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旧事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岩城太瘦生
他们心里肯定都说:你没看见,陈夫子教了太子这么多年的书,被太子气老了这么多。
宋清平果然被派去史馆修史,待到秋闱吏部的人便带他去看看科举。他是个很受朝臣们喜欢的人。
如果沈林薄没有跟我绑在一起的话,沈林薄也会是这样的人。
四弟沈燕鸣与沈清净略小些,所以仍旧回到。总有族里的新来人进,我也不必说什么担心他们待在书院里孤单的话。
这才真正的下了朝。
史馆的蔡史官最先出来,笑着招呼宋清平,就要带他回史馆去了。蔡史官实在是很开心,笑得连官帽都歪到一边去,丝毫不怕别的史官记下来,说他举止不得体。
就在宋清平要和我们告别的时候,吏部徐尚书也提着衣摆追出来了,再三与蔡史官说定了秋闱必须放人。
他们都对沈林薄持同情态度,想要拉着他的手跟他说些什么话,碍于我在场,还是将手缩了回去。
我对转头沈林薄说:“要不然我去跟父皇说说?或者你喜欢哪位大臣你就直接去跟着他做事,父皇要是发现了,我一力承担罪责。”
连累了他我还是很不好意思的。
沈林薄摇头:“不用麻烦皇兄,能直接跟着宋丞相也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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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丞相最后才出来,他低头,提着衣摆,一步一步很沉稳地走下来,然后站到我们面前,做了个揖:“还请太子殿下、二殿下多多指教。”
于是我们两个回礼,也请他多多指点。
昨日我在宋府才让他多多指点我,今日这话就成真了,可见说话不能图一时嘴快。
宋丞相一路把我们带回宋府去,让下人在他的书房给我们安置了两个小案,然后又在书架上翻找了半天,最后才从一本书中翻出一张发黄的纸。
那是定平二年的急报,从父皇的奏折上抄录下来的。
定平是父皇安定天下之前用的年号,定平就是平定天下,我出生的那一年春天北疆就传来了捷报,至此祖宗江山已全,父皇也就改了年号为景嘉。
“烦劳两位殿下各抄一遍,各自想出一件处置办法来,善后务必周全。也不必依照一般文章的做法,想些什么就写什么,不必害怕啰嗦,务必详尽所有情况的处置办法。我这一屋子的书二位殿下可以随意翻看。”宋丞相顿了顿,最后说,“期限是一个月。”
定平二年,江南水患,工部定平一年竣工的花费几千万两白银的水坝垮了,淹没良田民宅无数,死伤百姓无数。
定平二年,父皇才当上皇帝两年。
我在心里默默地算,父皇与宋丞相他们在这时候也不过是个少年。
他们是怎么力挽狂澜于既倒的?我想不出。
所以我说我不能做皇帝,我不像父皇,我实在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我这个少年人和他们都不像,他们全是少年英雄,而我只是个少年。
沈林薄稍低了头,一笔一划的抄那封急报,把自己千均万均的对百姓的思虑都融进去。我也慢慢地抄写,面对这种事还须怀有一些肃穆的心情。
宋丞相坐回案前,随手翻了各地的折子来看,再也不管我们在做什么。
沈林薄轻手轻脚地去翻架子上的细细的看,站着看累了就盘腿坐在地上看。我对着案前抄录好的那一张薄薄的纸发了一天的呆,想拿出藏在袖子里的没有雕完的木头出来雕两下也没有了心思。
我算是有点知道宋清平和沈林薄整日里在想什么了。
天下苍生果然很重。
宋丞相连午饭都是在案上吃的,一直到点灯的时候才揉了揉鼻梁,站起来原地踏了两下脚。
他看着我们看了有一会儿,似乎一时间想不起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缓了一会儿才道:“两位殿下明日便不用过来了,下月十六来交文章便好,若是想来看看书也行。”他又问我们:“两位殿下留下吃个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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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宋丞相带着我们两个出了书房的门,我们出去时,宋清平也抱着书从史馆回来了。
宋丞相对他比对我们还要疏离些,他只问了他一句:“回来了?”
