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多娇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夜雨惊荷著
岫烟再也忍不住,一阵冷笑响彻内室:“我就说继夫人那几句敲山震虎的话很叫人费解,现在听姑太太数语,才知道是什么缘故。”
岫烟从乾大姑奶奶那里把继夫人的小算盘打探的的清清楚楚,而这厢,继夫人却以为乾老太爷含含糊糊的话语,并不直接帮衬起自己而感到气闷:“老爷怎么不叫我直接告诉邢家的小丫头?”
乾老太爷捻着胡须叹道:“你着什么急?那宅子好端端又长不了脚,难道还会差这一时半会儿?”
红楼多娇 279、夏日酷暑喜吃凉瓜
“昨儿咱们商量的好好的,今早趁着林氏敬茶,一起就把那事儿讲出来,免得以后林氏在这宅子里立住脚跟,咱们就是想把这管家的权利交给老七媳妇,底下那些奴才们也会阳奉阴违。..”
不怪继夫人会心急办成此事,实在是因为她当年嫁进乾家的时候,就狠狠吃了大亏。继夫人家世平凡,不过有个做济宁知府的远房叔叔,这位济宁知府为和乾家打成一片,眼见乾老太爷丧偶,便从族中侄女中选了继夫人嫁往乾家。
临出嫁前,知府夫人千叮咛,现在管家的是乾家大太太,继夫人是新媳妇,虽然为长,但究竟是填房,不好一进门就与大太太争夺管家的权利。最好等个一年半载,先博了乾老太爷的喜好,再慢慢筹谋此事不迟。
继夫人小门小户,哪里懂得这些,她本就为嫁进高门而诚惶诚恐,自然把知府夫人的话当做圣旨一般谨遵不逾。谁想又过二三年,继夫人就是想管家,可下面的仆妇们根本不服教导,大房的势力已成规模,完全不容撼动。继夫人这才悔不当初,总觉得自己当年就该趁着老太爷对自己的新鲜劲儿,一举夺下这管家的大权。
故,今日她才会积极为嫡亲的老七媳妇费尽心思,甚至不惜要和二房的独苗乾觅反目。
乾老太爷被她磨的实在无法,便道:“怨不得你在家的时候总拿老大媳妇没法子,怎么不仔细瞧瞧现如今的情势。这宅子虽然对外只说是乾家为迎娶林如海之女而耗费巨资置办的,可宅中妇孺又有几个不清楚它的来历?那是邢家为免得林氏委屈,掏了自己的腰包。我冷眼瞧着,头午邢家的姑娘来,几个丫鬟婆子竟只知道对其阿谀逢迎,待咱们家的女孩子却不冷不淡。”
继夫人面色沉郁:“这些眼高手低的狗奴才。看我不发卖几个,她们也不晓得我的手段。”
乾老太爷冷笑:“发卖?你可有她们的卖身契?我不妨这么猜,或许邢家就为留一手,那房契也没在林氏手中。”
继夫人一听这话早就慌:“老爷,那可如何是好,我早答应了小七。况且你也明白,我不是那种厚颜无耻的人,实在是没了法子。这宅子就处在凤尾胡同中,来往不是达官就是显贵,于小七在仕途上不知多少的益处。”
乾老太爷对这个小儿子也总是束手无策。
他晚年得子。自然万般宠爱,愈发惯养的这位七老爷无法无天。在济宁府还都好说,然而到了京城。乾家连世家的末流都排不上。继夫人眼馋林氏的陪嫁丰厚,更觊觎现全家人住着的豪宅。
