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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谢相 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若花辞树
见她还是醒了,刘藻搁下笔,起身迎她,道:“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你再歇一会儿,好好睡一觉。”
谢漪越过她的肩头,去看书案上的竹简。
“我先批阅,你看合不合适,倘若赞同,抄写一份即可。”刘藻虽不批奏疏,但呈上来每一道奏疏,她都亲自看过,自然也知朝中动向。
谢漪一看,果然她另寻了一卷竹简,将批示写得满满的。刘藻在政事上很有天赋,她所批示,不会有错,可谢漪还是不放心,道:“你该歇着,这些事我来便好。”她很担心刘藻彻夜不眠,熬坏了身子。
刘藻见劝是劝不动的,干脆直接将她往门外推,将她送回内室。
她又开始任性了,谢漪却不生气,反倒心中甜甜的。刘藻为她掩好被角,看着她合上双眸。
殿外有风声擦过窗户,发出细微的声响,不觉吵闹,反倒使夜静谧安宁。谢漪听不到她离开的动静,不由睁眼,见她果然还在,便道:“你快去,赶紧了了,还能歇一会儿。”
刘藻点了点头,却未离开,而是坐到了床边,说出心中的担忧:“漪儿,我们在一起,会否太过顺遂了。”
听说太过顺利,太过幸福,上苍看不过去,往后的道途便会增添许多坎坷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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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刘藻背对着烛台,她的容色隐匿在黑暗中,谢漪看不清她说这话时,是何神色,却能自她言语间感觉到她的不安。
“你害怕了?”谢漪问道。
刘藻轻轻“嗯”了一声,吐了口气,有些低落的样子:“我还是想你我可平平淡淡地过,你我能多相处些时候。”
她这心思,谢漪也有,只是她能当做烦恼说出来,谢漪不能。但她一说,又是这般患得患失的可怜模样,谢漪便不觉烦恼了,反倒有些好笑,觉得萌萌可爱,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非要立我为后?”
不立后,能少许多折腾,自然也不必这么累。她们隔上三两日可见一回,朝政忙时,每日都可见,也能如眼下,悄悄地在宫中留宿一宿,以皇帝对宫禁的掌控,与她行事之谨慎,偶尔为之,不至于为人察觉。
她一问,刘藻便立即紧张起来,声音都带了颤意:“你后悔了?你不愿做我的皇后了?”
谢漪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道:“休急。”
刘藻就知她过于紧张了,安心之余,很不高兴地嘟哝道:“那是得过且过。”不争取立后,固然能过得容易许多,可是那不是正经人过日子的道理。她与谢相清清白白地在一起,又非苟合,怎能遮遮掩掩的。
她说罢,心思清明起来,倒也不再杞人忧天了,嘱咐谢漪快睡,自己也去了偏殿。
谢漪看着她离去,以为因她那句“太过顺遂”会起担忧,辗转难眠,不想方一合眼,便睡了过去,心下甚安宁。
待再醒来,已近卯时。刘藻不知何时回来了,躺在她身边,睡得正熟。
殿外传来叩门之声,胡敖唤道:“陛下,该起身了。”
今日恰逢大朝,皇帝该起身着装,去前殿上朝。刘藻一宿未眠,躺下方不到半个时辰,困得厉害,胡敖唤了几声,都未惊醒她分毫。谢漪推她,道:“萌萌,醒来。”
刘藻揉揉眼睛,翻了个身。
谢漪坐起来,又推她,道:“上朝了。”
刘藻都要困死了,强撑着坐起,瞧了眼窗外,尚是一片漆黑,她睡眼朦胧,讨好道:“让我再睡会儿,今日不上朝了。”
谢漪理了理她寝衣的领口,道:“不许。”
刘藻无法,只得乖乖起身。她困得站都站不稳,取清水扑面后,方才精神些。