宋清平把书交给下人,然后朝宋丞相作揖:“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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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后宋丞相就出门去散步,沈林薄收拾收拾回宫去了,我待在宋清平的房里,问他一些闲话。
我问他:“你也看了一日的书了?”
“是,蔡史官教我从最早的史料开始翻起。”宋清平这时候正坐在。
我打开窗子,伸手去揪他院子里的竹叶:“你看春天来了。”风吹进来将宋清平案上的书吹得哗哗乱响,于是我很快就将窗子合上了。
又过了很久,宋清平才想起方才我说的话,他问:“殿下说我‘也看了一日的书’,殿下看了一日的书了?”
“没有,我发了一日的呆。”
过了很久,宋清平才听见我的这句话,又说:“父亲让殿下做什么?”
“看奏折。”
仍旧是过了很久,他说:“看什么奏折?”
“定平二年江南水患的奏折,宋丞相让我和二弟一个月之后一人想出一个对策来。”
宋清平合上书,做出与宋丞相一模一样的揉鼻梁的动作。
我说:“宋丞相还说这个月我们都不用再来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一个月之后再来。你说我明日去哪儿?”
“不如和我一起去史馆?”宋清平又重新翻开刚合上的书册,“去史馆看看前朝有没有这样的事儿,再看看那时候的君王是如何处置这种事的,殿下还可去问问几位年老的史官,看他们对当年的这件事有没有印象。”
我应了一声,又想起那时候在城楼上我答应了父皇在这一年要好好做事,便道:“宋丞相说不许你帮我。”
“我不帮殿下。”宋清平温声道,“殿下已然有肩负起天下苍生的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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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梗着脖子辩道:“我没有。”
我最后肯定不会当皇帝,宋清平恐怕要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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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我便跟着宋清平去了史馆,翻了很久也没能翻见有关江南水患的记载,更不要说是对水患的处置了。
后来还是宋清平凭着记忆帮我找了一些,一整日下来我净帮他扶着梯子,让他登高取书了。
其实水患常年都有,但是那个斥千万白银的水坝却不常有,还是在它建起的第二年就倒了。
若我是父皇,我能气得一拳把桌子给砸烂。纵是宋丞相也要拍桌子骂上一句“混账”。
可是他们两个现在一个整日里笑嘻嘻的,另一个虽不苟言笑,却也实在温吞,我想不出他们在几十年前是怎么处置这件事情的。
我想起那时候宋丞相拿出那张纸的表情,他很平静,扫了一眼确定是什么东西就交给我们了。
等沈林薄抄完了,把纸张还给他的时候,他也只是随手一折就把它重新塞进那本书里。
他是不是真的为这件事情生过气、发过愁,甚至还流过泪?我不知道。
我去问蔡史官,蔡史官对我说:“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帮师父整理史稿的徒弟,上朝时站在最末。只记得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全国都下了好大的雨,陛下连派了几个钦差下江南,一夜之间不知道斩了多少犯事官员,鲜血淋漓全流进了河道里。几个钦差走遍江南,将受灾乡县的情况一一记录,发回朝廷。后来还是连着半个月的大雨,陛下就率领群臣冒雨祭天,我站在队伍后边,也不知道暴雨里有多少大臣晕过去。”
我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情,我甚至不知道定平二年江南发生了水患。
后来我还去问陈夫子,他却反问我:“他拿这件事给你们练手?”我点头,陈夫子又说:“要当时真是你们这帮人在位做事,可怎么办?不得亡国了?”
