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怪诞的表哥
白骨被黄沙掩埋,到外的土地都皲裂开来,百里毫无生机。
却总有顽强的生命,如杂草般从石缝里长出来。
曲沟村。
曲柱带着喜儿坐在田梗上,拿锋利的石头剥着树根。
田地里,他们的父亲曲大昌与二叔曲二昌正在挑水浇田。
那些抢劫杀人流寇与官兵走了以后,曲大昌与曲二昌还是带着孩子回到了村里,想要再拾起那一点点生计……
不然背井离乡又能去哪里呢?
将最后一点麦子种到地里后,曲家平时里也只有些野菜吃,偶尔也能打到一两只小鸟。
曲柱与喜儿长年都能感受到饥饿。其实也忘了吃饱是怎么回事。
但也们依旧是幸运的,毕竟还是活下来了。
今年因为逃荒,种子播的晚,但再过一个月也可以收麦了,又算是熬过了一年。
秋风吹过曲柱与喜儿的脖颈,有些凉。
他们也没想过冬天来了有没有衣服保暖这样遥远的问题,只是看着弯了下去一些的麦穗,满心期盼着快点到下个月。
突然。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响起来。
“快!点烟熏虫呀!”
“点烟熏虫呀……”
曲柱与喜儿转头看去,却见母亲和几个村里人手里拿着扫帚、树枝向这边跑过来。
喜儿张大了嘴,道:“哇,好大的黑云!”
曲柱双目无神地看了一会,猛然嚎道:“蝗虫哇!”
那边曲大昌兄弟手里的水桶已然跌落在地上,眼中尽是一片绝望。
久旱必蝗,自己这样的老农本应该想到的……
但对于这两个黑瘦的老农民而言,他们不能像那些妇人孩子一样啼哭。
仓惶中,曲大昌连忙去收集干草,曲二昌则是慌张打火石,他的手颤抖着,竟是半天都没来得及生上火。
曲柱只愣了一会,便扑在地上帮父亲堆干草。
“快!堆草啊……”
喜儿茫然了一下,下一刻,天竟是突然就黑了下来。
飞蝗过境,遮天蔽日。
眼前一片黑乎乎的,耳里竟是嗡嗡声大作,喜儿吓了破了胆,不由哇哇大哭起来。
蝗虫撞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沙沙沙沙……
带锯的腿划过脸,割破了皮,一会儿功夫后,喜儿已是满脸的细痕。
她哭着在地上趴了一会,见父亲已经生起了火。
沙沙沙沙……
“快!打呀!”
“熏啊!”
昏沉沉的天色中,喜儿站起来,学着哥哥的样子捡了条树枝,一边哭着一边扑天上的蝗虫。
……
有人啼哭起来:“死吧死吧,还熬个什么劲。”
喜儿转头看去,却见是隔壁家的杨婶披头散发地瘫坐在地上。
虽然生起了烟,庄稼还是全完了。地上也是寸草不生。
周围的村民也是一个个衣衫凌乱,散着头发,双目无神的样子。众人一边号哭着,一边拿了麻袋去装地上的麦子与虫尸。
“天杀的啊!这日子怎么过啊!”
杨婶坐在地上哭了一会,见众人都在装虫,便利落地爬起来,解了衣衫也去包地上的麦子与虫尸。
喜儿便也跟着家人在自己的田里捡虫。
曲大昌似乎被蝗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身形更加佝偻起来,双目无神地压着麻袋。
四周都是凄惨的嚎哭。
喜儿忍不住向曲柱问道:“哥,蝗虫能吃吗?”
“嗯,”曲柱有气无力应道:“就是吃不了几天。”
过了一会,那边却是吵了起来。
却是乡民在争抢地上的蝗虫。
又有村里的老者柱着杖过来,嘴里嚎着:“你们不要吃蝗虫,触怒了蝗神,明年又……”
话音未了,争抢的人们将他撞倒在地上。
“不吃虫吃你吗?”
