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星 第二部 黑色狩猎

百年来，菲希丝虽然游历了不少着名景点，但一次也没有来过这里──旅人驻足此地，是为了欣赏宏伟的神殿；魔法师们偶尔会来此，为了特别的目标献祭；拥有生si之力者也经常造访，以补足缺乏的力量。至於对华丽宏伟的神殿不感兴趣、又不缺乏si亡之力的菲希丝来说，这里确实没什麽x1引力。
又或许是人类的记忆，有意无意地使她避开这座都城？
菲希丝耸耸肩，没有继续探究。
她会来此拜访罗杰，完全是因为法兰丝寄来的信。「他恐怕发现了什麽，说想见你一面」，那瓷娃娃般的nv孩这麽写。
她走进以白se大理石建筑的生命神殿，经过门口一对栩栩如生的凤凰雕像时没有半点驻足，墙壁上许多jing细符文的浮雕也x1引不了她的注意。一位魔法师正肃穆地站在前殿中央祈祷，菲希丝放轻了脚步，从一旁摆设了许多天使立像的回廊绕到後方──在前殿两侧的回廊延伸至底部，各衔接着一座通往二楼的气派阶梯。
菲希丝没有走上阶梯，反倒是走到两阶梯间以生命图腾浮雕为饰的大门前。门口有张长桌，坐在桌边执勤的少年看起来是个伶俐的孩子：
「此地是神职人员办公及修行处，恕无法开放参观。」
「我要找罗杰.法瑟斯辅祭。」菲希丝向他说明。
没错，在来到生命神殿後不久，罗杰便以「无所事事总觉得不太妥当」帮着神职人员做些祭祀的工作，数个月後，他便升格为辅祭。
「请将您任何一份证件寄存在这里。」少年从长桌底下ch0u出一张写着「访客证」的卡片交给菲希丝，上面黏有小夹子，以方便访客佩带。
证件？这可让菲希丝大伤脑筋，她可没有身分证之类的东西。她y着头皮从口袋里掏出皮夹，本想假装翻找一阵後，以忘记携带证件之类的藉口糊弄过去。没想到，皮夹中某一格竟然夹着印了她的照片的卡片。她喜出望外地ch0u出那张护贝的小纸卡，扫了一眼後交给少年。那是她在生si学院的讲师证，她以为她早就把那东西弄丢了，没想到就在这使用了十多年的皮夹里。
「谢谢您的配合，请进。」少年小心地收好那张讲师证後，走到门前替她开了门，「法瑟斯辅祭可能会在图书馆。进门後左转便能看见图书馆大门。」
「谢谢。」菲希丝对他笑了笑，将访客证夹在上衣口袋上後，踏进门内。她隐约感觉到罗杰发现的事情是什麽了，毕竟神殿图书馆的资料丰富量可媲美国家图书馆，仅次於沉星组织的藏书室。
与前殿华丽的风格不同，此地的设计以简约为主。菲希丝照少年的指示左转、推开镶有玻璃、写着「图书馆」的木门，一阵寒气扑面而来。
罗杰就坐在离门不远的一张长桌前，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jing装书。
b起两年前，罗杰的皮肤更加苍白、也胖了一些，或许是因为两年间都在神殿内忙着阅读与帮忙祭祀的关系。菲希丝暗暗决定，要是能说服罗杰回生si学院，一定要多赶他到户外去。他的金发还是像以前那样，理成规矩的西装头，浏海却遮不住额头上冒出的青春痘。
他看得非常专注，连菲希丝在他身边坐下都没发现。菲希丝饶富趣味地打量他一阵後，出其不意地伸手将书页盖住。
「哇、哇啊！」罗杰吓得叫出声来，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心虚地环视周遭一圈，深怕自己g扰了他人的安宁。
菲希丝苦笑着叹了口气：
「两年过去了，你还是没变啊。」
罗杰尴尬地对菲希丝点了点头，压低声音向她问好：
「好久不见，纳尔维加老师。您怎麽突然出现了？」
听见这个称呼，菲希丝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叫菲希丝就好了。你不是在给法兰丝的信里说想和我谈谈吗？」
「是、是的，但我没想到您会这麽快就来到这里。」罗杰还是有点紧张，说话结结巴巴的，「方便的话，我、我们到外面去？」
「好啊，神殿外就更好了。」菲希丝则是一脸轻松，「这里生命力量的浓度有点高，渗透压的原理你听说过吧？」
「……呃？」
埃洛法西亚无处不满溢着祥和的空气。菲希丝和罗杰从神殿出来，一路上碰上许多人向他们微笑着道午安。九大神殿所围成的圆形广场上，三三两两的游客、居民坐在石制长椅上，这里的气氛使不相识的人也能自在地聊着天。
