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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多娇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夜雨惊荷著
姜氏在一旁用帕子挡着半张脸偷笑:“二弟妹怎么连这么大的事儿也没听说?”
小高氏知道姜氏是笑话自己消息闭塞,便冷哼:“我哪里及大嫂消息灵通,事事都顾及得到。不然母亲早叫我拿着管家的钥匙了,也不必这般辛苦嫂子。”
姜氏笑道:“我辛苦些无妨,谁叫自己是家中的长媳呢,两位弟妹只管讨了婆婆欢心就是,这种劳心劳力的活儿就都交给我做。”
岫烟离了宋夫人的面儿,便不耐烦夹在她们中间。于是找了个借口去太妃的院子里寻母亲卢氏。
途经花园,许多年轻小姐们在这里玩耍,岫烟定睛瞧了两眼,内中便有史湘云、惜春等,程夫人的妹妹小蝶也在,七八个小姑娘坐在莲花亭里击鼓传花,比前厅还热闹。
岫烟没打算多做停留,却不想要走时被史湘云瞧见。
“邢大姐姐!”史湘云扔下红花往这边儿跑,“我们才说没见到你呢!这可巧就撞见了!”
岫烟不动声色的从史湘云手里抽回手腕,淡笑道:“天这样冷,你们几个不好好在屋子里呆着,跑这儿来吹着风可了不得。”
史湘云笑眯眯道:“屋子里吵吵嚷嚷的,我们又不喜欢看戏,还是在这儿自在。邢姐姐随我来,小蝶妹妹得了件好东西,可谁也不认识,你帮着验看验看。”
史湘云不由分说,扯了邢岫烟就往莲花亭走。这莲花亭临水而建,几近十二月,水面上微微结了冰碴,但却不敢踩,因为太薄,几乎一碰就碎。
岫烟紧了紧身上的斗篷:“你们几个还不随我进屋去取暖,小心冻坏了身子要紧。”
小蝶自打知道程子轩移情别恋后,便对邢岫烟心怀不满,少女的嫉妒心无人能琢磨。她只听邢岫烟说几句话,便认定是没安好心,越发不肯离开这莲花亭:“三少奶奶说的未免太夸张了些,我们都穿着锦衣斗篷,也不见冷到什么地方去,况且大家玩的正在兴头上,三少奶奶还是别扫兴的好。”
小蝶身边的几个少女尴尬的碰了碰她,示意她别得罪人。
大伙儿都知道,如今的邢岫烟可不仅仅是邢家的大小姐,还是尚书府的三少奶奶。光看宋家三少爷领着镇抚司一干人对庸郡王府抄家的架势,大伙儿心里便发憷,先胆怯了几分。
小蝶的身份说高贵,倒也未必,不过是占了长姐是程子墨夫人的便宜。
岫烟冷冷一笑,反而挨着惜春坐了下来,“既然是击鼓传花,总该有个彩头吧?”
史湘云一笑:“到了谁的手里住了鼓,便现做一首诗叫大家品评。”
岫烟摇摇头:“这虽雅致,可惜处处透着无趣,不如罚那人说个无伤大雅的小秘密,我们听了也能一乐,岂不比做诗来的强?”
众人心中一亮,都道好玩。
小蝶咬牙看着笑容满面的邢岫烟,暗暗对击鼓的女相公使了个眼色。这些女先儿们常在内院走动,眼色极好,又多听那些内宅辛秘要闻。眼看着程夫人的妹妹和宋家的少奶奶不和,她焉敢出手帮忙?
