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白鹿
作者:石白鹿
一本书,一段情,一个人。
寥寥数语中,漫漫岁月里,且看且慢。
石白鹿 我的自序
这序是写了很久后才想到该怎么去写,显得有些随意且没有章法。就努力做一个随性一些的人罢。在写完之前,这篇零散的文章过目的人第一反应就是写的是不是白鹿原,农村题材,荒诞且过于出了想象。第一次完整且下了决心要写一篇小说给这三十年的自己,没有想到过模仿谁,只就想把自己想到的,观察到的,生活中遇到的全都堆砌进去,难免生疏晦涩,中间夹杂着有些不够通顺的字眼词句,到底是自己功底还差到很远。
在荒诞且狼狈不堪的十月,我想该做一些事情让自己在对过去有些交代。所以才想起来应该做一些有积极意义的事情,让快要消失的变成可纪念的,让从手中匆匆走过的时间、人和事情变成永恒,这些零碎几万字的东西便成了最好的载体。所以在每晚写作时,都是抛开一切杂念,洗手,然后恭恭敬敬的敲下这些文字。
也确是很久前就开始筹划写那么一本小说,想在三十岁来临时没有任何遗憾。当时零碎的写了一些,但是零零碎碎的没有办法串在一起,现在来看,那会恰就是为写去写。而现在的心境与之前大为不同,可以写出的更多的感情还有更准确的描述,时间总会给人一种观念和思想上面的解放,这种解放便是体现在这文字上面。换种说法的话,我这个人不善于言语也不善于变通,认准的事情便是认准的事情,一根筋到没有办法跟这生活和解。比如说吃饭,觉得一个饭菜好吃,我会一直去吃,我觉得一句话于身边人比较好,我就会反反复复的去重复的说,亦或者总是在重复的做一些自己熟悉的事情,因为熟悉才变的心安,这可能也便是我最最不安的地方,这种性格确让身边的人受尽了苦,所以变通这个词,对于像倔头的我来说,可能很难去理解也很难去做,可像是有些时候,一根筋到底也未尝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还算是专注一些事情。
通篇文章中,对话很少,但我却不以为意,一定有人看到后叮咣说着你要用语言刻画人物形象,这样才能凸显王倔头的性格,其实我却不这么认为,语言是一种方式,表达的方式很多不一定必须要用语言去刻画,因为可能自己就喜欢借着这环境来说明一些事情,比如说压抑的乌云,快干涸的白鹿河,或者是山头摇摇晃晃的柿子,还有那折了角的白鹿,不是无话可说,因为自己总不善言语,现三十年来,说出来的话确实准确表达不了自己的意思,以至于很多时候都是显得木讷,这最大的表现就在于吵架时起码是吃亏的。
稿子中有二麻子和王倔头,有陈家老爷子,也有很多很多没有名字的群众演员,这些人便能探索一些内心的不同性格,无论总在寻觅,弱势还是木讷倔强,这些人又变成了我的自我剖析的文字寄托,他们有很多情感,但是这种情感又最终汇成一条河汇成了现在的我自己。可能这些有些剧透但我觉得既然能看到这里,简单说说也便无妨。
也便不用再叨叨半宿不知所云,我这个絮絮叨叨的毛病不知何时才能改好。这篇《石白鹿》送给你,不为忘却的纪念,只为永恒的永恒。
王冰敬上
2o2o年1月1日
石白鹿 第一章 白鹿镇
这是一座背山面水的镇子,高高低低的分布在沿河狭窄的黄色土地上。低矮的房子在清晨镇东头打铁匠叮当节奏中,66续续冒出青烟,在雾气茫茫中开始一天的作息。镇门外那条白鹿河,也弯弯曲曲的扭向了山的那头。
据镇上老人讲,这座藏在山里的镇子,是清末时因战乱从关外迁到这里,因当时兵荒马乱,偶遇到一只白鹿,本来已经无路可走的陈氏家族,硬生生被这白鹿从山那头带到这头,从此世代定居,却也和谐。为感念白鹿,陈氏在祠堂门前用石头雕了只白鹿,这鹿的由来,传了数百年,确也越玄乎起来。
