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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火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轲

    树上茂密的绿叶被风吹得摇晃,落日余晖透过枝叶间,光线斑驳洒落,晃晃悠悠照在地上。

    冬稚沐浴着这层薄光,不觉得热,更不觉得暖。

    几分钟后,陈就推着自行车出来。见冬稚等着路边,车头一转朝她而去。

    “等多久了怎么不发消息跟我说一声。”

    “没多久。”冬稚的声音微微有点哑。

    “嗓子怎么了”

    她抬眸凝他,慢慢摇了摇头,“没事。”轻咳一声说,“我刚出门。”

    陈就稍稍抬头,蹙了下眉,“那也不好。”

    “走吧。”不继续谈这个,冬稚推车前行,陈就和他并排。

    走了两步,她说:“我刚刚看到你爸了。司机开车出来,在我旁边停了一下。”

    陈就面色一顿,“他说什么了吗”

    冬稚说:“他开了车窗,跟我说了两句话。”

    “说什么”他明显紧张起来。

    “没说什么。他问我是不是在等你,我点头,他问我怎么不进去等,让我进去。”

    陈就脸色稍霁,松了口气。

    “我妈今天中午就出门了,我爸本来不在家,突然回来了。”他说,“我爸……他还好。他很少管家里的事,也不像我妈那样。我妈应该跟他说了,他知道我们闹别扭,但是什么都没说。我记得小的时候,我爸挺喜欢你的……”

    车轮碾着地面一圈圈向前,冬稚握紧车把手,陈就说的话入了耳里,又像是没有,一个字一个字不知飘到哪去。

    碎了,散了,然后无影无踪。

    ……

    早先清明节,学校里放了一天假,冬稚和冬勤嫂去给冬豫扫墓。

    但比起这天她们一向更注重冬豫的忌日。

    赶在工作日,冬稚请了假,早早起来,帮冬勤嫂打扫家里,整理得干净妥帖。然后就是摆祭品,平时吃饭的饭桌拖到客厅当成供桌。

    鸡肉、鸭肉、猪头肉;水果、熟食、米饭;香油、蜡烛、线香……

    每一年都一样,什么都不能少。

    在家里祭拜完,再去公墓。

    冬勤嫂先上了三支线香,接着冬稚也上了三支。

    “检查一下要带去的东西有没有少。”冬勤嫂边擦桌,一边让冬稚快去洗手。

    水盆就放在旁边,冬稚在水里搓洗手指,听冬勤嫂在背后又道:“等会从墓园回来,我去买点菜,弄点你爸爱吃的,也做几个你爱吃的……今天我请了假,扣一天工资,下午晚上干脆就不去了。”

    冬稚正用毛巾擦着手上的水珠,闻言一顿,回身皱眉问:“为什么要扣工资”

    “这不是请假嚒……”

    “那你上个月的假没用完呢,连着一个月都没休息。”

    “按月嘛,上个月的是上个月,这个月是这个月。”她说,“有事才请假,没事不就不请。上个月没事所以我就没休息。”

    冬稚板着脸:“就是白干可以,少干一天就扣钱”

    “不能这么说,斤斤计较的……”冬勤嫂皱了下眉,给供桌上的水果摆正,幽幽道,“你爸爸在陈家做了这么多年,从小能有口饭吃,有件衣服穿,还能好好地把学给上了,那个时候读到高中,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你爸下葬的钱,还是陈家包揽过去的。”

    冬稚动了动唇,要说话,冬勤嫂叹气道:“你爸在的时候常说要挣够钱给咱们换新房,我没本事,心里却一直放不下他这个心愿,可惜他走了这么几年,我前前后后才攒了那么一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买上新房子。”

    她站在桌前,看着正正摆着的那张黑白照片,眼里浓浓情绪化不开。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把你爸的遗像擦得锃亮锃亮,就摆在新家光线最好的地方。他天天说咱们家屋檐太低,又潮湿,光线暗,你看书写字,我做针线,对眼睛都不好……”

    屋子里,她的声音低低的,最后低至湮灭。

    “妈。”

    冬稚突然叫她,冬勤嫂回头,“干什么”

