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怪诞的表哥
他倒不在意这些人的死活,纯粹是讨厌冯伯衡。
冯伯衡正色道:“旗人乃我大清之根,八旗将士劈荆斩棘,奠定我大清基业,如今却不得片瓦遮头,再不解决此事,岂非凉了功臣之心?”
刚林心中大骂。
这本来就是睿亲王的意思,冯伯衡这是猜中了睿亲王的心思,抢先自己一步说出来。搞得自己现在反对也不是,附议又没面子……狗贰臣!不要脸!
刚林只好道:“禀睿亲王,话虽如此,但我大清爱民如子,当适当发放些搬迁银两,以免生乱。”
冯伯衡道:“不错。但仅如此还不够,旗人入关定居,岂可没了生计?奴才认为,当把京畿土地分给八旗王公……这些年战乱之止,京畿多有无主之地,跑马可圈矣……”
多尔衮淡淡看了冯伯衡一眼,知道这个奴才懂得揣度自己的心思,是个伶俐的。
这种人用起来最方便,挥了挥手让他上个折子,把事办了就是……
他议完事,向内宅走去。
想到今年还要征西征南,已没有太多可用的大将了,又有些想念多铎。
“多尔博人呢?”
“回王爷,小阿哥在祠堂……”
多尔衮到了祠堂,目光看去,四岁的多尔博正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哭。
多尔博是多铎的第五子,过继给了多尔衮。
本来呢,兄弟俩心中有默契,等哪天多尔衮死了,再把孩子过继过来。
但之前在盛京,多尔衮因怀疑多铎与王笑勾结,引起了多铎不满,干脆直接让多尔博入继,这相当于承认自己生不出孩子了,算是一个大让步。
让来让去,多铎还是死了……
“阿……阿玛。”多尔博见了多尔衮,怯怯喊了一声。
他是今天才到燕京的,因多尔衮觉得孤独,派人把他接来。
此时把嗣子抱起来,多尔衮便板着脸道:“你是爱新觉罗家的勇士、本王的儿子,哭什么哭?”
被瞪了一眼,多尔博哭得更厉害,也不敢看多尔衮那双虎豹般的眼,委屈巴巴地低下头。
想自己的亲生阿玛……
多尔衮心里叹息一声,把嗣子放下来。
——这终究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
其实不需冯伯衡献策,也不需多尔衮下令,内城的汉人百姓早已遭到了驱除。
首当其冲的便是拥有良宅、却还未在新朝有势力的人家。
满城都是哭天抢地。
虽然大家前不久还在欢天喜地颂赞大清朝轻徭薄赋、满汉一家的良政……
但在清水坊,有一片宅院却没人敢占。
那是太后娘娘作主赐给她哥哥卓礼克图亲王的别院。
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虽然还未到燕京,却已让女儿孟古青随着太后入关,之后便安置在这个别院里。
孟古青今年才八岁,从科尔沁千里迢迢到燕京,其中意味,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太后娘娘这是有意把侄女许给陛下为皇后了……
事情还未开始办,但未来皇后所住的地方,确实是没人敢靠近的。
这天,中宫又遣人来探望孟古青……
苏茉儿穿过一个个庭院。
虽来过两次,她对这片院子还不算熟悉,先是绕过‘杜康斋’又路过‘陶然居’,最后才找到那个没有挂牌匾的小院子。
走到这里,苏茉儿身边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宫女加快脚步,径直跑进屋里。
“你们在外面守着,任何人不许靠近。”苏茉儿低声吩咐了一句,又向四周看了看,这才跟进屋中。
屋里,布木布泰正抱着一个孩子轻轻摇着。
“想不想额娘啊?”她轻声呢喃着。
落地为一岁,眼下刚过了年,这孩子虚年已有两岁,论月份却还不到一岁,正在牙牙学语的时候,虽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却仿佛能听懂布木布泰的话,睁着眼睛盯着她,很是亲近。
苏茉儿与乳娘在旁边站了一会,任母子二人享受这片刻的相聚,过了一会,她低声道:“娘娘,该走了。”
“好想带他回宫啊……”
“娘娘,你知道不行的。”苏茉儿目光落处,那孩子虽还小,眉眼却已极清秀,怎么看都不像所谓‘在科尔沁捡的牧民家的孩子’。
布木布泰用脸贴着孩子软软的头发,道:“你们先出去。”
“喳。”
屋里,布木布泰抱着孩子在榻上躺下来。
她感受着那人曾住过的这间屋子。
任这天地广大,但不管他逃到哪里,当整个江山都是自己治下之土,他终究是无路可逃……
到那一天,她要他跪在自己面前,哭着求自己原谅他。
她要让他匍匐在自己脚边,亲吻自己……
布木布泰心头有些颤栗,咬了咬牙,心中涌起恨意和盼望……
“额……额……娘……”
孩子忽然呓语了一声。
布木布泰愣了一下,接着满是惊喜。
“好孩子,好孩子,再叫一声……”
“额娘……”
“孩子……再给额娘一点时间,额娘会把你养在身边,教你骑射武艺……还有他……我们让他教你诗书谋略,等你长大了,文武兼备,当一个铁帽子亲王好不好……”
~~
西安。
“你别总给他吸手指,脏死了。”
唐芊芊正躺在榻上看着文书,转头蛮不高兴地说了一句。
“哪就脏了?”陈圆圆向怀中的新生儿笑道:“小呆瓜你说呢?”
