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多娇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夜雨惊荷著
岫烟忍不住大笑:“我还没见过你这样识时务的丫头。按照你这一番话,我非但不能责怪你,还要因为你的手下留情而重重感谢你喽?”
换了别人,大约听了邢岫烟的话便先要战粟不已,可麝月和别的丫头不同,连袭人都不敢说完全了解她,晴雯在与袭人针锋相对的时候。也要下意识的给麝月几分面子。所以这样一个丫头,在听了岫烟调侃的话语之后,不焦躁,反而笑了起来:“姑娘的谢不敢当。只盼着姑娘在对付那一位的时候,对我们怡红院其他人手下留情些。”
麝月口中的那一位当然不会是袭人。
袭人的身份还轮不到邢姑娘费尽心思去对付,麝月很清楚,就凭王夫人几次三番谋害邢、林两位姑娘。眼前这位小姑奶奶就绝不会轻饶了王夫人。
她二人正在此说话,外面怡红院的大门被人狠狠的撞开,却是晴雯气哼哼回了院子。她身后跟着陪着小心的碧痕和秋纹。
三人借着灯光,忽然看见高台上站着三个人。晴雯气便不打一处来:“都死绝不成?看见我们进来也不知道倒口茶!”
秋纹和碧痕知道这是晴雯借故撒气,忙陪笑:“好了好了,我们亲自去斟茶与你。晴雯你且回房休息着。”
晴雯甩开秋纹的臂膊。冷笑道:“我可不敢用你们孝敬,免得花大奶奶回来,见你们两个跟我献媚,该赌气又拿我的不是!”
碧痕已经认出高台上站着美莲和美樱,她慌忙拉晴雯的袖口,低声斥道:“快别说了,你瞧那上面站着的是谁?”
晴雯一怔。果然顺势瞧去,脸色一变,撇下碧痕秋纹二人就跨步上了高台。晴雯强笑道:“两位妹妹怎么来我们这儿了?”
美莲刚才经晴雯那一喊,原没什么好脸色,美樱却想着息事宁人,便笑道:“我们姑娘经过潇湘馆,口中干渴,正好路过讨一碗水吃。”
晴雯侧耳去听,知道是麝月在家,便松了口气,撩起竹帘要往里进:“邢姑娘来,自然是贵客,我去瞧瞧。”她才迈脚,门内的人已经率先走了出来。
二人碰了个对面,岫烟笑道:“咦?你们几个怎么没在前面听戏?”
晴雯撇着嘴:“咿咿呀呀不知唱的什么意思,珍大爷还不如请个杂耍的戏班子要来的更热闹些,邢姑娘知道,我们是粗人,不敢在太太姑娘们面前露怯。”
晴雯性子直爽,最近一段时间又颇为如意,所以说话十分随意。
岫烟已经从麝月这里听说了怡红院里许多“趣事”,便笑道:“等将来宝玉做了当家的老爷,你要什么他难道还不依你?别说一个杂耍班子,就是整个戏园子搬进贾府来,也是件容易的事儿。好了,夜已经起风,我也该和我们太太回去了。”
晴雯担心园子里漆黑不好走,忙打发碧痕和秋纹各提着一盏红灯送邢岫烟出园。她们一出怡红院的大门,晴雯便将麝月叫进了屋,严严实实堵住房门:“邢姑娘究竟来做什么?”
麝月心一动,口中自顾自笑道:“不就是歇歇脚,吃口茶?”
