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一年

    “只要不被打死都值，我再也不要在生产队上工了，我见着大姑妈就跟她说，我留在这儿干活儿不要工钱，有得吃、有得住就行。”

    张芳芬很放心秀儿，认为秀儿干活儿不比她差，今天是抽空跟黄道舟一起去旧货商店买方桌和条櫈。

    他俩运气不错，店里正好有两张寄卖的老方桌，虽然比不上原房主黄老留下的，看上去还不错。

    俩人抬了抬，发现重得很，估摸着木料不应该太差。

    一张方桌基本上是配四张条櫈，这就是一套。

    张芳芬跟人家一番讨价还价，花了三十二块钱买下两张方桌和八张条櫈。

    旧货商店的主任觉得很奇怪，因为很少见到有谁家一次性买两套方桌。

    黄道舟给主任递了根香烟后，俩人聊了起来，主任这才知道黄道舟家是准备开饭店，卖了两张还不够，还要买四五张。

    旧货商店三水县独此一家，这年头长途运输成本太高，一般人因为工作调动搬家根本不可能带着家具。

    托旧货商店卖东西的人家不少，店里收不下也会留有记录。

    主任当场表态，这两天让人几家跑一下，只要觉得有跟今天这两张桌子、条櫈差不多的货，就直接给黄道舟送家去。

    估摸着用不了几天，肯定会有四五张桌子。

    桌子、条櫈肯定需要，最起码开业请客的这一天就得摆上八桌。

    把钱花到桌子、櫈子上还是钱，黄道舟当场表态，只要品相、木料差不多，就给十六块一套。

    黄瀚坐着成文阁的自行车刚刚来到家门口，黄道舟、张芳芬领着旧货商店的两个推着板车的杂工送方桌和条櫈回来了。

    旧货商店经常要运家俬，有四个杂工一辆三轮车和两辆板车，给顾客送货不一定要钱，但要在谈价时谈妥了包送上门。

    张芳芬做事细心着呢，当然跟人家谈了包送。

    黄瀚看了看桌子和条櫈，笑道:“妈妈，这种桌子结实着呢，用几十年都坏不了。”

    这是大实话，黄瀚的家里至今都有一套这种桌子，就是张芳芬买的老物件，虽然不是古董也不是名贵木料，但是重得很，又用了近三十年，一点点也没有损坏。

    张芳芬乐滋滋道:“现做太麻烦了，时间还赶不上，我就跟你爸爸商量着买旧货喽！”

    “嘻嘻，无所谓，新的也新不了几天，一回事，稳当就行！”

    “大姑妈、大姑父回来了。”

    玉儿见到黄道舟和张芳芬立刻跑过来叫人，心里有些紧张。

    她担心大姑妈不肯留下她帮着开店。

    张芳芬、黄道舟笑嘻嘻道:“玉儿来了，好好！你爸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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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剪彩
    黄瀚家里有了三张桌子，十二张条櫈和两把太师椅，再也用不着有匠人站着、或者蹲着吃饭。

    因为一张条櫈可以挤三个不太胖的成年人。

    黄瀚、黄馨、黄颦当然是坐一张条櫈。

    张禹根认为玉儿来妹妹家肯定会加重负担，黄道舟答应留下玉儿，他不肯答应。

    他体谅人，认为是妹夫碍于面子，饭后坚决要带玉儿回去，玉儿急得哇哇大哭。

    黄瀚看不下去了，道:“舅舅，你放心留下玉儿姐姐吧！我家的饭店只要开起来就不愁十三香小龙虾和酸菜鱼两样招牌菜卖不出去。

    只要两个姐姐好好帮着做，生意肯定越来越红火。”

    黄瀚知道这两个表姐都是勤快人，小时候都吃了不少苦。

    现在相当于变成了最早来到城市打工的农民，相信用不了几年她们就会有了不一样的眼界，说不定比后世还要发展得好。

    此时她俩都没有谈亲，跟后世的两位表姐夫还没见上面呢。

    如果她们在城里干一两年，攒了几百块，估摸着肯定瞧不上那两个。

    两位表姐都是本分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思想根深蒂固，两个姐夫没多大本事，不是坏人，跟着发迹的张家也攒了些家底。