乾老太爷犹犹豫豫,然继夫人的几句话却打消了乾老太爷的迟疑。
“老爷当初要亲自带着觅哥儿,我本就不同意。二房的家产是你主张收回公中的,觅哥儿虽小。可他向来与大房走的亲近,大房那夫妻俩不是省油的灯,少不得在背后诟病。他们不敢明着数落老爷偏心,却会觉得是我这个后妈吹枕边风,叫老爷你下了那个决断。再者,新妇林氏又天生妖妖娆娆的媚人。我怕觅哥儿整日沉迷于女色之中,不如叫老七媳妇在这里盯着。老爷是知道的,老七媳妇是最稳妥的人。咱们不妨就和觅哥儿说。只是借住,等林氏有了料理家事的能力,他们夫妻再搬出去也不迟。”
继夫人心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只要乾觅和林氏肯答应,今后搬不搬出去。可就容不得他们作数了。
乾老太爷良久没吭声,继夫人还想再加一把火。忽有外面小厮进来回报,说曹大人家的女眷打发人送来一筐水蜜桃。
乾老太爷大喜:“曹郁与我同为恩师弟子,我虽然年长许多,不过恩师当年仙逝时,曹郁和我同去拜祭,他待我十分有礼。觅哥儿进翰林院当差,曹郁也曾出过不少气力。”
继夫人心思一动:“不如叫老七媳妇出面招呼,再叫林氏一旁历练历练。”
小厮忙道:“回禀老夫人,曹家的婆子已经去了四少奶奶处。小的知道这个消息也是四少奶奶打发人来回禀的。”
继夫人脸色大变:“四少奶奶不懂规矩,怎滴你们也不懂。她是新妇,如何敢一进门就管家招待客人,这,这岂不是明着打乾家的脸面,指责乾家后宅无人?”
小厮哆哆嗦嗦不敢回答。
乾老太爷不悦道:“好了,我早说过,宅子里恐怕都是林氏的耳目,不信,你只管找个婆子或丫头来问,看她们究竟是听你的多,还是听林氏的多。”
乾老太爷挥手屏退了小厮,低声与继夫人道:“咱们没两日就要回济宁,你休要多惹事端。叫老七媳妇帮着管家,我会与觅哥儿商量,你不要再插手。”
继夫人眼见一番唇舌就是白费,几乎没气个倒仰。
这边,岫烟亲自将乾家大姑奶奶送到大门外,后者拉了岫烟笑意不断:“你放心,觅哥儿是我的嫡亲侄子,林氏又是我亲自帮着撮合的,难道我会瞧着他们小夫妻被欺负而袖手旁观?你先莫和邢太太说此事,等我腾出手料理了那老妖婆,再叫邢太太知道也无妨。”
岫烟笑道:“求姑太太多疼惜疼惜我们林丫头,岫烟不敢不铭记在心。”当着门前一干陪侍人的面儿,岫烟亲自搀扶乾家大姑奶奶上了青轿,望着轿夫们走远,这才转身回了内宅。
一直等着回禀消息的管家娘子忙道:“按照姑娘的吩咐,领了曹家的人去对门送鲜果。招待的确实是咱们林姑娘,奴婢一直跟在左右,并没乾家的人捣乱。林姑娘知道是含英殿大学士家曹家来拜访,所以叫紫鹃按照上等封赏了她们,奴婢留心了一下,和姑娘平日打赏外面亲戚多数一样。林姑娘又把咱们冬天酿的玫瑰脯子送了四坛给曹家做回礼,另有两瓶瞧着像是玫瑰露一样清秀的小瓶子。奴婢离着远,并没瞧清楚。”
岫烟笑着点头:“两样都送玫瑰便重了。颦儿不会不懂这里面的说道。大约是葡萄酒,都是红艳艳的,你一时看错也难怪。”
婆子忙赔笑:“听姑娘这么一说,可不是如此?”
