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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宵半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一碗拉面
卓静言闲闲听着,背过身去示意她帮忙检查裙子。薛嫣凑近帮她整理背后v字型的钻石镶边,嘴里神神秘秘念叨:“你等着,我押一个香奶奶,赌她周楚楚接下来要开始炒和苏佑的绯闻。没看,今儿晚上就已经开始了么,真是难为我们苏佑了。”
“难为,”卓静言哼了一声,“我看他挺乐在其中的,老鼠掉进米缸里,又牵又扶的,很主动嘛。”
薛嫣有点惊奇地看了她一眼:“嗨,我听着你这话怎么有点儿酸啊……”
卓静言刚抹完口红,还没说话,唐尧和欧凯推门进来了:“走吧,外边儿都好了。”
薛嫣欢呼一声,上前去挽住欧凯的手,抛下另两个人就往大厅去了。
“看这丫头重色轻友的。”唐尧冲着她背影摇摇头,回过身将书白的手拉过来往自己手臂上一放,“走吧,卓小姐。”
大厅里灯火辉煌,男士们礼服笔挺,臂弯里挽着的女士们都是一身曳地长裙。红酒气息,悠扬乐声,细细低语,在空气里轻轻漾开去。卓静言立在唐尧身侧,眼前一切让她恍然间回到了十年前。她还是豆蔻年华的少女,青春肆意,无忧疏狂。
十载转瞬即过,流光易去,物是人非,留下的唯有喟叹。
唐尧带着她到了舞池边,松开手站到她面前弯下腰来平视她的眼睛。卓静言不明所以,默默盯着他。
他目光温柔,脸上难得认真又谨慎的样子,声线有些发紧:“跳舞吗?”
卓静言一愣,只觉得意外,淡声道:“你知道,我现在不跳舞了。”
“这一支也不跳吗?”唐尧两道剑眉一挑,压不住的三分邪气上脸,“你可以的,想想从前的˙卓静言。”
他的手抚上她光裸的左肩,粗粝的指尖触碰到肩后一块皮肤,她只觉得浑身都栗然了,下意识就想挥手挡开。这时,乐队的音乐忽然换掉,熟悉的前奏响起,她惊惶地瞪大了眼。
“你……”
你到底在想什么。
唐尧微微一笑,如催眠,如叹息,低声道:“跳舞吧。”
他半搂着她,滑入舞池中间。卓静言脑中轰隆作响,一千一万个不同的声音在耳朵里骤然炸开。然而那乐声仿佛悠远,穿过了十年时光,清晰传过来,连同那个晚上的灯光和人影,似乎都与今晚的一切重叠起来。一时如坠迷梦,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在何处。
“看着我,”唐尧的手臂环住她的腰,声音里带着某种决心,“这只是一支舞而已。”
卓静言依言抬眸,他英挺的眉下目沉如水,坚定而专注地看着她。第一个鼓点切入,他忽然倾身,放低了搂着她的手臂,她被逼得往后一折腰,右腿踢出一个流丽的圆弧。
唐尧低笑一声,带着她转了一圈,红色的裙角飞扬,如同烈焰里盛开的玫瑰。
“看,”他右手贴在她后腰之上的位置,声音里带着浓烈的开心,“你记得的。”
