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仙吟

    楚泠见自己衣摆上干涸的血迹讪讪，尴尬一笑，低头应下。

    她回到石室重新将灵气运转了几个周天后，出了山洞打水收拾一番，在幽潭的那处温泉里沐浴将污衣换下洗净，又回到祭坛。

    “林叔还没有回来”

    楚泠疑惑，手下没有停，吃了几个果子垫肚子，又采摘下新鲜的菜叶，在锅里随意煮了煮吃了些，给林五留了一份。

    沧岐如此




46 沧海青峦
    沧岐倒是认真想了一回:“已过千年，只记得是个金丹修士。”

    “神君因此选中了晚辈可是要晚辈用这琴”

    沧岐颔首，又吩咐道:“试试将灵力蓄于指尖拨弦。”

    楚泠赶忙照做，挑抹上一根弦。

    “铮！铮！”

    声音并不响亮，却得楚泠一震，胸口气血翻涌，口中顿觉腥味。

    沧岐抿着唇不置可否地将大手按上琴弦，绕梁的余音这才止住。

    明明神君说拨一下，她为什么要挑抹了两个音

    楚泠无比郁闷地将口中的血咽下。

    “小伤，回去平复血气，再来说话。”

    神龙像前，楚泠面对沧岐施礼。

    沧岐瞧了她一眼，见她已没伤没病，说道:“九转青坤返不是汝一介凡夫所能承受的，本座已将大半的丹药封印在你体内，此后再有重伤便会自行为汝治疗。只要不是伤及性命，死得太透，都能活过来。”

    沧岐此时依旧略显肉痛。

    丹田之伤，寻常丹药难治。他这里珍藏得都是万里都难挑其一的圣品，却并没有仅治疗丹田和筋脉的丹药。九转青坤返仅仅用来治丹田破碎，实在是大材小用。

    楚泠消化了沧岐的话，虽说还不是很懂，但她估摸着他的意思是，以后有伤会慢慢自愈。

    “这可不是怀璧其罪了这神药也可救别人吗”

    沧岐听着她的第一句感叹自己没有选错人，又听她这第二句，反而恼了。

    “都知道怀璧其罪，还想拿来救人都融入尔血肉滋养躯体，又何来救治他人。除非直接抽血肉来炼丹！”沧岐冷声，好像下一刻就会想小猴一样给她一个白眼。

    楚泠听得楞楞的，直点头，沧岐这才满意回到正题。

    “汝状态正好，给你五天时间入炼气三层，本座便授尔功法。”

    楚泠本打算问怎么出这苍岐山，想到适才和之前阿云生气的模样，又将话语咽了回去。

    她不是没想过沧岐觊觎她什么，可是就算如此，楚泠并没有能力抗衡沧岐。更别说，若神龙大人要她的命，根本不需要讨好她一个刚入门的小修士。

    九转青坤返的妙处岂止疗伤，楚泠状态极佳，短短几天，修为便在炼气三层稳固。

    这一日，林五在槐树林练武，楚泠与沧岐则走到当初与阿云相遇的湖边。

    楚泠总瞟着那瀑布还有些恐慌，被沧岐嗤之以鼻。

    “勿忧，它不会出来。”

    她才放下心来乖巧立着。

    “记下它！”

    沧岐广袖一挥，点点青光在半空中绘成一幅长卷，长卷青光闪烁，似是字又似图，立在楚泠身前。

    楚泠不禁近身细看，文字自开篇处开始慢慢消逝，她一个激灵，赶忙逼着自己加速看下去。

    复杂的线条，亘古的篆文，看得头晕目眩，却又引人入胜，不住追寻。

    细雨，嫩芽，春耕，破发，润物无声。雨来风啸，清流激荡，呼啸山川又滋养万物。广袤原野森林，生意盎然，新生与活力昂扬。溪流成河，水清湖碧，江河汇成沧海。碧浪滔天，江海震怒，拍打广袤青绿的堤岸和盘桓千里的参天大树。

    楚泠在这激荡中着迷，那些疼痛刺激着感官，令人振奋求索。

    树木为之倾倒，江海泛滥，她吐出一口气，渐渐感触这渐歇的海潮静谧。碧海深处，接连的青翠小岛令人喜悦，仿佛听见虫鸣鸟吟，生生不息。夏雨冬霜，万物枯荣犹若一瞬，好似同沧海桑田亦如一瞬。

    楚泠早已趺坐，万籁寂静，沧岐无声地坐在大树旁，闭着眼睛仿佛在小憩，却一直关注着楚泠，还算满意她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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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辛辰旧事
    “白为金，青为木，玄为水，赤为火，黄为土。”