那孩子才满月不久,是懒得回答她的。
倒是一旁的花枝正坐在那一个劲盯着他,一本正经地道:“他一定是想吃奶了。”
“你事情办完了没有?赖在这干嘛?”
“平时都是我抱的……你看他,多好看啊……”
唐芊芊额头上还覆着一条温水拧过的毛巾,一边在文书上勾勾画画,一边听着两人说话,心中有些思量起来。
她感到陈圆圆与花枝对这孩子过于溺爱了……眼下自己不能与笑郎相守,让儿子长于妇人之手,恐不是好事。
看来,自己得当一个严母才行……
陈圆圆刚从开封回来不久,逗弄了一会孩子,问道:“这孩子的身世,你可想好如何说了?”
“有何难想的,堂堂正正说便是。”唐芊芊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堂堂正正?”
“是,孩子是我和笑郎所生,大瑞七殿下与驸马王笑的儿子,我已奏报皇父,请封一个振国将军的爵位……”
“这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只需说笑郎本就是我的夫婿,早年间被楚朝捉了,被逼着尚配楚公主,后来恰逢战乱,因他先顾家国大义,暂留那边匡扶汉人江山……”
陈圆圆还有些疑惑,问道:“陛下能任你胡闹?”
“这些事不说明白,旁人也要在心中嘀咕,不如大大方方说了。既是为儿子好,笑郎明白我的心意,自会默认此事,大瑞这边也不会失了颜面,论起来,尴尬的还是那位淳宁公主。”
唐芊芊说着轻轻笑了笑,似觉得有趣。
虽是无心,但确实是给对方出了道小难题,想必那丫头又该板着脸生自己气了……
“父皇不是迂腐之人,他巴不得能收服笑郎,自会同意。此事虽无先例,却非毫无参照……隋唐时,宇文士及先娶隋朝南阳公主,后来他归顺李渊,又娶了李唐宗室之女寿光县主。你想,若有人把笑郎比作宇文士及,那谁是隋,谁是唐?”
花枝听了大乐,向那孩子道:“小呆瓜,你可得把这振国将军当好了,哪天你那没良心的爹要是在那边混得不好,可得靠你养着知道吗?”