66续续数百年,周边村子的人慢慢的聚在这里,原来的白鹿庄因此改叫白鹿镇、镇门外的河叫白鹿河。传言真与否,已经无从考证,但之后镇子确也安稳了好几百年。
这不是个大镇子,但聊胜于无。每逢初一、十五,镇子上就格外的热闹,张家的布头,李家的酱油、刘家的醋、白家的豆腐、孙家油腻的酱肉,林林总总的吆喝声,能把十里八乡的人揪过来。
南面村子的泥瓦匠王倔头,这时候刚刚从炕头爬起来,伸了个懒腰,阳光正巧从漏风的窗户中投了过来,斑斑点点洒在王倔头脊背和枕头上,散在空中的光束中还上下飘忽着看得见的灰尘。王倔头抓起放在床头的衣服,揉捏半天又使劲拍了拍,撒在光柱中的灰尘瞬间乱舞起来,呛的王倔头鼻头痒,又重重咳了几声。
院南角的骡马圈空荡荡的,除了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头伸在废弃的马槽中吧嗒着嘴,跳来跳去扒拉着。“吱呀”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阳光瞬间从门缝中冲了进去,重重打在王倔头脸上和身上,像一把刀把王倔头切成了两段。王倔头眯着眼打开屋门,又不禁打了个寒颤,山里头已经开始有些冷了。
王倔头蜷了蜷身子,又抖了抖肩膀,走到井旁,从里面汲上一桶水来,呼哧呼哧的把头和脸都狠狠抹了一把,声音大的把麻雀都惊飞到墙头,跳转过来歪着头看着王倔头。
王倔头本名不叫王倔头,官名叫王佑贵。村里知道底细的人说,这王佑贵祖上经商,家底不在话下,早年还读书识字,就因生意一时眼拙被商友坑了一把,负气不过找人理论,动怒砸了人家的铺子,惹了官司。商友与官府勾结,私下各种打点,陪了三分之二的家业,王倔头自是理在自家,受了打击,夹着包袱来了南山村。这一走就是二十年。
出门在外总得有营生来活命,王倔头跟着南山村的泥瓦匠学了本事,做的一手好活,东家土胚墙塌了,西家屋子漏雨,都过来找王倔头来修,好手艺养活自己也不在话下,老泥瓦匠走后,倔头心性高又学了石雕砖雕,没事就在家叮当敲刻这些物件。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倔的像驴一样,自己认准的事情就闷头扎进去,就是一百头牛也拉不回来。有时干着活计,东家就会说这样做那样做,王倔头自是不让,简单一句“你行你来”,说罢就准备撂挑子走人,东家赶忙摆手“你来你来,这活计还是你来的好”自此默不作声。王倔头的名号就这么来了,一来二去,大家只记得他叫王倔头,其他便不再提起。
秋天的南山村,就跟山上的柿子一样,蔫吧的掉在地上都没办法打滚,除了高处的几家屋子不时飘出几缕青烟外,除了墙头几只草鸡扑扇几下,摇摇头把脖子缩进去外,剩下的十几户人家都屋门紧闭,都早早跑去白鹿镇上看大戏去了。
王倔头圪蹴到墙角太阳能晒到的地方,拿起前几日做活东家给的窝头,就着蒜苗,砸吧着嘴吃了起来,地上的蚂蚁似乎闻到了掉在地上窝头沫子的香味,围着掉在地上的沫子转圈圈,往后撅着屁股揪扯着,王倔头低着头看着蚂蚁,时不时脚探过去把窝头沫子踢得远一些,蚂蚁又围了过去。
前几日王倔头刚接了个活计,要给陈家祠堂修缮一下,年久的祠堂风风雨雨那么多年,几百年的屋子已经扛不住,呱啦着门头,就是石头做的白鹿也磕掉了犄角,胸前已经被多年的烟火熏的不像样子,白鹿变成了黑鹿。陈家老爷子坚持要把这个祠堂修一修,毕竟是祖上的东西,土已经埋到脖子了,再不修修老爷子怕下去了给祖上没办法交代。
