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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宵半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一碗拉面
“哼。”卓静言从鼻孔里憋出个单音节。
她确实不算海量,一旦过了某个警戒线,立即就会被酒精攻击得溃不成军。片刻前和苏佑周楚楚斗了气,又和宋以晗聊起当年的事情,如同在油锅和冰窟里来回转悠,心绪万千都绕成一团乱麻。
唯有冰凉的液体不断灌入口中,她才能从纷乱里留出一丝清明和踏实的感觉。等到不知不觉中两三杯下了肚,两颊反而热热地烧起来,人也困倦得很,竟想就这么躺倒酣睡到天明。
“我累。” 她嘟囔着,显见是酒劲儿上了头,端了半天的架子却渐渐放下了。
宋以晗担心她醉酒难受,一面伸了手来扶,一面又觉得她这小女孩子的情态和从前无异,可爱得很。他手伸到一半,唐尧已经抢先一步将外套裹在她身上,然后连人带衣服一起圈得牢实。
卓静言歪着脑袋在他肩头蹭一蹭:“我累得很……回去吧。”
唐尧心里软软的,声音也放得柔和:“好,回去。我送你。”
宋以晗收回手摸摸鼻子,笑眯眯看着他俩——还是和从前有区别的么,毕竟都已经长大了。哪怕是当作亲妹妹的,以后也不能再随意伸手了。
“以晗,一会儿你要看到小嫣就帮我说一声,我们先走了。”唐尧和他说完,便一手搂着卓静言往外走。
宋以晗颔首应了,便自去寻个沙发坐下,晃着手里的红酒出神。家里老头子一向不参与这种场合,洛眠忙着她的事情并没过来,连好哥们儿也为了姑娘抛下他走了。
这漫漫长夜,真是孤寂得很呐。
唐尧扶着卓静言走到别墅外,拿了钥匙让门童去把车开过来,然后小心翼翼将她扶上车,扣好安全带,再用外套把她捂严实,才打了方向盘往外走。
卓静言并未睡着,只是头有点发昏,上了车便由着唐尧动作。他帮她扣了安全带,她就伸手把车窗滑下来。郊外夜晚的微凉空气涌进车内,深吸一口,带着草木的清新,就像苏佑身上的味道。
苏佑,苏佑,苏佑。
别墅里悠扬的乐声传来,她有点心烦,扭头看过去。一楼大厅的落地窗边笔直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面朝着她这边,也不知站了多久,一动不动彷如雕塑。虽然隔得远了看不清神情,她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灼灼的热度,或许还带着些嘲讽的意味。
卓静言闭了闭眼,又看过去,他还在那里。不是幻觉。然而不过片刻,旁边有一个细瘦娇弱的身影缠上去,偎在他身边,仰头说着什么。
她回过头靠在椅背上,重又闭了眼:“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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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工作很忙,晚上要服安眠药。。忙完工作到安眠药还没起效的中间时段涌来修稿子。这本是我几年前没写完的一个故事,旧稿子还是有打量的调整工作。偶尔会有bug或者不合理的地方,我会按原本的想法,写一个不疾不徐的,两个人逐渐解开秘密和过往,互相治愈和支持走下去的故事。希望这份三次元忙疯了之下的坚持最后也能治愈我自己。





清宵半 27. 八枝藤
苏佑被周楚楚拉走,心思仍然还放在卓静言这里。他坐在大厅角落沙发上,气归气,眼神总也忍不住要往她那里飘。
他目睹她甩开唐尧的手,也看到她和宋以晗边聊边碰杯。直到她明显有了醉意,被唐尧揽着往外走,他才急得狠了,跟记者推说自己想先透透气醒醒酒意。对方看出他这一晚心不在焉,也就顺水推舟请两位演员先中场休息一下。
所幸那两人刚走到大门,还没出视线范围。苏佑站在落地床边,看卓静言懒洋洋的,唐尧殷勤非常,扶她坐好,又扣安全带又披外套。
苏佑隔一扇玻璃静静地看。
车窗滑下,她慢慢转过头,也看到他。