模糊的记忆拂去了沙尘细土,越发清晰起来。每一个旋转,每一个踏步,每一个踢腿,她都还记得。这是十年前洛然的成年晚宴上的开场舞,她拉着唐尧陪她练习了整整一个月,一曲舞罢,满场寂静,继而是雷动的掌声。
恍惚中她已经回到那个晚上,还有完整无缺的身体,只要听到音乐,就能就行云流水地舞出一首诗来。
乐声节奏加快,唐尧踩准一个切分,环住她的腰往胸口一扣。卓静言攀住他的肩,屈起左腿环在他腰侧,优美姣好的右腿随着音乐缓缓抬高,舒展成一支新生的嫩竹。鼓声又起,她利落后倾,发间玉簪滑落,长长的头发忽的散开。唐尧早已托稳了她,两个人就势又一转,她的乌发红裙也猎猎地旋了个圈,别有风情。
风声过耳,乐声清扬,她渐渐找回曾经那种痛快酣畅的感觉。唐尧腾出手将一丝黑发别到她耳后,重又搂住她,笑意吟吟,神采飞扬。
周围人早已看到这赏心悦目的一对,纷纷站到近旁观看,看到精彩处不禁赞叹出声。一阵又一阵的低呼声,连在角落里挤着时间采访的苏佑和周楚楚都被惊动了。周楚楚对着记者撒娇地要求先暂停访问,要去看看那边有什么热闹。记者也是好奇,几个人便停下手头采访往舞池去。
苏佑心头本来还挂着卓静言,不知道本来要去“聚会”的她怎么突然就到这儿了,也不知道发布会散了之后她怎么又突然不见了。然而走到近处,却看到大厅中间几对男女正随着音乐交错起舞,当中最惹眼的那对跳得非常曼妙,轻盈柔美和阳刚硬朗的默契配合中,流露出一种热烈的暧昧。其中一袭红裙乌发飞扬的女孩,正是卓静言。搂着她的年轻男人身材高大,穿着陆军礼服,佩少校肩章,英气勃勃。她依在他怀里,眉眼带笑,看起来很快乐。
苏佑心口有点堵。
发布会上他眼角余光一直瞟着台下的卓静言。那男人当时就坐在她旁边,她只知道埋着头看手机,身上披着他的外套,外套上还圈着他的手臂,也没见她有个挣脱的意思。
果然还是“约会”吧,狡辩就有用么?
眼见为实!
他面色清冷,目光沉郁地看着场中两人。
卓静言纤瘦的身体裹在礼服里,两肩往后的v字设计露出一大片赤裸的皮肤。她一直有运动的习惯,后背虽然莹白如雪,却能看到隐隐的肌肉线条,随着回风舞雪的摇摆动作,自有一种妙不可言的性感。那男人的右手从她纤细的腰间穿过,向上盖在她整个光裸的左肩蝴蝶骨上。他注视她的目光异常专注,带着一种经年累月积淀下来的宠爱和包容。
苏佑看了片刻,心头无名火起。
她的皮肤是滑腻温软的,她的腰是盈盈一握的,她的气息是暖暖微甜的。苏佑虽触碰不多,却熟悉非常。然而这一刻,那个男人正在拥有他熟悉的一切。
一向教养很好的苏公子,此刻只想骂娘。
这支舞终于接近尾声,唐尧搂着书白侧身旋过最后一圈,正要站稳结束,近旁一个跳舞的年轻女孩脚底一滑,她的男伴没有拉稳,她直接就朝书白背后倒过来。唐尧大惊,将书白拉入怀里,双手覆到她左肩牢牢护住,后退几步。
书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他拉得脚下一绊,跌到他胸口又被抱着往前走了几步。乐曲就这样在他一拉一抱一退之间结束了,十年后的这支舞,最后的句号到底有些糊里糊涂的。
她很不满地咕哝了几句,却听到唐尧紧张的声音:“有事儿吗?她没撞到你吧,说话啊。你疼不疼?言言你疼不疼?”