石白鹿 第二章 路遇二麻子
王倔头拎起家伙事,把门合上,就往白鹿镇去了。周遭除了麻雀叽咕的声音外,这条路上就王倔头一人。王倔头背着包袱在蚯蚓一样的路上弯弯折折的低头走着,背后橘红的柿子突然啪嗒掉在地上,除了趴在地上变了形外,还溅起来它的内脏,挂在枯草上左右摇晃。南山村到白鹿镇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十几里地。像王倔头这种腿脚利索的也就半个时辰就到了。
翻过南山村这个山头,再沿着饮马河槽走上几里便是白鹿镇。白鹿镇这个地方今年闹起了秋旱,饮马河已经彻底干涸,就留下几洼不深不浅的小水滩子,上面浮着几撮绿茸茸的叫不上名字的水草,被癞蛤蟆推着向两边飘了过去。河槽里弥散着各种腐臭的味道,王倔头边用褡裢捂着鼻子,边用已经渍出白碱的袖口抹了抹汗。
远远看到老二麻子从梁上隘口上走了下来,身后扬起一阵土气。也不嫌河槽腥臭,老二麻子端着烟袋锅,站在河槽这头,眯缝着眼看着河槽的另一边。
这老二麻子本是南山村看风水问卦的,这门营生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原本跟着他爹出门给人看看风水,看看卦象,问问前程,老一辈西辞后,二麻子捡起这门营生,十里八乡的谁家有红白事,谁家孩子中了邪气,都把这二麻子给请过去,慢慢的在镇子周边有了名。索性把老宅卖了,到镇子上盘了一个铺子。
但今天为何二麻子不在镇子上听大戏跑回南山村,王倔头犯着嘀咕,转眼间便到了跟前。
“倔头这么早去镇上赶集去?”还未等王倔头话,二麻子先开了口,王倔头抬起头抹了把汗,“陈家祠堂屋角破了,让俺去修修”。王倔头说了一句,便低头继续往前走。尽管王倔头徙来村子时间不短,但碰到村里人也不愿多说几句。有一遭没一遭的对话,一般王倔头只捡最重要的去答应上个把句,再多便没有了。
王倔头肩膀往上抖了抖,把家伙事的褡裢往上顶了顶,低头继续往前走。“陈家受白鹿庇护百年,这秋旱老一辈可没遇过,天意难违!”二麻子自说自话了这么一句,把烟袋锅在布鞋下面磕了磕,背着手往王倔头来的方向慢慢挪了过去。灰色粗布衣服映的柿子更刺眼透亮了。
王倔头听到了这句话,心里咯噔了一下,但没多在意,便继续往镇子方向走了去。
没多阵子,王倔头到了镇子东头,已经听到了夹杂了各种气味的声音扑了过来,打铁匠叮呤咣啷的打铁声,四溅的铁花把围着的人自觉的画出来一个圆圈。王倔头忍不住盯着那四散的铁花出了神,人怔在那一动不动,任由来来去去赶集的人向他身子撞来撞去。
“来嗷,新鲜刚出锅的豆腐,可口的卤水豆腐嗷”,赶集的人呼一下就从铁匠这涌了过去,把出神的王倔头撞个趔趄。王倔头回过神继续往镇子西头走。“城里新到的布料,新到的布料嘞”人们呼啦又都把卖布的围个水泄不通。
镇上的大戏晌午才开,王倔头看到了南山村的乡亲夹在一群灰袍褂子中,一会到街的北面买块豆腐,一会又被拥到街南面买点洋玩意。南山村的二喜也把她家娃子铁蛋用胳膊肘夹在腰上,跑东跑西,可怜的铁蛋憋得满脸通红,鼻涕还吹着泡子,瞪着个眼睛用小手在前面胡乱拨开冲来的人群,举累了又双手耷拉下来,任由人蹭到他耳朵,蹭到他的铁头。歇缓过来又抬着冒泡的脸,举着双手扒拉着。
这时镇上的刘掌柜眼尖的看到了王倔头,左手撩着长袍马褂开缝处,跑几步扶一下浅灰色的瓜皮帽,然后跟王倔头招招手。跑到王倔头面前时已经气喘吁吁。“倔头,倔头,俺说倔头,上次俺跟你说的帮俺把东墙重新砌上一下,你没应这个事,正巧碰到你,看看你近段时间有功夫没有,乡里乡亲的就凑个吉日把墙给砌上吧?”
