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噩霸
将娇娇小儿独自放入木盆中随水而去,是生是死都不在意料之中。公孙雪也知道理,可若是不将他送走,他与江紫炎眉眼十分相像,留在苍海城中犹如身处龙潭虎穴,终究唯有死路一条。
因而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只能将他送走。
轻轻将酣睡盆中的小儿放下,她捂着嘴大哭着将他送走,泪眼婆娑的看着装着他的盆越来越远,直至在她眼前消失不见,公孙雪在水中弯着腰放声痛哭——这世间,没有什么比母亲亲手送走孩子更叫人苦不堪言。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17章
故事完结,沈子珺一颗心已经沉到谷底,原本水润的唇也渐渐发白,颤着声音道:“他母亲后来如何?”
报信弟子以袖子抹着泪:“公孙雪前辈被冯融陷害,用法术指认她就是引起灾害的妖孽……被苍海城的百姓捉到,用钉子钉在木板上,最后……被他们用火活活烧死。甚至就连她的骨灰,也投入恨河中,意为再不能轮回。”
沈子珺脚下一颤,有些站不稳,被身边的人飞快扶住。
有人流着泪愤愤不平:“偌大的千刀门,总不可能连一个忠于江氏原主的都没有吧!”
报信弟子重重呸了几声:“冯融狗东西霸占倾醉台后,除去忠于江氏原主的人,提拔了好多狼心狗肺的杂种,最后才改名为千刀门。如今的千刀门个个都和他一条心,乌烟瘴气的连茅厕都不如!”
他顿了顿,又哭起来:“至于公孙月前辈,她死后心有不甘,得知姐姐惨死后,化为厉鬼,顺着恨河的水流一路苦苦寻找,都不曾找到江峰主的下落,便以为他死了,就回到苍海城成为一方鬼祟祸害城中的百姓和如今的千刀门。千刀门虽知是她,却因惧怕这些事泄露,所以只好拼命镇压此事,不敢外泄。”
“岂知江峰主竟会到那里除鬼祟,而那挨千刀的狗东西冯融,见了江峰主后,根据他的相貌猜出他的身份,便又设下许多计谋,打算致我们死地。后来事情败露后,他便也不藏在暗处使坏,趁着江峰主崩溃之际带人抓了我们。我是拼了命才在大家的掩护下逃出来的,沈峰主你快去苍海城救人啊!”
沈子珺揉着太阳穴,内心隐隐感觉不好,咽喉处酸涩的发不出声音,却仍旧试着张了好几次嘴:“你们几个回坠云山求见弄玉姑姑,你赶快去南翁处请师父,其余人……与我一同去苍海城找千刀门要人!”
“是!”众人用力点着头,纷纷提起武器,大有血溅三尺的狠劲。
随后由沈子珺带头,驾着巨大的坐骑赴往苍海城。
坐在坐骑的背上被冷风一吹,沈子珺的头脑微微清醒,想起是自己得知苍海城的鬼祟,又想起是他主动与他打的赌,沈子珺不由痛骂起自己,抬起手用力的往俊逸的脸上连打数下,直将暂白的脸都扇的透红,紧接着大骂道:“沈子珺你这个白痴,为什么要违抗师父的话,和他下山除鬼祟!”
周围的人见他双眼发红,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他搭话。
一行人飞了一段路,突然迎面就撞见一大群慌慌张张的弟子。
他们身上个个都沾了多多少少的血迹,衣着样貌凌乱无比,简直可称得上是蓬头垢面。见了沈子珺后,这群人宛如见到救星一般,竟然痛哭流涕道:“沈峰主出大事了!江峰主他疯了!大哭着冲破千刀门的地牢,一路杀着走,根本没谁拦得住,最后竟杀到苍海城中,将苍海城变成一座血城!”
这消息更加惊人,好似一个千斤重的锤子猛地锤在众人头上!
沈子珺身子抖了抖,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冲过去一把揪住说话那人的衣领使劲晃着:“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不拦着他!!”
那弟子被他吓的瑟瑟发抖:“拦不住啊,根本没人拦得住啊!就连千刀门的长老亲自拦他,都被一剑劈成两半,我们上去抱着他的手脚,他杀红眼,早已经认不出人了!”