你疼不疼。言言你疼不疼。
那天晚上,他将一身是血的她抱在怀里时,也是这样问她的。左肩后的伤口好像又有了烧灼的疼痛感,然而细细辨别,只不过是幻觉罢了。这么久远的过去,她再不走出来,连同她身边的人们,也都要陪着她一起在回忆的泥淖里挣扎。
卓静言用力从唐尧双臂间挣开,将他的手从肩上拿下来,抬起头对他一笑:“不疼啊,我结实着呢,别大惊小怪的……”
她一愣,他眸中的懊恼和紧张尚未掩去,眼眶发红,竟然还有隐隐的泪光。
“唐小果,你哭什么?”她歪着头故作轻松,“我还没死呢。”
“胡说什么,”唐尧有点狼狈地将她的脑袋往怀里一扣,“不许瞎扯,看你明儿舌头上要长疖子的。”
他将她推开些转个向,一手仍是搭在她肩头往舞池边走。卓静言正待再奚落他几句,却看到不远处默默站着的苏佑,脊背挺得僵直,如同一株小杨树。人群中的他风采出众,然而周身却散发着无形的清冷,目光冰若寒潭,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苏佑方才看她差点被人撞倒,心里猛地一揪,见唐尧将她牢牢护住,又松了口气。倒没想到那年轻男人能紧张成那样,可见卓静言在那人眼里也是个宝贝疙瘩蛋,磕坏一点儿都舍不得。
可他这心里怎么就这么不是滋味儿呢。
当那人放开活˙卓静言,将手从她肩头拿下时,旁边的周楚楚发出了娇柔的低呼声。苏佑不耐地瞥她一眼,发现她正掩着嘴惊奇地瞪着那边。他顺着周楚楚目光看过去,心头忽的一震。
卓静言的左肩蝴蝶骨上覆着一枚黑色的刺青,他看得清楚,那是一只骨翼的图案,在她整片肩胛骨上舒展蔓延。雪肤衬墨翼,黑白分明,如同怀素的狂草,美得诡谲而放肆。
他正惊异间,她轻盈地转过身来,裙摆一荡,发梢在空气里飘过,脸上还留着未尽的笑意和未褪的红晕。这样的灯光和气氛下,或许是因为刚跳完那曲热情的探戈,他竟然觉得,一向素净如同白纸的她生出了一种妖冶的魅力。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张扬明丽的卓静言,她的背后有一支破骨而生的翅膀,如同天使,如同恶魔。
这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她是他心脏的磁石,他只是看着她眼角唇边的笑,就已经移不开眼。
可是她身边已经站着另一个男人。
双人舞的默契需要如何累积他最清楚不过,卓静言和那个年纪轻轻的少校之间,若不是相识多年,就是亲密非常。又或者,二者兼有。
他的目光渐渐冷下去。卓静言已经看到了他,他却挤不出一个笑脸去迎她。下午还说是“朋友聚会”,晚上就跑这里来和别的男人搂着跳舞!
这样赤裸裸的欺骗就不提了。光说这曲子,《valentine’s dance tango》, 是随便逮个人就能跳的么,那是情人之间的舞!
苏佑想着想着,越发觉得糟心。
好你个卓静言,刚吃过我的饭,就敢对我撒这种弥天大谎。怪道孔圣人说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简直背信弃义,简直胆大妄为!