“别抢……”
“这是我的……”
喜儿听着他们的争吵声,一时有些茫然。
下一刻,她手里的一小包混杂着麦子蝗虫泥土的麻袋被人一把抢过。
喜儿抬头一看,却是杨婶。
杨婶头发已散乱开来,身上只有缕褴的单衣。她自己那个包袱在混乱中被人抢去,便冲过来抢了喜儿的。
才跑了两步,杨婶慌乱中便摔倒在田梗边了。
曲大昌便走上去,伸手去抢她手里的包袱。
“大昌哥,求你了,我家里没有存粮啊……”杨婶哭道。
曲大昌不说话。
杨婶又道:“狗娃才三岁,我求你了……”
曲大昌叹了口气,低声道:“杨寡妇,俺劝你一句,以后的日子,家里的娃儿得藏好了。等过阵子麦子吃完了,人们又要到处找东西吃了。每年逃荒,他们都是从孩子先开始吃……”
杨婶愣了愣。
过了一会她才反应过来,便“啊!”得尖叫了一声,嚎啕大哭。
曲二昌心中不忍,上前道:“哥,要不俺们让她一袋子?”
曲大昌摇了摇头道:“平日里让一点就让一点,现在这是救命的粮。”
“二昌哥,我给你做媳妇吧。”杨婶死死地抱着怀里的包袱,哀求道:“只要这一袋子,我给你做媳妇……”
“求你们了,你们逃过荒,求你求求我们母子,二昌哥,我让狗娃给你做儿子,我给你传宗接代……”
曲二昌嚅了嚅嘴,转向大昌。
曲大昌便踹了他一脚,道:“媳妇能当饭吃吗?”
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第159章 郧阳府
楚延光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
湖广,郧阳府,竹溪县。
郧阳属荆襄之地,处陕西、河南、四川、湖广四省交界。
此地西起终南山;东至大别山;北至伏牛山;南至荆山。
山峦连绵,川回林深。
从元朝时起,便有大批的流民在荆襄聚集,楚朝开国时担心不好管理,曾对此地行封禁政策,“空其地,禁流民不得入”。
几代人之后,却是愈来愈多的流民聚于此处,结棚扎舍,烧番为田,自耕自得。荆襄便慢慢聚结了两百万人。
楚宣帝时,朝庭曾派出官兵驱剿,流民愤而反抗……
最后朝庭只好设州县以抚之,置官吏,编里甲,宽徭役,使安生业。
——这便是郧阳府的由来。
时过境迁,到了如今的延光年间。相比别处的民不聊生,郧阳府反而能算是安宁乐土。
县城外的院子里,十二岁的宋文华正在院子里挑拣药草。
他父亲宋译刚送走了来看病的病人,母亲赵氏正在厨房洗菜。
这些年年景不好,朝庭又加了税,各种盘剥之后,宋译原来在城中的医馆便开不下去,索性就在家里接诊。
他们家在城外,好在宋译医术高超,一些病人也愿出城来看诊。
此时赵氏便道:“依我说,相公在家中接诊也好,既省了铺面的租金,又省了药材的税。”
宋译摇了摇头,叹道:“哪有那么好省的?昨日才花了几钱银子打点了胥吏。”
他哂笑一声,又讥道:“郧阳开府百余年间,在朝庭的治理下,一年不如一年,差祖辈时的桃花源远矣。我也就是有些医术,若是种地的老农,怕已被这些人刮得骨头都不剩。”
赵氏便温言劝慰道:“日子能过便是了,哪有那许多牢骚。相公且先歇着,菜一会便好。”
宋文华便转头笑问道:“娘亲,今天有肉吃吗?”
赵氏温婉笑着,偷偷比划了一个“有一点”的手势。
宋译便无奈地笑了笑:“好在今天的病人大方,不然……”
下一刻,惨呼声响起。
远远的,有人有高呼了一声。
“流寇来了!”
宋译面色一变。
他一手提起宋文华,一手揽过赵氏,飞快地将母子二人丢进屋里,关上门。
“别出来!”
才来得及说这一声,院门处便是一声大响。
门栓断裂开,一群脖子上围着红布的大汉便提着刀冲了进来……
~~
孙三财眯着眼打量着这间不大的院子。
摆在那的药材散着淡淡的香味,站在院中表情有些慌张的中年人一身文士打扮。
孙三财便知道这是个大夫家,他便喝道:“我们是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旗下镇南大将军吴将军麾下的义军,特来解救你们于无道朝庭的欺压之下!以后割富济平,平享太平盛世!”