    楚泠被眼前的景象迷住，听沧岐一说，微微略想便明白过来，接过话头:“晚辈是金木水三灵根。”

    沧岐颔首:“可如此解释。他界修真者，多以灵根多寡断优劣。单灵根最优，五灵根最次，只因单灵根修炼快效果显著。庚寅界近千年来便是如此。”

    不好不坏，楚泠有些泄气。

    沧岐瞥了她一眼:“上古之时，并无奉单灵根为优的说法。大千世界，金木水火土，甚至冰风雷，相辅相成。单一灵根独木难支，若非纯粹的单灵根，又有独天得厚的机缘福德，难以成就。”

    楚泠沉思道:“那神君您的意思，五行所指出的灵根并不能表明修行的水准”

    “本座之前就说过，灵根本就是自身与天地的亲和，并无高低之分。再者，仙路漫漫，哪是几年几十年就能看出来的”

    “晚辈明白了。”

    “尔有聚灵之物在手，又在吾道场内，堪堪三月才突破两层，实乃差强人意。”

    楚泠不解，见沧岐望向她得手腕，自己低头一看，“这镯子……神君说的聚灵之物可是它”

    她抬了抬手露出墨玉镯，沧岐嗯了一声，又道:“聚灵，便是将灵气聚集一处，灵气浓郁更适合修炼。此玉虽驳杂，炼气筑基但可一用。”

    又是阿燃助了自己，楚泠心绪莫名，她垂首道:“晚辈愚钝，枉费神君一片苦心。”

    沧岐颔首，语气稍缓:“还需精进才是。”

    “神君教训得是。”

    沧岐见林五跃跃欲试，便允了让他一测灵根。

    不如楚泠的那团光芒夺目，林五的周身飘散着光点，红黄交杂，如夜空的萤火虫。

    “是火和土，这么说林叔也能修炼了”楚泠发现林五是双灵根，惊喜地问道。

    沧岐不如之前阿云的不语，毫不客气地打击道:“十年八年引气入体也是可以的。有些人修习化雨术多年不得，而有些人却能见之即会，这也是资质的不同。”

    林五也没有失望之色，依旧摸摸头:“俺看着这些就挺高兴的，修行多难啊。俺还是喜欢耍耍刀。俺过来主要是想多谢神君的刀法。”

    沧岐觉得说得够多，甩手便让楚泠去修炼。

    楚泠依言行事，花了一整日将新的心法演练完毕，发现龙门心法比凝神诀更为顺遂，周身的灵气也比以往浓郁。

    楚泠没有见识过其他修行者，无法比较优劣。按沧岐之言，她知道自己得到了天大的好处。

    忐忑之余，兴奋的火苗都压抑不住窜出。

    龙门心法，虽说是心法，但也分做心法和术法两种。之前所修习的凝神诀只是引气入体最简单基础的方法。

    心法为基，它同样有其独特的灵气游走方式，更重要的是蕴藏着浩瀚大意，冥冥中指引着是整个修行的方向。这是单单凝神诀无法比拟的。

    功法和法术清晰地盘桓在脑海中，却又没有一笔一划。

    楚泠不解，还是问了沧岐。

    沧岐放下指尖的黑子，解释道:“上古的心法、法术大多都是以这种形式一代代传授下去，它不依字句表面解释，最考验受者的领悟力，可以说第一次参详是最重要的，它决定了你对心法的全部掌控。”

    楚泠小鸡啄米地点着头，放心之余，瞄向再次落子的沧岐。

    神龙大人还是很好说话的嘛，这些日子一直教授她功法，让楚泠受宠若惊。

    高高在上的神君难道是闲得慌，还是自己真能帮上什么忙



48 琉璃青剑
    这么多！楚泠掰了掰手指，惊叹不已。

    “那……神君您是”她抬起头，亮晶晶的眼望着沧岐探究道。

    “吾乃神兽龙族，修行与你们人不同。不过，造化之下，非化神不能入吾眼。”沧岐斟茶，看着细细流水注入，话语随意。

    楚泠语塞，沧岐又说起百年前的事。

    “那年庚寅界兽潮汹涌，狱骨渊被战乱波及，不过二三十年，庚寅界便中断了与辛辰界的联系，直至今日。”