陈夫子说得对,我足足想了一个月也没能想出一个切实的法子出来。
我知道水患来时朝廷要斩贪官、要拨款赈灾、要安定民心,水患去时朝廷还要安置百姓、要预防瘟疫。
若是我、若当时真是我,我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我不知道那些官员后边牵涉到谁,也不知道户部有多少银子。
这不像摆弄木头,雕坏了还能重新找一块来。
我没想出很好的办法来,就在交文章的前一天晚上熬夜赶了一篇出来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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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做了皇帝,指定是天底下最没用的皇帝。
第21章这章宋清平怨我没有真心
我写文章的本事是宋清平教的。
倒不是陈夫子教的不好,是我当初不大愿意学。
这是很多少年人都有的臭毛病,总觉得这世上什么既定的东西全是不好的,总想着要把一切东西都革新变换。
宋清平笑话我:“殿下说写文章重在一个意境,既如此,又何苦用这个样式?既不喜欢,又觉得不好,非要破了它,何苦用它?”
后来宋清平教我写文章,写出来的东西只勉强入陈夫子的眼。
这回宋丞相要的文章倒是让我随便写了,我反倒写不出什么东西来。
二月十六的早晨我去史馆,先找宋清平帮我看看文章。
那时宋清平正站在梯子上伸手去够高处的书,拿着了一本就递给站在下边候着的学徒,我挥了挥袖让学徒忙自己的事情去,然后靠在书架边上等宋清平。
我双手举过头顶,捧着宋清平找来的书,活像被陈夫子罚站的模样。
宋清平又丢了两本书给我,最后爬下梯子来:“殿下这么早?”
外边的房间有很多的史官在翻书写字,拢共排了五列五行的桌子,因宋清平是后来的,他的桌子就在最后一个。
宋清平和我挤在一条板凳上坐着,我随手翻了翻他桌上的书,全是他抄过一遍又加了批的。他确是勤奋。
宋清平一边挽着袖子磨墨,一边问我:“殿下怎么有空过来?文章交了?”
“没有。”我打哈欠,从袖子里拿出叠得齐整的文章给他,“我过来求你帮我看看文章。虽说他们不许你帮我——可我从来也没听过他们的话。”
“那我帮殿下看看。”宋清平看了两眼,却转头对我说,“殿下昨夜没睡?”
我凑过去看,看见纸上的水渍和晕染开的墨迹:“那是我不小心打翻了茶,不是口水,你跟我一起睡了这么久,怎么连我睡觉不流口水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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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平并不说话,又低头看文章,过了有一阵子,他才道:“殿下做得不错,还算周全。”
“好罢,你这么说,恐怕宋丞相这一关我是过不了了。”我站起来准备回去了。
宋清平把文章叠好交给我,道:“殿下少一颗真心。”
其实我不大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总归不是什么好话,或许他是在拐着弯儿怨我什么。
于是我撩撩衣袍就准备走了:“估摸着宋丞相下朝了,我去交文章,过会儿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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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宋府时正遇上沈林薄也站在门口,我想他大概是在等我。
他这个人总是很重礼数,他大概觉得我还没来,他就自己一个人先进去不太合礼数,而且容易显得自己喜欢显摆。
我说:“外边吹风这么冷,下回你早来了就先进去。”沈林薄想说些什么,大概是推辞的话,于是我说:“说不定我一时高兴今儿就不来了呢?那你不得在门口站一整天?”
沈林薄不说话了,我们两个便一前一后走进宋丞相的书房去。
宋丞相这时还没回来,沈林薄惦记着他,拣了本好的就地看了起来。
我为了这篇文章一个月没怎么碰木头了,好容易得了机会,便从袖子里拿出新的小锉刀试试手,这一把是宋清平年节送给我的。
又过了一阵子宋丞相才回来,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先看看痴迷读书、浑然不觉的沈林薄,再看看痴迷木雕、浑然不觉的我。又缓过一阵子,才想起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两篇文章摆在宋丞相的案上,专等他开口说话。
我原是不怎么在乎的,若是宋丞相能大骂我一顿最好,这也能显示我确实没有什么当皇帝的才能。
可惜他没有。可他没有骂我,却反倒让我松了一口气。
这篇文章大抵像是我的一个木雕,它若卖不出去,总摆在铺子里,有时还招些骂,教我挺心疼的。
宋丞相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但我知道,他不会骂我,也绝不会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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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二殿下说的详尽,什么都想见了。太子殿下——不说真话。”
好么,他们宋家父子,儿子说我没有一颗真心,老子说我不对他说真话。这一对果然才是父子。
宋丞相问我:“太子殿下果然是这么想的么?”