谢漪与她在寝殿外分路而行,刘藻看着她走远,知她是要绕路至宫门近旁的宫道上,假作方入宫的模样,什么睡意都消了。
她要何时方能与谢相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不必如此迂回遮掩。
胡敖见皇帝静立不动,上前提醒了一句:“陛下,该动身了。”
刘藻回过神,登上宫车,满心想的仍是谢漪方才独自离去的背影。待到朝上,再见谢漪,她已立于群臣之首,除眼底青黑泄露疲倦外,便与寻常无意。
谢相很累。刘藻心中想。
这疲倦都是她给的。刘藻又想。
心中就十分难受起来,既心疼,又懊悔,又自以无能。心疼谢漪为她甘受辛苦,懊悔昨夜不该不知分寸,更是痛恨自己无能为力,不能让谢相立即就光明磊落地站到她身旁。
少年人总有一股为心爱之人遮风挡雨的豪气,总想着能变成一棵参天大树,坚实挺拔,纵使天塌下来,都能轻而易举地顶起。尤其那人还比她年长上许多,还事事都比她更为妥帖老道。
刘藻心下难受,却也渐渐学会忍耐,不再寻谢漪诉说,以免她疲惫之余,还要分出心神来安抚她。
第一拨才俊入京,刘藻专令人拨了居处,与他们居住。这一拨人既能最早入京,便可见他们来处,与京师较近,故而对朝中的消息也稍为灵通,行事亦显得妥帖,礼仪言辞,俱称得上佳。
刘藻不免寄予厚望,专门宴请了这些才俊一回,宴请之后,厚望便成了失望。这一群人,大体看去花团锦簇,单个拎出来,却无一人能顶大用,个个都是庸才。
她这心思在与谢漪独处时,流露出几分,谢漪少不得劝她别急。
“大汉本就有简拔人才的制度,各州郡每年都向朝廷进贡人才,陛下此番广召才俊,是额外选士,得到的便是州郡简拔之外的漏网之鱼,才华自也参差不齐。”
刘藻也明白这道理,也不着急,不再接见他们,待选才入长安的众人都到了再做论处。
众人是以才名获选,来的长安。刘藻召见他们,自然不问治国良策,或是令做诗赋,又或令擅伎乐者演乐来取乐,乃至单单令他们口吐惊人之语来谈笑。
如此一来,倒真像是治平天下后,开始享乐的架势。大臣们自是有失望的,失望之余倒也安心,只要陛下不惹出什么事端,在禁内享乐,倒也无妨。
众俊才却有不甘之人,怀揣良策,来投天子。
这些人有年过而立的男子,也有四五十岁间,双鬓怀霜的老者,前者自负才气,来长安是要有一番作为的,后者则稳重些,多还观望,不肯轻易出头。
刘藻十日间,得了三十余卷竹简,所书俱是治国安邦之策,她一道道看了,一面看一面笑,再顺手将竹简都丢入炭盆中,充作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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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批出头的,固然有胆识,却皆浮躁不堪,所献之策亦是纸上谈兵,无可用之处,不是她要等的人。
众人等了数日,未得回应,便知良策未入君王之眼,这一来便吓退了一批人。
接下去两月,刘藻又先后得了一批人,这些人有如先番,写策献上的,也有皇帝召来谈笑时,趁机将志向嵌入笑语中的,还有假作偶遇,口吐惊世之语,要引起君王注意的。
刘藻暗自记了几个名字,却也不急,继续察看,便让她发现了一人。
这回入京的,共有三百余人,三百余人间,女子不足十人。她发现的便是这不足十人中的一人。
这世道,虽女子可为官,可承家业,但真正能出头的,并不多。据刘藻所知,越是穷苦人家,女子的地位便越低,稍富裕的人家,也更愿将余钱用在儿郎身上,女儿说到底是要嫁出去的。唯有家财万贯的商贾,封地千里的公卿诸侯,方会在女儿身上留些心思。
因此,这回被选入京的女子,有二人是刘氏宗亲,有五人出身郡望著姓,仅有一人衣着寒酸。
她发现的便是这寒酸之人。这人姓韩,名平,年岁在三十上下,自入京来,不曾与皇帝说一句话。
身处贫寒而奋发,得见君王却不语,此人必有大志向。
刘藻将这人的名字说给了谢漪听。
她赞不绝口之人,谢漪自然好奇。
这日刘藻要在宫中蹴鞠为乐,因来了这许多俊才,她便令他们择出擅蹴鞠者,又从宫卫中选出一队,令这二队比一比,得胜者自有厚赐。
