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子楼里的租客
作者:后山有雪
一个大学毕业往届生,在经历人生的某个挫折后,在筒子楼里重拾信心,开启人生新一段旅程的故事。
筒子楼里的租客 001 北上
我叫小芹,211名牌大学o6届的毕业生。
毕业两年后的2o12年,5月份的时候,心高气傲的我失业了。
这份工作干了一年半,做的是办公室行政文员的做的事,却止步于公文撰写和养殖场饲养日志的记录。办公室里是非多,雷区也多,尤其后面坐的是个年轻貌美的寡妇陈姐,和对面同样美丽泼辣的准办公室主任小高隐隐不对盘。
陈姐是资深老员工,当初我新来时给过我一些帮助。小高是新来的名牌大学毕业生,是我介绍给老板的,我的初高中同学。对于她们的不对盘,不明白的我夹在中间很无奈,隐隐的对小高有些埋怨。
陈姐核算公司员工的工资,经常出入老板办公室,日久公司流言渐起,而小高的办公室主任之位迟迟没有一个准话,办公室里一锅浑水,人人心思躁动。
忽然有一天,贸易部的小林怒火冲来我的办公桌前,质问我为什么在老板面前说他的坏话。
小林是老板的亲亲侄子,与陈姐走的近,同样与小高不对付。
当时的我并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是对于小林的指控我莫名所以,愕然之后是愤然,背着黑锅又不懂清者自清的道理,自辩难清之下一气自以为是炒了老板的鱿鱼。
很久以后才迟迟反省自己傻得愚昧无知,那顶大锅背得活该。
而这一切皆是拜我矛盾的性格所赐。
内向自卑又孤芳自赏,蠢善又自大。
辞职后,我在小说网上注册了个作家号,签了一部小说,冥思苦想3o万字后,隐隐就要思竭辞穷,胎死腹中。寥寥无几的推荐票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小说太监了。
梦想的小鱼泡,经过挤挤捏捏,不甘不愿的破灭了。
小说文本深深藏在电脑硬盘里,我不甘地想着日后东山再起,却不知日后时过境迁,那篇小说亦跟着过时,是被淘汰的命运。
做了快半年的无业游民,经济上只出不进,精神贫瘠潦倒,我开始每日早起晨跑。
等着路边的那排合欢谢了,我也病倒了。
柴米油盐要人命,精神粮食的饥饿也同样会要人命。
1o月一场台风几场大雨过后,11月终于有点秋凉。终于抵不过内心的煎熬,我打了铺盖北上h市。
h市是临海城市,但作为省会城市,繁华喧嚣多了,让我生出一种无所适从。
背着包提着箱挤着公交车,车窗上映着我愁苦的脸,忽然想起毕业回乡转乘火车时,我劣质的行李箱轮子失落,把手崩断后的尴尬和惶恐。
但幸好有同行的校友,用她空余的箱子解救了我的燃眉之急,我很感激她,让我不再惶恐。
而现在,同行的不是校友,只是形色匆匆的陌生人,对着我大包小包的行头,眼神里或惊异,或淡漠,或者其他,这些都让我很是无地自容。
可怜我自卑心又在作祟。
对于h市,我既熟悉又陌生。当初毕业后,在这里有过一段短暂停留。
在它的腹地穿街走巷找工作,然后又被它无情的挥手撵走。
我扛着大包小包灰溜溜的离开,如今又扛着大包小包茫茫然的回来。
筒子楼里的租客 002 我见过你
北上h市找工作,我要借宿在我的高中同学阿红那,她和她的老公阿东,租住在h师大后门深处的金花村里,那一带有一批等待拆迁的上世纪的筒子楼,因此房租较为便宜。
我循着地址找到阿红所在的公司,但很不凑巧,她去仓库盘库了。
本想借机参观一下她的工作环境,最后只得老老实实在接待室里喝水等她。
阿红大学学的是会计专业,出来做的也是会计工作。在我办公室行政文员的眼里,财务室里的都是牛人,手握财权,活少人轻松,准时上下班,节假日不值班,让我很艳羡,于是产生了要转行的念头,并如星火燎原一不可收拾,最终走上了财务这条不归路。
这是后话,彼时的我并不知道隔行如隔山,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更不懂隔行不隔理,行行不容易。
我光看到他们的快活小意了。
离下班还有近个把小时,阿红给我来电,公司司机有别的指示,只能送她到h师大后门。
于是我们约好在h师大后门处汇合。
正是傍晚,往来多是师大的学生,三五成群,脸上洋溢着青春气息,是我陌生又熟悉的意气风,让我自惭形秽,顿时百感交集起来。
在一拨拨的人群中,阿红裹挟其中,格外显眼。她个子不高,脸庞圆润,腰身滚滚,已经怀孕6个多月了。
我喊住她,迎了上去。
“小芹,不好意思,本来要回公司的,但司机有别的事,就把我送到这了。”
她微喘着气再次解释着,脸颊红润,挺着大肚步履蹒跚,见到她这样,我哪里会怪她。我摇摇头,看着她的大肚问:“你都这样了,怎么还要你去仓库?”