晴雯冷哼:“你也甭打马虎眼在这儿骗我,我知道你最近很不老实,常和春燕在一处叽叽咕咕不知说些什么,今儿大伙儿都出去玩,偏你们俩在家,偏邢姑娘就赶的那么巧就来了。趁早告诉了我才好,免得我问春燕,把你的底细都抖出来。”
麝月不紧不慢的踱回床沿,伸手叠着宝玉换洗下来的小衣:“也不用威胁,咱们几个在一起服侍宝玉多年,我是什么脾气,你再清楚不过,只要我不想说,便是二太太亲自来问,也不能知道半个字。”她略抬头扫了晴雯一眼:“不过你放心,这事儿和你半点关系没有,就是打听去也无用。”
麝月的姿色,在怡红院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可惜论温柔可亲,她上面永远有个花袭人挡着;论娇蛮泼辣,又不敌晴雯的爽利。如此一来,麝月就显得暗淡许多。纵然也是一等大丫鬟,可宝玉对其并不上心。
原以为就这样浑浑噩噩对付几年,等宝玉烦了她们,麝月就找个借口出去,就凭这个一等丫鬟的身份,麝月也不愁找不到好人家。可一切在袭人被封作姨娘之后渐渐发生了变化。
那位花姨奶奶自恃身份贵重了,便不好再像以前一样处处黏在宝玉身边,又为博个好名声叫王氏高看她一眼,所以众人面前总远着宝玉,连近身服侍穿衣的活儿也都交给了麝月、碧痕来做。
宝玉开始尚不习惯,但麝月比袭人更用心十倍,没过小半月,宝玉每每喊人,也不再叫袭人,而只是召唤麝月或晴雯。
等袭人回过味儿来,想要重夺大权的时候,晴雯就搬出贾母这尊大佛来挡着。连王氏也觉得,一个姨娘该以侍奉少爷为主,而不是想着怎么和将来的少奶奶夺权。
麝月心境有了巨大变化,说话做事的时候便硬气了许多,晴雯见她随意敷衍自己,虽然不满,却不敢硬碰硬。
等晚间贾宝玉回来,听晴雯说邢岫烟来过,悔的捶足顿胸:“蠢材蠢材,邢姐姐来这样的大事,你们怎么不赶紧打发小丫头去前面告诉我?晴雯也是,亏的我平时最器重你,难道我是什么心思还不明白?”
晴雯被无端骂了一通,脸色铁青,口中便无遮拦道:“二爷也不用动怒,我不去叫你都是为二爷好。那邢大姑娘是已经定了亲的人。她没个忌讳三更半夜往个爷们儿院子里来,可二爷不能不顾及荣国府的体面,也跟着往她眼前凑。老太太和太太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们看顾好二爷,我就不能眼睁睁瞧着二爷要犯错却不提醒。”
贾宝玉被噎个半死,连衣裳也没脱,赌气倒在床上胡乱睡了,连袭人几时回来的也不知。
第二日一清早,卢氏便打发人去对门探消息。回来的小厮喜道:“乾家的老太爷特别喜欢咱们林姑娘,给了一个大封红。”
卢氏想到那位并不好相处的继室,忙问:“那位老太太呢?”
“送了林姑娘一支金钗,余下几家都是差不多的礼物。”
听说只是一支凤钗,卢氏就有几分不悦,岫烟忙笑道:“好在他们今天就回那边的老宅子了,一年也见不上几次面,何必在意这种小事!我想,颦儿三日后回门,他们小夫妻于情于理也要来咱家拜一拜,我们不如叫广元楼的大师傅来掌勺?”
广元楼的大师傅是御膳房出来的老人儿,京城很多富贵人家宴饮时,都喜欢请他们撑门面。岫烟的建议正好提醒了卢氏:“你说......要不要下个帖子去请乾家的老太爷吃顿便饭?”
“妈不说我也想着这事儿呢,可我爸抽不出时间,总不能我们两个单独宴请他们吧?”
邢忠近日公事繁忙,大皇子奶兄弟的那桩案子不但没有了结,反而进入了焦灼的态势。刑部众人如临大敌,唯恐得罪大皇子。程子墨当即提拔邢忠,将这桩案子全交给了邢忠做主料理。
卢氏也清楚女儿的话不无道理,“那就只请乾家的女眷。那个继室不是很嚣张嘛,咱们也不能叫对方小瞧了颦儿。叫账房提五百两银子,别吝惜钱财,只要办的雅而不俗才好。”
五百两,足可以在京城不太繁华的地方买个前后进的小宅子里,现卢氏却只用来办个宴席,管中窥豹也可知其奢华程度不下于任何王府的宴会。
母女俩正商议的热闹,林黛玉的丫鬟春纤却在门口求见。原来是乾家老太爷一定要请卢氏母女过府叙话,听春纤的意思,几乎不容许她们反对呢!