第73章 命中注定(四)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江殊殷得知自己身世,以及父母的死因后, 痛苦万分。只身一人去往千刀门寻仇,却又再次受到成倍的打击——曾经忠于父亲的众多仙首,早已变心。
他们这样说:“江紫炎的确是一方英雄, 可惜就是对冯融这位好兄弟太过信任。你可知你父亲的疑心和城府有多深?常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再加之那一身刚劲霸道的修为, 可谓是所向披靡,即便是当年的冯融也是设下众多连环击才将他套住。我时常在想, 想你父亲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会不会觉得自己对这位好兄弟很失望。”
江殊殷虽厉害, 但终究孤军奋战, 被冯融等人关进地牢之中。
有人疑迟,斟酌许久才对冯融道:“如今江殊殷乃浅阳尊的弟子,倘若将他关押起来, 只怕浅阳尊回来不好交代。”
冯融冷笑一声:“此事唯有千刀门的人知道,在这件事上,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因而咱们都长了同一条舌头。只要我们不说, 谁又能知道?对了, 让人把他带来的那一帮弟子一个不留的抓起来, 到时候浅阳尊若是问起,就说江峰主小小年纪却有一身侠骨,知道苍海城的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特来降除作怪的鬼祟,哪知一个不防与一干弟子被那鬼祟所害。至于那害死江峰主的鬼祟,被我千刀门杀去,以此为江峰主报仇雪恨。”
众属下一听,纷纷喜上眉梢,巴结道:“高!此招的确是高,一举两得啊!说不定浅阳尊还会对千刀门有所谢意,那时,在这乱世之中,也许坠云山还能成为我们坚强的后盾。”
冯融懒懒一笑:“知道就好,你让人把我那好侄儿单独关在刑房之内。”
“侄儿?”属下人一愣。
转着拇指上翠绿的扳指,冯融心情似乎很好:“我与他父亲乃是好兄弟,那他叫我一声叔叔,也当得起。”
众人瞬间了然,个个摩拳擦掌的样子:“您打算将他单独关进刑房内,可是要对他用刑?”
默默扫一眼身边的人,冯融傲然道:“你们可不许动他一根寒毛。”众人不解,纳闷的皱起眉头,冯融微微扬起尖巧的下巴,眼中闪过一抹妒忌的凶光:“曾经没能将他父亲狠狠踩在脚下,如今既然江紫炎有儿子,那折磨他也是一样的。”
一干属下果然把江殊殷扭送至刑房内,用粗壮冰凉的铁索将他扣在刑架上。
江殊殷连番遭到打击,早已无力抵抗,只能身心俱疲的被他们绑在刑架上,深深垂着头,宛如一个“丧家之犬”。
被狠狠饿了两日,这一天紧闭两日的刑房终于被人打开,刺眼的阳光从门外猛地渗入,照耀在江殊殷的身上。
疲惫中他微微睁开眼,只见耀眼的光芒中立着一个俊逸刻薄的紫衣男子。他身形修长,微微扬着头,高傲的负着手。唇角冷冷挂着一抹笑意,叫人一看就极为不舒服。
男子走进后,他身后的门被人轻轻合上,于是刑房内又是一片寂静的灰暗。
紫衣男子先是笑着打量他一番,转而点燃屋内的火把。暖色的火把映在男子俊逸的脸上,不知为何看起来有几分狰狞可怕。
这几日的江殊殷稍稍冷静下来,见他进来也只是随意看了眼他,便又再一次阖上眼睛,好似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施舍给屋中的那个男子。
男子似乎对他的这种态度十分不满,原本笑着的脸猛然变得扭曲丑陋,重重拍着桌子大声道:“你给我看过来!”江殊殷轻轻笑起来,依旧闭着眼道:“你以为你是谁?让我看过来我就看过来,凭什么呀?”
男子唇角狠狠一抽,仿佛即将发怒一般。却又像变脸一样,突然重新笑起来,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画卷,愉悦道:“你想看看你父亲江紫炎,长什么样吗?”
江殊殷身影蓦然一顿,呼吸微微发抖,猛地睁开双眼,冷飕飕的朝他看去:“放开你的脏手,你不配拿他的画像!”
紫衣男子大笑起来,展开手中的画像给他看:“呐,这就是你父亲。”
江殊殷只觉心上一痛,眼眶蓦然湿润——只见那画像上,画着一个英俊潇洒的红衣男子。
男子剑眉星目,唇角的笑自带一股尊傲的霸气,一袭鲜红的衣裳倨傲似火,宛若炽热的阳光般令人不敢逼视!
他与江殊殷乍看一眼有七分相似,叫江殊殷不禁用力挣扎起来,止不住的哭道:“父亲,父亲……”
冯融在这一刻突然满意起来,发出一声刺耳的大笑:“你见到你生生父亲,真叫我万般感动,来,你要不要把你父亲的画像揣到怀里,仔仔细细收藏起来?”