于是这女先儿故意磨磨蹭蹭,鼓点儿掌握的极好,每次到邢岫烟的时候,正要一停,红花却早传到了下家惜春那里。
惜春是个脸皮儿薄的小姑娘,先是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好,后来在岫烟的“善意”提醒下,惜春便说了个宝玉小时候的趣事。因无伤大雅,小姑娘们一个个听得脸红心跳,却没一个不愿意往下听的。
红花传了几回,然每次不是落在邢岫烟的上家史湘云处,便是落在了下家贾惜春处,姐俩几乎将贾宝玉的糗事说了个遍,众人也慢慢体会出几丝味道来,不由在邢岫烟和小蝶之间来回审视。
小蝶面色难堪,更坐不住凳子:“有些冷,我怕家姐急着找我呢,咱们回去吧。”
众人意兴阑珊的起身,几个对贾宝玉甚感兴趣的小姐纷纷拉了惜春同行。刚下莲花亭,却见远处来了一行人。为首是个七八岁的男孩儿,被人簇拥着,怀中抱了个婴儿。
那婴孩显然没满周岁,被冻得小脸通红,眼皮子紧闭,不哭也不喊。
男孩儿裘衣大氅,被包的严严实实,但婴孩儿却只覆了一块小薄被,看的叫人心惊。
岫烟脸色一沉,立即认出了来者。
福王世子,当初在程家把自己打的头破血流的少年。
同行的小姑娘中有一位是北静王世子妃的娘家堂妹,忽然惊叫了一声:“那是小世子!”
史湘云等不敢置信:“你别看错了,这个天小世子怎么会被抱出来?”
小姑娘根本不理会史湘云的话,带着自己的丫鬟冲了上去。
众人就见两方人吵嚷了起来,小姑娘夺手要抢下小被子里的婴孩,但福王世子身边尽是成年宦官和宫娥,小姑娘根本不是对手。
岫烟也感到了蹊跷,于是忙打量四周,见这些伺候的都是各位姑娘带来的丫鬟,并没有北静王府的人。她赶紧停了脚步,拉住还欲往前行的众人:“美莲,快去找王妃来,不见王妃,便随便找个郡王府的管事也好。”
岫烟话音才落,前面就是一阵尖叫声响起。(未完待续。





红楼多娇 314、无辜稚子遭遇黑手
众人的脚步都好像扎在了青砖石路上似的,根本挪移不动。远处福王世子和北静王妃的娘家堂妹起了争执,一个要抢襁褓,一个拼着命的踮着脚尖不肯撒手。
那些宫娥太监们一个个在后面抿嘴笑,每当小姑娘要得手的时候,便站出一人狠狠的拨开小姑娘的手臂。
福王世子终归个子矮小,抱孩子的手渐渐酸软,就看见那小包裹被越来越往下沉,北静王小世子的小脸渐渐憋闷的红涨,发出小猫一般孱弱的叫声。
岫烟虽然不喜欢北静王,但是对这孩子没有敌意。况且那孩子只比福哥儿小了几个月,想着福哥儿天真可爱的模样,岫烟便再也不能坐视不理。
史湘云等见邢岫烟大踏步往前去,互相瞅了瞅,也纷纷移动碎步跟了上去。
福王世子的大丫鬟原本意兴阑珊的看着小主子胡闹,忽然间一帮人往她这里来,便收起了散漫之心,两眼盯着来者。
“见过福王世子,”岫烟笑道:“听说福王世子近来得了一位弓箭师傅?能效仿前朝养由基,有百步穿杨之本领。想必世子得此良师,假以时日,大约也可去柳叶百步而射之,百发百中。”
福王世子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仰着下巴看向邢岫烟:“你倒是有几分见识!和这些泥腿子不一样。你是谁家的?”
太后尚且掌权的时候,逢人便说福王世子知书懂礼,更在太上皇面前几次贬低孝宗的亲生骨肉,刻意抬高福王世子。太上皇没有搬到云台的时候,朝中上下许多人为了巴结太后,常顺着太后的意思夸赞福王世子。但随着太后的幽禁,太上皇减少了召见福王一家进宫的次数。福王世子也就原形毕露,行事不严谨且不说,还常常透着凶残之相。
开口闭口就是脏话。半点不像皇家骨肉。
岫烟淡笑:“妾身的夫君是宋家三少爷。”
福王世子显然想不起来哪个宋家,倒是他身后的老宦官精明,忙低声道:“世子爷,这位少奶奶便是宋尚书家的儿媳,原是凤尾胡同邢家的女儿。”
福王世子一听邢家两个字,便紧锁眉头:“就是养了李泓的那家?”