红楼多娇 277、一个红脸一个白脸
卢氏见打发来的是春纤而不是寻常丫头,便心生不安,忙问是什么缘故。冰@火!中文..
偏春纤不及紫鹃灵便,她竟是个只知道传话而不知道怎么内中隐情的痴丫头:“我只在正堂外面伺候,里面的事情一概不知,还是紫鹃姐姐亲自出来,叫我往太太这边来请。哦,对了,跟着紫鹃姐姐一并出来的还有个老太爷那边的丫鬟,因我出来的急,也没仔细问紫鹃姐姐那是什么人。”
卢氏看了看女儿:“你说咱们去还是不去?”
岫烟笑道:“乾家来请妈,无非两个极端,要么是真心诚意感谢咱们,要么......就是存了歪心思,打颦儿嫁妆的主意。”
春纤听岫烟这样说,急忙道:“邢姑娘放心,紫鹃姐姐嘱咐的紧,我们眼睛都没敢合,连夜查点了一遍嫁妆,连只耳坠子都没少,如今是雪雁带着藕官几个在守着呢。”
卢氏见她忠心护主的模样,便多几分好感,伸手叫大丫鬟与春纤搬了个小杌子坐。春纤不敢:“我怕我们姑娘那里等的急,太太要是不得空,我就回禀了去。”
卢氏想了想,才与岫烟道:“林丫头脸皮儿薄,有些话不好说,只能找咱们帮忙。我和乾家那位继室年岁相仿,可她辈分却比我高一等,许多话我驳斥了不好,不驳斥更不好,索性不去。你替我走一遭,先看看他们家是好意还是歹意,若有不对劲的地方,你爸回来咱们细商量再说。”
岫烟点头答应,回屋重新换了一身玫瑰紫的宫装,平添了许多尊贵。美莲从来首饰匣里找出根景福长绵簪:“姑娘不如插这个?旁边顺着两串儿流苏,更显端庄。我记得匣子里收着好几种流苏款式,也有顶端带凤头的、雀头的、鸳鸯的、蝙蝠的。样式更有龙凤呈祥、彩凤双飞、丹凤朝阳等好多种。”
岫烟却摇摇头:“乾家是书香门第。听说那位老太爷更有些古板,我若穿戴华贵,未免喧宾夺主,即便乾家人嘴上不说,心里也未必乐意。你去把前儿宫里赏赐下来的绒花拿出来戴。”
美莲苦着脸:“绒花?那也未免太寒酸了些吧?那是姑娘你打算赏人用的。”
岫烟笑啐道:“宫里赏赐下来的绒花和寻常街市上买的怎能一样?皇家也不是一味只用金玉,像是绒、绢、绫、绸等质地的头花,宫里的娘娘们也常有佩戴。那些皇商们为夺宫里娘娘的青睐,便调换着花样去弄,便如那绒花,就有白、粉、桃红三晕色的牡丹花。浅黄、中黄、深黄三色的菊花,白、藕、雪青三色的月季花及粉、白相间的梅花等等,听说能历时百年之久。仍鲜艳悦人。”
几个丫鬟听的津津有味,美樱早将那匣子绒花捧了过来,听见姑娘这样讲,便笑道:“怪不得五皇子巴巴儿地送了来,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
匣子一开。果然和那些粗制的绒花不同。
说是绒花,殊不知比真花更真,匣子里又熏染了茉莉的花香,更是芳香扑鼻。
岫烟捡了一支玉兰,余下的那些仍旧在匣子中:“叫春纤捧着,待会儿见了乾家的女眷们。也好有个见面礼。”
美莲恹恹道:“姑娘,你可别说我小气,连几朵花都不肯。只是你又不是长辈,就算有见面礼,也是乾家的人给你,怎么能叫你破费?”