除此之外，此地的居民也用心经营他们的生活环境。地面以深浅se石版交错排列出代表各神使的图纹，一栋栋jing巧的小平房刷上朴素的se彩，外墙点缀着几盆紫藤花、九重葛等植物。街道上也有计画地辟建各种几何图形的花圃，连花种也用心挑选过，使这座城市四季都能绽放出缤纷。
菲希丝想起了将近七百年前的往事。黑si病尚未爆发时，教堂中的空气就是这样的：安宁、和乐，彷佛所有教友都是一家人。
但那样的氛围被无情地打破了。是被疾病吗？还是被……？
菲希丝轻轻摇了摇头，银se发丝在微醺的花香中飘荡。这里是魔界，没有黑si病，高阶神职人员的阶位是由神使亲自指示，而非人类。
罗杰从图书馆出来後就没有再抬头看她，也没有尝试挑起话题。他边走路边拧着手指，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
两人来到了一条静谧的小巷，在被咖啡香气所充填的简餐馆坐下。各自点完餐後，菲希丝望着罗杰等他开口，罗杰则低头回避她的视线，显得局促不安。
「那、那个……」罗杰绞着双手，「我得先道谢，您让我免於si亡，还请法兰丝照顾我，非常感谢。」
「我没做什麽，只是拜托了一位旧识。」菲希丝摆摆手。
当初罗杰能够在生命神殿休养，其实是法兰丝向她和薇纳斯提议的，并且负责了所有与神殿的交涉。罗杰获知此事後惊讶又感激，他没想到从前那冷如冰山的同学竟然会出手帮忙。之後法兰丝奉薇纳斯的命令，以书信和罗杰来往，两人间的冰河总算开始破裂。
罗杰用力地咽下口水，倏地抬起头，快速地说：
「我之所以和法兰丝提到想和您见面，是想知道您的身分，以及验证我的猜测。」
「你一定是翻了同时记载人界、魔界与神使界的书吧。」菲希丝不紧不慢地说着，「长期窝在图书馆只会让你越来越苍白。」
「老师，您是追猎者吗？」罗杰一气直b主题，这对他来说是很罕见的。
「是。」菲希丝微笑，「追猎的对象是你。」





沉星 第二部 黑色狩猎 章二．Vetus 二．崩溃的回圈
他们在魔界第一次见面，是黑魔法之乱被平定後。
虽然黑魔法师的总部已遭摧毁，但位於诺蒂法森林的沉星组织并未被政府察觉。虽说如此，但当时留在当地的黑魔法师也不过十几人，而且大部分是未成熟的青少年。
薇纳斯、弗莱姆，以及其他将她视如己出的黑魔法师离开後，她时常想起成为追猎者前的往事。
十岁以前光辉的教堂。十字架、圣像、和蔼的神父与修nv。
疾病。四处可见的遗t、为生命注入希望的魔法、最後的背叛。
nv巫狩猎、审判、火刑。
主教的受封仪式。
……si。
追猎者复活的凭依是报复心，若没有其他事让她分心，这份如同烈火般烧灼她心灵的回忆，将在她脑海中不断膨胀。为此，她积极投入沉星组织的建设工作，以分散注意力。
菲希丝继续在沉星组织服务了一段时间。直到某一天，一gu原始的冲动b迫她面对她重返大地的目的。
不得不去。往北方。
wuhui的灵魂就在北方，等着赎罪。
待沉星组织状态趋於稳定後，她将组织事务托付给几位具有领导风范的成员，带着大镰刀，离开了她在魔界最初的归所。
「我必须去北方一趟。」临行前她如此交代，「有可能不再回来。这里的事就拜托你们了。」
追猎者对其追猎灵魂的感应，强烈地驱使她往北方前进。
最後她停留在皇家魔法学院。当时，皇家魔法学院的规模并没有现在这麽大，而且因为黑魔法之乱的关系，许多教师被派上战场，从此没有回来，教师大量短缺，因此只招收共九十名学生。可想而知，获得入学资格者都是菁英。
夜晚。就在魔法部前方的空地上，菲希丝看见了那名少年。他正坐在长椅上，和几名同学讨论着什麽，神情超龄地肃穆。
她想起了约翰神父在弥撒时的神态。
少年转身拿起放在长椅上的书籍，快速地翻到某一页後，双手将书递给某位同学。
……经本。约翰神父翻阅经本时，也是如此快速而准确。
眼前的景象倏然转成了教堂，少年的身影与约翰神父重叠，而他身旁的同学则变成神父身边的修士与修nv。四周一片静寂，只有神父说话的声音。
他们在讨论什麽？菲希丝神情恍惚，往前迈出一步──
教堂的幻影如同拼图般碎裂。少年的同学将书还给了他，几人互道晚安後便各自散去，独留少年坐在长椅上。他从口袋中掏出笔，快速地在书籍上写着什麽。