此事她一月前便分派下去,汉家好蹴鞠,会蹴鞠的男子女子都不在少数,闻皇帝诏令,不论俊才,还是宫卫皆是跃跃欲试。
如此选人练习,声势浩大,过了一月,竟是京中无人不知,公卿之中也有好蹴鞠者,前来观赛,将一个宽阔的鞠场站得满满当当。
刘藻是与谢漪一同来的,二人同乘一车,谈笑风生,看上去君臣和乐,毫无间隙。
待下车,刘藻先下,谢漪后下。李琳站在人群中,看到皇帝站定后,回了下身,朝向谢相,袖子抬了一下,又转回身,等着谢相到她身边,方与行礼的众人道了免礼。
旁人不知,李琳却看出来了,陛下回身,必是欲搀扶丞相下车,只是才一抬袖,却想起这是在人前,只好收敛。由此可见,她们私下相处,陛下待丞相,必然极为体贴。
第97章
蹴鞠一事,质朴豪迈,且激荡人心,很合使人脾性。这一场赛事,因是皇帝主持,故而又添了看头。观赛之人众多,满朝大臣来了十之八九,在京王侯子弟亦乘兴而来。
鞠场之上,人头攒动,笑声此起彼伏。待皇帝驾临,方才各自规束,以免惊扰驾前。刘藻携谢漪同往观台。观台是一二层小楼,上置几榻酒馔。
皇帝一到,赛事即可开始。
谢漪与刘藻同坐阁上。
她们相处多在私下,人前皆是维持着君臣之道,少有如此靠近的时候。刘藻观赛,十分入迷,她对蹴鞠极为喜爱,近日还在想,能否将蹴鞠之中的战术,延用至行伍中,且已选出一支羽林,在上林苑中练习。
谢漪倒是不大着迷,于她而言,蹴鞠太过闹腾,只是刘藻喜欢,她也愿陪她来看。
场上对抗激烈,宫卫出身行伍,俱是体格壮硕的儿郎,俊才那一方胜在技巧,身姿轻盈,躲闪灵巧,起先宫卫处于弱势,后渐适应,双方打得难分胜负。刘藻聚精会神地注视场上,见宫卫率先进了一球,险些欢呼出声,拍了下腿,笑意灿烂。
谢漪见她如此欢喜,也跟着笑了笑。
接下去自是更为激烈,有皇帝看着,且俊才入京本就为求官而来,自然欲在驾前出彩,在场上拼了命地呼喊,拦截,抢球。
战况激奋精彩,众人鸦雀无声,只顾着观赛,刘藻置于膝上的手都握成了拳,目光紧随着场上奔跑诸人转动。
忽然来了一阵清风,刘藻眼睛还看着鞠场,手却下意识地往边上伸,欲握住谢漪的手,试探她冷不冷。
不想方触上谢漪的手背,她就立即缩了回去。刘藻一惊,回头看谢漪,见谢漪目色淡淡,这才醒过神,发觉四下都是人。她朝谢漪尴尬一笑,收回手,继续注视场上。
谢漪面无表情地转头,也将视线回转至场上,过了片刻,她极淡地弯了下唇角,笑意甚暖。
李琳时时关注着这边,这一幕自是又让她看到了。若是常人,必不会留意到如此细微之处,且纵然看到,也想不到太多。偏生她是知道的,自然处处都让她瞧出暧昧来。
李琳原想独占宠爱,但见这一幕,又觉台上二人,仿佛亲密无间,难分难舍。她天子三宫六院是常事,陛下纵然有所爱,再添一人也无不可。
谢漪是陪刘藻来的,她看了会儿蹴鞠,又留意起四下众人。大臣们是熟的,余下生面孔便多半是入京的才俊。谢漪一眼就看到了韩平。
韩平穿了一身褐色的曲裾,衣上朴实无纹饰,发上仅一木簪,腰间也无佩饰,可见囊中羞涩。但她却极为显眼。一身气质,犹如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衣服一般,风霜质朴,温润无争。
无争之人,哪里会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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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极擅矫饰。
谢漪正欲转开目光,韩平察觉有人看她,抬眸望了过来,这一眼使人心惊。她那双眼中,很具攻击,并非猛兽欺压之凶狠,而是暗施冷计之阴险。
她对上丞相的目光,竟无失色,抬袖弯身一礼,极为妥帖,不似贫寒出身,倒像个富贵人家,闲云野鹤的隐士,与她那双眼睛很不相合。
谢漪暗暗一叹,知晓此人为何能使刘藻留意了。她想到一人,酷吏张汤。
“你在看什么?”耳边传来刘藻低语。
谢漪道:“韩平。”
刘藻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道:“如何?”