江殊殷红着眼使劲挣扎,大骂道:“畜牲!不许碰他的画像!”
冯融笑得合不拢嘴,眼中寒光突然一闪,将画像从中间撕成两半。听着耳边江殊殷的痛骂声,他倍感欣喜,笑着对刑架上的江殊殷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冯融,我就是亲手杀死你父亲,亲手害死你母亲的冯融!我跟你说你父亲被我一刀捅在心窝的时候,还很惊讶,他的鲜血流出时,就跟他的衣裳一样艳红美丽!”
江殊殷挣扎着想用双手捂住耳朵:“你不要说了,你不要再说了,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冯融从火盆中拿起烙印,好心情的打量着他,继续道:“还有啊,你猜猜你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她虽是我害的,却是被苍海城中的百姓亲手所杀。我一开始本来是打算造谣她是妖孽祸水,可是你猜怎么着?那城中的百姓个个视财如命,我后来也不过给了些钱财,他们便争着抢着把你修为尽失的母亲抓来,用长钉钉在木板上,看着她的鲜血流的满地都是。甚至为了愉悦我,多得些钱财,竟自作主张找来柴火,将你母亲活活烧死!”
“你骗人,你胡说八道!”江殊殷皱着眉流着泪,发疯的哭喊着。
冯融慢慢靠近他,压低声音,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再后来,我见他们对钱财如此钟爱。又用同样的方法算计了忠于你父亲的人,对了还有你母亲的娘家,一个都没逃掉。那城中的百姓手上几乎都沾有你江氏一族的血,哈哈哈哈……而你,而你竟然时常出手帮他们度过难关,成为他们口中的英雄!”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18章
最后一个字落音,冯融将滚烫发红的烙印深深烙在他的心头,江殊殷发出一声彻底崩溃的大叫!
叫声回荡在整个千刀门内,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而你,而你竟然时常出手帮他们度过难关,成为他们口中的英雄……
此话一出,那一声叫喊,已不知是心上的痛,还是身上的痛。
亦或着,两者皆有。
冯融这一生都没有这一日高兴,从刑具中选出一条带刺的鞭子,又高兴又疯狂的抽在白衣少年的身上,大笑着道:“杀父杀母杀全家的痛算什么,哪里有你糊涂的痛疼,这一道道的鞭子打在身上,难道不是世人赏赐给你的?你以为你是正道,是英雄!殊不知如今的你,连最基本的正邪都分不清!还是乖乖回你师父浅阳尊的怀里睡着,别出来丢人现眼!”
带刺的长鞭每落下一次,都深深刺入肉中,抽出的那一刻连肉带血一起拔出!江殊殷雪白的衣裳渐渐被鲜血沁透,就好似江紫炎身上鲜红的红衣一般凄惨艳丽。
冯融道:“唯有这鞭子落在身上,方知什么叫做撕心裂肺生不如死。”
他用力挥动着鞭子:“这一鞭子是替你父亲打的,这一鞭子是替你母亲打的,这一鞭子是替公孙月打的,这一鞭子是替孝忠你们江氏一族的人打的,这一鞭子是替你自己打的……”他嘴角微微抽搐,再一次狠狠抽下,血肉横飞:“至于这一鞭,是替你师父沈清书打的,浅阳尊何等英明聪慧,怎会教出你这种连正邪黑白都分不清的蠢徒弟!”
……
等到冯融尽性收手的一刻,江殊殷早已晕了过去。
鲜红刺眼的血顺着他的手指滴在地上,汇聚成血一般的溪流,蔓延到冯融脚下。
踩着艳红的血流,冯融扔下手中的长鞭拍拍手:“找人把他救醒,与那群坠云山的弟子关在一起,别让他那么快就死了。”
浑浑噩噩中,江殊殷只感浑身上下都疼,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只能听见周围有人围着他大哭着,慌乱的叫喊着他的名字。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要活下去。
不管活成什么模样,都要活着。
因为只有活着,才能报仇雪恨,一洗血辱!
他恨的胸中发苦,恨的咬牙切齿。
冥冥之中,一个声音一字一顿的告诉他:此仇不共戴天,不死不休!
——所有的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另外……娘亲啊,您让孩儿不要报仇,永远快乐,双手都不要沾染鲜血……可如今得知此事,孩儿如何能够放着血海深仇不管,又哪里开心的起来?