    俩人日子好过了都曾经不安分过几年，气得老五张秋生鼓动两个姐姐跟那俩活宝离婚。

    两家都有了孩子，两个表姐为了儿子选着了忍气吞声，这才维持住了家的完整，还好儿子孝顺、争气都是大学毕业。

    这其实也就是三水县的木匠、瓦匠越来越少的根本原因。

    三水县几乎家家户户重视教育，不少农村人挤进城市就是为了子女能够读好点的学校。

    哪怕是瓦匠、木匠，都不愿意子承父业，都下定决心把子女培养成为大学生。

    舅舅家六个子女，七个孙子、孙女、外孙，只有老大家的读书不行，混了个职业高中毕业，其余六个都是大学毕业。

    两个表姐夫一直到岁数大了那方面的需求少了，儿子都成家立业了，这才安安稳稳过日子。

    表姐跟他们有多少感情不知道，猜想应该是凑合着过日子吧！或者是变成了一种习惯！

    黄瀚的想法很简单，这种标准的丈夫基本上是个人都能达标，换一种生活方式，重新遇上个，说不定才是良配也未可知。

    感情这东西不是具备穿越者的视角就能看透，也只能随缘！

    张禹根不是不想玉儿留下，而是他体谅别人，担心妹妹、妹夫为难，见外甥黄瀚说宽心的话真心高兴。

    他看到匠人们都已经出去干活儿了，这里没外人，道:“道舟，要不这样吧，秀儿、玉儿都在你家干活儿，你一个月给她们一人十五块钱！”

    黄道舟还没开口呢，黄瀚就插嘴道:“舅舅别客气，两个姐姐一天有可能要干超过十个小时的活儿呢！

    我们家该给三十块一个月，如果生意好，她们辛苦，年底还要发奖金！”

    让秀儿、玉儿来就是本着帮她们的心思，只给十五块钱太不像话，肯定不能低于三水县平均工资啊！

    黄瀚心里有数，也就是今年略微困难点，到了明年，这个家根本用不着为钱发愁。

    于是乎，他大包大揽抢先表态。

    “啊”黄道舟、张芳芬、张禹根都无比惊讶！

    秀儿、玉儿立刻认真道:“我们不怕苦，在屋子里煮饭、烧菜、洗碗、抹桌子能有多辛苦比在生产队上工好过多了。”

    黄瀚道:“就这么定了！你们安心工作，不管生意咋样，一个月三十块的工资少不了你们的！”

    儿子说大话，老子黄道舟一脸尴尬，张禹根哭笑不得，还是张芳芬开口道:“我家黄瀚最有主意，不是他开窍了，我家哪有可能砌楼房开店

    他说就这么定了，还就这么定了！”

    黄瀚立刻拍马屁道:“妈妈够意思，妈妈英明神武，妈妈我真心爱你！”

    “呵呵！又说‘果子话’，但是我爱听！”