他心里叫嚣得凶狠,看向卓静言的目光却是怨愤里夹杂委屈的,可怜巴巴。如同被抛弃路边的大型犬逢上了领养新宠的旧主,气势虽还在,尾巴却已经摇不起来了。
卓静言,大概我比我想象的要更在意你一些。
那边唐尧搂着卓静言走得近了,也看到苏佑和周楚楚站在人群前。他美人在怀,底气都足了几分,抬手先和苏佑打了个招呼:“你好,苏先生,我是唐尧。”
苏佑不做声,仅用目光打量面前的年轻军官,剑眉星目,肩宽腿直,虽然不像娱乐圈的艺人那样精致,难得的是一身磊落的气势。卓静言仍挽着他,红裙的腰身收得曼丽,显得她越发像一株纤柔的藤,攀绕在高大的唐尧身侧。
他收回目光,握住唐尧伸来的手:“你好,唐少校。”
唐尧对他的称呼很满意,然而情敌见面,还是剑拔弩张的气氛更适合主旋律,于是仍然绷着脸,十分沉着稳重的样子。
两个男人的手握到一起,目光碰撞间都在暗暗衡量对方的实力。
心照不宣地下了战书。
唐尧收了手,很谦逊地对苏佑点头道:“听说你住在我们姑娘对门,小言言她打小儿就是个能折腾的,这段时间我常常在外地,顾不上照应她,她肯定也没少给你找麻烦。过阵儿我就给她另找住处,省得常常来叨扰你。你们做明星的嘛,我懂,万一惹了绯闻麻烦得很。”
苏佑面上淡淡的看不出波澜,声音也平静得很:“哦。”
挟着风雷的一拳打到了软乎乎的棉花上,唐大少感觉有点不得劲儿,干脆将卓静言也拉入战场:“那什么,反正最近闲得很,下周我就陪你去找新房子得了啊。”
苏佑静静地看着她,从刚才起,她就没有直视过他的眼睛,只是看着他领口的第一颗纽扣,表情冷淡。
唐尧跟她说话,她才侧过头看他一眼:“哦。”
其实是个不置可否的回答。唐尧的眼角抽了抽,感觉自己有点掉面子,索性厚着脸皮默认她同意了。他将胳膊往姑娘肩头一勾,亲亲热热道:“好嘞,咱搬远点儿,要不就干脆到我们家那边儿去。我前两周才跟老头子说你回来了,一直念着要你上家里玩儿呢。”
卓静言沉着脸,想把唐尧的手臂拿下来。周楚楚突然从苏佑身后走出来,她拿着两杯红酒,递一杯给苏佑,然后自然而然挽住他的手:“saul,王记者叫我们回去继续做专访了。”
周楚楚的腰肢纤细若无骨,人又长得秀气,一扭一摆的姿态像是春风里的柳条。本来是美的,偏卓静言看在眼里觉得说不出的膈应。
周楚楚跟苏佑讲完,看他灼灼盯着另一个方向,才恍然大悟似的注意到另外两个人:“呀,这二位是你的朋友吗?刚刚的探戈跳得太好了,可惜了,我只看到后半支呢。”
卓静言看着她细长的眉眼,又想起苏佑向她跪地告白的场景,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她几乎有些表情扭曲地笑了笑:“周小姐?你好,我是靖言。”
周楚楚如她所想那样吃了一惊,脸色顷刻之间换了三换:“您是靖言老师?诶呀,您好您好,没想到您这么年轻……上次华霆开会我还在外地,没办法到场。我可是《王城》的忠实读者呢,我特别特别特别喜欢烟罗。”
烟罗么,出场不多,却是最核心的女性人物,即使只花一点点时间拍摄,从性格到故事也都能吸引许多观众。打得一手好算盘,可是她凭什么要得到这个角色,就凭要和苏佑“造就一对经典的荧屏情侣”么?
想得真美。
卓静言温温和和道:“周小姐和她其实算是有缘,还记得烟罗最喜欢的料子么?”