“我只是在旁边教而已,”她笑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要辞职了,把工作交出去,然后准备生娃。”
“你打算在哪生?”
“已经说好了,回镇上的人民医院生。”
说来惭愧,我还没有过一段感情经验,她却已经结婚成家,临盆在即了。
所幸我们还算有共同话题,不至于陷于家长里短一地鸡毛里。
我拖着行李跟着阿红边走边聊,出了师大后门,一路穿过嘈杂的菜市场,转过羊肠小巷,绕过一排排新建的出租楼,最后才拐进一片老旧的筒子楼群里。
阿红租住的那栋筒子楼在最外围,整体陈旧,斑驳的水泥墙上圈着一个红红的拆字。筒子楼面朝着南,有五层高,每层一排五间房,最里头连着一个公共卫生间和一个公共浴室。阿红他们来得晚,住在最后的那间房。
傍晚时的筒子楼已经热闹起来,锅碗瓢盆混杂着孩子哭闹大人训斥声,吵吵闹闹唱起生活的琐碎和不易。
筒子楼没有电梯,只有楼梯,楼梯在楼的最西边。
三楼的楼梯口拐角处,有个人坐着在晒着夕阳。
许是听见我们的脚步声,那人转过身来,逆着光,脸上看不真切,但阿红已经扶着墙停下脚步,笑着打招呼:“林阿姨,您回来啦,吃饭了吗?”
那林阿姨站起身,瘦高瘦高的,背有点驼。她没有说话,向着我们走了几步。
我有些吃惊,因为我终于瞧清楚她那一双眼,直勾勾的,分明是在盯着我。
她就那样盯着我不说话,气氛有些诡异地僵持着。
阿红自然也注意到了,很快出声化解着这丝诡异。
“林阿姨,这是我的同学——”
“我见过你!”她没等阿红说完,突然出声打断,声音沙哑干涩,有一股瘆人的哀怨,让我鸡皮疙瘩顿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见过你!”她再次强调,声音里夹着一丝幽怨。
“不可能!”
我终于回过神,心里的恐惧让我大声反驳:“这怎么可能!我第一次来这里,你怎么可能见过我?”
她没有回答,盯着我足足两秒,突然吃吃地笑起来,梦呓般重复着那句“我见过你”,就这样转过身进了第一间房。
这个场景让我毛骨悚然。
阿红安慰着我,我勉强笑着对她说没事,一时之间我们都沉默下来。
突然的遭遇,让我心事重重,忧心忡忡,竟有些自我怀疑,难道她真的见过我?在我毕业后那年在h市短暂停留的时候吗?
我愈想愈觉得可能,因为我是一个严重的脸盲症患者!
