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一年

    以姜有乾、周世发为首的职工担心王向春这小子闹事逼走了黄道舟这个肯给职工发奖金的好厂长。

    夹着王向春到厕所里进行肢体接触式教育加口头威胁，顿时就把这小子收拾得服了软。

    黄道舟知道王向春是个三花脸，跪打哭笑全能，没啥体力，也没有技术，即便好好干活儿恐怕也会因为次品率太高，完不成定额。

    这两个月生产的水龙头和阀门都是黄道舟亲自一家、一家自来水厂上门推销。

    当下三水县周围的县市都有自来水厂，乡镇企业还没有进入爆发期，上门推销阀门和水龙头的并不多，竞争不激烈。

    营销是大学问，为此黄瀚经常跟黄道舟聊在当下环境如何推销产品。

    黄瀚让黄道舟胆子大一点，必要的营销费用不能省，花钱后堂堂正正拿着发票或者代办条回厂子里报销，只要账目清楚就用不着怕什么

    去外县市水厂推销拉关系时，要舍得请相关人员吃饭喝酒，了解到人家单位谁说了算，上门送两瓶洋河优质大曲、一条牡丹烟。

    集体、国营的不少厂子在跟乡办、社办企业的竞争中大部分落败，并不全是人浮于事产品成本高居不下。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遭遇乡办、社办甚至于村办企业的不正当竞争，被人家用行贿的卑劣手段挖走了客户。