“去,谁许你说他没良心了。”唐芊芊轻骂一声。
……
逗儿子的时光虽轻松,但她心里却颇为忧虑。
现下这大瑞朝已然有越来越多的问题呈现出来,首当其冲的依然是钱粮。
秦汉之时,关陇还是富饶之地,水土肥沃,但千年以降,土地已变得十分贫瘠。
至此隋唐,关陇就已不足以支持一个国都所需的粮食,皇帝还要经常带朝臣到洛阳‘就食’。
近日唐芊芊多读唐史,有时颇觉感同身受。
比如唐德宗年间,长安又有饥荒,连禁军也要上街乞讨,等东南的粮食送到,唐德宗跑到东宫对太子说“米以至陕,吾父子得生矣。”
问题是,眼下大瑞朝的处境,比安史之乱后的唐朝还要不如。
唐朝还有洛阳粮仓;岁漕从黄河、渭河溯流而上,运输虽困难,至少还有漕运供给;还有西方的丝稠之路进行贸易。
反观如今的大瑞朝,困守关中,粮食供给不足、丝稠之路断绝,加上几年战乱,百姓畜产荡尽,本就贫瘠的土地更加荒芜。
这种情况下还要整备军务防止建奴攻来,再加上‘免税三年’的诏令,当时开口容易,如今国库里却是空空如也,连官员的禄米都已欠了好几个月……
就连唐芊芊这次给王笑写信,也不得不开口要些吃食,直言“笑郎若再不送些果蔬禽肉,我母子唯有饿死……”
这段时间以来,唐芊芊也只能效仿王笑在京城建产业园的办法,鼓励关中多种番薯、土豆、玉米。
她这边布置着春耕一事,那边皇宫里,唐中元正看着摆在眼前的一盘土豆发了大脾气。
“土豆土豆,一天到晚就是吃土豆,朕是土豆天子吗?!”
“陛下啊……京城实在是没有多少粮食了啊……”
~~
徐州。
秦小竺一睡醒又有些生气,轻轻捶了王笑一下。
“都说了我算过日子,这两天容易怀孩子,你偏要弄,这要是怀上了怎么办……坏东西。”
王笑也十分委屈。
——昨夜明明是我们都想要玩耍的,玩得时候你还很高兴,睡觉前还夸自己“真好”,一觉起来我又成坏东西了……
但话不好这么说,秦小竺一双手虽然小巧,拳头却很硬。
“怀了就怀了,有什么关系?”
“你说的轻巧,这两年正是战事最紧的时候,还有,我哪能生在淳宁前面……”
“好了好了。”王笑搂住秦小竺的腰,道:“不要去管什么谁先谁后。”
“哼。”
“别担心了,没那么容易怀上的……还有,不许吃药。”
“哼,知道啦。”
“说起来,小竺如果能生个女儿也不错……”
“你走开啦。”秦小竺轻轻推了王笑一下,其实又赖在他怀里,似觉得生个女儿确实不错。
她果然还是好哄的,此时又开心起来,问道:“我们后天就回济南吗?”
“是啊,明天送陛下出巡,我们后天动身,这两天我把徐州的事安排一下,你把护卫整备一下。”
“好的。”秦小竺笑应了一声。
这是王笑偶尔和她开玩笑时的语气,她最会学别人说话了。
……
等到两人吃早饭时,王笑随手剥了枚鸡蛋给秦小竺,问道:“你知道一枚鸡蛋多少钱吗?”
秦小竺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在山东一两银子能买一千三百多个,江南那边一两银子只能买七百多个。”
王笑说着,沉吟道:“民以食为天,要吸引江南的人口到徐淮,粮食至为重要,但我昨日问了许多官员,却没几个人知道鸡蛋的价格。”
“嗯?”
“对了,给小竺说个故事吧,以前有个皇帝,一天要吃四个鸡蛋,内务府的开价是三十四两银子。有次,这皇帝与帝师闲聊,问‘这东西好吃,却是真贵,老师吃得起吗?’,答说‘臣家里有时遇到祭祀大典才用一两个,否则不敢买’……”
“啊,有这么笨的皇帝?”