朦胧中他紧紧咬着牙关,用染着鲜血的手紧紧抓住一个弟子的衣袖,下意识的喃喃道:“师父师父…我好恨,好疼……师父,师父……”
远处的沈清书脚步突然一乱,被南翁手疾立马扶住,担忧道:“浅阳尊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清书雪白额前渗出几丝冷汗,一手捂着心头微微弯着腰,心头犹如针扎般刺痛,待这阵莫名其妙的刺痛悄悄缓解,他轻轻朝一干着急的宾客摇手道:“无妨。”
清冷莞尔的眸子,投向两旁粉嫩凄美的桃花,那颜色娇美的让人怜惜,恨不得时时刻刻捧在手心里。
不时,一只只漆黑的鸟儿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到桃枝上。顷刻间,四下宾客嘈杂一片:“南翁您看,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乌鸦怎么会来到这里?”
南翁也是百般惊讶,看着四周越聚越多的黑色乌鸦,不由闹的心间发慌,皱眉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乌鸦们立在粉红的树枝间扑腾着翅膀,仰着头乱叫一片。
看着它们,沈清书心头微好的刺痛再次发作,不禁疼的用手捂着,喃喃道:“乌鸦吗……”
第74章 命中注定(五)
被冯融连番折磨后, 江殊殷终于暴起,朝着冯融心窝狠狠捅了一剑!
最终大怒和疯狂之下, 杀到苍海城中闯下弥天大祸,将苍海城变为一座森然可怖的血城。
那一日,天空灰暗凄凉, 下着倾盆的大雨。江殊殷曾经一身雪白的衣裳早已被鲜血浸透,散发着浓厚刺鼻的血腥味。被雨水这么一冲, 顿时冲出猩红的颜色,使他整个看起来, 宛如一个地底爬上来的恶鬼,又凄惨又恐怖。
被雨水冲洗后, 他的脑袋终于有些清醒, 不敢置信的看着四周,以及自己身上的鲜血,他再次崩溃的抱住头, 扑通一声跪在冰凉彻骨的泥水中放声大哭。
恨意和悔意在他心头使劲折磨他,一面痛恨这些沾染他江氏一族鲜血的人,一面后悔自己的莽撞。
“怎么办?怎么办?”他疯狂抓扯着自己的黑发, 蹲在无数的尸体旁摇着头。
想到自己那一尘不染的师父, 他真的不敢去想他看到自己的眼神——是失望?是难过?还是后悔……后悔当初就不该收他为徒?
他好恨, 好恨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就在他以为自己拥有一切的时候, 上天要如此玩弄他?
当沈子珺与一干弟子赶到时,看到的就是满地的尸体和鲜血。
顶着漂泊风雨,沈子珺眼中似乎流出泪水, 却很快被雨水带走。许是今日的风雨太过刺骨,他浑身都剧烈的颤抖着,一颗心狠狠跌入谷底,砸的粉碎。
几乎是用尽浑身的力气,他朝着那座满是横尸和鲜血的苍海城大吼一声:“江殊殷——!!!”
声音嘶哑痛苦,咽喉中都隐隐泛着丝丝腥甜。伴着他的声音,空中登时爆发出一声巨响!
众多弟子在他没喊这一声时,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浑身僵硬,个个都是目瞪口呆。而在他喊出这一声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垂下头,低声哽咽着。
意料之中的,无人回应,也无人走出。
沈子珺抖着唇瓣,抬手狠狠朝自己打了一巴掌,淡薄的唇间顿时滑下一抹鲜血。
他一手极为痛苦的捂着额头,再也忍不住的大哭起来,却还是哑着嗓子冲到苍海城中胡乱找着:“江殊殷你恨他们可以,但你为什么那么冲动!你知不知道如今你一动手,可就真的闯了大祸,你会被罚的!”
他在城中犹如一个疯子般到处窜,期待着能在某处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众多弟子也跟着他四处寻找,边跑边喊,喊的嗓子眼都慢慢发不出声。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19章
“对了!恨河…恨河!江峰主他一定在恨河!”一个弟子浑浑噩噩念叨着,仿佛突然肯定了一般,朝着远处的沈子珺感道:“恨河,他一定在恨河!”
沈子珺身子一愣,眼中原本渐渐黯淡的光芒又重新亮起,好似突然抓住救命的绳索一般,他飞快冲过来,抓住这个弟子的肩头紧张到口齿不清:“恨河,恨河在哪,在哪?”