我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东西来答他,便随口回道:“不是。”
“既如此,太子殿下会想什么?若是太子殿下在定平二年处置此事?”
“本太子以死谢罪。”
宋丞相点头:“这是太子殿下的真心话,下回的文章就这么写罢。”
感情他们父子是盼着我死?我想不明白,却只好点头称是。
宋丞相又道:“这回还是烦劳两位殿下各写一篇文章给我,还是定平二年江南水患的对策。不过得添上一条:定平二年西北匈奴犯我北疆,窥伺中原,北疆各城守军节节败退。时限是两个月。藏书阁、翰林院等地准许二位殿下随意出入,若是想跟着我去早朝也可。二位殿下可以问我任何问题,可以问我朝中有谁可以领兵,也可以问我当时军队状况。不过这些事情,陈夫子他们记得比我清楚,太子殿下或许也都问出来了。”
他一直知道我在问朝臣们定平二年的事情,我就差没问父皇,我怕父皇骂我投机取巧。
宋丞相却说:“陛下那儿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有什么事儿也可以去问他,他会告诉殿下的。”
宋丞相现在连我在想什么都看得出来,我有时候怀疑宋清平也是这样,他们宋家的人好像什么都知道。
最后沈林薄留下看书,我去史馆找宋清平。
宋清平正一边抄书一边做批,我拍了拍他的肩,叫他挪过去点儿,我们还挤在一条板凳上坐着。
宋清平问起我的文章的情况:“父亲怎么说?”
“他说我说假话。”
“那殿下后来可说了真话?”
“我说我‘以死谢罪’。”
宋清平握着笔的手一顿,墨迹一凝,就晕开小小的一块墨点。他把那张纸拿到一边去,又重新开始抄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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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说:“他又给我们出了题目,这次的期限是两个月。”
“这次说了什么?”
“说定平二年,江南水患的事儿再加上匈奴进犯,仍是问我该怎么办,要我写文章。”
“殿下以为如何?”
我随手拿起桌上的檀木镇纸玩,随口说道:“不如我亲自领兵去北疆,打退了匈奴算我厉害,若打不退我也就死了,那算我以死谢天下苍生。”
宋清平听了这话立即就站起来,转过身去说自己要去找本书。
我们是挤在一条长板凳上做的,宋清平一站起来,长板凳的一边就被我压下去。我花了好一会儿才稳住自己。
得,今日宋家父子跟我有仇。因为我没有真心、不讲真话,就给我出题目叫我做文章,还想把我摔到地上去。宋清平谋害太子。
宋清平转头,伸手拉了我一把。
可等我问他要找什么书,想帮他找一找的时候,他就重新坐回位子上去了。他又不找书了。
我帮宋清平翻书研墨,磨着磨着自己就抱着砚台睡着了。一直到傍晚,旁人都走光了才醒过来。
宋清平的案上点了灯,他还在抄书。
我大约还没睡醒,便问他:“书上已经有了,还抄什么?”
“记一份这时想的东西,日后翻翻也挺有意思的。这活儿越往后做越麻烦,因为看的书越多,想起来的东西也就越多了。”
这下我知道为何沈林薄特喜欢在宋丞相的了,他看的也不是书,他是喜欢看宋丞相做的批。
我又趴下去睡,睡了一会儿就爬起来对宋清平说:“我方才做了个梦,梦见你和我说话。”
宋清平只是笑,然后把蜡烛端开些,省得我烧了自己的头发。
我愣了一会儿,又问他:“现在我是在梦里吗?”
宋清平却点头说:“是。我在梦里与殿下说话,现在不是定平二年,匈奴畏我国威,不会再进犯北疆,不须殿下亲临战场,更不须殿下以死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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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平你疯了?”