王笑轻轻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倒是想到些事情。
昨天有人告状,说是宋信对周衍说了一番话。
“陛下呐,靖安王让陛下巡河南,岂是真为了陛下的声望?靖安王早有要改革官制之意,如今陛下才登基,本应封赏群臣、稳固地位、拿回批红大权,若去一趟河南,一年半载再归朝堂,官制改革已成,谁还认陛下圣旨……”
其实宋信说的不错。
安排周衍去河南,一是要借皇权更顺利得收复河南,二也是想趁机改革官制。
在王笑眼里,楚朝官制效率奇差,权不下乡野,只能管理士绅。换言之,城池之外的百姓基本是由乡绅代表朝廷在管着。朝廷对整个社会的掌控力低下,就容易给士绅创造“向下剥削百姓、向上欺瞒朝廷”的情况……
王笑也没打算追究宋信什么,以他如今的实力,不管宋信说什么、哪怕说他要谋反,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从来当臣子的说真话才叫难,有的皇帝也许到死都不知道鸡蛋多少钱一枚,宋信愿意说真话那就说吧。
——也该给陛下留一些忠心耿耿的可用之臣,虽然他们天天挑拨我和陛下……
不过宋信也不傻,也懂得先捉财权,知道御驾亲巡南河之事改变不了,马上就找王笑要银子,补充皇帝内帑。
皇帝连一点私房银子都没有,确实说不过去。
王笑倒也想给周衍这个陛下应有的体面,但眼下治理黄河都没银子,肯定是拿不出银子来充内帑。
另外,就算有银子,王笑也有些顾忌,怕周衍拿着银子练私兵或用在个人享乐上,或怕管内帑的人贪周衍的银子,比如四只鸡蛋三十四两……
之前文家抄来的银子被用来练了一支没用的武骧卫,至今想来都有些心疼。
——总之当姐夫还蛮操心的……
吃饭时正想着这些,忽有仆婢过来道:“禀靖安王,王现公子到徐州了……”
~~
王珰正在城门口接王现,想到明天要出发去河南就心伤……
他对自己的这位嫡亲大哥已没太多印象。
王现到南边做生意的时候,他才六七岁。
王珰只记得当年在京城家中,因王现的院子空着,自己曾带着碧缥到那边‘读书’,后来被打落了门牙……
此时相见,他看到王现的模样,先是暗想道:“啊,大哥在江南沾了这种伶人风气,回头爹和大伯又要大发雷霆……哦,说来都是因为爹以前总抱着大哥去听戏……管他呢,我又回不去。”
“见过大哥。”
“是珰哥儿吧?”王现开口便道:“我离家时你正在换牙,怎这么多年过去了,牙还没长好?”
王珰有些无语,接着见过了嫂子和小侄子。
嫂子是个贤惠人,那小侄子却是一见他就咯咯笑个不停。
“颀儿知道吗?你要再淘气,长大了就像五叔一样没有门牙。”
“颀儿知道,五叔是个淘气包!”
王珰只觉这父子俩真讨厌……
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第889章 别徐州(求月票求订阅)
王珰接了王现到府衙,看到下人们忙里忙外地收拾行李,他就觉得好不开心啊。
——你们欢天喜地回济南,我去要劳苦奔波去河南,好烦……
又听侍卫说靖安王本打算亲自来迎,但宋信宋大人来了,正在前厅议事,让他们稍等一会。
王珰心情就更差了。
他向来会交朋友,素来跟别人处得不错。唯独这位帝师宋先生,每次见面都要骂他是谄臣、教坏陛下云云。
最好一会别碰上面。
坐了一会,王现忽然笑吟吟地拍了拍王珰的头。
“愁眉苦脸的做什么?小时候踩到茅坑里还能傻笑的人。”
“哎哟,大哥你胡说什么……我好歹也是个官身,不要面子的啊?”
王颀又咯咯笑个不停。
“原来五叔踩到茅坑里,淘气包。”
王珰更有些恼,但转头一看,王现那双眼睛里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与关怀,让他气恼的话也说不出来。
算了,懒得理他们。
没坐一会,秦小竺人过来先接王现的妻子叶氏到后院安置。
王珰又是一惊,不自觉就向后缩了一缩。
好在秦小竺也没理她,打过招呼就笑嘻嘻地夸叶氏好看、小侄子可爱。
叶氏被喊了几声“嫂子”本以为来的是公主殿下,但看作派又觉得不像,一时也是懵懵的,抱着孩子随秦小竺去了后院……
等人走了,王现向王珰问道:“刚才那位是?”