周楚楚一愣,渐渐涨红了脸:“这个……好像记不太清楚。”
苏佑一直注视着卓静言,她的面色终于不再冷淡,一双眼睛因为妆容的缘故显得眼尾斜飞,风情之余更让人看清里面恶作剧的淘气神情。
她抿着唇,几乎很垂怜地看着周楚楚叹了口气:“丝罗呀,银红色的丝罗。就像你的旗袍一样呢,这是烟罗名字的由来,在第一卷第三章开篇第二段提到的。”
周楚楚难掩尴尬,脸上的红云一直漫到耳朵根子,倒显得和身上旗袍成了一个色儿。
唐尧在一旁听着,抻直了嘴角憋着笑,维持着面上风度。
卓静言很宽宏大量地摆摆手:“你们还忙着么,快去做专访吧。不用跟我这儿耗着,咱们有机会还要再见的。”
才不要再见。
周楚楚心中不平,却不好发作,挽着苏佑强笑着对他们点点头便要走。苏佑脚下胶滞,仍然看着卓静言,一言不发。
卓静言也盯着周楚楚和他交缠的两只手臂,半晌那目光终于转到他脸上来。她蹙着眉看了苏佑片刻,然后像只小狗一样往唐尧的身侧拱了拱,非常灿烂地一笑:“苏先生,慢走,不送。”
这一晚,苏佑再一次有了骂娘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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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回忆:探戈就是趟啊趟着走,
本章实在应该叫醋海生波。有海,有波,该有珠了,对吗





清宵半 26. 妙春风
赶走苏周二人,卓静言浑身都松了劲儿,心上的弦却绷紧了,勒得她有种破肤见血的痛。她挥开唐尧搭在她肩头的手,从侍者盘中拿了杯酒,懒洋洋地往角落走。
唐尧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姑娘,用完了我就这么抛弃了啊?忒没良心了!天可怜见儿,我唐尧是多少人眼里才貌双全一枝花啊,你再看不上,也别嫌弃得这么明显啊。还有你拿酒干嘛,你给我放下喽……”
卓静言转过身来,红唇撮起,一根葱白手指竖在前面:“嘘。”
唐尧生生被她七分冰冷三分不耐的眼神压得闭了嘴,然而盯着她的后脑勺心里却还在砸摸着——美,刚那表情是真美!有个词儿怎么形容来着,“冷艳”,对!他家小言言,冷冰冰的样子,仍然是美的!
他很自得地吹了个口哨。
“言言?”身后有人唤她的名字。
唐尧先转身,刚看清那人,就几步上前去抱住了人家:“还说你上哪儿去了呢,半天没见着!怎么着,最近好不好啊哥们儿?”
卓静言站在原地,看着唐尧松开那人,又在他肩头捶了几拳,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那人一身烟灰条纹的三件套西装,无框的眼镜托得眉眼更疏淡,唇角带笑。和唐尧的硬朗英气不同,他从内而外都散发着一种和雅温柔的气息。
宋以晗。
唐尧的一番感慨终于抒发尽了,宋以晗绕过他走到卓静言面前:“好久不见。”
她已经十年没有见过他。
少年稚气褪去,添了些成熟,然而宋以晗始终还是宋以晗,从容平静的语调和表情从未变过。他一向细心柔和,待所有人都很好。但是洛眠从来不是藤蔓娇花,她有风雨里养出来的坚决和独立。这样文气的男孩,即使如今已成长为男人模样,于她似乎也并不相适。
卓静言一度是那样以为的,然而她也清晰记得洛眠曾经的话——“不要小看宋以晗。重剑无锋。”
无论在洛眠眼中他是怎样的存在,于卓静言来说,她还没有想好要如何面对他。他们两人之间本来相处得相当不错,比起洛然,宋以晗更像一位宽厚温和的兄长。
只不过那件事情之后,所有人的生活都发生了错位扭曲。无论他们怎样努力想要将碎片拼回去,都已经难以回到原来的位置。
一切似乎因他而起,一切却又与他无甚干系。
越想越觉得无奈而已。
“以晗哥哥。”卓静言垂下目光,无所适从。
宋以晗心情复杂,一向善谈如他也突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虽然那晚的事情非他所愿,他还是对她抱着难言的愧疚和羞惭。
“我说你俩,怎么都垂着脑袋装鸵鸟啊。”唐尧在一边看他俩都不说话,觉得气氛似乎不太对。