“望她不负陛下所望。”谢漪答道。
刘藻便又是一笑。
这一场蹴鞠,宫卫险胜,刘藻厚赐诸人,又设宴宫中,以示同乐。
行宴处是一大殿,俊才们场上败了,颇不自在,更欲展示文采挽回颜面。刘藻无可无不可,令置文墨。
也有看清形势的。
俊才们入京,大半年了。再多才华,也展示尽了。再过两月,便要入冬,到时大雪纷飞,不好行路,陛下必会在旬日间令众生回归故里。
如此,如何留在长安,便是众人钻营的要务。
俊才们四下攀谈。谢漪那里,也有人欲近前,却多是观望,不敢轻易靠近。谢漪算是得了清静,独坐食案后,小酌了一杯。
殿上众人,犹在各显身手,一名蜀中来的男子,留着两撇短须,正侃侃而谈一则趣闻。他言辞生动,谈笑间很懂扣人心弦。谢漪听着,也随着笑了笑。
忽然有一道视线,盯着她。谢漪转头,便见不远处,陪坐末端的韩平正在看她。
她的眼中全然没了鞠场上的压抑阴暗,见她察觉,似乎有些意外,先是一怔,而后朝着谢漪,行了一礼,直起身来,仍是看着谢漪,仿佛移不开眼。
谢漪处恰好李闻端着酒爵过来说话,便将转开目光,不再看她。余下的她,她没看到,刘藻却看到了。
韩平抚了一下她那洗得发白的衣袖,重新端起酒爵时,手上颤了一下,酒洒了出来。她搁下酒爵,自袖中取出帕子擦了擦手,忽然间便低下头去,显出怅然之色。
刘藻看得很明白,当年,她无法获得谢相的青眼,只能将倾慕藏匿心底之时,便曾有过这般怅然无力的心情。
她微微抿了抿唇,看到食案上的酒,便饮了一盏,冰凉的酒液滑过喉咙,不知是什么滋味。说不上生气,也不苦涩,却极不舒坦,极为焦躁,像是浑身长了刺一般,非得站起身来,走上两圈,再有谢相来摸摸头,摸摸肚子,再亲一亲,方能将刺顺平。
李琳直觉陛下倏然间不悦,却不知为何,再看皇帝,便见她已笑着说了句:“赐金。”
是那蜀中来的男子说完了一则趣闻,引得殿中哄堂大笑。
李琳思绪被打断,又见陛下眉宇舒展,转头与人说话,看不出分毫不悦。她不禁茫然,又想兴许是方才弄错了。恰好有一刘氏子,作好一赋。这是济川王之孙,济川王次子之子,颇负才名。
诗赋写在帛上,李琳上前接过,呈到刘藻面前。刘藻也未伸手去接,只扫了一眼,道:“不错,念与诸卿。”
李琳便念了一遍,得众人夸了一遭。她观察刘藻的神色,心下微动,上前道:“臣有好句,愿为陛下作赋。”
刘藻道:“你作来。”
李琳也不必执笔,张口便吟来,吟罢,殿中俱喝彩。不说她出口成章之敏捷,光是文采才气,便胜过济川王孙无数。李琳见众人夸她,也有些自得,怀着女儿家的羞怯,望向刘藻。
刘藻也颔首,张口欲言。李琳的心一下子提起,期待地望向她。刘藻目光一转,见谢漪出殿,心思便转到别处去了,咽下夸赞之语,随口道:“不错。”
李琳顿时失望,她期待万分,却仅得草草二字。
刘藻哪里顾得上她,又坐了一会儿,起身而去。李琳下意识地去看谢漪,果见丞相位上无人。她神色一暗,退回原位。
谢漪出来,是要更衣,回来时,见草木飒飒,秋风清朗,胜过殿中浊气无数,想起近处有一亭,便欲过去小坐片刻。
不想刚穿入一座假山,便被一只手抓住手腕,扯了过去。谢漪大惊,正欲喝问,嗅到那人身上的气息,来不及松一口气,便被按在假山上亲吻。
刘藻看着急切,却记得先将左手垫在谢漪的脑后,以免磕到她。她吻得又急又热切。谢漪惊魂甫定,欲推开她。偏生她缠得紧,不依不饶。谢漪没办法,只得一面迎合,一面抚摸她的后颈,让她平静下来。
这法子对付刘藻,甚有成效,不多时,刘藻便停下了,抱着谢漪,将脑袋靠在她的肩上,低低地哼了两声。
谢漪大致明白她怎么了,无奈道:“萌萌别闹。”
刘藻闷声道:“萌萌偏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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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漪便轻笑出声,想到她冒冒失失地跑来,吓了她一跳,少不得责备她莽撞,又道:“白日间,不可行轻薄之举。”
“外头有人守着,不会被人撞见的。”
谢漪道:“那也不许。”
她口上说着,心中却知依萌萌的性子,多半当做耳旁风,至多只稍加克制,不如此冒失,也就是了。不想她却点了点头,松开她,站开了半步,道:“嗯。”
谢漪意外,笑道:“今日怎么这样乖了?”