岫烟对着镜子照了照,见总无该改之处。这才起身出门,一路走一路与她等人道:“家里抱怨几声也就罢了。可不准在林姑娘和乾家的面前露出半点不情愿之色。春纤也记在心里,今儿听到的话不准往你们姑娘那里传,她是个多心的热,我不想为这点小事叫她难过。”
春纤瞄了眼美莲,怯怯应道:“邢姑娘放心,我一定噤口不言。”
二门处预备了一顶橡凉木的软轿,十几个人簇拥着岫烟出了大门往斜对门而去。林黛玉这新宅子之中,当初置办时有一多半下人是卢氏着手买的,连守门的家丁也不例外。那些小厮婆子们不认识新娘子林黛玉,却没有不认识邢家车轿的。
知道是邢家大姑娘过府,几个赶过来迎接的人更是小心再小心。
新宅子的正堂名唤作明诚堂,是款待宾朋之地,当初修缮的时候并未大动,那匾额也是戚家用旧了的,并未挪走。倒是明诚堂外面的园子里新种植了几百杆修竹,此刻愈发苍翠郁郁。
“回禀老太爷,邢家的太太身子不适,没得空来,来的是他们家大小姐。如今已经到了大门口。”小丫鬟匆匆进来回禀。
乾家老太爷容颜微皱,他那继室夫人忙笑道:“一个小丫头,老太爷不见也罢,我辈分高出许多,代了你去瞧也就罢了。”
乾觅和林黛玉就坐在下手位上,乾觅闻言此话,立即说道:“祖父,邢姑娘虽然是晚辈,可却对我们夫妻有恩,祖父也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你不能不见邢家小姐。”
乾老太爷捻着短须颔首:“觅哥儿说的在理,咱们在京城的日子能有几天?不过月余就要返回济宁,觅哥儿这里有什么大事儿咱们都伸不上手。唯有希望邢家念及孙媳妇的情分,多少能给觅哥儿些助力。”
乾家老太爷指着女儿,便是那位撮合婚事的大姑奶奶:“你和邢家最熟,便亲自去接这位姑娘来见一见,免得人家说咱们没礼数,玷污了乾百年声誉。”乾大姑奶奶巴不得父亲这样说,继而得意的看了眼继母,便往出走。
乾觅与林黛玉使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黛玉却仍是急切的看着大门口。
不多时,一道玫瑰紫色的倩影与大姑奶奶比肩而来。大伙儿的眼睛和林黛玉一般,都落在这来者身上,久久不能移开。
乾老太爷这两年眼睛愈发昏花了,可还是隐约能瞧见来者不俗的样貌和打扮。
乾大姑奶奶挽着岫烟的手与老太爷笑道:“父亲,这就是邢太太的大女儿。与咱们觅哥儿媳妇情同姊妹,关系极好。”
“岫烟见过乾老太爷。”岫烟微微屈膝,礼数上挑不出半点毛病。
乾老太爷朗笑道:“快起来快起来,咱们都是一家人,今后可不要这么客气。”乾大姑奶奶伸手去搀人,那边乾觅的大嫂也已经迎了上来,二人一左一右将邢岫烟夹住,一并落座在了厅中。
乾家跟着老太爷来的几个孙女都私下偷偷打量着邢岫烟,她们初见林黛玉的时候便已经觉得吃惊不已,没想到,小嫂子的姐姐更是个绝色。
跟着乾家老太爷来京城的几个小姑都是知书达理的,并没人拈酸吃醋,反觉对邢岫烟起了交好之心。
乾家继夫人不悦的轻咳一声,众女眷们立即抽回眼神,不敢多瞄。
岫烟见状,心下微沉。光看乾家这些姑娘们轻易镇压下去,就可知这位继夫人应该是有些手段的。她笑道:“昨日我们太太在荣国府吃酒,回家后就有些不舒服,不能亲自来给乾老太爷请安,母亲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只好打发我来和您赔个不是。”
乾老太爷忙道:“养好身体要紧,况且我们也无甚要紧的,只为请邢太太过府一叙表示感谢。觅哥儿媳妇是邢太太看着长大的,等我们走后,觅哥儿少不得要叨扰邢太太,我这当祖父的,自然要感谢一番。”
岫烟笑望着乾觅并林黛玉:“我们太太早说过,从今往后只把姑爷当儿子一般对待。老太爷还请放心,有我们邢家在,自然不会叫姑爷在官场上吃亏。”
继夫人霍的冷笑道:“呦,这话可别夸大了吧。据我所知,邢家的老爷也不过就是个四品小吏,难道真有手可通天的本事?别是随便说说,今后我们觅哥儿真求到邢太太那里,却全都不作数了吧?”