王倔头蹙了蹙眉,心想这刘掌柜还真是死心眼,那么大堵墙,给那么点工钱抵不上几个窝头来的实惠。这刘掌柜抠唆在这镇子里也是出了名的,能用一文办的事决不会花两文,买油时倒完油都要把油缸嘴上的油用手刮一下抹在自己嘴里,砸吧着嘴吸允着那根黑不溜秋刚刮过油的手指。
镇上的人若不是因为盐巴必须要买,绝不会去与刘掌柜有任何瓜葛,这刘掌柜看着面善,心却黑得臭,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把人给算计进去,这种人王倔头自然不怕,孑然一身不说,一门手艺与刘掌柜也八竿子打不着,盐巴也能从其他地方买的到,并无后顾之忧。
“改日再说吧,这些日子要去陈氏祠堂捯饬一下,顺便把那个白鹿修一下,估摸得月把时候,刘掌柜实在不行就先找找别家。俺这边手头活还没腾下,功夫不够用怕误了你的日子。”王倔头又把刘掌柜给倔了回去,刘掌柜刚挂的满面春风的脸瞬间冷了,嘴角微微向下撇了下来。碰了一鼻子灰,刘掌柜尴尬的背着手,缓缓的又踱了回去,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石白鹿 第三章 浮出水面
王倔头继续缓步往前走着,时不时停下来盘一下街边古董商贩的小物件,觉得这些古时候下来的东西还真的巧的喜人。尽管商贩对这种不会买卖的人嗤之以鼻,但也不会多说什么。
酒坊的就开了,白鹿镇的酒鬼们闻着酒香扑了过去,王倔头心想,眼下时候天气越来越冷,给陈家修祠堂还需些日子,深秋牛棚透风透的厉害,不如买些酒晚上暖暖身子。也正好解解乏。王倔头拿着酒葫芦从人缝中挤了进去,打好酒,王倔头不敢耽搁,目不斜视的扒拉过街上跑来跑去的小孩,扒拉开急着买烟叶买豆腐买酒买盐巴的人,径自往镇子西头走去。
这是座建造山头的宅子,远远望去让人能产生不少距离感。青褐色的瓦片,灰色腻子刮的墙,朱赫色大门,上面鎏金烫了陈府的门面,方方正正的摆在那。从山头上望下去,白鹿镇街道上的人像蚂蚁一样,搬着东西跑到这里又跑到那里,从这个店铺的洞子钻出来又从另外店铺的洞子钻出去。王倔头回头望了望白鹿镇的人,便叩响了陈家的门。
迎出来的是个年有半百的管家,王倔头报了名号,管家便引着他转身进了陈府,在这之前王倔头只是听去过陈府的人说道里面如何如何气派,这次是他头一回进陈府,难免有些局促。要说格局,陈府格局与王倔头还没徙到这里宅子的格局类似,只不过多的一些花花草草装点,但这肃杀的秋天也就顺手把这些花花草草也肃杀的差不太多。
拜了陈家的老爷子,老爷子因一心念着祠堂在他入土前有个交代,非得拉着王倔头去即将要修的祠堂看看。“走走走倔头啊,跟你说啊,这个祠堂一定一定得修的好好的,这可是祖上的东西,咱做后背的不能丢了先人的脸面。老朽时日也不长了,就巴望着入土前能安安稳稳的给修好”。老爷子说完弯着腰咳了起来,努着嘴脸憋得通红,左手的拐杖跟着咳嗽呼哧呼哧的往前簇了几簇,白刷刷的头吊了下来,像一宗鹿尾一样。管家看到赶忙扶着老爷子,右手轻轻的在老爷子背后扣着。老爷子摆摆手,“倔头啊,这个一定要弄好啊,你就住咱家里,里外有个照应,三晌的饭管够吃,工钱照付。”
“东家把心放着,倔头答应的事情定不含糊,尽管俺是泥瓦匠出身,但这砖雕、石雕都也是俺的营生,东家叫俺来,俺就安稳的给弄妥帖了,东家一百个放心就好。”王倔头道。