    不少社办、村办的厂子其实就是披上集体外衣的私营企业。

    他们每年象征性上交公社、大队一些钱，自主经营自负盈亏，利润当然也是自行分配，为了多拿订单，拿出现钱请客送礼纯属正常。

    所以说改革开放初期的私营、社办、村办厂子，多少不同都存在“挖社会主义墙角”的普遍现象。

    那些大大小小的老板，基本上没有屁股干净的。

    最起码在他们手上花出去了大量钱用于行贿

    黄道舟承包了厂子，理论上可以得到液压元件厂利润的三成作为合法收入。

    如果这些花掉的营销费用超过上面的接受范围，大不了黄道舟个人承担，算在他该得的三成利润里。

    黄瀚把这一切讲得很清楚，就是为了避免出现好货由于缺乏营销费用的投入，被乡办、社办企业钻了空子。

    因此黄道舟早早的用上了乡办、社办企业的营销方法，一家家上门请客送礼。

    此时的国营单位牛逼得很，哪有可能上门推销还请客送礼，去他们单位拿货还有可能被推三阻四。

    液压元件厂是物资局下属的集体单位，牌子很硬，人家又不知道这个厂子被承包经营了。

    面对专程上门来拜访的液压元件厂一把手，绝大多数水厂的领导都会接见、面谈。

    黄道舟不是以次充优，而是推销货真价实产品，还采取了灵活的营销手段，这效果当然杠杠的。

    改革开放刚刚开始，各单位的头头脑脑们胃口都不大，胆子还没练出来。

    他们不太敢拿现钱，黄道舟送洋河酒、“牡丹”、“大前门”香烟足以让他们愿意帮忙办事。

    黄道舟还通过钱国栋、成胜利、刘经理和秦局长等等朋友、领导、战友的人脉拉关系。

    有关系户领进门，黄道舟会节约不少时间，办事效率高了，还能够少花冤枉钱。

    由于营销手段对路，也因为产量真的不多，目前液压元件厂的阀门、水龙头基本上是零库存。

    卖给市水厂和几个县水厂的货已经有了一段时间，没有哪一家单位反馈质量不行，也没有遭遇退货，到了账期可以去结货款了。

    第二天，黄道舟就安排王向春拿着发票去市里的水厂结账。

    表态能够把钱顺顺当当要回来，以后就让他脱产来厂部跑腿，工资、奖金少不了他的。

    这件事不难办，水厂的相关人员都请过客，主要负责人，黄道舟都登门拜访过，可以说该有、不该有的礼数都已经做足。

    所有用了黄道舟推销产品的水厂领导都表过态，只要用户反应质量过得去，以后肯定把黄道舟的厂子作为定点单位。

    垃圾有时其实是放错了地方的宝，用王向春这样的人跑腿真的太对了。

    黄道舟打电话回访合作单位时，对方都说来办事的王同志说话讨喜，人活络，是个能办事的。

    这小子行啊打了一通电话了解到情况后的黄道舟心里有了决定，以后成立销售科可以用王向春做销售员。

    以前的液压元件厂是给部里的大厂配套，用不着也没有销售科。

    现在的销售都是黄道舟亲自跑，用户也就是附近县市的水厂，眼看着阀门、水龙头的产量逐月增长，成立销售科，增加销售员那是必须的。

    王向春也是个坐不住的猴性子，在车间里安心做车工也真是难为他。

    黄道舟安排他送货、要帐后，他喜欢得不行。

    这小子鬼精，希望以后能够为厂长跑腿，只要在厂子里就会把黄道舟伺候得舒舒坦坦，连茶水都能够保持一定的温度，确保黄道舟拿起茶杯就能喝。

    黄道舟反正缺人，更加缺脑子活络的人，见王向春知情识趣，跑新的合作单位时开始带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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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销往省会市场
    没想到，王向春这小子其他方面不行，喝酒却是很行。

    见风使舵、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好像是本能，热脸贴冷屁股时依旧能够保持满面春风。

    请新合作单位的相关人员吃饭，有了王向春陪酒，黄道舟轻松多了，有他跑腿当然节约黄道舟不少时间。

    液压元件厂不可能有小汽车，连货车都没有，不仅仅是液压元件厂，连燃料公司、物资局都没有小汽车。

    此时的三水县政府也仅仅只有两辆军用吉普车，一辆苏联产的伏尔加。

    黄道舟出差都是坐公共汽车，这时的路况糟透了，风尘仆仆颠簸一路那是免不了。

    虽然辛苦但是有个大好处，整个厂子新产品的销售渠道都掌握在黄道舟手上，用户单位都认黄道舟说话。

    这也是黄瀚强调的不二法门，厂长要保证自己不被架空，永远掌控厂子，只要做到把客户抓在手里，把财权捏住就ok。

    黄道乾认死理不知道变通，没什么大用，但是用他当然保管员真的属于人尽其才。

    他不偷不拿主动帮着厂里节约，真的很认真、很负责。

    没有生产指标的干部、职工都是拿平均奖，第二个月黄道乾也到手了二十二块钱的奖金，心里热乎乎的。

    无他，奖金属于意外之财，他这辈子都没有拿到过这么多。

    液压元件厂干部、职工的变化黄道乾瞧在眼里了，他没法不服，最近特别关心新产品卖得好不好，究竟赚不赚钱

    毕竟是亲兄弟，他心里捏把汗呢，担心黄道舟滥发奖金捅娄子又惹祸上身。

    黄道乾其实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黄道舟算账那可是一把好手，卖出去的产品哪有可能不赚钱啊

    阀门、水龙头直接卖给大单位都是出厂价，毛利率也不低于百分之十二，如果是零售价，毛利率至少百分之三十。

    黄道舟绝对是个实在人，从来没想过投机取巧，一开始就是奔着生产出质量过硬的产品而去。

    所以他给阀门、水龙头申请的商标是“全力”，开会时跟六十七个干部、职工讲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抓质量我们倾尽全力。”