“嗯……笑哥儿的……怎么说呢……”
“哦,懂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王珰又翻了个白眼。
——大哥你懂个屁,我的门牙就是被这个‘淑女’打掉的……
又过了一会,王笑派人来领他们到前厅。
王珰一进堂看到宋信还没走,他就有些犯嘀咕。
今天气运不佳啊……
~~
王家东府与西府其实是分了家的,所以两边的孩子也没排在一起论序齿。
但恰是因分了家,两府关系一直还不错。
以前王珠、王珍两兄弟各有自己的事忙,而王现离家之前更有时间陪王笑玩,因而那时还是他与王笑更亲近些。
那时王笑不过六岁,已能看出是个痴呆儿,王现也偶尔抱他去听戏。
这些年在南京,听说昔年那个痴呆的小堂弟开了窍、尚配公主、封侯封公、掌兵掌权……王现恍惚有种不真实之感。
现如今,对方已是靖安郡王了,想必幼时之事早已不记得了……
那再提旧事就没意思了,不必闹得像是在攀附权贵。
这般想着,王现这次回来,已决定就当王笑是一个重新认识的人。
“见过靖安王。”
“堂兄不必多礼……这位是宋大人,特意来见见堂兄。”
王现谢了,抬起头看去,目光先是瞥了眼王笑,心道他长大后果然还是像伯母多些,眉鼻又继承了大伯的英气,难怪能选为驸马……
想到伯母,王现心头一股孺慕、感激之情再次油然而生。
——爹和大伯都是不管家务的,当年幸得伯母教诲,教自己明理做人……
他收回心思,再瞥了眼宋信,见那是个中年文官,胡须打理得很漂亮,一身儒气,似在打量自己。
“见过宋大人。”
宋信抚须道:“你遭奸党囚禁这些年也是辛苦,陛下与你家五郎交好,也常挂念你。陛下本想赏赐财帛,奈何……”
话说到“奈何”两个字,宋信停下话头,摆了摆手,叹道:“老夫多言了。”
王笑又哪会听不懂他的意思,但闻言也只是笑了笑。
王现便于是应了一些感激涕霖的话,称自己身无寸功,不敢受赏……
宋信倒也知道,自己赖在这里,难免遭王家兄弟讨厌。
但他担心王笑又要任用王现为官了,有些话总是要说的。
虽然说了未必有用……
宋信是帝师,以他如今在北楚的地位声望,几乎已达文臣之巅……依眼下的势头,他哪怕什么也不做,在位置上熬着就足以当上中兴名臣。
不止一个人私下对他说过“何必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管他王笑是忠是奸。为齐王呕心沥血,最能落得什么好?”
宋信并非看不出利弊,但,忠君之心岂可容私?
今天之所以过来,一则是为陛下争取内帑,二则也是想再劝劝王笑别再用人唯亲,免得再多一个像王珍王珠那样把持政务的……
他于是看着王现,笑问道:“你这次回来,可想要入朝为官?”
王现受宠若惊,道:“宋大人何出其言?鄙人只是一介商贾,除了经商,平时也只会听戏、唱戏,岂可为官?”
宋信点点头,安心不少。
他觉得这王现为人风雅温和,比起王珠的刻薄凌厉、王珰的不成体统要好些。
王笑却是随手拿过些文书翻着,听着堂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忽扫了王现一眼,皱眉道:“堂兄这脚……莫非是裹过的?”
宋信目光看去,果见王现一双脚显得比旁人细些,相比别的男子确是秀气不少,再听王现应了声“是”,他不由感慨王笑好毒的眼睛。
这楚朝,男子裹脚的本也不在少数。
除了裹脚,涂脂抹粉、簪花戴钗的“美男子”更有许多。
这风气本是南北皆有,倒是这些年北方战乱频发少了许多,南边却更盛了。
王现又道:“我幼时不懂事,见那些名伶秀美,心里羡慕,裹了一段时间,被大伯骂了才解开。”
王笑有些不悦,手中的文书丢在一边,道:“大好男儿效这阴柔之态,要让人称‘病夫’不成?”
王现悻然苦笑,向自己这位堂弟拱手告了罪。
宋信没想到自己还能看王家兄弟间吵起来,只好出来打了圆场。
“总之此风断不可涨。”王笑依然皱眉不已,只是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再说什么,把话题重新绕回来,问道:“堂兄对经商之事如何看?”
宋信知道,王笑向来最不喜裹脚之俗,眼下这么说,是绝了让王现为官的心思。
今日倒是白担心了一场。
——另外,王家这两兄弟要有些不和?
谈到经商,王现应道:“论经商,古人有明训,所谓‘知斗则修备,时用则知物,二者形则万货之情可得而观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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