    一家人包括舅舅家三个都大笑起来！

    笑一笑十年少，黄瀚很有成就感，比赚点钱还要高兴。

    爸爸、妈妈如果成天乐呵呵，身体情况应该跟以前大不同吧

    再换了生活方式和居住环境，接下来每一年都争取让黄道舟去沪城体检，没病谢天谢地，有病早早治疗，总不会还是让他过早地撒手人寰。

    舅舅是八三年生病的，八二年就想办法让他和黄道舟一起去沪城大医院做体检。

    他肯定因为怕花钱不肯去，到时候再想办法，也用不着他家花钱。

    一屋子的人都在谈笑，黄馨



第一百六十一章：敌营十八年
    七月十号，一向沉稳的黄馨居然蹦蹦跳跳跑来西大街的家里报喜。

    那是李梅爸爸托熟人帮着查到了考初中的分数，黄馨考了一百八十九分，用不着三好学生的加分也妥妥会被实验中学录取。

    李梅这次简直是超水平发挥，居然考了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一百七十一分。

    实验中学的录取分数线还没有定下来，如果实验中学今年不扩招一两个班级，这个分数有点悬。

    李梅爸爸李建国就是关心李梅的成绩才托人查分，顺带着帮黄馨查了查。

    实验中学越办越好，教育局重点扶持，去年分配的大学生、大专生有一大半成为了实验中学的教师。

    今年高中部已经决定扩招两个班，比去年增加了一百二十个录取名额。

    一时间三水县有许多人家简直是奔走相告。

    有小道消息传出，以后的实验中学将要取消初中部，打造出全国一流的重点高中。

    因此今年高中部扩招，初中部至今没有动静。

    李建国已经联系了不少家长，他们的目的当然是要求实验中学一视同仁，既然初中部还在办，就不能故步自封，也应该扩大招生规模。

    教育局正在开会研究这个迫在眉睫的问题，相信用不了几天就会拿出章程。

    通过各自途径向教育局传递要求扩招心愿的家长很多。

    也有几个家长身居高位，直接表态既然实验中学初中部不取消就得和高中部共同发展，言下之意当然是指示初中部同样扩招两个班。

    教育公平其实也是相对的，小学考初中乃至于初中考高中，只要子女的成绩还算拿得出手，有路子的家长和“没脚蟹”当然没有可比性。

    在这种氛围下只有成绩真正具备碾压实力的学生才能够一帆风顺，半上不下的就有可能被关系户挤掉名额。

    实验中学究竟招生多少，这件事用不着黄道舟、张芳芬烦恼，实验中学初中部哪怕减少一半班级，黄馨也不会落榜。

    因为黄馨得知了自己在全县的排名是一百零三。

    看着长高了些，脸上红润有光泽的大女儿，感性的黄道舟居然又热泪盈眶，他道:“黄馨，你为我们家争气了，我现在就想跑到街上大喊，有志者事竟成！”

    坚强的张芳芬经历了太多辛苦从来没有掉眼泪，可是日子好过了，她却经常忍不住泪流满面，此时已经激动得泣不成声。

    黄瀚笑着道:“淡定，淡定，唾手斩得小楼兰，仅仅是牛刀小试而已，接下来你会看到黄馨直挂云帆济沧海！”

    三水县城中心一直保留着一栋楼，这栋楼离黄瀚后世的家只有不足二百米。

    那里据说就是陈毅元帅在三水县办公的地方，也就是写下《卫岗初战》唱和粟裕大将报捷诗篇的诞生地。

    三水县如黄道舟这个年纪的都知道“唾手斩得小楼兰”是讲述新四军在卫岗打死二十几个小鬼子的抗日故事。

    黄瀚的小学课文中就有这首诗，黄馨也学过这篇课文。

    黄馨开朗活泼多了，“咯咯咯”笑道:“是啊！考上实验中学只是取得了小小的胜利，还要打七八年，小鬼子才会投降呢！”

    黄瀚道:“用不着七八年，正好是六年！”

    “胡扯，明明是八年抗战！”

    “我说的是三年初中、三年高中，你正好还要六年！唉！我才是需要八年抗战呢！”

    “哦！用来你是算算还要几年可以考大学呀！嘻嘻，考大学我俩也是唾手可得！”

    “别骄傲自满！我们的第一目标是首都的清华、北大，第二目标是沪城的复旦、杭城的浙大，不竭尽全力读书，真的很难考上。”

    “哇！你说要考名牌大学，原来是定下了这么高的目标啊”

    “怎么了是不是怕了！”

    “没有！”黄馨挺了挺胸



第一百六十二章：曙光在前头
    跑得满头大汗的黄馨满心期待着看到传说中的电视，见到黄瀚立刻喜滋滋道:

    “黄瀚，今天晚上李梅带我们去食品公司看电视，听说可好看了，是打仗的，叫做《敌营十八年》。”

    忽然间黄瀚觉得无比滑稽，忍不住“哈哈”大笑，直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因为黄瀚没想到改变了这么多居然没有改变第一次看电视的经历。

    问题是记忆中的那一次没看得着电视剧啊！是空欢喜一场。

    浪费了感情、浪费了一个多小时，忍受着烟熏火燎、蚊子叮咬，只看到了那个丑陋的电视机。

    黄馨太奇怪了，问道:“黄瀚，你干嘛笑成这个样子，蛮吓人的！”

    李梅也发懵了，问道:“看电视怎么了很好笑吗”

    黄瀚道:“没事、没事！我是忽然间想到了一个笑话，不干你们的事。”

    李梅惊叫道:“哎呦喂！你不能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有神经病呢！”

    黄馨道:“黄瀚，你晚上跟我们去食品公司看电视吗”

    “我不去，我劝你也别去！”

    “为什么，很多同学都说《敌营十八年》好看呢！”

    李梅已经看过一集，此时唱道:“啊战友，你乔装改扮深入敌后去战斗，啊战友，你机智灵活神出鬼没去战斗。”

    “嘻嘻，李梅姐，你唱歌真的很棒，接着唱呀，后面还有呢！”

    “我，我就会这两句！”

    “我来教你，接下来是‘胜利在向你招手，曙光在前头……’”

    李梅惊讶道:“你唱得太好了，你在哪儿学得呀”

    “我和你一样，学歌快得很，我听同学唱了一遍就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