    看着她沧桑的面容,脸颊边角细纹开始生长,而越过她,供桌上的遗像里,冬豫的脸从很早开始,就定格成了黑白。

    一股气在五脏六腑来回,这种感觉只有冬稚自己知道。

    “……没什么。”咽下喉间滚烫的烧灼感,冬稚说,“我去看看东西齐了没,我们走吧。”

    待一切妥当,拎着东西站在门口,冬稚第无数次抬头看向前面。

    遮蔽了大半天光的这一栋,是陈家。

    是陈家。

    ……

    冬豫忌日过去一周,周末,陈就约冬稚晚上去看电影。还是之前去过的那个商场,可以逛一逛,聊聊天,吃过晚饭,再去顶楼的影院。

    两人分开走,冬稚出门更早,在商场一楼找了个休息的地方坐着等。

    周围来来往往都是人,大人带小孩,结伴的年轻人,放假出来消遣的学生……他们说着和自己生活相关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

    电影是八点开始,陈就说开场前在商场逛一会儿,若是算上吃饭,最少也得提前一个小时。

    冬稚等了许久,眼看七点到了,陈就还没来。

    打开手机,对话停在四十分钟前,他问她:“出门了么”

    她说:“已经到了。”

    他回了一个“好”。

    照理不应该这么久,冬稚给他打电话,那边不通。

    即使是夏天,外边的天也开始擦黑。商场里的人仍然来来往往,抬头看商场大楼顶端,透明的顶棚外,天已经不白。

    冬稚坐在长椅上,不知去哪,静静地发呆。

    呆了许久,长长抒出一口气,冬稚想起身走一走,手机突然在掌中震动。

    陈就打来电话。

    她接通,就听那边问:“你在哪”

    “我在商场一楼……”她说,“你在哪”

    陈就长叹了一气,“我在医院。”

    冬稚一愣,“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我。”他说,“是我妈。”

    “……”她沉默。

    “给你发消息的时候我已经出门了,半路接到电话,说我妈被送去医院了,让我赶紧过去。”陈就说,“我只好立刻赶去,一时着急,想起来要给你打电话,手机没电关机了。我刚找护士姐姐借了充电的……”

    冬稚轻声问:“你妈呢她怎么样。”

    “没什么事。说是低血糖。她本来跟……朋友在一块,突然晕了,就送来了医院。”

    “嗯。”她没多说。

    陈就说:“我爸不在家,我现在走不开。”顿了顿,他沉声道,“你先回家吧。这次欠着,下次补上。”

    她还没说话,他又道:“明天早上我给你带牛奶。”

    冬稚说好,“你自己小心。”

    而后挂了电话。

    ……

    萧静然在病床上睡着,手背插着针,正挂点滴。

    刚才醒了一会儿,陈就刚好赶到,她拉着他的手不说话就是哭,即使闹了别扭,关系仍在僵硬中,陈就好歹也是她儿子,没有甩手把她扔在医院不管的道理。

    在走廊角落和冬稚打完电话,陈就返回病房前,门外凳上坐着的女人站起身:“你妈看样子睡了,你爸今天回不来是不是那阿姨在这陪你守着……”

    “没事。”陈就扯出浅浅的笑,“您回去吧阿姨,今天麻烦您了,我一个人在这就行。实在不行我往家里打电话,人够的。”

    赵太太慈爱地端详他,道:“你别跟阿姨客气。今天也是,不知道怎么搞的,我本来想你妈约了一起做个美容什么的,谁知道她突然晕了,哎。趁这个机会给她做个全身检查也好,不着急出院,检查完了明天再回去。”

    陈就点点头。

    “你爸不在,难为你了。”

    “应该的。”他说。

    赵太太看




35.火火火
    一二三四五六七, 马兰开花三十二  不说别的班,就是自己班上的人冬稚未必都能叫出名字,男生做介绍的时候她就只听着不说话。

    靠着走廊扶栏, 打闹的人都在门口那一处。时值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明儿是这周的休息日,晚上不用上自习,教室空了一半,剩下的不是负责值日的, 就是懒懒散散磋磨时间不急着走的人。

    今天天气有点好。其实也不算, 冬稚看着空气里飘着的浮尘被斜阳照得无所遁形, 脑子里闪过刚刚计算的那道题目。

    每周的休息日都得给家里打下手,她打算做完试卷再走。她成绩不算突出,做题目常有费劲的时候, 一往深了想就像扎进海里。

    “……所以说,其实挺划算的。”