老宦官有些害怕的拿眼睛瞄着邢岫烟的表情,见对方始终淡淡的,才低声赔笑:“世子爷还是称呼五殿下的好。这里毕竟是王府之外......小心隔墙有耳。”
福王世子已经抱不动那孩子,加上听了不喜之言,扭头要将小婴儿扔给身后的宫娥。
那宫娥眼中划过一抹奸邪之色,抬着手臂,却轻飘飘似乎没有半分力气。
岫烟暗叫不好,赶忙笑道:“这恐怕就是北静王世子吧?好个乖巧的模样,世子可否叫妾身抱抱?”
福王世子一滞,先是看了看怀里紧皱着脸的婴儿,再瞧了瞧温柔和蔼的宋家三少奶奶,便有些迟疑。
那宫娥忙道:“世子爷累了。还是奴婢抱给宋家三少奶奶吧。”宫娥当机立断接过小婴儿,踮脚往前走了半步。“三少奶奶,您接好了!”
北静王妃带着一群人已经赶到,刚好看到眼前的一幕。宫娥一狠心,小臂一使劲儿,就见小世子连带着包袱腾空而起,像一件被扔弃的旧物,直接抛给了邢岫烟。
岫烟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是有些寒战。
包袱包扎的不紧,小被子在半空就散了架。露出来了的小世子穿着绣满红麒麟的棉衣棉裤,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哭喊。
佛祖保佑,岫烟蹲下身子,艰难的抱住了小世子。只差那么一点点,小世子便要大头冲地扎下去。这么脆弱的孩子,就算侥幸活下去,也多半是个废人。
北静王妃由睚眦欲裂,大家闺秀的风范早就抛去了九霄云外,气势汹汹的样子分明是要来复仇。福王世子身边的人不免心惊胆战,老宦官更是一把将福王世子护到了身后。
那宫娥战兢兢的看着北静王妃:“王妃娘娘,奴婢,奴婢......”宫娥虽然语气里见了胆怯,眼神却透着另外一种算计。
......
老太妃的正房里,众人围挤在一处,福王妃气定神闲的吃着茶,根本无视北静王妃要吃人的目光。
“王妃,今天这事儿总该对我们婆媳俩有个交代吧!”老太妃手拄着龙头拐杖,不停点着青砖地面,堂下跪着的宫娥不敢抬头,紧缩着身体任凭人指指点点。
福王妃放了茶盅笑道:“老太妃过于谨慎了,小世子不是好端端被宋家三少奶奶抱着呢嘛!再说这丫鬟,为人是有些毛躁,连王爷都这样说,不过却从没有坏心眼儿,因为老实,所以被王爷放在我们世子身边。老太妃要是心头还气不过......就叫人打她几鞭子,算是为小世子出出恶气。”
北静王妃等着福王妃:“王妃说的好轻松,今儿若没宋家三少奶奶,只怕就叫这贱婢得逞了吧!”