“在那边,那个方向!”随着那弟子手指的地方一路赶去,终于在狂风暴雨中看见一个失魂落魄的身影。那人跪倒在恨河边,双手都深深陷入泥中,他低垂着头,清亮的雨水都顺着他凌乱的黑发砸落泥中。
沈子珺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知他突然抬头大吼一声,那声音痛苦嘶哑,仿佛承载着极深的恨意与悲伤:“到底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轰隆一声雷响,那一刻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瞬间碎裂,荡然无存。
沈子珺的双腿犹若千斤重担,一步也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就在自己不远处缓缓站起。江殊殷默默回过头来看着他,目光阴冷悲伤,如同一个被人抛弃的孩子。
那一瞬,相顾无言……
耳边唯有凄惨的风雨哀嚎着,狠狠的砸落满树桃花。
最终还是江殊殷最先有所动作,他渐渐转过身子,面对着恨河,背对着他,喃喃道:“我恨你。”
此话一出,他蓦然间御剑离去,独留沈子珺立在磅礴的大雨中。
我恨你……沈子珺默默咀嚼着这三个字,不由的轻轻笑起……
再后来,江殊殷屠城之事,犹若狂风一般刮出去,全天下都在议论着。
“这究竟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他怎么就屠城了?”
“嘿,还能怎么地,恶行败露了呗!”
“我看倒不像,也许是有什么隐情呢?”
“有隐情又如何,他杀了就是杀了,洗脱不干净的!”
听着外面的种种声音,纪元庆叹息道:“殊殷的这一局,算是输了个彻底,不得不说他太莽撞了。虽算是报了一点仇,可将要付出的代价,也是他所承受不起的。”
他身边的弟子不解,纪元庆摇摇头,目光哀沉:“有的人活着,比死了更加痛苦。因为承受的东西太多,所背负的感情太重,有恨意,也有悔意。这些东西交杂在一起,足以摧毁一个最坚强的人,这个时候,死反而是一种解脱。”
不得不说纪元庆这个人,看某些东西看的真的很透。
如今的江殊殷的确是生不如死的,他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小镇终日醉酒。
曾听人说一醉解千愁,可对于此时此刻的江殊殷而言,愁是解不了的,也只能扰乱他的神志,麻痹他的头脑使他少痛苦那么一点。
对于杀去他亲人的家伙,他始终觉得怎样惩罚他们都不为过分。
可唯独就对不起一个人……
从小到大他等了那么多年,期盼了一天又一天,做梦都想着能够见生父生母一面,哪怕是一面都好。后来,时日长了,渐渐懂事的他明白自己被遗弃了,看着那些依偎在父母怀中的孩子,他终归是非常羡慕的。对父母幼时的抛弃,也慢慢带了浓厚的恨意。
他恨他们为什么丢弃自己,但幸好,他还有师父。
想起沈清书,醉倒路上的江殊殷轻轻勾起唇角。沈清书就是他心头的明月光,就是那个能在冰冷灰暗的世界中,唯一能给他温暖的那束光,也是照亮他一生的太阳。
只要有他,江殊殷再不能想到自己还缺什么。
可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这样的。
江殊殷鼻子一酸,抱着深色的酒坛子继续灌酒。
他喝的丁玲烂醉,走在漆黑的路上摇摇晃晃,只怕此刻有谁伸手推他一把,他就会立刻摔倒。
突然间,他身后传来一阵追赶声,紧接着不等他回头,一个男子猛地从后方冲过来,一把将他推倒痛骂道:“滚开点死酒鬼,别挡你爷爷我的路!”
江殊殷被他推倒,却仍旧好好护着怀中的酒坛,歪倒在路边,眼睁睁的看着他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孩从自己跟前跑开。
看着他的动作,江殊殷倚在树根边,醉意朦胧的呢喃着:“我当是什么,原来是个人贩子。”
他刚将此话说完,一个女子又哭又骂的从后方追上来,一听他口中的话,不由用力踢了他一脚怒骂:“你这个死酒鬼,知道是人贩子怎么不拉一把?就知道喝酒,喝死你算了,没出息!”
看着那两人远去的背影,和女子哭喊怒骂的声音,江殊殷喝着怀中的烈酒自甘堕落的笑起来:“呵呵呵……人贩子又怎么了,天下的人贩子那么多,我哪里个个都拉的住?而且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呵呵,当初那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殊殷,去哪了?”他大笑着,如同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笑着笑着还是哭出来:“他去哪了?哈哈哈哈,我告诉你们,他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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