过眼即忘。
甚至还会张冠李戴,傻傻分不清。
筒子楼里的租客 003 谋生不易
阿红夫妇租住的房间很小,约有十二、三平米,锅碗瓢盆在靠门这头,一米五宽的床在靠窗那一头,一个简易布衣柜,一张长几,床尾还留有一丝余地,是个像模像样的家。
我携着行李的到来,让这个小家一下子显得拥挤起来。
坐在矮矮的席梦思上,看着一室的满满当当,感激之余,我竟生出一点局促不安,一下就压住之前诡异一幕的心悸。
“谢谢你们,阿红,等我找到工作就请你们吃大餐!”不善言辞的我,干巴巴地挤出这一句。
阿红了解我窘迫的情况,只微微一笑:“好呀,就去那家酸菜鱼。”
我一愣,有些恍惚,似乎已经很久远了的记忆忽然就在脑海清晰起来。
差不多两年前,我曾在这里短暂停留,即便心灰意冷离开,我还是时时想念着这里。
尤其是鱼煲,酸菜鱼,还有一锅香。
恋恋不忘,必有回想。
如今,我又回来了。
“我们先休息一会儿,等阿东回来,我们出去吃酸菜鱼,给你接风。”
我回过神来,连忙摆手:“那不行,我请你们才对。”一顿酸菜鱼并不贵,此时的我还能请得起。
“唉呀,你就别客气了,这回我们请,等你找到工作了再请我们不就完了?”
我实在过意不去,摇头还想拒绝,阿红故意板起脸,斩钉截铁:“好啦,就这么说定了!”
我讷讷应着,想着得尽快找到工作才是。
“放心吧,你学历比我好,很快就能找到工作的。”阿红似乎已经看出我的心思,拉着我的手,鼓励我。
她总是那么善良,即便她已经结婚,已经身怀六甲行动不便,依然让我借住这里麻烦她,还时时安慰我,鼓励我。
这是我莫大的幸运,一下子冲散了我内心的很多愁苦和忧思。
我感觉到我忽然有了信心。
很快,阿东的电话打过来,他已经到酸菜鱼馆,占好了座,让我们赶紧带嘴过去。
出门的时候,我特意看了眼走廊,堆满杂货的走廊没有人,楼梯处的那间房已经关了门,听不见动静。
阿红带着我从另外一条巷子七拐八弯出了筒子楼群,来到板桥路上。板桥路的尽头深处是师大后门,对面是菜市场,而酸菜鱼馆就在板桥路中间。
天刚擦黑,路灯出昏黄的光。酸菜鱼馆食客爆满,餐桌已经摆到路边,阿东就站在路边的方桌旁朝我们死劲挥手。
阿东是个帅哥,阿红和他是高一同学,早早就看上了他,大学后后更是对他死缠烂打,即便是相距甚远,也阻挡不住,终于在大三时修成正果。
而我和阿红是高二同学。
是的,阿红和阿东是高一同学,我和阿红是高二同学,高三我们都不同班。这是我们学校前有文理分班,后有淘汰分班的结果。
直到两年前经阿红介绍,我和阿东才相互认识。
“哟,我们的大才女,总算把你盼来了!”阿东一张嘴就是小幽默。
“好久不见,阿东。”我呵呵笑着自嘲,“你还是那么爱开玩笑,我算哪门子的大才女!哪有我这么落魄的才女?”
阿东情商高,避重就轻。
“嘿嘿,谋生不易啊,开开玩笑给自己解解压,总那么严肃干什么?累不累啊!”
谋生不易,我大一时才有耳闻。
那是在马哲课间休息,我们马哲课老师在黑板上算股票收益率时,有好奇的学生问他算什么,他一时兴起,大说特说他x大股神的光辉事迹史,末了感慨:“谋生不易呀!谋生不易!”
彼时在坐的我们一脸懵逼,老师似乎有些意兴阑珊,背着手摇着头:“你们还不懂。”
我不知道别的同学作何感想,当时的我只觉那四个字轻飘飘的没有什么重量,没有带给我一丝的压力动力吸引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记住了,或许是因为马哲课老师的洋洋自得,让我给他和铜臭划上了一个等号。
颇为看不惯。
课后,哪怕毕业后,还常常以玩笑的口吻说着“谋生不易”。
真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
而如今,落魄的我忽然羞愧自责起来,我当年凭什么瞧不起他?!凭什么这么轻易地开着谋生不易的玩笑?!
思绪有些飘远了,饭桌上有了短暂的沉默。
恰逢餐馆忽然瞬间的安静,让我醒过神,有些自责自己总是冷场,真真扫人兴致。
这非我所愿,忽地脑中灵光一现,饶有兴致问阿东:“我们嘴带来了,肚子也带来了,什么时候上菜?”