“饿了,”卓静言忽然对他撒娇似的笑了笑,“拿点东西给我吃吧,要新鲜的水果,不要点心,太甜腻得慌。”
唐尧心知他们有话要谈。宋以晗与他有二十多年交情,何况又已和洛眠订婚,唐尧毫无危机感,连应几声“好好好”,屁颠儿屁颠儿地就往舞池旁边绕过去了。
待他走远了些,卓静言的心绪也静了许多,才对宋以晗开口道:“他……不知道那天的情况。”
宋以晗很意外:“不知道?当时是他在场把你救起来的……”
“他不知道邹娜娜和南家的关系,”卓静言低声道,“所以,更不知道邹娜娜是为了你而针对姐姐下手,他只不过以为那是洛家惹了麻烦牵连到我而已。”
提到邹娜娜,宋以晗的神色难看起来:“我要是一早知道她那么愚蠢狠毒,绝对不会让后面的事情发生……现在再提已经晚了,这话说出来,我自己也觉得难堪。但你既然回来,我和洛眠一定不会再让人伤害你。”
卓静言看着宋以晗远山春水样的眉眼,原不该为这些事沾染戾气。
“能有什么人伤害我呢,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以后也会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你只要护住洛眠就行了,毕竟那样的事情本来就是个错局。”
她见宋以晗越发抱愧,到底有几分不忍,便补充道:“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并没有别的心思。你不用再被这件事情压得难受,你看,连我这第一当事人,都已经走出来了呀。”
宋以晗看着卓静言,她和眠眠本来面容有七分相似,虽然现在姐妹俩气质已经迥然,但眉眼间的倔强和坚决仍然如出一辙,那是她们从各自的非常经历里打磨出来的痕迹。
“这样,”宋以晗伸出手在她头顶轻轻揉一揉,“只要你还好,我就可以放心很多。”
卓静言想起一事,又对他笑道:“其实我回来不久,就遇上了邹娜娜,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一样痴蠢,见了我吓得差点当场死过去。”
宋以晗冷声道:“我是听说她前一阵突然就出国了,原来是见了你。当年要不是南家被推出来顶了大头,洛然又忙着肃清重点对象没工夫料理她,她怎么能太太平平过到今天。”
他本身是很文雅安静的人,恨极了邹娜娜,却说不出粗鄙的话来表达,只能把厌恶的情绪尽数摆在脸上。
那件事情引起的一长串连锁反应牵动了多少人的神经,怎么可能是邹娜娜一个人煽得起来的,背后多少势力在较量恐怕只有洛然和洛眠清楚。邹娜娜蠢就蠢在,自以为天衣无缝地利用了别人,其实反倒被人当了枪使,连她心心念念的宋以晗,提起她来都是这样深恶痛绝的表情。
卓静言看在眼里,只如看戏,索然无趣中又裹挟一股凛冽的痛快。
十年了,所有人都有了改变,连同她自己,也都需要重新认识一遍,她需要太多时间去适应,如何和过去相熟的他们相处。
宋以晗看着她的目光又已柔和下来,卓静言举起手里的红酒杯和他碰了碰,两个人相视一笑,原本横亘其间的许多东西就此冰释。
唐尧回来的时候,卓静言和宋以晗已经恢复常态,闲散聊着些不找边际的话题。他把盛着水果的盘子递过来,卓静言接了,顺手把手里酒杯放到侍者的托盘上。
唐尧瞥了一眼,立时炸了毛:“卓小言!你挺能耐了嘿!那么大一杯,你自己喝完了?”
“我认为我还没有胆大到要和未来姐夫分享一杯酒,”卓静言抬起眼皮瞅瞅他又瞅瞅宋以晗,“眠眠会剁了我。而且,刚才是第三杯。”
唐尧急了:“以晗,她不能这么喝。胃不好,酒量也不怎么样,这会儿可劲儿灌,晚上又有的折腾。”
宋以晗一惊:“胃不好,怎么搞的?这些年在外面不是也有人看着的么。”
唐尧招了个侍者先去倒温水和牛奶来,然后才转过身对宋以晗解释:“前些年一直在山里头,自己心情不好,动不动玩儿绝食泡冷泉胡闹呗。落下了病根儿,现在后悔也晚了。也不知道大小姐是折磨自己还是折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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