福王妃见北静王妃当着众人丝毫面子不肯与她,慢慢沉下脸:“什么叫得逞?难不成我的丫头还是蓄意谋害小世子不成?你若打官司,本王妃也不怕,自有太上皇与我们做主。”
北静王妃冷笑:“王妃打量我们都是傻子?你心心念念把庶出的妹妹嫁进我们郡王府,如今且告诉你,漫说福王现在只是个闲散的王爷,就算你们家权势滔天,郡王和我们也是不怕的。王妃想要打官司,我们自然奉陪到底。”
北静王妃站在堂屋中间,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史湘云、惜春、小蝶等人身上:“几位妹妹都是良善之人,姐姐敢情大家为小世子做个见证,如万岁差人问起,请几位妹妹将今日发生之事原原本本叙述出来,为小世子洗冤。”
福王妃见北静王妃一点面子不肯给,十分羞恼。程夫人和贾母等见了,也不敢明着帮腔,只推脱说家中还有要紧的事情,赶忙领了各家闺秀回府。
姜氏暗怪邢岫烟多管闲事,更怕回去之后被婆婆责罚,也有离开的念头。可那北静王小世子不知是惊到了,还是生了病,一离岫烟的手便嚎啕不止,旁人谁抱都无用。
北静王妃赶忙拉住宋家三妯娌,“三位姐姐暂且留一留,好歹叫我腾出空来亲自道谢。”
姜氏笑的勉强:“不是我们不肯留,只是婆婆身子本来就不适,我们想着早些回去服侍,况且如今这天色黑的早,路上又夹杂了些风雪,不好走的很。”
北静王妃不肯放弃,只好看向邢岫烟。岫烟将小包袱轻轻的塞给北静王妃:“不碍事,小世子已经睡去了。”
这小娃儿哭了整整一个时辰,如今吮着自己的大拇指,酣甜的沉沉在梦想中。北静王妃眼睛一酸,这是自己拼了命才生下的宝贝,从出生那日便防着所有人,先是跟婆婆争孩子的抚养,后来又防备满院子的姬妾们谋害小世子。
日防夜防,没想到还是被福王一家子算计了。
北静王妃不是不知道丈夫的那点心思,听说邢岫烟出嫁,北静王妃忙差人送了份大礼,要不是碍着丈夫的黑脸,她险些没亲自去凤尾胡同去吃喜酒。
北静王妃想到小世子的来之不易,想到婆婆陪着自己亲去邢家求生子的秘方儿,想到今时今日邢岫烟的救命之恩,北静王妃早放下了心结,只恨没早亲近这位邢家妹子。
她抱着小世子在一旁哽咽,老太妃看着原本热热闹闹的生日宴席瞬间变得这般冷冷清清,心里也不好受。有心与福王妃对峙,可想着儿子在朝中也不容易,还要委婉的给福王妃赔小心。
福王妃见状笑道:“老太妃才是明白事理的人,我们王爷和郡王情同手足,他这个当哥哥的心疼郡王子嗣单薄,所以才到处寻觅那家世清白,品貌端庄的大家小姐。老太妃若心里怪我们多事,我们就不好说了。”
明知是威胁,老太妃就是不敢和福王妃翻脸,反而还要款留福王妃商量立侧妃的事宜。
宾客们见事情有缓和的意向,也有愿意留下来的,也有不想惹事赶紧开溜的,北静王妃被婆婆的举动伤了脸面,抱着儿子回了内宅。
卢氏故意放慢脚步,在二门门口和岫烟会了面。
姜氏和小高氏虽然急着回家,但三房的面子不能不给,只好叮嘱两句,自去外街上等候。
郡王府的二门附近有一棵相思树,生的高大,卢氏挽着女儿的手站在树根下:“回去后叫姑爷小心防备福王,我见福王妃看你的眼神透着不善。”
岫烟多日没见母亲,早赖在卢氏身上,亲昵的问着家里的近况。
卢氏没好奇的弹了一指头在自家闺女脑门儿上:“你照顾好自己,比什么都强。我和你爸不用你惦记,倒是你少惹事,别叫你婆婆为难。”
岫烟笑道:“妈小看我不是?我婆婆不知多疼我呢!”岫烟专门捡高兴的事儿说了两件,卢氏把着女儿的肩头仔细打量,确实和在家一般,还是那样红润水灵的模样。
不,应该说比在家的时候更亮丽了些。
这嫁了人和没嫁人就是两种风韵。
卢氏心满意足:“姑爷昨儿还往家里送了两篓子新鲜的鲈鱼,你爸爱吃的紧,还留姑爷在家吃了两盅。”
卢氏原觉得宋晨有些配不上女儿,可现在一口一个女婿叫着,心里十分受用,更盼着女儿早早搬出去,她也好时时去走动。




红楼多娇 315、美食美味温馨生活
妯娌三个一下轿,小高氏便凑了上来,言笑靥靥的挽住了岫烟的手一并往门里走。
姜氏错后半步,看着亲亲热热的二人好生没趣,自己甩了甩手中的锦帕,抄小路去了宋夫人那里回话。不想宋夫人刚吃了药睡下,姜氏原有心告一状却缺少个判官,只好扫兴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高氏一定要拉着岫烟去她那里用晚膳:“我见席面上有一道貂蝉豆腐,模样倒好,可惜才没好生吃着。我吩咐大厨房单做一道给咱们俩。弟妹也去我院子里,咱们坐在一处好好说说话。你二哥前些日子得了别人送的几坛子好惠泉酒,咱们吃几盅也不妨事。”
岫烟笑道:“嫂子的好意改日再领,今儿我在水边儿有些受风,想回去出口姜汤好好发发汗,也免得明早起不来床,婆婆笑话我不懂规矩。”
小高氏被婉拒,心里不大舒服,但又不好强人所难,只能答应。回去之后到底与在家的丈夫抱怨了两句。宋家二爷闻听此事,忙道:“我说的那些你可都忘了,当时就该直接命丫鬟跑一趟厨房,把姜汤送去。”
小高氏又气又笑:“我这个当嫂子也太没个矜持劲儿了吧?弟妹说头疼脑热,我就巴巴儿地贴上去,叫大嫂看见了,非笑话死我!”