看不清楚她的神情,但是他知道她一定看见了自己。两个人默默对视着,华尔兹舞曲和草木味道一齐在他们之间的空气里弥漫。苏佑觉得她侧着头望过来的姿态像是被捆缚的小兽——或许希望他靠近,却执拗倔强地保持沉默。
“saul,看什么呢。”娇软的声音贴过来,一起缠住他的还有两条细瘦胳膊。
他漠然看向周楚楚,她笑得像春日里的繁花,美则美矣,却显得矫揉浮夸。他淡淡回应:“这里安静,站会儿透透气。”
周楚楚心思细密,早注意到他和卓静言之间隐隐约约有些不寻常。此前又有消息指苏佑将有很大可能出演《王城》的男一号,即使今晚偶遇的作者小姐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似乎有意刁难她,她仍然想通过其他手段去争取和苏佑对戏的机会。成本不高,角色讨喜,还可以再多和苏佑的相处,这对于她诱惑太大,半小时之前的那点尴尬根本算不得什么。
“王记者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该回去继续了。”周楚楚态度亲昵,完全无视他的疏离。
苏佑“嗯”了声,再看大门处,那辆悍马已经不见。他回身往内走,眉头渐渐拧到一处。
她走了,和唐尧一起。
“我之前一直以为写《王城》的靖言是个男人,”周楚楚边走边说,“没想到这么年轻,还挺漂亮。”
苏佑不置可否。
周楚楚觑着他脸色,又道:“这几年一直神神秘秘的,突然就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头,肩膀后面那么大一块刺青,怪吓人的。”
苏佑的目光非常冷,两道冰棱子一样扎过来。周楚楚脸上笑容有些僵了,不再说话。
他对粉丝和工作人员温和亲切的态度在圈内有口皆碑,与此同时他身上那种无形的疏离和清冷也从未散去。就像现在,哪怕周楚楚就贴在他身边,他仍然是一身拒人千里的凛凛气势。
苏佑往小沙发上一坐,对记者微笑:“不好意思耽误了点时间——我突然有点急事,时间不多,要不咱们加快点进度?”
周楚楚却不想他提早离场:“可是预定的时间是到九点半呀……发生什么事儿了?”
苏佑道:“家里吉娃娃被人拐走了,得快些抓回来。”
周楚楚觉得奇怪:“你什么时候养狗了?”
“最近。”他的声音和表情都硬梆梆的。
王记者看眼手表,说:“只要二位配合,进度肯定可以快起来的。既然saul赶时间,我就挑重点问题吧。”
苏佑清楚得很,这老娱记怎么会做亏本买卖,无非抓着他想早点走人的心思,要他回答一些能吸引眼球的问题。只是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唐尧搂着她离开的背影,还有她坐在车里转头看他的样子,也顾不得许多了。林湘今天不在一边挡驾,全靠他自己直接上阵应付。
唐尧一定是会送她回家的。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她喝成一滩软泥被别有用心的人送回去,还不定被揉捏成什么样子。
想想就觉得心里像有只猫爪挠来挠去,片刻不宁。
他掩面深吸一口气,清清嗓子道:“开始吧。”
卓静言开着车窗吹了一路凉风,脑子里还有些迷糊,又觉困得不行,就一直缩在椅子里闭目养神,还省得听唐尧聒噪。
到了楼下,她仍然闭着眼装死。唐尧下车绕到另一边开门,替她松了安全带,然后伸手就要来抱。
“我没醉。”卓静言睁开眼。
唐尧的手在半空停了片刻,又收回去:“没醉下来,我送你回家。”
卓静言默默挪下车,脚下仍然飘飘的。唐尧扶住她,她也懒得言语,两个人一起进了电梯。
“头还晕着吧?”唐尧看着电梯门上两个人的影子,她靠着他,闭着眼睛。
“没。”卓静言惜字如金。
“一高兴就忘了你那玻璃胃,酒是你能随便喝的么,医生不是跟你说过,红酒也要少量……”他喋喋教育着。
“烦死人,”卓静言揉揉太阳穴,“有话明儿再说,我要回去睡。”
电梯到了,唐尧扶着她,拿了钥匙打开门。卓静言进了屋子,踢掉高跟鞋往客厅沙发上一扑,连翻身都没了力气。
唐尧看她径自一头栽倒在一堆垫子里,再无动静,只能自己换了拖鞋,把她扔地上的外套和包收起来,拉过沙发上的薄毯子给她搭好,又去厨房弄热水。