这一长串的词,他其实也说得颇为辛苦。
但又觉得威风。
宋译心头一凉。
恐惧从心中漫延上来,他是知道的,那什么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就是反贼唐中元。
至于什么吴姓的镇南大将军,莫不是唐贼手下水淹开封的吴阎王?
一日就葬送数十万生灵,才得了一个‘阎王’称号……
吴阎王不喜文人,见一个杀一个。
思及至此,宋译面如金纸。
孙三财见他害怕的样子,哂笑了一声,道:“你抖什么?我们如今不同了,大元帅是要做皇帝的。”
“壮士……”
“壮什么士?!叫军爷。”孙三财讥笑道:“既然是大夫,利落地跟我们走吧。万一你往后在义军里混出头了,许是我还得靠着你呢。”
“刮干净,哦,不对,如今得说:帮他收拾了行囊。”
“哈哈哈哈。”
他手一挥,便有两个汉子冲进厨房找米。
他们都是有经验的,利落地将米缸里的余粮都装了,便开始翻箱倒柜地找干粮腊肉。
“咦?在做菜?”孙三财吸了吸鼻子,忽然嘿嘿一笑:“快把尊夫人请出来让兄弟们看看吧。”
宋译又是面色一变。
孙三财又笑道:“以后都是兄弟,听说元帅很快要开始均田地,也不知会不会均媳妇……”
说话的功夫,他手一挥,便又有两个汉子冲上去踹开了屋门。
屋里,赵氏才堪堪关上柜门。
孙三财上前探头一看,眼前就是一亮。
大夫、文人的媳妇就是和那些黑瘦的农妇不同,身段婀娜、肤白貌美。
“嘻,我来和她宣讲一下大元帅的谕令。”
孙三财便笑嘻嘻地走进屋里。
他虽喜欢宋译的夫人,却也看不起那些宋译这样的文士。
跟着大元帅南征北战这么多年,创下基业的是自己这些悍徒。如今却有些文人望风来投,进谗言让大元帅‘约束’大家。
嘿,约束个屁!
这么多年,要不是自己这些人到处散种,万一这天下以后绝种了呢?
这世道是拿刀挣命的世道。也是自己这些人的好时候。
心中这般想着,孙三财看着赵氏一幅娇滴滴、惊慌失措的样子,他一双眼睛恨不能探到她领子里去。
“嘶”的一声。
接着便是一声惊呼。
孙三财手中的碎花布扬起来。
院子里的几个汉子对望几眼,会心一笑。
有人冷冷瞄了宋译一眼,心中讥嘲起来。
这样的大夫、文人,以前高人一等,如今还不是在自己这些人的威风下发着抖,乖乖当乌龟。
下一刻,却见宋译已不在刚才的位置上。
他竟是突然提起案板上的菜刀,飞快地冲进了屋中……
孙三财正哈哈大笑着,高兴至极。
眼前的这个妇人挣扎的样子让他愈发兴奋。
他脑中已将她那个文弱的丈夫忘得干干净净。
那样没种的男人,自己这些年欺负的多了,有几个敢喊一声的?
“小娘们,爷让你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男……”
下一刻。
“啊!”
菜刀猛然劈在孙三财背上,提起,再次劈下。
孙三财连忙就躲,才避了一点距离,一朵耳朵便掉了下去。
“头儿!”几个汉子慌张冲了上来。
接着便是连续几声“噗”的声音响起。
接连几柄单刀从宋译身上刺出去。
宋译眼中神光渐去,手中的菜刀便“当”的一声落在地上。
那几个汉子向孙三财看去,只见他捂着耳朵,满脸的血,嘴里疯狂嘶吼着:“弄死他!”
一个大汉便将单刀从宋译身上拔了出来,又刺了一刀。
同时他心道:孙头儿受了伤,估计是弄不了那娘们了,自己正好可以来弄,嘻嘻。
“噗!”
又是一声细响。
那大汉低头一看,却见那娘们竟是将自己的胸膛对着刀尖扑了上去,竟是与她相公串在一起死掉了。
夫妇俩的尸体挂在自己的刀上,有些重。
那大汉拨出刀,恨恨骂了一句:“扫兴。”
孙三财却是抢过他手里的刀,气恼地冲着地上的两具尸体狠狠地劈了一刀又一刀。
“你娘的,老子在战场上都没有受过这样的伤!”