    善于拍马屁王的向春请黄道乾把这句话写在几十张红纸上，从传达室一直贴到厕所。

    现在这句话成为了广告语、标语、厂长的指示，液压元件厂全体员工耳熟能详。

    “全力”这个牌子暂时没有在外叫得响，在厂子内部已经深入人心。

    而且人人知道“全力”这两个字的出处就是“倾尽全力抓质量”。

    态度决定一切，带头人黄道舟的态度明确，“质量高于一切。”职工、干部们谁都不敢马虎。

    黄道舟忙得不可开交，还三天两头出短差，家里的事基本上不管。

    连三月下旬翻建老宅的事都不闻不问，老宅开工放爆竹的前一天，他已经带着王向春跑去了省城江北的单位洽谈业务。

    这个单位也是一家水厂，是煤球厂祝厂长介绍的，支书是祝厂长的老上级，退伍时已经是副营级姓周。

    中午黄道舟邀请周支书和谷厂长、总账会计等等六个干部喝酒，谁知转业军人周支书是个海量，还好王向春的酒量赔得起，俩人都喝了有足一斤五十二度的洋河优质大曲。

    八个人一边喝酒一边天南海北聊着，都说这酒好，最后都喝得不少。

    保持清醒的黄道舟在酒局散了的时候，给打着饱嗝的六个人都送上了两瓶洋河优质大曲，这酒要计划，零售价两块四毛多。

    在外地要买好烟、好酒基本上不可能，因为没有当地的计划票。

    黄道舟用来请客、送礼的烟酒都得拿着批条去三水县糖烟酒公司门店批发。

    不是以个人的名义，而是用物资局或者液压元件厂的介绍信写明业务需要，去找商业局或者糖烟酒公司负责人整箱、成打批发。

    需要特别计划劵的名烟名酒稍微难搞点，一般计划，公对公要批条容易多了，也是因为物资局手里也有计划可批，面子大。

    跑到省城江北区来推销阀门、水龙头，黄道舟是有备而来，他和王向春两个带了两打洋河优质大曲和两条牡丹、六条大前门香烟。

    他们是昨天下午到的，在水厂附近找了个招待所住下了，今天中午请客的饭店就是招待所办的，这饭店菜的味道不错，生意蛮好的。

    酒足饭饱后还拿上了两瓶好酒，周支书这个发起人觉得倍儿有面子，又因为王向春陪他喝得爽利。

    周支书当场表态先定两万块钱的货试试看，如果下面的安装队反馈质量没问题，以后就把三水县的“全力”牌作为定点。

    原本他们厂用的阀门和水龙头都是省属机械厂的作品，人家是大厂，厂长的级别比县长还要高，哪有可能请他们喝酒。

    到人家厂子里拿货时，至多去食堂吃顿工作餐，有时人家厂里没有现货，他们还得等通知再跑一趟。

    黄道舟承诺保质保量送货上门就已经让他们心动，再说出到货验收后半个月给钱他们当然动了心。

    “全力”厂还知情识趣带了礼品，他们何止心领神会

    事情办成了，黄道舟一身轻松，送走客人，准备回旅馆睡一觉后，晚上再登门拜访周支书和谷厂长，给他们带两条香烟意思意思。

    他准备布置王向春去打听清楚了周支书和谷厂长家住哪儿时，发现王向春酒劲儿上来了，摇摇晃晃貌似要倒。

    黄道舟赶紧一把扶住他，道“小王，咋样还撑得住吗”

    “没事，我心里高兴脑子清爽着呢”忽然间他喉头咕嘟一声。

    黄道舟知道王向春应该是要呕吐，拍拍他的背道“吐吧，吐吧，吐掉就舒服多了。”

    谁知王向春把从喉咙里泛滥出来的东西顽强地咽了下，坚定道“黄厂长，我舍不得吐，都是好酒好菜，吐掉多浪费呀”

    “啊”黄道舟差一点笑出了声，他觉得喝多了都是扣着喉咙硬使自己呕吐，这位可好，都涌到嘴边了，他却是给硬吞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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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公而忘私
    黄道舟劝道“小王啊别硬撑，还是吐了吧，把肚子腾空了留着晚上再吃呗”

    “我不吐，有了这一肚子好酒好菜，一直到明天早上都不会饿。”

    “额你不难受啊”

    “扛过这一阵子就没事了，黄厂长，您别担心，我睡一会儿就行，晚上如果还要请客，我还能喝”

    “晚上用不着喝了，我找去周支书和谷厂长家再聊一聊，加深一下感情，这家单位就算做下来了。”

    “黄厂长，您的本事真大，我这段时间跟着您学了不少呢”

    “好了，别说话了，好好睡一觉。”

    “黄厂长，您对我太好了，您是我的恩人，我这辈子跟定您”

    “好了，好了，别说醉话，注意脚下。”

    “我没醉，我心里清楚着呢我是酒后吐真言。”

    “知道你没醉，小心点，这里有台阶。”

    “嘿嘿脚下有点飘，让您看笑话了。黄厂长，能够跟着您，我这辈子知足了”

    王向春说话颠三倒四，把黄道舟搞得哭笑不得，还好，这小子还就真的撑到了旅馆倒头就睡，一口都没吐，睡了三四个小时后就跟没事人似的。

    黄道舟下午又去人家厂里转了转，弄到了地址。

    晚上黄道舟去周支书和谷厂长家里拜访，有了中午、下午的铺垫，人家热情得很。

    一条牡丹外加一条沪城大前门加起来不超过十块钱，这礼物人家都没有拒收。

    第三天上午，黄道舟拿到了合同，乐滋滋带着王向春回三水县。

    做好了这一单生意，意味着“全力”牌阀门、水龙头冲出扬州地区走向省会市场。

    以后肯定会向全省水厂推销“全力”牌的产品，有了在省城使用的实例，更加具备说服力。

    翻建祖宅肯定是光宗耀祖的露脸事啊黄哲远很高调。

    三月十六号一大早开工放爆竹时，亲朋好友、邻居来了一百多。

    黄道乾带着一家子包括女儿、女婿都到了场。

    赵秀珍住得最近的娘家侄子赵玉海和老婆刘晓莲也赶来帮忙。

    他们家在下坝北边，骑自行车来黄瀚家老宅用不了二十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