倒好水再回来时,沙发上那一团已经睡过去,发出轻微的“呼呼”鼻息。他在沙发前蹲下来,将她的长发拂开。她脸上潮红,眉头拧着,睡得并不舒服。
唐尧拍拍她的脸:“先喝水再睡。”
她嘴唇动了动,无意识嘟囔了一句什么。唐尧听不太清楚,将耳朵凑过去。她却不说了,脑袋在垫子上蹭几蹭,唇瓣擦过他耳际。
湿润,柔软,带着火热的吐息。
唐尧僵在那里,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直到她不安分地将手一挥,喃喃有声:“口渴。”
他如梦初醒,往后退开些。她仍然没睁眼,口中断续说“渴”。他将她抱起来些靠在自己怀里,拿过杯子让她喝水。
卓静言迷糊中知道有玻璃杯到唇上,“咕嘟咕嘟”咽了几口便不肯喝了。唐尧将杯子放回桌上,怀里搂着温软的一团,心里也软得一塌糊涂。
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就这样一直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要去。多好。
他抱着她,这一晚的不快都暂时抛开了,只觉得安稳熨帖,就这样一直坐到天明也不错。可是过不多久,她大概觉得热了,又开始折腾,扭来扭去像刚被捞上岸的八爪鱼。
唐尧将她两手摁住,看她热得额头微汗,脸上妆也花了。他想了想,把她抱到卧室,往床上一放,她立刻乖觉地翻个身摸到被子抱住了。
很像一只树袋熊。
唐尧觉得好笑,目光移到她从裙摆下探出的两条腿上,白皙如玉,微微蜷缩着压在绵软的被子里。他有点尴尬地别过眼,弯腰从她怀里扯出被子兜头一蒙,逃也似的几步迈进卫生间。
他不懂女孩子如何卸妆,但是这么一脸残妆睡过去,明早醒了说不准又要闹脾气,索性拧个湿毛巾擦一擦吧。
唐尧这么想着,拿架子上的小方巾浸了温水,绞干了叠两叠,又到床边坐下。
卓静言已经从被子里钻出头,双眼阖着,一动不动。他怕吵醒她,拿着毛巾动作放得很轻,一点一点擦拭她脸上的残妆。
“还是不化妆最好看……”他小声说着,拇指从她唇上掠过。
柔软温润的触感,片刻前刚贴着他耳边擦过的热度还没有散去。
唐尧觉得耳后那块皮肤热热地像要燃烧,心脏也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起来。
这个他注视了二十年的姑娘,此刻就在触手可及的距离安然睡着。可这一晚他在她的眼睛里清清楚楚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哪怕她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
他在她身边守了整整二十年,忽然就像个局外人了。
“我是中邪了吧……”唐尧看着她微微开阖的嫣红双唇,像春风里一朵绮丽的花。
他俯下身慢慢贴过去,在距她还有一厘米的时候忽然停下来。
卓静言睁着一双幽深的眼,静静地看着他:“嗯,你中邪了。”
唐尧被她澄然的目光看着,反而忽然生出破釜沉舟的决心,低头便要吻上去。卓静言头一偏,他埋在她肩侧颈窝,苦笑一声。
“我真的不可以?”他闷闷地说。
卓静言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八枝金属藤绕成一个抽象的造型:“你该回去了。”
唐尧就着俯身的姿势僵了半晌,终于直起身来,给她掖掖被角:“我走了。”
“嗯。”卓静言侧过身背对他,“把卧室灯打开,外面门锁好。”
唐尧看着那团身影,即使她身在日本的时候,他也从未觉得两个人的距离像此时这么遥远。
“晚安。”他有点烦躁地撸一把头发,伸手摁亮了顶灯,转身就走。并未醉酒,他脚下却一连踉跄几步,直如落荒而逃。




清宵半 28. 小羽毛
卓静言听到关门声,心中松了口气,又觉得头晕起来。
果然还是喝过量了。她将被子团起来抱住,阖目假寐,暖黄的灯光洒在眼皮上,周楚楚那细长的眉目又浮现出来,带着矫揉的笑。怎么看怎么讨厌。
苏佑,你怎么就这么没眼光,对着她还能跪得下去。
“男儿膝下有黄金”啊,你两膝缺钙么?