阿东一乐,拍着大腿:“这就对了嘛,忧国忧民不是我们的责任,有口饭吃就行了,少想这想那的……”
忧国忧民?这顶大帽让我哭笑不得,但我知道他的言下之意,大约是我一脸的愁苦太明显了。
“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跌摸打滚过年头。天生我材必有用,只恨天才有太多……”阿东又开始他那乱糟糟的诗词套用。
“得了得了,闭嘴吧你,话那么多,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阿红一巴掌拍着他的手臂。
阿东夸张地揉着胳膊,嘿嘿笑着讨饶:“天大地大,你是孕妇你最大!”末了又补一句:“脾气最大!”
我不由失笑起来。
阿红给他一记白眼问他:“酸菜鱼点了没?”
“要了微辣的,你们来了就上。”
阿东正经起来,喊来服务员,催上菜。
没一会儿,阿东开始诉苦水,控诉阿红怀孕以来脾气跟着肚子的变大而日渐暴躁,稍不如意就换来“拳打脚踢”,跪着搓衣板那是家常便饭……
我知道他添油加醋说的很夸张,阿红亦配合他不时反驳,他们在努力的营造一种氛围,一种让我轻松愉快的氛围。
我很想对他们说,我很好,不用这么照顾我。
可是我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们就像一束光,就像冬日的暖阳,让我心中生出希望的笔,要去给我这段低谷划上句号。
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喧闹的环境和美妙的味蕾,带动着我们情绪高涨起来,说说笑笑中,食渐酣。
忽然就说到筒子楼里的人,说起傍晚时才见过的林阿姨。
此时我的心境经过一番变化,那种诡异的心悸和纠结怀疑已经淡了许多,只是好奇心居多。
阿东听了这事,挤着眼,神秘兮兮地放低声音问我:“记得祥林嫂吗?”
我莫名所以,看向阿红,拿眼问她——
这和祥林嫂有什么关系?!
筒子楼里的租客 004 夜谈人事
阿红笑而不答,看来对于林阿姨怪异的举动,他们小夫妻俩已是见怪不怪。
祥林嫂是鲁迅笔下的悲剧人物,我忍不住猜测:“你们是说,她和祥林嫂一样悲惨吗?”
结果对面这对小夫妻,先是同时点着头,又同时摇了头。
我顿时无语,没好气道:“好啦,你们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阿红喝了一口水,开口解释:“林阿姨以前有过一个女儿,一天晚上她睡得太死,女儿被捂在被子里窒息了,她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逢人便说都是她的错,当初不该这样那样,不然女儿都这么大了……”
“至于她女儿到底多大了,没有人知道。”阿东插了一句。
阿红点点头继续:“我们点头,是因为她逢人便说自己的女儿,现在这一片住着的人几乎都知道她的事,这一点就跟祥林嫂总说她的阿毛一样。而我们摇头,是针对你的话,她虽然失去了女儿,但不至于像祥林嫂那么悲惨。”
“林阿姨是北方人,现在虽然一个人住在这里,但她逢年过节还是要回家的,上次我还看见她家人来看她。”
我了然,祥林嫂新寡被卖,又失夫失儿被撵走,最后沦为乞丐,惨死在祝福夜的风雪中。林阿姨并不全然是祥林嫂式的悲剧人物。
停了一会儿,阿红又补充:“其实林阿姨人挺好的,只是有时候说的话怪怪的,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所以你也别太把她的话放心上。”
我点点头,对林阿姨有了一些浅薄的认识,但也仅限于此。
因为我只是暂时借住这里,对我和林阿姨来说,我们不过是彼此的过客,匆匆而过,不会有什么交集,更不会给彼此掀起多大的生活水花。
却不想,我此时想得太过简单。
饭后回到出租屋,筒子楼里依旧很热闹。
三层第一间房的门依然紧闭。第二间房更是从没打开过,但灯是亮着的,老旧的楼隔音不好,有争吵声和哭泣声传出来。
暂住的打算,令我的好奇心并不重,我没有探究别人隐私的心思,但阿红却小声地唏嘘起来:“又吵架了……”
我似乎听出她感叹之中有股厌恶和担忧。
扶着她的阿东小声安慰:“你别想太多,我们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这对话让我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忍不住问:“怎么了?”