她的眼前再度浮现了幻象。午夜的教堂，狭小昏暗的书房，书桌前点着灯，微微驼着背的约翰神父神情专注，正在写一封信。
是吗？就是这封信吗？将她推上火刑架的，就是这封信吗？
那名少年在写什麽？在写什麽？
这是另一个惨剧的开端吗？
这个夜晚没有月se，她想起了那只黑猫，漆黑的夜se中，唯独牠碧绿的瞳孔闪烁鬼火般的光芒──
就在如此漆黑的夜晚，si神踏进了教堂，修nv的身t浮现出黑se肿块──
菲希丝冲向少年，举起镰刀──
她之所以会出现在文献记载中，不是没有原因的。
当晚，那名少年遭到杀害。追猎者暴涨的愤怒并未因此宣泄，连前来护卫少年的教师、在空地上亲眼目睹惨剧发生的同学，几乎全部成为镰刀下的亡魂。si亡人数足足有二十三人，是皇家魔法学院自创校以来最残酷的事件。
拜此事件所赐，政府根据幸存目击者提供的情报，将这名冷血的凶手绘制成画像，张贴在首都坎诺培拉的每一堵墙上。
之後更有学者发现她手中的镰刀、银se长发皆与历代追猎者的特点极为相似，加上其针对某人、连带杀害其目标周遭生命的犯罪手法，也被其他追猎者使用过，因此她便被加入了追猎者的名单。
关於追猎者的资料，目前被政府列入加密列表，因此只有国家图书馆、神殿图书馆获准存放相关文献。至於沉星藏书室……那已经不在政府能管制的范围内了。
虽然在六百年前轰动一时，但经过时间的消磨，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这恐怖的犯罪了，皇家魔法学院的教师们更是闭口不提。
两人的餐点很快便端了上来。
「其实，当初被一个nv生救出来时，她提到了『si亡神使』与『追猎者』。再加上法兰丝说，救我是您的请托，我就觉得不对劲了。」罗杰端起杯壁附着许多水珠的杯子，水珠沿着他的手指滴下，「嗒」一下落在餐盘边缘，「但我也没想这麽多。後来偶然间发现了关於您的记载……」
「我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该发生的事迟早会发生，像这样平平淡淡地揭露，我认为是最好的。」菲希丝打断他的话，叉起盘中的烤马铃薯，「我们的存在，是建立於被追猎者灵魂的不断转生。那人想消灭你的灵魂，你应该知道那是什麽意思。我还不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我必须完成的事情。」
罗杰点点头，没有追问下去。他放下水杯，低声向她道谢：
「谢谢您，让我活到了现在。」
菲希丝g起嘴角：
「不用谢我，我只是打破无限回圈而已。对了，这是梅尔狄亚托我转交给你的信，还有这个。」
罗杰伸手接过菲希丝递来的信封及包裹：
「这包是什麽？」
「是安娜和梅尔狄亚送给你的礼物，好像是浮空岛某家店的零食。」说到这里，菲希丝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却想不起那家店的店名，「我忘记是哪一家了。还有，安娜问你，什麽时候回去？」
罗杰愣了愣。
偌大的生命部教室，法兰丝和他坐在地板上，倾听安娜仔细地讲解生命力量在t内的运作方式。法兰丝安静地坐着，偶尔在安娜点到她时，严谨地回答安娜的问题。
白se大理石砌成的挑高穿堂，yan光自上方的造型镂空洒进中央的喷泉。他抱着书，和梅尔狄亚讨论着魔法理论。梅尔狄亚总是劝他练习实战，而他总是敷衍着。
大落地窗旁，西洛法的盘中盛着满满的饭菜，以及堆得像山一样高的薯条。西洛法嘴里塞满了食物，「唔唔唔」地回应梅尔狄亚的调侃。莉卡走到西洛法背後，飞快地从他盘里抢走一把薯条，往嘴里塞。
虚拟实境实战，莉卡带着灿烂的笑容，向他发s一整排的si亡冲击……这绝对不是什麽愉快的回忆，但他事後回想，总觉得当时的画面应该很滑稽。
周末的大型实战後，西洛法总是会拖着梅尔狄亚和他，到浮空城里买杯饮料。最常去的店……是了，「懒人的店」。
他已经，两年没有回去了。
「……好想回去。」罗杰望向窗外，天空湛蓝澄澈，「虽然我生命之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已经能施展基础的生命魔法了。请转告她，我会尽快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