下晨曦的光亮。
那一栋四四方方,有些矮胖的房子和小小的院子被铁栅栏围墙圈在里面。倪念幸走着,忽然觉得周遭有些安静,抬头看了一眼,叽叽喳喳的麻雀们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头顶上的电线杆细细的分割着天宇。
倪念幸边走边奇怪的打量着空荡荡的电线杆,就在这时她鼻尖似乎闻到了一种若有似无的奇异怪味。
“念幸”
就在她辨别出那是什么味道皱眉的时候,骤然蹿起的声音让倪念幸打了一个激灵。她下意识顿住脚步,发现自己已站在苏茔家门外,她循声回头,一瞬间哑了声音她看到苏茔蹲在敞开半扇的铁栅门之后,手中抓着一只被开膛破肚的田蛙。那只田蛙细长的四肢和黏腻shi漉的躯干不成比例,此刻从苏茔指缝间和着血液像细绳一样无力垂落下来。
苏茔正把它往一只塑料袋里塞,地上的血泊里还有一团鲜血淋漓的扭结东西,形状和颜色很容易让人猜测那也许是纠缠的肚肠。
倪念幸今天穿了黑色的薄开衫,衬得她此刻的脸色尤其煞白。是了,这一种钻入鼻腔的奇异味道带着死亡的冰冷气息,无疑就是血腥味,就是那烙印在她记忆深处,午夜梦回中也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气味。
“天!这、这是怎么回事”倪念幸目光像被烫了一下般瞬间跳开,但方才一瞥之下那一团粘着血rou的东西依旧完完整整的落在了眼底。她深吸了口气,转向苏茔,控制住颤抖的声音道,“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在你家门口”
苏茔迷茫的摇头,纳闷的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早上打开门,就看到这些东西在这了。还有这个,是被剥下来的皮……”她说着拽过脚边的一只猫,那其实是一只猫头,因为除了头颅,这只猫的身体只剩下shi毛巾一样滴着鲜血的一层皮。“……被挂在了大门上面。”
倪念幸没有去看苏茔手中的东西,然而随着她目光的示意看向了铁门,只见黑色的铁栅栏顶部确实有更深色的shi润痕迹。她完全可以想象到,苏茔清晨开门看到那一幕血腥。
若这件事搁在常人身上,此刻必然是震惊恐慌到不能自已,然而苏茔现在只是一脸平静的蹲在地上,镇定自若的徒手收拾着那些淋漓血腥味的东西。
苏茔有时流露出的那种遇事波澜不惊会让倪念幸觉得怪异和不安,可是她从不能真正了解苏茔,于是便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但此刻倪念幸至少知道苏茔是为避免她的外婆看到这令人作呕的可怕东西而需要全心且尽快把门口弄干净。她忍下心中的异样,却忍不住瞥了眼苏茔那双殷红的手,然而她忘记了自己应该是见不得血的,红色在眼眶中瞬间晕染开来,让她一下子只觉得如坠冰窟,头晕目眩间忍不住狠狠抿白了嘴唇。
“也许是黄鼠狼干的。我听外婆说过,黄鼠狼会像这样掏食小动物的内里,然后恶作剧似的把皮挂在门口的树上,也许还藏在哪里观察人类的反应。”
苏茔兀自揣测,随即扭头在四下里迅速扫了一眼。什么也没发现后,她收回视线,半直起身体抖了两下沉甸甸的塑料袋。在扎起塑料袋口的时候,最后看了眼里面血rou模糊,扭结成团的东西,下结论似的道,“黄鼠狼这种动物残忍激进,报复心重,倒是很像它的作风。”
“人不也是这样么”倪念幸有些出神的忽然cha话,她的声音细弱但明显透露出她压根不相信这是一只动物所为,又或许比起人来她更相信动物。倪念幸避开那殷红的血色,镜片后的眼睫低垂着,“这个小镇生态再好,黄鼠狼也几乎稀绝,从没出现过一只。”
苏茔明白倪念幸的意有所指,她把满是血渍的手浸入一旁那盆备好的冷水里慢慢搓洗,水面上倒映着的她的脸渐渐被晕开的血色所笼罩,只剩下一双黑漆漆的眼眸,“你是想说这是刻意人为”顿了一下,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仔细看过那皮毛,确实像是被什么利刃割开的。”
倪念幸闻言,吃惊的看了一眼苏茔又迅速的垂眸。一想到苏茔一脸平静的对着那张血色毛皮翻来覆去好奇察看的样子,她心底的那种惶恐和怪异感像是涟漪般一圈圈扩大。
苏茔没有注意到倪念幸的神色变化,只是盯着塑料袋闷头想如果是人为,是为恐吓还是为报复当然,恐吓占的成分也许会比较多,毕竟她不管不顾的让人人忌讳的林绊留在了店里帮工,把不安的种子播在了人们的生活中。
苏茔想到了那个不苟言笑,沉默到看上去有些逆来顺受的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林绊最近愈发的开始不理睬自己了,而关于他那段过往,林绊至今未提及只言片语,但杀人犯的身份终是他一个无可指摘的烙印。
苏茔直觉林绊不会做这种虐杀恐吓的事情,又试着想象了一下他杀人的样子,那场景居然也让她觉得尽是古怪和违和。“不会是林绊做的。”
心念转动的苏茔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她不由愣了一下,连她也对自己居然会这么相信林绊感到诧异。
倪念幸睫毛一动,沉默了下来,她抬眼看住苏茔。用一种比刚才看到苏茔徒手清理那些恶心东西还要凝重严肃的表情,没有什么语气,极其缓慢道,“你就这么相信他他可是有前科的杀人犯。”
不知为何苏茔就是感到倪念幸有些生气,她从水盆中收回手,透着微粉的水滴从垂落的指尖一滴滴的落成了地上的深色硬币斑点,皮肤上传来酥麻的冷冽。她仿佛为看清远处的什么一般,认真的眨了一下眼睛,“我知道,但我就是觉得他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眼前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是不是杀人犯无论苏茔对于哪一种的否认都让倪念幸觉得难以接受和不可置信。更让倪念幸觉得荒诞的是,她清楚的知道那绝非出自苏茔一时的同情和怜悯,可也正因此,经过理智判断却仍然选择站在林绊一边,为他开脱的苏茔简直就像是共犯,倪念幸甚至从中感受到了一种背叛。
突如其来的静谧和沉默。
倪念幸看着苏茔平静而有些执拗的神情长久的不说话,身体中有一些暖意在悄然剥离,垂落在身侧的指尖不可遏制的细微痉挛。直到苏茔低头,用洗净手去拎塑料袋起身的时候,倪念幸抿着的忽的嘴唇一松,“我帮你。”
不知是否苏茔的错觉,这三个字的简单回答似乎让她听出了某种妥协和失望的叹息。
“扔到路口的那个大垃圾站。”苏茔叮嘱,继而蹲回地上,拿过一块拧shi了的抹布半蹲在地上仔细而卖力的擦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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