宋家二爷小心翼翼的将手中把玩的蜡油冻的佛手放在一边儿,口中抱怨:“怪不得母亲常常在嬷嬷面前说你不会讨好卖乖,不及三弟妹一半儿。这种送姜汤的事儿,不过是举手之劳,你有心吩咐一声,难道还逼着你一定亲自动手不成?东西是小,难为这个情分,就算三弟妹不吃,三弟看见了,心里觉得你这二嫂处处体谅人。将来有什么好事儿也能想着你。”
宋家二爷招招手,叫来了小高氏的大丫鬟:“去大厨房说一声,紧着人手炖三碗姜汤,一份送大少奶奶处,一份给三少奶奶。”
大丫鬟笑嘻嘻的去了,不多时回来复命,语带惊讶:“二爷,奶奶。我去厨房的时候,正碰上三少奶奶房里的美莲,也是吩咐厨房单做东西。要的却是二少奶奶刚刚点的貂蝉豆腐!美莲见我去,还笑着解释,说嘱咐厨房做了来孝敬二奶奶。”
宋家二爷拿眼睛觑着妻子:“你瞧瞧人家为人处事。”
小高氏脸色紧绷,不愿意承认,硬撑着脸道:“都是拿着公中的钱做人情,这种便宜事儿我只是不屑做而已。”
那大丫鬟听了这话,几次欲言又止。宋家二爷便道:“有什么就说,遮遮掩掩成什么样子。”
“奴婢去的时候看见美莲拿了两串儿钱给厨房欧妈妈。欧妈妈还一个劲儿的说几道菜,怎么用的了这些钱。”
小高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宋家二爷嘴角上翘,起身去了外院。
岫烟这边才进家门,房里人就预备了滚烫的杏仁茶让她暖身子。三房的院子是整个府邸里最大的一处,其余两房要么修的富丽堂皇,要么修的新颖雅致,唯独宋晨习武的原因,前院的场院是个正儿八经的练武场。
因为岫烟进门。宋晨已经命人大刀阔斧改了一番,可还是带着许多阳刚之气。岫烟想着左右也不会长住,动作大了反而让宋夫人不喜欢。便只亲自动手收拾了连缀着内室的一间小小抱厦。
洋锦缎子做成的大迎枕,下面一色金丝绒的炕褥,墙角再摆上盆水仙,屋子里暖香甜蜜。吃一碗热乎乎的杏仁茶,是初冬里再没有的惬意事情。
连宋晨也爱上了这个地方,每每在家,必要赖在此处。
美莲从外面回来,跺跺脚上的残雪,接过翠梅递上来的手炉子笑道:“刚才在大厨房看见二少奶奶的丫鬟菲儿,说是要与咱们家送姜汤呢,我代奶奶谢了她。”
岫烟亲手倒了一碗杏仁茶给她驱寒:“我和两个嫂子接触不多,可要说二嫂主动给我送姜汤......这倒是有些诧异。八成是二哥的意思!听说大哥自幼养在故去的老太太身边,咱们三少爷又自小习武,唯独二哥是婆婆手把手带出来的,所以格外宠爱。如今三个儿媳中,婆婆偏疼二嫂,我两眼看的分明。不过,我从来不惦记婆婆的私房,所以也没什么妒忌的,就是大嫂时时看着眼热,总想拉我进水。”
宋濂早年和妻子感情虽然称不上是和睦,但大面儿上过得去,宋夫人在钱财上从来不愁。金银首饰还是其次,名下的田产每年都在递增。这些东西按道理该三个儿子平分,但自从小高氏进门之后,姜氏就发现婆婆总是私下添补二房。