有人低声提醒道:“头儿,这人个大夫,是不是……留个全尸?”
孙三财恨恨呸了一声。
“大夫又怎样?他能把老子的耳朵粘回去吗?”
~~
衣柜中,宋文华死死咬着自己的手。
牙齿上沾着从手中咬出来的血、从眼中滑下的泪。
他透过一片泪水朦胧,死死地盯着屋子里的每个人,将他们的面容一个一个记了下来……
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第160章 兴京城
楚延光十七年。清崇德七年。八月二十三日。
清,赫图阿拉城。
赫图阿拉即‘兴京’,汉意为横岗,横亘于群山拱卫之间,平顶山岗上之城,努尔哈赤称汗之地。
辽北天气此时已经开始下雪。漫天的雪花中,杨仁佝偻着身子,将干草散在马槽里,又将马粪拾了,走出去倒掉。
鼻子耳朵冻得通红,雪落在脖颈上冰凉凉的。
但他身上的血更凉,家里爹、娘、姐姐、弟弟早几年就一个个都在自己眼前被杀了,往后的日子本也不知还有什么想头。
若不是答应了他们要活下去,又何必这样一天一天的熬?
可惜这条命,不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
杨仁才将马粪倒在地上,背后便被人踢了一脚。
他身上前向一摔,脸便贴着地上的马粪砸在薄薄的雪里。
身后便有个女子用满语玩笑着问道:“踢准了吗?”
另一个男子便答道:“让他起来看看。”
杨仁听了这对话,便将自己的脸往那堆马粪里压了压。
臭味糊了一脸,沾着口鼻都是。
杨仁这才起来,露出一个笑脸,点头弯腰地应道:“主子踢准了。”
“呵,精乖的狗奴才,难怪阿林保这个疯子只留了你一个包衣。你主子在家吗?”
“奴才没见他出门,应该是在家的。”
名叫哈尔吉达的男子便冷笑了一声,负手走进院里。
名叫布尔玳的女子便领着李玉姬跟了进去。
杨仁蹲着身子,拿地上的雪擦了擦脸。
冰凉的雪,恶臭的马粪,他一颗麻木不仁的心依旧不起波澜。
他是正白旗的阿林保的包衣奴才。
阿林保是正白旗中极少数的破落户,似乎是家道中落,每日消沉,无所事事。
哈尔吉达与布尔玳则是阿林保沾着亲的好友,家境却好得多。
杨仁进到院子里时,哈尔吉达与布尔玳已经去了后堂见阿林保,只有李玉姬站在屋檐下候着。
李玉姬是布尔玳的女包衣,朝鲜女人。她身上穿的也单薄,在雪中觉得冷,这会儿她主子不在,便可以缩着脖子。
杨仁便开始劈柴。
过了一会,李玉姬递了个饭团过来,悄声道:“给你吃的。”
杨仁便摇了摇头,也懒得与她说话。
多吃这一口也饱不了,少吃这一口也饿不死。
李玉姬似乎觉得他可怜,将那饭团塞在他手里,悄声道:“我特地给你带的。”
杨仁转头看了一眼,低声道:“以后别带了。”
前几个月这个朝鲜还没成了布尔玳的奴婢时,他在廓外见过她一次,因她衣不蔽体的,他便丢给了她一件衣服。
说是衣服,还不如说是布。
过了一会,后堂里有动静传过来。
杨仁才那饭团接了,收在衣服里,专心劈柴。
随着说话声,三个主子便走了出来。
哈尔吉达又是一脚踹在杨仁身上,道:“去将我马背上的锁子甲给你主子拿进来。”
杨仁摔了一跤,连忙爬起身道:“奴才这就去。”
他便往院子外面走去。
只听着身后阿林保道:“我就这一个包衣,你别把他踢死了。”
哈尔吉达讥笑了一声,道:“我们正白旗的好日子就快来了,以后你要什么没有?”