乾老太爷低声呵斥妻子:“你又犯什么糊涂,这种寒心的话怎么能当着小辈们面前说?况且邢太太对咱们觅哥儿多大的恩德,你不是不清楚。”
继夫人的脸上忙堆起笑意:“老太爷别生气,我也是为觅哥儿担心。他还是个小孩子呢,什么也不懂,现如今又娶了个年纪更小的。我就怕啊,这夫妻俩身边没人指点,这么大的府邸,可怎么管理呢?总不好叫邢太太一直管着吧?”
见乾老太爷不做声了,乾觅心中暗暗咬牙,对素来就喜欢挑拨是非的继夫人恨不得抽筋剥皮。乾觅便道:“老太太放心,林氏在邢府的时候跟着邢太太学过管家的本事,别说只是现在二三十口人,便是再多几倍,也无甚难事。”
乾觅和继夫人的唇枪舌战在一开始就显露出了端倪,岫烟留意到,女眷们都目不斜视,一个吃惊的都没有。
显然,在乾家,这种程度也只是些毛皮。
岫烟向林黛玉飘去一个眼神,黛玉会意,微微颔许,示意她并无大碍。
乾老太爷轻轻一叹,与邢岫烟笑道:“叫邢姑娘见笑了,不过......我这夫人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林氏年纪毕竟太小,觅哥儿又是初入官场,今后打点同僚,女眷们走动,我也不得不为这两个孩子上心些。”
岫烟莞尔一笑,语气甚是和蔼:“那依着乾老太爷的意思,怎么才能叫您放心呢?”
红楼多娇 278、贪心不足合谋图产
乾老太爷原本对邢岫烟的印象不错,觉得此女知书达理,虽然是个商户出身,可身上有几分文墨气,他又敬重林黛玉的家世,觉得能得林如海临终托孤的人家,必定也不是粗鄙之辈。<冰火#中文..可没等几句话说开,乾老太爷听邢岫烟句句话中都带着嘲讽的意味,乾老太爷便心寒不少。
转而细想想,邢家指不定就是故意打发个小丫头来怠慢自己。乾老太爷遂不冷不热的笑道:“觅哥儿官场历练不足,老夫想请邢家老爷帮着指点指点,再怎样讲,邢老爷也做了几年的县令,从地方到天庭,这难得的经历就值得觅哥儿用心去学。”
岫烟自然满口应承下来,见乾老太爷不再提苛刻的要求,更乐的装聋作哑。临行前,她叫春纤将捧着的匣子打开呈递给众人看:“和几位妹妹初次见面,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相送。这是宫里的新鲜花样,几位妹妹不嫌弃就拿着,究竟是我的一点心意。”
这回乾老太爷和继室夫人共带了三位小姐进京,都是嫡出得宠的本家姑娘,就为到京城里见见世面,将来嫁到婆家去的时候,不会因为见识短浅而被夫家嫌弃。
三位姑娘早看见了簪在岫烟发端上的玉兰。颜色娇嫩且不提,上面还含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儿,就似刚刚折下来一般。乾家的三位姑娘还奇怪呢,无论邢岫烟怎么扭头侧首,那露珠好像黏上似的,就是不动分毫。现听人家一讲,不由纷纷脸红,才知道竟是个假绒花。
岫烟淡淡扫了黛玉一眼,黛玉心中会意,忙上前。从匣子里拈了一支粉桃:“这春桃犹如朝霞,暮春亮丽,花香怡人,最适合大妹妹。”
立于三人之首的少女忙接过,先冲邢岫烟欠欠身,迟疑了小片刻,又与林黛玉道了谢。
乾家余下两个女孩儿分别得了支牡丹、芍药,都是艳色中的极品。连乾大姑奶奶也得了一支。这位姑奶奶待岫烟最是热络,绒花一上手,她便笑盈盈道:“我这头今儿可喜庆。簪了朵大红的,不过这么一瞧,倒年轻不少。”
乾家大姑奶奶转而看向乾老太爷:“父亲觉得如何?”