    沧岐作为辛辰界的护持者，虽法力通天，却不能坏了这域界的规矩。他的本尊不可离开辛辰界，更别说与去庚寅界。

    而后的那些年里，苍岐山不复以往人气，修士们四散到各处，有了楚门和穆国。

    东洲最西南的万绝谷与北洲最东的苍岐山，其实仅隔着禁海，就整个辛辰界而言，两者十分临近。

    只是禁海两侧山壁高嵩，无人可穿越，东洲的望舒族称之为望月峡。

    而辛辰界的入口，恰恰在禁海之上，望月峡中。也可以说望月峡的地势十分吸引虚空外物。

    “苍岐山有结界大阵，会将遇到危险同时身具灵气的生灵摄入山中。你们能入得此中，也是如此。”

    未到苍岐山的外来修士，大多去了万绝谷，各种原因无法回转，也在那里传承下去。

    楚泠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墨玉镯:“是因为它吗”

    沧岐颔首。

    “林叔方叔若是因我而来，那镖局的其他人却……”楚泠一直心系星巳，若是她真因自己而死，楚泠会内疚一辈子。

    “万物自有各自的造化，不必挂怀。”

    沧岐如此说了，楚泠自不敢再多言。

    沧岐抬头望向苍穹:“你看那星辰，辛辰界的战乱也开始了，分分合合总是如此，也到了开启两界通途的时候了。”

    现在是白天，楚泠看不见那些，但不妨碍它问出这个存在已久的问题。

    “神君需要晚辈做什么”楚泠的问题正合时宜。

    “助吾开辟天途，接引庚寅来使。”沧岐放下白玉杯，郑重说道。

    不顾是否失礼，楚泠圆瞪的眼一眨不眨望着沧岐，只听沧岐又道。

    “穿云咒，有稳定虚空引导之用，你虽力薄，不过有本座护持，必能成事。”

    楚泠听出了其中关键:“当初师祖就担当此任”

    “便是如此。”

    楚泠发现自己无法拒绝，不说沧岐救了她多次，作为云水派的传人，怎能置身事外。此时，她格外想见见师父。

    “请神君差遣。”

    沧岐一甩袖，扫净石案上的一切，起身道:“提升修为为要。吃了本座的灵茶，还不赶紧去调息，一会儿灵力翻涌有你好受。”

    他的语气比以往随意得多，楚泠笑着赶忙应下。

    楚泠带着满肚子的好奇往回走，就见林五招呼着自己。

    “七娘子，快来。”

    林五背着长刀喊道，见到沧岐点头哈腰唤了声“神君”，又对楚泠说:“神君给的刀法真厉害，七娘子不如与俺比划比划。”

    楚泠极为乐意，想到之前沧岐的嘱咐，又回头看他。

    “可。”沧岐颔首，说完又静默立在一旁似要观战。

    楚泠取出林五铸的另一把剑，扑身而上，两人顿时战在一起。

    林五大刀阔斧，比以前更厚重猛烈，楚泠轻巧地避过，寻找可乘之机。

    周身的灵气逐渐翻涌起来，楚泠有些焦躁，她剑势凌厉，直劈林五的长刀。

    “咔嚓！”

    在林五的目瞪口呆之下，他的长刀应声而断。

    楚泠惊讶之余，立刻撤回了力道。

    “俺的刀！俺的刀！”林五见状矮身捡起断刀，眉头皱成了川字，心痛至极。

    在苍岐山什么事都要自给自足，这可是铸了好久的刀。

    “聒噪！随本座来。”沧岐留下一句话，转身走去入神龙洞中。

    三人步入那间放置着



49 荧惑守心
    楚泠摇头。

    沧岐挥手将防护结界再次拢上，三人出了石洞。

    “尔等不想出苍岐山”他眯眼，抬头望着层峦叠嶂。

    “想！想！做梦都想！”林五抱着刀小步跑到沧岐面前跪下，“神君能带我们出去”

    楚泠跟着林五跪在地上:“神君知我等心思，还请神君指一条明路。”

    许是，又教导又赠物，两人对沧岐没有那么恐慌，那些存了许久的话便说了出口。

    夕阳泼洒在山峦之上金灿灿的一片，金辉照在两人的背脊上，沧岐霎时发现，苍岐山真的许久没有弟子了。

    “起罢。”

    林五倒是老实，利索地起身又想起什么，将一旁的果子兜了些来，往身上蹭了蹭，嘿嘿笑着又想正经些，不知作何表情，将果子递给沧岐。

    沧岐看了他一眼，伸手拿了两个握在掌心。

    楚泠拿来竹篮装了那些剩下的果子放在近前，立在一旁，等候沧岐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