邢家因岫烟喜欢种植花草,所以玫瑰便是最常见的,凡是来过邢家后花园的,无不赞颂羡慕,一年四季总有花开不败。夏日趁着花开的最娇艳的时候,岫烟便领着手巧的丫鬟婆子们采摘那些品相上佳的制作脯子。邢家腌渍的方子是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那些果脯不但色泽鲜亮。而且滋味酸甜可口,容易开胃,最得那些孕妇们的青睐。
邢家虽然不指望这个赚钱。可寄放到岫烟开的铺子里,一年下来也是四五千两的纯盈利。
卢氏去年又在京郊买了两个小庄子打通,专门用来种植果树,光是葡萄这一项便占了三分之一。成熟采摘之后,又由西域请来的酿造师傅亲自督造。封存上好的葡萄酒。
今年过节的时候,邢家的葡萄酒成了炙手可热的东西。谁家待客若不用此酒,便觉得轻慢客人似的。
岫烟听说林黛玉送的是此二物,便笑道:“颦儿出嫁前,我叫管家采买了一批西洋玻璃瓶,都是最精致不过的。又把父亲私藏的陈酿灌了进屋。凑够二十瓶给了颦儿。”
管家娘子狠狠吃了一惊,别人不清楚,她却知道。姑娘多年前酿的一批葡萄酒十分成功。而且放了二三年后味道越加的醇厚。可惜当时条件不允许,一共只得了两木桶。在苏州的时候,前刑部老尚书就为这个,没少去邢家打秋风。
这些年从南带到北,也就剩下了一桶多些。老爷当宝贝似的。也只有逢年过节才叫人取出点过过瘾。
姑娘一送就是二十瓶,纵然那瓶子再小。可也......太贵重了些。
岫烟见管家娘子默不作声,转念一想,今后自己出嫁,福哥儿年纪还太小,唯独黛玉能常回来照应,若是叫府里的人对她心存疙瘩,于一家人半点好处没有。莫不如把话说开。
岫烟笑道:“曹大人是朝中的清流,用金帛相送,非但不起效用反叫曹家小看了林妹妹。送等闲的物件,曹家又不缺,林妹妹情急之下能想到这个,已经算是难得。况且许多人家都喜欢咱们酿的葡萄酒,以此打通关系,对父亲也算是个帮衬。”
“姐姐说帮衬父亲什么?”正德笑意融融的进了门,几个丫鬟赶忙躬身见礼。
岫烟瞧他穿着厚密,不禁皱眉:“这样热的天,怎么想起穿这个?上回我给你拿凉蜀锦做了袍子,这个时候穿着最惬意。”
正德从姐姐手中接过团扇,没了命的狠扇,岫烟急的一把夺了下来,嗔道:“你这个法子解暑,明儿非着凉不可。白芙,把早起就放在井里沁着的夏瓜拿来给殿下。”
白芙瞅了正德一眼,笑眯眯的出了屋子。不大会儿果然端了一盘子切好的夏瓜,这瓜沙瓤红润,甘甜多汁,正德一连吃了三块还觉不够。
岫烟一面拿着扇子轻轻为他扇风纳凉,一面道:“慢些,总能叫你吃个够。”
随身侍奉的太监小安子忙赔笑道:“原来殿下喜欢吃这个,奴才明儿叫御膳房送几个去咱们宫里,放在井水里,殿下一下学就能享用。”
岫烟却慢条斯理道:“夏瓜虽然解暑,却不宜多吃。你回去之后,叫御膳房把瓜瓤都剔除干净,只留连着皮儿的那层白肉。叫刀工好的师傅细细密密的切成丝,或是做汤,或是包饺子都好。”
正德想起姐姐最擅长的那道菜,忙道:“我想吃姐姐做的西瓜馅儿饺子。”
小安子早听的瞠目结舌,指着不少被五皇子扔在一旁的西瓜皮:“姑娘的意思是,那瓜皮儿也能吃?”
还能做饺子!小安子仿佛听了什么天方夜谭似的,在宫里,每逢夏日,就是宫女们也能时而得块夏瓜解解暑。可见,这种东西十分寻常,并不是难得的东西。
然而就是浣衣局那些最低贱的宫婢,也没听说谁吃了夏瓜还要留皮儿的。
岫烟见小安子不解甚至怀疑的目光。便笑道:“古书上记载,这夏瓜又叫做天然白虎汤,说明是极好的补药。可惜人们过去只知道吃瓤,却不知最滋补的是在皮肉上。你们殿下小时候没少吃我包的西瓜丝饺子!”