自不必说,王倔头围着祠堂转了一圈,这祠堂尽管历经数百年风雨,但砖墙的纹饰,窗户雕刻的窗花也都活灵活现,能想象到当年陈家有多兴旺。再往前转,王倔头终于看到了那只鹿角折了的石雕白鹿。
这白鹿也跟着陈家祠堂经历了百年风雨,鹿是平视着前方,眼眸中分明看出来流露着依依不舍。王倔头怔住在那直盯着这白鹿,白鹿的眼睛正好与王倔头对视,眼神似乎王倔头在哪里见到过,可又说不上来。总感觉有满心欢喜,却又感觉哪里少了些什么。白鹿胸前的纹饰经过百年的烟熏火燎,也从白色变成了黑色,挂满了碳黑的毛絮,像是刚从泥窝里翻腾出来。
“真是好手艺,可惜就可惜在这断了的鹿角上”王倔头啐了口唾沫,觉得如果能把这鹿给修补妥帖,也算是功德一件。
管家指着祠堂外的偏房,跟王倔头说干活这几日就先住在这里。王倔头放下褡裢,在这偏房四下望了望,这屋子堆放着一些杂物,屋角上挂账破了个洞的蜘蛛网,那蜘蛛循着丝线在那缝补,除了屋顶有点透顶,还算妥帖。就谢了管家,把脚边的蒲草拢了拢又往下按了按,觉见踏实可以做成个临时的地铺,才作罢摆弄起褡裢中的家什。
石白鹿 第四章 折断的鹿角
尽管祠堂破旧了一些,但要修缮的地方并不很多,所以陈家并没有叫很多伙计,管家交代了这里需要整修的东西后就跑去前堂忙活其他,王倔头独自一人在这便开始琢磨从哪下手。他做活不快,但心思细腻,想做的东西都要个周全。所以堂前堂后来回走了几个来回。
每当他路过那只石白鹿时,总会忍不住的去看一眼,心里总是有种异样的感觉。这折了的鹿角是斜着从横生的位置撇开的,王倔头也已经研究过几遍,可能想到的办法却不太多。这鹿,精气神全都在这鹿角上,鹿角折了,就是眼睛再有神,整的感觉就差了那么一些。再就着着周遭昏昏暗暗的光景,石白鹿精气神更像是被抽走了一样。
王倔头按住暂且不想这鹿角,拿着量尺对着缺角的地方丈出了方寸,便一嘴合着小家什,一边用凿子叮咣敲打了起来。料是陈家已经备足,就堆在祠堂的角上,使起来还比较方便。王倔头一心盯着刻出来的纹路,不时呼呼吹一吹看看到纹路有啥不够妥帖的地方。
要么一会眯着左眼,把料子抬起来,看看需要对称的纹路在一条线上,不多一会日头爬到了半空。王倔头身上也开始落了汗,趁着他雕补的功夫,从额头上垂了下来。滴在这石头上,吧嗒便开了花,汗在石头上印了痕迹。
这时管家提着食盒吱呀把门打了开,王倔头抹了把汗,抬头看了看管家。“倔头活计还趁手吧?累了就歇缓一下,吃口馍再做!”说罢变将食盒放在了石白鹿的脚边。“眼瞅秋旱不知旱到多会,白鹿河水也越来越少,少到上家为了多截点水,堵了下家的生计,经常在野地里能看到这家那家打成一片,打的土能飞起半丈高,苞米上不上浆水,不知今年要饥多少人家。”管家又念叨到。
“老人确念叨过自有了白鹿镇,这镇子周边还没遇到过这事候,这家说是惹了黑龙王,那家说隔壁山头谁家惹了人命官司,老天爷也望不过去,所以在南山村的山头上时常会望到刘家坡唢呐吹得震天响,全村老少都在黑龙庙前磕头。”王倔头如是说。
说罢便道谢打开食盒,准备歇缓过后再接着干。“这活计不出活,雕花这东西也急不得。看着一晌午时候,汗也流了不少,就是能拿出的东西不够打眼。倔头你慢慢干,要有需要的你到前院找俺就成”管家打趣着便留了个背影,消失在影壁下。这话不轻不重,王倔头知道,管家只不过挖着王倔头的耳根,决计让他多快一些。倔头能听不出这话的弦外音吗?