刘藻的神色便有些不自然,闷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往那座亭子走去。
她出来,感受了清爽秋风,便知谢相喜欢,多半会在外头多留一会儿,且还会在近处的小亭子中,便来此处埋伏,果然让她猜对了。
谢漪与她并肩,走到亭中坐下,环视四下,果见几处拐角皆隐隐绰绰地守了几名宫人。胡敖小跑了过来,到亭前禀道:“已传陛下诏令,命殿中散了。”
刘藻点头,挥下了手,胡敖退下了。
亭中空空,仅两张榻容人歇坐,四下草木环绕,鲜花遍布,秋风穿林而过,传来簌簌响动。
刘藻静默,谢漪也未开口,二人便听着风声,草木声,也心生安宁。
最终还是谢漪先开的口,逗她道:“陛下醋了?”
刘藻不自在地动了下身子,不理她。谢漪觉得有趣,扯了下她的衣袖,追问:“嗯?”
刘藻的脸通红的,侧过身,还是不说话。
谢漪转到她身前,唤道:“萌萌。”
刘藻听她都唤她萌萌了,便点了点头,怏怏道:“她以那样的眼神看你。”韩平的目光,其实不露骨,可看穿她的心思,就觉得让她随随便便瞧上一眼,都很不高兴。
谢漪不由好笑,道:“你是皇帝,九五之尊。她不过一介寒士,前程都握在你手中。你又有何可介怀?”
这是实情,韩平能否留在京中,全看皇帝是否要用她,刘藻着实没道理畏惧一介寒士。但她还是没有舒缓神色,反倒摇了摇头,道:“这样的事,何来贵贱之分。你心中有我,我方能与你耍赖撒娇,诉说醋意。”她顿了顿,又接着道,“你若不喜欢我,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谢相喜欢她,也不是因她的身份。人有高低之分,感情是没有的。刘藻说罢,自己就慌了一下。她平日也不算很听谢相的话,谢相不喜欢她过于轻浮,可她就是忍不住,一见谢相就想亲近。她该做得更好些才是。
谢漪见她说完,就闷头反思,也很心疼,轻抚了她的手臂,道:“我心中有你。”
刘藻弯了下唇角。
谢漪又道:“不要介怀。”
刘藻的笑意便遮掩不住了,双眼都格外明亮起来,她抓住谢漪的手,放到后脑勺,道:“再摸摸,就不介怀了。”
谢漪莞尔,如她所愿。
第98章
秋意浓,冬将至,就在众人以为皇帝要将俊才们遣回旧乡之时,皇帝却在上林苑,接下了一卷谏言。
谏言是一名儒生所上,劝谏皇帝思孝,追赠生父谥号。
皇帝闻言,大受震动,当场便令有司为卫太子与卫皇后议谥,又将这儒生封为谏大夫,秩比八百石,带在身边,以示时时提醒自己尽孝之意。
大臣们见此,直觉不对头。陛下即位五年,不至于连生父的污名都忘了,却一直避而不谈,直到此时,借由一个儒生的嘴说出来。只是这一举动,来得毫无根由,众臣纵疑惑,却也摸不出头绪。直至有司议出谥号呈上。
卫太子起兵反叛是实,武帝虽怀念懊悔,却也未曾下诏平反,故而太子仍旧是戴罪之身,有司议出了一个“戾”字为谥。
不思顺受曰戾,知过不改曰戾。戾是恶谥。但戾,曲也。此字本身又含有蒙受冤屈之意。
戾字为谥,既彰显了卫太子之罪,又暗示太子所受冤屈,大臣们也是用了心了。
又因不能为太子上美谥,恐皇帝动怒,大臣们又将卫皇后追谥为思。道德纯一曰思,追悔前过曰思。对比皇后自尽而亡,罪后之身,显然是过誉。
然而皇帝,尤不满意,令众臣重议太子谥号。
诏书一下,众臣愕然。太子逆反是实,陛下固然是太子之女,却也是武帝之孙,戾已是最好的谥号了,戾犹不足,难道要上美谥?若上美谥,岂不是公然昭示武帝之过?
刘藻却不闻不问,只令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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