正德早就口水四溢,他清清楚楚记得小时候,母亲忙着生意,多半是家姐在照顾他。家姐就时常在小厨房里包各种馅料的饺子,或是清水煮,或是上锅蒸,或是油锅煎......正德就拄着下巴坐在门槛上不眨眼的看着。现在回想起来,再比照宫里面活像自己尾巴的老七,自己小时候不知多幸福。
岫烟见正德这个馋模样。便打发美莲等去厨房预备馅料和面,又命小安子在外面守门。
“昨儿你回去后,皇帝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问,今早上书房做功课,文师傅还夸我答得巧妙。不知谁告诉了父皇。刚才陪驾的时候,父皇还赏了我一块美玉。”正德用湿帕子擦了手,将怀里的美玉递给岫烟:“姐姐留着玩儿吧。”
岫烟用藕粉色的帕子将美玉接住,细细看过后,心中若有所思:“这是个好东西,我晚上给你打个络子络上。你平时缀在腰间。也算不辱没了它。放我这儿,一年到头也不见得叫它出来透透风。”
岫烟将美玉包好,又道:“你是从上书房来?怎么穿了这么一身?倒像是出去打猎似的。”
正德扯扯脖子箍砸甚紧的领口。无奈的叹道:“刚去了礼部,见过了礼部尚书乔大人。父皇今早说要去铁网山避暑,让我传话给礼部,务必在月末准备好行宫上下。”
皇上春闱之前才从温泉行宫回来,这没过几个月。便又要去铁网山行宫避暑?
岫烟隐约察觉问题,便问:“我记得皇上刚登基的时候并没频繁往来于中庭和行宫之间。怎么今年下来,次数特别的频繁。难道朝廷上的御史们就不吭声?”
正德四下瞅瞅,悄悄附在家姐耳边:“皇爷爷最近为了福王分封爵位的事儿而不满父皇呢。父皇不肯妥协,又没法子忤逆,只要远远躲出去。那些御史们都明白是怎么个事儿,所以也不敢管,免得父皇本就在盛怒之中,他们撞上刀口,结果吃力不讨好。”
岫烟对此事略有所耳闻。
福王世子虽然早有分封,但是福王一心想为庶出的长子封爵。福王知道孝宗的路子行不通,便想叫太上皇出面。可孝宗想要削福王的权利还来不及,断不会亲赏爵位与他家。
皇帝便以不合乎祖宗规矩为借口回绝了太上皇。两个人才堪堪弥补些的父子之情顿时重新爆发。二人在养心殿大吵了一架,最后不欢而散。
岫烟轻声道:“你还要多揣摩皇上的心意才好,别冒冒失失他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正德笑嘻嘻挽着岫烟的胳膊:“家姐不用担心我,我自己看顾得好自己。对了,我今儿来可不是为吃西瓜的。宋大哥叫我给你捎几句话,你上次叫他找北静王的把柄,他最近发现,北静王府时常进进出出一伙儿人,虽然是中原人打扮,可行事作风却不是中土的做派。看着倒像是扶桑人。”
“扶桑......”岫烟暗暗留心。并没听芳官说王府去了什么扶桑人,但宋晨去过东南,和来自扶桑的水匪打过交道。若是宋晨这样怀疑,八成是真。
“可那些人说话听不出半点口音,只在吃放等小细节上透露出不寻常,所以宋大哥也并不敢叫准。他的意思是,姐姐在北静王府有内线,不放探听探听这伙人的来路。”
正德大眼睛放亮:“其实依着我的意思,根本不用查明,那北静王人模狗样的,谁想到心眼竟那么的坏。咱们就咬死了那伙人是他里通外国,弄来的扶桑人,叫父皇给他点苦头尝尝。”
岫烟一巴掌拍在他脑门儿上,正德立即偃旗息鼓,委屈的看着她。
“你既然下定决心坐那个位置,就该跟上书房的先生学着王者之道。保合诸夏,谐和万邦,驱除鞑虏,这才是你想的事儿。我确实一心想要扳倒北静王,却不想叫你搀和进来。”岫烟心中升起一种无力之感,要是因为她和北静王之间的阴谋而带坏了正德,岫烟会愧疚一辈子。
正德肃然着小脸道:“我知道,圣人曾云:‘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我犯了忌讳,回宫去就罚自己将《论语》重新默写一遍。可姐姐叫我做什么都好,只求姐姐今后有什么大事儿千万别瞒着我。”
正德最开始听说北静王使坏心眼的时候,气的火冒三丈,恨不得跑去北静王府和对方理论。原北静王对自己积极拉近关系,如今正德看来,都是机关算计。
宋大哥为姐姐东奔西走,明察暗访,正德特别害怕自己因为成了宫里的人,就被姐姐摒弃在外,今后什么也不肯说,什么也不肯与他讲,姐弟之情就那样淡了,所以,现在家里有什么事儿,正德总是抢在最前面,便如这次林黛玉成婚......