王倔头讪讪摇了摇头,一把抓起食盒的白馍,倚靠在石白鹿的前蹄,用手使劲把白馍捏了个瓷实,原来裂开口的白馍又闭上了嘴。就连那馍上像蚯蚓遛过的印子也被裹了进去。
石白鹿 第五章 二麻子的寻觅
这时的二麻子已经在南山村兜兜转转了很久。一会爬上东边的崖头望望村子这边,一会爬下隘口从另一条小路窜了出来。一会掐捏个手指念念有词,一会又把随身带的布袋子铺开,用麻钱摇了摇卦。烟杆屁股上挂的烟丝袋子一会往前往后,一会又在随着二麻子转着圈子,也跟二麻子一样冒出了汗。
南山村本就不大,二麻子不一会已经转了个几遍。村子里头的狗对着陌生的气味,叫声从村西头传到了村东头,又从村东头传到了村西头,连窝在墙头晒太阳的草鸡也不时伸着脖子叽咕的努着,出闷闷的声音。
谁都不知道二麻子要做什么,别了王倔头后,二麻子一头扎回了村子。村子里面草鸡的叽咕中和狗叫声中,一声吱呀划开了这些声音。“是二麻子吧?就听见外面动静一会跑到东,一会跑到西的,惹得狗子乱叫一气,你不在镇子里面待着看大戏,跑回来做甚?”
“奥,二拿叔啊。俺心性这阵子段燥得起毛,干甚都干不到心上,想回来透透气”二麻子回过去。
“那你给算算咱这觉计多会来雨啊?,这年景可不太平。多少年没这么旱过来,你从镇子过来看见了不,你看那苞米,旱的籽都瘪瘪的,这要再不来雨,日头不好过了。“
二麻子这时并不想跟二拿叔纠缠,此次再回南山村,他只想尽快找到祖辈都一直想找到的一个答案。他剜了剜脸,眼睛滴流转了一圈,却露出一付无可奈何的样子,”二拿叔,来前俺起了一卦,卦上说‘天锁石白鹿,困掩秋日升,觉计二三苦,风雨自然来’“。
“这到底是甚意思?咋这来不来雨还是跟陈家那个石头刻的白鹿有关系咧?”二拿叔着急的开始扣起门板上的木屑子。二麻子看二拿叔已经捉急,准备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套出来些有用的话。
二拿叔青丝伴着白,一身的土布衣服已经泛了油光,远远看去就像是在只木头上放着个偌大的结了霜的柿子。早年二拿并不这么落魄不堪。凭着烧的一手好菜,在镇子陈府掌勺,陈家待他不薄,只可惜染上赌瘾,清荡了家财,连老婆孩子也都被债家逼的远走他乡,再无音讯。陈家是要脸面的大户人家,给了点盘缠,打了二拿。自此二拿便零落到这个田地。
人便是这,活的是口心气,心气没了,人也就没了。此时的二拿叔折了家业,折了老婆孩子,心气再也提不起来,村里置办的二亩薄田也早就搁置,成了荒草坡。
二麻子顿了顿,“听祖上说,每遇饥馑,白鹿就会现身,二拿叔你在陈家待了许久,可曾听过白鹿到底是什么祥瑞?”
二拿叔一听二麻子言外之意,就是直奔着白鹿来,怔了一怔,然后摇摇头,似乎无论是曾在陈家十余年的二拿,还是二麻子想尽办法想要接触的陈家,都对白鹿欲言又止,似乎这石白鹿说不得碰不得,流传下来的就仅是街坊口中白鹿的神乎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