宋家二爷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玩石头。青田的封门冻,昌化的鸡血石,寿山的田黄石......二房一年花在这上面的钱财就不计其数。
数目少也就罢了,可姜氏自接管了账目之后发现,二叔不但从婆婆那里调银子,公中的银钱也不少花。姜氏只是略在宋夫人面前抱怨了两句,便被宋夫人数落的好般没脸。
岫烟不贪恋宋夫人的东西,但也休想叫别人将自己卷进是是非非中。
宋晨因早往家里送过信,说是在外面吃了晚饭。可一进抱厦,就见妻子坐在炕沿边儿上津津有味嚼着裹着鸭子肉的薄饼。
“呦,这味道可真香!”宋晨洗了手接过岫烟递来的荷叶饼,一口塞进嘴里。那鸭肉色泽红润,肉质细嫩,味道醇厚,要紧的是肥而不腻。
岫烟早吃了个半饱,见宋晨喜欢,便动手替他包:“昨儿婆婆叫人买了六和坊的烤鸭,我哪好意思在长辈那里多吃,心里又想着,回来的时候便叫小厮拐去了六和坊,多拎回来两只。”
宋晨又吃了碗花胶排骨汤,这才放下碗筷:“往日也吃这些,却没滋没味的,如今有你作伴,便是家常菜也胜过山珍海味。”
岫烟笑骂道:“你也好意思说这是家常菜!”她指了指其中的花胶排骨汤:“便这一碗,也够普通人家四五日的口粮了。”
花胶是难得精细的材料,如今宋晨吃的这些。都是岫烟从娘家带来的。花胶其实就是鱼肚,东海的渔民们捕捞本就不易,况且这种花胶需大型鱼的鱼鳔干历而成。
顶级的鱼肚价比黄金。
岫烟今儿命人做的这个是白花胶,只比金钱鳘鱼胶稍差一些而已,但已经是难得的好东西。说一碗顶的上四五日的口粮还是谦虚的说,实际上远不止。
宋晨只觉得鲜浓润软,并没别的什么感触,他忙将碗放下:“给我吃糟蹋了。这些好东西你用着才滋补。”宋晨笑眯眯的摸了摸岫烟的肚子:“咱们也争取早日生个福哥儿那么可爱的大娃娃。”
说到福哥儿,岫烟赶忙将今日发生之事说给宋晨听。
“我虽然恼怒北静王的行为,可那孩子特别可爱,我抱着的时候,眼泪还挂在睫毛上,要是今日真被福王妃的人摔在地上,这可真是作孽了!”
宋晨沉默片刻:“我在皇上面前稍微透露过北静王通敌倭人的消息,但陛下显然不相信。”
四王八公渐渐没落,唯独北静王府仍旧恩宠依旧,这不能不说明问题。
岫烟也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北静王不再胡闹,咱们何必又一定要打个头破血流?况且。北静王妃待我还好,今天的事儿大约是触动了她,看着我的时候泪汪汪的,好不可怜。”
宋晨紧紧将岫烟圈在怀中,短叹道:“你就是太过善良,什么人都不愿意往恶毒的地方想。便说今儿的事,那北静王世子身边怎么可能没人照料?怎么可能叫福王世子一个小屁孩儿说抱走就抱走。大约是你撞破了福王妃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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