    阴影刹那间覆下来, 男生说着说着忽然朝她靠近,只差抬手撑住柱子就能将她禁锢在身前。

    安全空间被侵犯, 冬稚回神,往旁边躲开。

    “你觉得怎么样,不用考虑吧”

    男生在笑, 没在意她的举动。

    冬稚盯住他,“你再重复一遍。”

    他皱了下眉, 耐着性子复述。

    面前的脸光论长相并不讨厌, 相反很和善。冬稚看着他的嘴张张合合, 一个字一个字蹦进耳朵,她直勾勾盯着看,那张嘴越看,在视野里就越是被放大。

    “怎么样”说到最后,男生又问。

    “你的包给我。”冬稚忽然说。

    男生背着一个单肩包,她见过这个牌子,价格不便宜。

    虽然她的要求很莫名其妙,男生愣了一下,还是脱下包交给她。

    “这个包还不是我最贵的,我跟你说……”

    话没说完,背包拉链“唰”地被拉开。

    冬稚往空中一扔,包和里头装的东西,试卷、书、还有一些别的,哗哗啦啦,纷扬落在楼下草坪,铺了一地。

    ……

    陈就和赵梨洁在一楼廊边说话。

    “啪”地一声,忽然响起东西落地的动静,随即教学楼的矮台阶前传来一声骂咧惊呼:“……我艹!”

    两个人同时转头看去。

    拄着扫把清扫草坪旁路面的男生也不避人,偷玩手机,一条道扫了快半个小时还没扫完。摸鱼没人管他,反倒是被突然落到草坪上的东西吓着,男生把扫把往地上一撴,朝楼上怒骂:“谁他妈往下扔东西!”

    赵梨洁扯了扯陈就的袖子,陈就的视线调转回来。

    “等下一起去吃糯米糕好不好我上次和朋友发现北桥那边有一家店,是一对老夫妻开的,味道做的特别地道!他们家店开在巷子里,有很多人特意找到那里去买他们家的糯米糕。而且喔,他们家的糯米都是老爷爷手打的,不是用机器做出来,和……”

    赵梨洁越说越雀跃,眉眼都浮上笑。

    陈就静静听着,视线扫到她不经意露出的手腕,忽然插话:“你手上的手链是哪来的”

    “……这个”赵梨洁一顿,冲他笑,“上次放学我们一起回家的时候,路过那个编手链的摊子,你不是盯着这一条的款式看了好久吗所以第二天路过那里我就买了这条。你的眼光那么好,你觉得好看的肯定很好看。怎么了”

    她晃晃手,亮晶晶的眼期许地看向他,“不好看吗”

    “没有。”陈就抿了下唇,“很好看。”

    赵梨洁笑得露出一口皓齿,“做糯米糕的那家店我还没说完呢!真的,我不骗你喔,那一家的糯米糕真的做的很……”

    楼梯上突然冲下来一个人,抬头就嚷着问:“刚刚的包在哪”

    不仅陈就和赵梨洁看过去,扫地的那个男生闻声,拖着扫把走近了一些,“在那边草坪上。”

    楼梯上下来的男生和扫地的男生,包括陈就在内,其实都算认识。毕竟同是一个年级的学生,不是在球场上切磋过,就是互相认识彼此的朋友,或者曾经是同学的同学。

    扫地的问:“谁扔的啊”

    那人下来帮忙捡包,朝那边跑过去,捡起包才答应:“冬稚扔的。”

    “13班那个她有病啊!是你的包吗她干嘛丢下来”

    “不是,是扬飞的。扬飞说有事去找她,个狗卵不知道搞什么,跟冬稚说了几句话,冬稚突然就发神经把他的包扔下来了。”

    “她……”

    扫地的男生还没说话,陈就蓦地插嘴:“冬稚人呢”

    两个男生不约而同看过来。

    捡包那位拍草屑的动作停了停,说:“在她们班。”

    陈就眉头一紧,对赵梨洁道:“今天你自己回家吧,我不和你一起了。你注意安全。”

    说罢就往楼梯跑。

    “陈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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