老太爷抿嘴笑道:“你已经多大的年纪?还和几个小辈胡闹。快摘了下来,免得被你婆婆瞧见笑话。”
乾家大姑奶奶可舍不得摘,这绒花说不名贵却也名贵,是宫里皇后娘娘专门赏给几位亲近的诰命夫人的。她夫家的小姑子就得了这么一匣子,宝贝似的戴着。日日换新样子不重复,却谁也不肯送一支。
乾家大姑奶指着不远处一位端坐的少妇笑道:“弟妹还和我平辈呢,只怕头上簪戴的比我这个还娇艳。”
大伙儿顺着姑奶奶的手往那边瞧,原稳稳当当坐着的少妇慌忙起身,抬手就要摘发髻上的配饰。继夫人狠狠瞪了大姑奶奶一眼,继而打圆场道:“这也没什么。老七的媳妇原本就年轻,比咱们家几个姑娘也大不了几岁,她公婆俱在。儿女双全,是个最有福气的人,别人不配带红花,她却最合适。”
对面的岫烟冷眼往那位七奶奶方向瞧,原来她的丈夫就是明着挤兑乾觅。把乾觅准备成婚的宅子撬到手的那位。岫烟眼珠儿微动,上下一番打量。见这少妇身材微丰,个子却十分高大,那身蜀锦做成的夏衫被极大限度的撑开,再加上这少妇板着身子,又平添了几分严肃。
七奶奶忙笑道:“昨儿忙觅哥少爷的婚事,三更才睡下,故脸色消沉了,我便想着,借几朵大红色换换气色,故戴了这些。”
继夫人心疼的看着嫡亲的儿媳:“你这孩子,凭多大的事,有下人们操劳呢,我每每瞧见你操劳的时候,都心疼的不得了。”继夫人扭头与乾老太爷嗔道:“咱们老七媳妇是最吃苦的一个,管家也很有一手。老爷,要我说......”
乾老太爷立即打断继夫人下面的话,只笑与岫烟道:“既然邢太太身子不舒爽,我们也不好勉强,等改日她病好了,再请邢姑娘和府上的太太过来叙话。”
岫烟从头到尾没能与林黛玉说上一句亲密的话,等她被送出明诚堂,岫烟忙低声吩咐了美莲:“你叫人盯着乾大姑奶奶的动静,只要见她晚间从门子里出来,就请来咱们家说话儿。”
不到晚间,对面乾大姑奶奶果然坐着小轿要往家返,门口一直盯梢的婆子赶忙拦住了小轿。乾大姑奶奶听说是邢岫烟邀请,踌躇片刻,却还是叫轿夫拐进了邢家的角门。
二人一见,岫烟便笑道:“今儿究竟唱的是哪出戏?姑太太好歹点拨点拨我,免得闹出什么笑话来。”岫烟亲自让了乾大姑奶奶坐了她平日的位置,又端茶送水,很是小心殷勤。
殊不知,岫烟越是这个样子,乾大姑奶奶心里越是过意不去。她一把按住正要剥果子给自己的岫烟,和颜悦色道:“好姑娘,你且坐着。我知你们家当家理事儿的不是邢太太,倒是你。这话不好和邢太太说,怕邢太太伤心,更怕邢太太因此忌恨上我们家小姑子。那我可就......”
岫烟冷眼瞧着乾大姑奶奶满脸为难之色,遂笑道:“姑太太放心,我们太太从来不是哪种人。她和徐夫人感情亲密,时常笑着说要结拜金兰呢,又怎么会生她的气?”
乾大姑奶奶面色羞赧,愧疚爬满了眼角:“刚邢姑娘也瞧见我们家那位继夫人了,在济宁府仗着我父亲的宠信,嚣张跋扈到了极致。可邢姑娘也知道,济宁府多大,皇城脚下,天子之地又有多大。她还用那老把戏魅惑我父亲,这不......非眼馋觅哥儿媳妇的陪嫁宅子。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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