他躲闪开我的目光,低头专心抄写,轻声说:“我再不许有这样的事了。”
这时候我算是醒了,也不便问他方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装作真以为自己在做梦,抛开不去管它,只问宋清平晚上想吃些什么。
宋清平合上书册,又吹熄了蜡烛:“前几日刚卖出去几张字画,我请殿下吃饭。”
“算了罢,就你那两间铺子能挣多少钱,给你留下存着,用来盘下隔壁的铺子。今日赶圩,我们去城外吃一碗羊杂。”我看见天色已经渐渐暗下去了,“这时候出城肯定回不来了,那我们去书院睡一个晚上,对宫里说我在宋府睡,对宋府说你在宫里睡,明日一早我们就回来,没人会知道。”
于是我们就慢悠悠地往外走,到的时候碰见沈清净也在羊杂摊子上捧着碗喝汤,我从后边绕过去,然后坐在他边上,伸手拧了一把他的大腿:“公子哥儿一个人哟!”
沈清净捧着碗,看也不看来人,便道:“沈风浓你这个傻子。”
“你坐过去点儿,给我让让位置。”
他一边往边上挪,一边抱怨:“这板凳这么长,你一个人非得占这么多……”
我突然站起来,长凳往一边歪去,沈清净还捧着碗就坐到地上去了。这时候连羊杂也顾不上吃,我拉着宋清平就跑了。等沈清净站起来我非被他弄死不成。
最后我们上山回书院去,我随口说:“陈夫子不会罚我们……”
这时我才想起,我们已经不在了,陈夫子也不会因为我们回去迟了罚我们背书了。
第22章这章说到出游
回书院去的那个晚上,我和宋清平蹲在假山上说话。
我们没地方去,因为房间早就被新来的学子占了,这世上的任何东西,并不因为我是太子就被保存下来。
因为得罪了沈清净,他不让我们进他的房间去睡。三弟沈燕鸣早早的就吹了灯,这时候睡得正好,也就不好去打扰他,所以我们就蹲在假山上吹风。
我说:“宋清平,等到了明年这个时候,我就告诉你我一直瞒着你的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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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这个时候我就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四海为家去了,所以我得告诉他我要出一趟门的事儿。父皇让我缓缓跟他说,我提前了一年预知他,大概算是缓缓的罢。
“那我也……”
宋清平大概想说自他落水之后,他中邪的事儿,还有他知道秋狩时我摔断了腿的事儿。
但我转头看他:“你说的话我就信,不用勉强,你说是做梦梦见的就是梦见的。”
他问:“殿下信神佛么?”
最好的回答应该是这样的:我不信神,也不信佛,我信你。
而且说这话时我还得深情款款的望着宋清平。
可是这样的话说起来怪肉麻的,于是我说:“就算我信神佛,你还能找个神或佛出来跟我说话么?他们既不能跟我说话,他们的话和你的话比起来,也就没什么可信的了。”
“我是说,殿下信这世上有神佛么?”
“我还以为你问我是信神佛,还是信你。”我想了一会儿,又说,“这么说罢,如果有个算命的说我的好话,那我就信,他若说我的坏话,那我就不信。不过若是算命的说我的好话,你说我的坏话,那我还是信你。”
我又不自觉说到之前我以为的那个问题去了。
宋清平不再说话了,我说:“我们下山去罢。今晚你我也风流一回,我们提着灯笼唱着歌儿下山去,下去的时候再吃一碗羊杂,吃完了摊子也就该收了,我们就蹲在山丘上看他们收摊。等他们都走了,我们就提着灯笼慢慢地走回城去。回去早了也不要紧,我们就找个避风的城墙角蹲着等城门开。”
宋清平笑我:“殿下这算什么风流?”
我挑眉看他:“清平儿想怎么风流?”说完这话我就手脚并用爬下假山,好容易才落了地:“这算是前朝风流,我们秉烛出游,穿着宽袍大袖在山林里边唱边跳,到了山下说不定还能遇上大善人赏给我们几个铜板。”
宋清平也跳下假山来,拂了拂衣袍:“殿下还是这样喜欢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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