脑子里各种各样的想法飘来飘去,睡意又渐渐涌上来,迷糊中她开始惦记着明天要去给苏佑买几盒钙片,再好好呲儿他几句。
快要昏睡过去的前一秒,似乎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
她闭着眼伸手摸到震动不停的手机,瞎划拉几下,听筒里传来清冷而克制的声音:“喂。”
她将手机贴到耳边,默默不做声。
“喂?”那人又说。
卓静言整个人都一激灵清醒过来了,她捏着手机憋了半天,太多情绪一齐涌上来,反而不知从哪里说起。
而苏佑,此时正站在距她不过五六米的自家阳台上吹着夜风。
采访匆匆结束,他礼服都没换,撇下一大票人飙车回家,又不知隔壁是个什么情状。好容易在阳台上听到那边卧室里有了声响,贴到栏杆边探身一看,黑洞洞的一片,连灯都没开。
唐尧的声音模模糊糊说了句什么,接着卓静言似乎小声应了两句,然后再没了动静。
他什么都听不清楚,只这么一小会儿就感觉五脏六腑都在油锅里煎了个遍。
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苏佑刚拿出手机,隔壁卧室就开了灯,浅黄色的光线透过窗纱洒到阳台上。接着是一阵急促离开的脚步声,还有“砰”的一下关门声音。
长出一口气。
他在阳台上站了会儿,那边一直静悄悄的,也不知道醉鬼现在是什么情况。犹豫片刻,他还是拨出了那个号码。
她接起来了,没有说话,只有浅浅的呼吸声,若有似无。
“喝醉了?”他尽量把声音压得平静。
卓静言摁了摁额角,闭上眼:“没。”
嘴硬。
苏佑皱了眉:“难受就先喝点蜂蜜水再睡,要不然明天醒了头疼。”
也许是头晕产生了错觉,听他说着话,似乎就能感受到那双眼睛深沉而温柔的注视。
“你在哪儿?”她努力转移关注重点,“你那边很安静。”
“我还在香山清琴,”他顿了顿,“很忙。”
“是么,舞会结束了?”她翻个身将被子踢到一边。
也是奇怪,刚和他说了两句话,困意忽然就淡了,卓静言握着手机慢吞吞从床上起身,扯过一件披肩裹着往阳台上走。
吹吹风,醒醒酒。
苏佑刚昧着良心撒完谎,就听到两米开外拉动帘子的声音,这一下唬得后背都生了一层毛毛汗。他长腿一迈往卧室里躲,步子跨得太急,肩膀“砰”地撞到了玻璃门。所幸侧着身去的,声音不太大,只是疼得他“嘶”得一声倒抽一口凉气。
卓静言听到动静,朝旁边阳台望了望,空无一人。
“你家阳台门没关,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撞门的声音。”她趴在扶栏上一根一根数下面小区的路灯。
“听错了吧。”苏佑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古怪,然后那边又响起了一阵音乐。
他似乎是笑了笑:“乐队中场休息,现在又开始了。”
“哦,”卓静言数路灯数得眼花,坐到藤椅上缩成一团,“那你就跳舞去呗,反正今天不缺舞伴的。”
苏佑正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放下手里的音响遥控器和华尔兹cd盒,擦了擦额角的汗,听到电话那头凉凉的声音,心里一把小火苗燃起来,忽然想起阿青跟他提到过的情报:“你跳得开心就好,我就不劳你费心了。唐少校这么体贴的男朋友,能跳舞,会选房,青梅竹马的,和你站一起真是登对得很。”
自己不检点够了,倒有脸说她来了?不带这么倒打一耙啊!
卓静言冷哼一声:“确实不用我费心啊,你自然懂得很,管我和唐尧怎么着呢。你有人青春貌美小花旦陪着,金童玉女的荧幕情侣,表白求婚玩儿亲热都很在行嘛,微博上一片‘佑楚一生一世’,看样子又要成大势了,明年金马影帝看好你哦,saul。”
她洋洋洒洒地扯了一大篇,最后刻意尖着嗓子学周楚楚叫他的声气,话里话外都要坐实他的罪名。
苏佑本来听得气急,又隐约感觉到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儿。总觉得她这一晚上都没给他个好脸色,脾气大得过了头。即使以前偶尔使使小性子,和他互相斗一斗,那都是无伤大雅的,适度而可爱的。这一整晚的不可理喻和莫名其妙,大概可以算作从见到周楚楚开始吧。又或者说,从她见到周楚楚和他在发布会上亲密互动开始。
苏佑一边窝火,一边又感到有一种隐晦的甜蜜正从不知何处的源头悄悄冒出来。一丝一丝的,浸润到整颗心里。
“不闹了,”他哀哀地叹了口气,主动认输,“好不好?”