红楼多娇 280、延年宫前打个照面
正德蔫头耷脑的回了宫,才进自己的偏殿没多大工夫,养心殿的小太监就来传话:“五皇子殿下,万岁爷有请。..”
正德一身的汗,只道换了衣裳就去,那小太监好不着急:“五皇子还是先随了奴才去一趟才好,万岁爷刚刚发了好大的火儿,如今几位殿下,连四皇子也被传唤而去,若是五皇子去的晚,奴才恐怕......”
正德多瞧了小太监一眼,轻笑道:“你是养心殿里伺候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小太监忙陪笑:“回禀殿下,奴才原在排云殿伺候,后来被调到养心殿当差,如今拜了袁公公做师傅,今儿也是头一回当差,故五皇子不认识奴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原来是老袁的徒弟,我说怎么这样机灵懂事。”正德听从了姐姐的教诲,用金帛和孝宗身边的人很快搭上了线。他口中的老袁便是仅次于戴权的一个掌事太监。平日负责孝宗的起居,每晚去哪位娘娘处过夜,这位袁公公总有法子先知道。
老袁虽然是宦官,可有个侄儿在乡下念书,据说十分刻苦用功,老袁的弟弟便想着将着孩子过继到老袁名下。老袁心下十分感激,只是怕侄儿博取了功名,却因为是宦官的养子而受到歧视,最后得不偿失,便勉强回绝了弟弟的好意,然而此后却将侄儿的前途放在了心上。
邢忠不知哪里打听来这个消息,托着自己以前在苏州的关系,将老袁的侄儿送去了当地书院念书,老袁的弟弟也被委以重任,成了卢氏蛋糕铺子里的一位二掌柜。
这老袁感恩邢家所作所为,也明白邢家用意何在,所以此后但凡养心殿有点风吹草动。只要老袁力所能及,便会第一时间知会正德,叫其以备不防之需。
听闻老袁新收了徒弟,正德笑道:“你师傅是有大本事的人,切莫瞧他年老便心中不敬,我告诉你,这姜还是老的辣,你不可不多学着些。”
小太监不想五皇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在他眼中,贵人们都是高高在上的,想他在排云殿这些年。伺候的不过是几位不受宠的小主,但是那些主子们呦,眼睛高的像长在脑壳儿顶上似的。动不动就拿小太监小宫女撒气。那些人和眼前的五皇子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小太监语带颤音道:“奴才多谢殿下教诲,奴才必定谨记不负殿下抬爱。”
正德淡淡一笑,他甩甩宽大的袖口,“好在姐姐先换了这件给我穿。不然殿前失仪的罪过是跑不掉的。”
小安子紧忙拿来湿漉漉的帕子擦拭尽正德额头上的薄汗,众人随了五皇子一并前往养心殿。
午后仍旧炎炎如火,从皇子们居住的东所到养心殿的长街巷道上也不见几个人影儿。各宫都是紧锁大门,想必都在躲暑。
正德才过千安门,忽见它旁边的延年宫宫门打开,里面闪出个熟悉的身影。却是三皇子李贺。
正德眯着眼睛,延年宫是苏妃娘娘的住处。这位苏妃娘娘原是潜邸时候的老人儿,孝宗未登基之前很是受宠。据说当年孝宗允诺过,一旦登基,便立封她为皇贵妃。谁想,天子薄情,孝宗登基没多久。就有了更漂亮的美人。
周氏,吴氏等后来居上。反压过苏妃娘娘。
苏妃娘娘心灰意冷,便吃斋念佛,紧闭宫门,轻易不见外客。
正德当初进宫的时候,按照孝宗的吩咐,要各宫去参拜一二。唯独到了延年宫,苏妃只淡淡的叫人送了端徽墨做礼,并没开门见他。
正德参加皇宫家宴的时候,也从未见过她一次。
既然苏妃如此清冷,怎么从她的宫室里会冒出三皇子?