……
等杨仁抱了锁子甲回来时,却见李玉姬正跪在雪地上,面前却是那个饭团。
布尔玳一巴掌摔在李玉姬脸上,骂道:“死奴才,是嫌给你喂的多了?还能给阿珲家的奴才带饭。”
杨仁往怀里一摸,便有些惊慌。
他便连忙跪下来,将手里的甲衣举着。
“哈,你家剩了这么一个包衣。”哈尔吉达冷笑一声。
他也懒得替阿林保教训奴才,指了杨仁手中的锁子甲道:“你自己打磨吧,骑射技艺也别落下了,只等到时候立战功。”
阿林保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道:“到时杀楚人、抢东西便是。”
他的目光却是落在李玉姬身上。
布尔玳还在骂李玉姬,称要打杀了这个不要脸的朝鲜贱婢云云。
阿林保便道:“你要是想打杀了这个奴婢,不如送给我吧。”
布尔玳见自己这个阿珲如今这般没脸没皮,觉得无趣,便道:“这样不要脸皮的奴婢我也不要了,你看得上便领走。”
阿林保冷冷笑了笑,走过去捏着李玉姬的下巴打量了一番,道:“既然是给我的包衣带了饭团,想必她是渴得不行,正好我来喂喂。”
布尔玳与哈尔吉达都是皱了皱眉。
这阿林保以前精于骑射,如今却是越来越没出息了……
二人只觉得这一趟是白来了,摇了摇头,踏着风雪离开。
阿林保也不在意,冷笑了一句“朝鲜女人”,便提着李玉姬的脖子,将她往后堂拖去。
杨仁没得到吩咐便不敢起来,依旧举着那套锁子甲跪在那里。
阿林保虽然没说,但杨仁知道自己只要敢动,便会被打死。
这院里,本来是有十几个包衣的……
雪花一点点落在他头上脸上,一直跪到晚上,杨仁已成了一个雪人。
终于,阿林保走出来,冷冷道:“去,烧饭吃。将盔甲收着,明儿个打磨了,再将我的弓拿出来。”
杨仁努力动了动自己跪得僵硬的身体,缓缓站了起来。
耳边却又听到阿林保道:“还有,去我房里,将那个朝鲜女包衣的尸体丢出去吧。”
杨仁愣了愣。
他看着雪地里那个饭团,只觉得自己一颗已经麻木了的心愈发麻木起来……
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第161章 罪己诏
“朕的江山,如今是什么的样子呢?”
延光帝放下手里的奏折,低声自语了一声。
折子是钦天监监正许如意上的,内容无非又是要让自己再下一道罪己诏。
沉默了一会,延光帝忽然骂道:“罪个屁!”
王芳便凑上前来,脸上带着忿忿不平的表情,轻声问道:“陛下,要不要老奴去把许如意捉起来?他坏得很,竟然敢上这样的折子……”
王芳愈说,愈替延光帝感到委屈,压着声音道:“陛下夙兴夜寐操劳国事。千古以降,有几个您这样的明君?这些官员不能为陛下分忧,却还要让陛下蒙屈。老奴就是拼了这个东厂提督不做,也想替陛下出这口恶气。”
延光帝摆了摆手,叹道:“看到这上面的票拟了吗?让朕下罪己诏也是内阁的意思。”
“这些老东西!”王芳道:“连老奴都知道,蝗灾不是神灵降罚,更遑说是对陛下的惩戒。简直是无知!”
延光帝打断道:“他们都是饱学之人,能不懂这些吗?”
他挥了挥手里的奏书,叹道:“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蝗虫从南直隶、山东、湖广过境,吃到河南又吃过京畿,哈哈哈,这天下一整年的口粮,几天就全糟蹋了!”
“久旱未雨,旱久必蝗。秋收之前来上这么一遭,民怨四起。必须要解决、要说法。而联,就是这个解决就是这个说法。朕再下一道罪己诏,百姓便知道蝗灾是因何而来,如此事出有因,他们知道‘哦,原来是这样’,才不会再恐惧。”
与其说是在对王芳解释。到不如说延光帝在自言自语,试着说服自己。
“罪己诏一下,朕再保证以后再也不犯错了,他们便有了期待,心想皇帝都认错了,明年上天不会再惩罚我们大楚了,然后等到春天,活着的人又开始春耕,朕便可以又一次糊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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