“没什么。”
阿红又说:“以后你就知道了。”看得出她有些烦躁。
我没再问,胡乱猜测着我以后会知道什么。
或许是事关婚姻吧。因为我和她,现在最大的不同在于,她是已婚人士,而我还单着。
我们心思各异,第三间的房门突然打开,三个短小孩探出头,叫了阿东阿红叔叔阿姨后,黑亮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我。
或许是眼巴巴的看着我。我没有过和小孩子相处的经验,只对他们友好的笑着。
三个小孩依然眼巴巴的看着我,我不明所以,笑得有点尴尬。
还是阿红笑吟吟地替我解围:“你们三个小鬼头,这个阿姨今天刚来,明天再给你们买糖吃。”
三个小孩拍着手高兴起来,阿红和阿东逗着他们说话,房里有人走了出来。
那是个中年女人,腰间抱着一个小小孩,昏黄的灯光照得她的脸蜡黄暗沉,一副疲惫木然的样子。
她先喊了三个小孩进屋,才笑着和我们说了几句话,显得有些拘束。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那三个小鬼头又在她身后扯着妈妈的衣角,闹着要听东郭先生的故事。
她抱着孩子,手忙脚乱地应付着衣角上的三只手,阿红突然问她:“大哥今天上夜班吗?”
我注意到,阿红的语气有点冲。
我忙看向那中年女人,她脸上的笑变得勉强,没有看向我们,点着头嘴上含糊应着,带着孩子匆匆和我们道别,显得有些慌乱。
阿红轻轻叹着气,又恶狠狠地瞪了眼阿东,有种迁怒的感觉。
我和阿东都不敢说话,沉默地继续走。
路过第四间房时,我留意到房子黑漆漆的,很安静,里面住的人似乎还没有回来。
十一月底的h市,天气到底冷了下来。
阿东在床尾的那处空地打着地铺,我和阿红躺在暖和的席梦思上小声说着话。
我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对于今天楼里遇到的人和事,也并没有要一探究竟的打算,只是因着阿红阿东两人的行为和那几句话,让我产生了一些疑惑。
严格来说,我只关心我所在意的人和事。
阿红也并不是个爱说人长短的人,今晚却不再三缄其口、讳莫如深,小声地在我耳边替我解惑。
比如,第二间房里传来的吵闹哭泣声。
阿红的解说中,我知道,第二间房里,住的是个姓郑的产妇,现在生的是第三胎,还没满月。
家里人是重男轻女的老思想,在前两胎连着生女后,郑女士忍着气怀了第三胎。又因为丈夫有公职在身,经过家里人商量后,她挺着大肚,带着4岁的大女儿,在这里租房住着。
郑女士的婆婆十天半个月的来一趟,但不会过夜,而且逢来必闹。前段时间,郑女士月份大了,她的婆婆来得勤了些,在是否提前住院待产的事情上闹得不可开交,最后她的婆婆更是以死相逼,郑女士让了一步,却气得羊水早破早产了半个月。
早产的还是个女孩,医生建议住院观察几天,但郑女士的婆婆死活不同意,认为一个丫头片子值不得花那个冤枉钱,在医院里闹得鸡飞狗跳,最后还是郑女士让了步。
于是,这间出租房里住着的,由原来的一大一小变成了一大两小,而郑女士的婆婆更是撒手不管,郑女士出院这几天过得煎熬无比。
但幸好,第一间房的林阿姨时不时地来给她伺候月子,她才没那么绝望,日子也才算过得下去。
“那她的老公呢?”我有些吃惊,在阿红的讲诉中,几乎没有提到这个男人。
阿红嗤之以鼻,义愤填膺:“一个软蛋,孬种,他的妈说啥就是啥,没有一点主见!郑大姐真是可怜,嫁给这种男人!”
“那她为什么还不离婚?”
“谁知道呢?”阿红显得黯然,感叹着,“哪有那么容易离的?尤其生了小孩的,何况她还生了那么多。”
我默然,注意到地上的阿东在我们说话的过程中一句话也没说,似乎睡着了。
我忽然有点明白,她唏嘘那句“又吵架”时,为什么特别咬重那个“又”字。
心中有种感觉,觉得不应该再说下去,阿红却是把话题转到了第三间房那一家上。
她现在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像是在忧虑着什么,急需找个人来倾诉,然后以楼里的这些人事作为泄口,一股脑们地向我直抒不快,我也只好配合着继续听着,没有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