李贺也没想到会和正德打了照面,而且还是从延年宫中出来,他脸色一僵:“五弟这是从什么地方来?”
正德笑眯眯道:“小太监去弟弟那里传话,说父皇宣咱们兄弟几个立即往养心殿去,怎么......三哥竟是不知道?”
李贺瞬间化为舒缓,嘴角含笑:“许是我不在东所,小太监们没寻到我。既然碰见,少不得要和五弟同行。”
李贺亲切的携着正德往前走,正德走出没几步,狐疑的回头看了看朱红色的宫门:“要是没记错的话,臣弟记得那里是延年宫?”
三皇子忙扯着正德往前疾走数步,和后面的侍奉的小太监们拉开了一定距离。李贺低声肃然道:“三哥拜托五弟一件事,你只当全没见过今日的事情,若能答应,三哥必定感激不尽。”
“自打臣弟入宫一来,三哥便多番提携,漫说三哥只是从那延年宫里出来,就是撞见什么事情,臣弟也会谨守口风,绝不对外透露半个字。”正德板着脸,虽然是表决心的话,可听在三皇子二中......却总觉得有一种不明的威胁暗含其中。
李贺一直都很清楚,这个新冒出来的五弟素来聪明过人,加上邢家不遗余力的帮衬,李泓在朝中已经隐约形成了新兴的势力。
加上这一次邢家的小姐与尚书府联姻,李贺不得不把正德的威胁听进耳朵里,放进心里。
他欲盖弥彰的笑道:“五弟也不用过于紧张,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李贺回身看了眼延年宫:“宫中从来都是逢高踩低,五弟可能也听说过,我的生母只是个宫女,因为母亲卑贱,所以小时候比其余几位皇子更加辛苦。但五弟有所不知,我的生母,便是苏妃娘娘的贴身宫婢。”
正德故作恍然的模样:“原来是这样,可见三哥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唉,苏妃娘娘虽然失宠了,可终究照拂我多年,别人能冷待苏妃娘娘,唯独我不能。这不,逢年过节,我是一定要去延年宫请安的。只是......苏妃娘娘怕父皇知道,迁怒于我,所以从不愿叫外人知道。”
正德留心着李贺的表情变化,见对方说这席话的时候,总是紧紧压着眉角。正德记得姐姐曾经给自己讲过,像这种表情,多半是临时编造谎话,为了抵制住慌张而刻意的举动。
越是肃然,便越是弥天大谎。
正德想着稍后一定问问老袁,那是宫里的老人儿,总会对些流言蜚语或是掖藏着的辛秘知道些。
且说二人匆匆进了养心殿,一到门口,就看见大皇子跪在门槛前,二皇子李靖垂首躬身在一旁。
三皇子脚步顿了顿,暗道不好,有心叫正德打前阵,还没等开口,正德却轻轻推了他一把,自己反身躲在李贺背后:“是大皇兄和二皇兄!”
蚊子似的招呼一样换来了大皇子狠戾的目光,三皇子不禁打了个哆嗦,他可还清楚记得,大皇子小时候是怎么欺负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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