敌方忽然放软姿态,似乎要举白旗求降。正在战斗状态的卓静言反应不过来,高涨的士气好像被一下放了口子的气球,随着尖利的呼啸声不知飞窜到哪个角落去了。
“我就闹。”不知道对方突然服软是个什么缘由,她不肯松嘴,兀自强硬撑着场面。
苏佑听她的语气不自觉带了撒娇的意味,心里那几股又甜又暖的涓涓细流汇起来,熨得他整个人都舒坦了。
原来如此。
“不闹了,你乖一点。”如果她在跟前,他大概要忍不住摸摸她漂亮的黑头发。
卓静言听着他温柔哄劝的声音,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被夜风吹得冷了,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电话里立刻又传来关切的问候:“感冒了?进屋子去,别在外面吹冷风。”
她紧一紧披肩,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站着?”
苏佑一拍额,暗道不好,可他毕竟是个演员,这种场合还是镇得住的:“你刚才自己说的,忘了?”
“是么?”她已经回了卧室,爬上床扯过被子裹成一个厚重暖和的大茧。
他厚颜无耻且非常肯定地告诉她:“就是,你自己说的。”
“嗯——”她大概已经躺回被窝,轻轻的一声鼻音,懒洋洋的漫不经心。
一片小羽毛,飘在他心上,痒痒的。
他坐在地板上靠着墙壁,她静静地窝在绵软的被子里没有出声。两人之间莫名其妙生起来的剑拔弩张,又莫名其妙地渐渐弱了下去。
“苏佑。”她沉默一会儿,声音含糊地叫他的名字。
“我在。”他应着。
她已经快要睡着,昏沉里便软了平日外壳,当电话那头是个梦里捏出来的虚影,软软糯糯地问着:“你认识我多久?”
苏佑笑了笑,忽然想起一事:“你看过照片,我们本来应该在三年前的伦敦相遇,可惜错过了。大概在北京饭店那一次是正式见面,在那之前,我们也许还有过一次擦肩而过。”
他手机里还留着那次在羊卓雍错边拍的照片,微博上面发布的并不是所有,其中有一张正好是他站在路边,背景里有一个湖边倚石而坐的墨绿色身影。西藏一行巧遇了渡边奈奈,而后才知道她是卓静言的助手。初时不觉熟悉,现在看来,已经很能分辨得出照片上那个墨绿的身影是谁。
一次,两次,三次,终于相识。真是磨人。
她轻轻笑了一声:“这样啊……好遗憾。”
现在这样的状况,可以这样好好地和她说话,苏佑觉得那些遗憾也都不成遗憾了。唐尧似乎是被她赶出了门,他心情大好。不过她的声音听起来困意十足,他也不想再耽误她休息。
“睡吧,”他低声道,“明天晚一些起床,我帮你跟薛嫣或者欧凯说。”
她翻了个身,喉咙里的声音像煮热牛奶冒出的绵密的气泡:“苏佑。”
这样反复反复念他的名字,他有点无奈:“我在听。”
一阵沉默。他以为她已经睡熟,准备挂电话,又听到她在说话:“苏佑……你相信么,有时候人们在这个世界上兜兜转转,最后还是会被推到他们应该去的地方……比如你和我……无论错过几次,无论迟到多久……最后还是会碰到一起……”
热牛奶温暖甜蜜的气息慢慢浸染到他心上。
“我相信。”他说。
这是宿命。
她如同梦里呓语:“你相信,可是你还不懂……曾经我拥有的东西在一夕之间全部覆灭,连活下来都是奢望……好不容易活下来,却只能在最安静的一小块空间里度过我最好的时光……即使现在回来了,失去的东西却永远都找不到了……”
苏佑听着她的话,虽然没有十分明白,但是其中失落的情绪却精准地戳到他最柔软的地方。在相识之前的那些年,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独自抵抗着噩梦般的命运。她几乎泫然欲泣,他也揪心地疼起来。
一阵安静,她真的迷糊了,叹息似的咕哝着:“妈妈……十年了……言言过得好辛苦……”
“啪嗒”一声,电话那头彻底没声音了。大概终于睡着,手机也滑到了地上。
苏佑看着屏幕上她的名字渐渐暗下去,嘴角微沉。
这么多话,她说得也不甚清楚,细细碎碎的片段并不能拼出一个完成的过去。“靖言”两个字本来就是神秘的象征,她周围的人提起她在日本的生活也都讳莫如深,一点即过。即便华霆,也在欧凯授意下绝不曝光她的个人信息,低调地以笔名做全程宣传。还有在北京饭店那一天,席上邹国明提到的“洛家”,“死而复生”的卓静言,邹娜娜看到她时魂不守舍的样子,现在看来也都透着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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