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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千户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白鹿谓霜
“啊——”陈钊捂着脖子,手一松。
失去了钳制,知知抓住时机,边毫不犹豫从车窗内跳了出去,边喊了句,“夫君!”
她整个人落到雪地上,沿着斜坡,一直往下滚。
陆铮看得肝胆俱裂,根本顾不上马,直接翻了下来,直直扑向沿着河道斜坡往下滚的知知,一把抱住怀里,右手用随身的刀狠狠插在斜坡上。
“噌”的一声,两人停住了。
耳边是呼呼刮着的风雪,身边是男人剧烈跳动着的心跳声,知知一下子忍不住眼泪了,哇的抱着陆铮哭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陆铮:好了,陈钊,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死人了
知知:没错!
第70章 定居徐州
房内, 陆铮微微侧着身,单手做枕,让知知靠着, 另一只手,轻轻将她的碎发,挽到耳后。
他垂下眼睛,几乎是用失而复得的眼神,目光一寸一寸在知知的面上挪过。
此刻的知知, 看上去就犹如一只逃出虎口、弄得满身是伤的小鹿, 令他打心底觉得怜惜,又愤怒,愤怒于自己没保护好她, 也愤怒于陈钊居然敢动她。
她眼底有一圈淡青的痕迹,整个人显得既疲倦又可怜,双手蜷起,便是在梦中,也紧紧拽着他的衣襟不放,以往纤细雪白的手腕, 竟有一圈红色的印子。陆铮检查过,她两只手腕上, 两只脚腕上,都有这样的痕迹。
她的面颊上有些细碎的伤口,是跳车时,滚落陡坡被枯枝落叶划伤的, 但陆铮还知道,在雪白里衣之下的身体上,还有十来处的淤青, 都是滚落陡坡时,被雪堆下的石头磕碰出来的。
陆铮越是细想,越压不住心底滔天的怒火,自己如珍如宝护着的妻子,竟被人夺走,还弄得一身是伤。
陈氏、郑氏……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时,他怀中的知知不安地皱了皱眉心,拽着他衣襟的手,也不安地动了一下,仿佛被梦魇吓到一样,蓦地睁开了眼,迷茫的眸子里,盛满了不安和恐惧。
“夫君——”知知惊慌失措的喊了声,仿佛还没彻底醒来一样。
陆铮立即抱着她,一手抚着她的后颈,安抚地一下一下摸着,另一只手牢牢抱住她的细腰,声音温柔,不厌其烦一遍遍的道,“夫君在,没事了。夫君在,不怕……”
陆铮知道,她是真的吓坏了。自打她嫁给自己起,从未受过这样的惊吓,着火、雪夜被人劫走、跳马车……这一桩桩一件件,对于她一个弱女子而言,当真是超过她的心理预期了。
所以他虽恨极了陈氏和郑氏,迫不及待想亲自处理郑氏,却哪里也没去,而是留在这里,陪着知知,在她每一次惊醒时,安抚着她,让她在自己怀中沉沉安睡着。
在这一刻,在陆铮心里,任何事都比不过这件事万分之一的重要。
知知内心的恐惧,被男人温暖的怀抱渐渐驱散,她将耳朵贴在男人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一下……
渐渐的,知知没那么害怕了,她仰着脸,“夫君,青娘怎么样了?我……我被捆走前,看见陈钊把她丢到着火的床榻上了,青娘没事吧?”
陆铮起身,去倒了盏温水来,喂了知知喝了小半杯,道,“放心,她只是受了轻伤,没什么大碍。”
知知松了口气,“那便好,我真是吓坏了。”
陆铮没多说,见她清醒了,取了药膏来,亲自给她手腕脚腕俱涂上了药,又取了另一种药,涂在她面颊的细碎伤口上。
药膏沁入肌肤,有一丝的微疼,知知皱了皱眉,陆铮当即脸色一变,“很疼?我叫大夫换种药来!”
知知不想麻烦,忙软着声音道,“算了。”顿了顿,又小声地道,“夫君别走,陪着我……”
陆铮心骤然软得不像话了,对着知知,他本就硬不起心肠,尤其她还受了伤,这样委屈望着他,犹如一只眷恋的画眉鸟,娇贵又漂亮,满眼都是信赖,更令他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好,我哪也不去,我陪着你。”
陆铮道,他果真说话算话,足足三日,哪里也未去,无论谁来找,都不理会,只在府里陪着知知。
到后来,连知知都赶他了,怕耽误了他的正事,陆铮才趁知知午睡,提步出了屋子。
领罚回来的侍卫长恭敬守在门外,见了他便跪下了,“侯爷。”
陆铮轻瞥他一眼,沉声道,“最后一次机会。”
说罢,丢下侍卫长,疾步出去了。
他没去别处,直接去了牢狱,穿过长长的走道,来到关着犯人的牢房。
牢房暗沉沉的,臭烘烘,入了夜,还会有肥硕的老鼠在草垛上奔来笨去,丝毫不畏惧人。





嫁千户 第55节
郑瑜与郑家姐妹被关到此处,已经快过去五日了,从一开始的拼命辱骂呼救,到现在的死心认命,郑瑜从未适应得这么快过。
尤其是刚进来那一夜,郑瑜还大声嚷嚷着,说自己是郑家女,那些卑贱之人竟敢对自己无礼!结果当夜,父亲郑远便被带走了,回来时浑身是伤,躺在草垛上,足足哀嚎了一夜,所有牢房的老鼠,嗅到血腥味后,都聚在了阿父的牢房之中。
过了那一夜之后,郑瑜彻彻底底老实了。
乍一听到脚步声,郑瑜抬起头,见到玄黑的袍角,和整洁的靴子,忽的睁大了眼,屏住呼吸,望着来人的面容。
她身侧的郑家姐妹拽着她的衣角,满含期待的问,“阿姐,他是来放我们走的麽?”
然而,来人却连一个眼神都未往她们这边落,直直朝最内间走去。
郑瑜一口气呼了出来,脸上彻底没了血色,身旁姊妹还在问,她却只是扭过头,“别做梦了,那是陆侯。”
是关她们进来的人,怎么可能放他们走!
陆铮在牢狱之中,并未待上太久,他心里还惦记着没多久便要醒的知知,很快便从牢狱中出来了。
管鹤云守在门外,恭敬躬身道,“请主公吩咐。”
夫人在徐州被劫走,不单单是府里侍卫,管鹤云也犯了大错,错在没彻底解决郑氏一族,竟让他们与陈钊勾结,险些害了夫人。没等主公下令,他便自己去领罚了,在榻上躺了好几日,听到主公来了牢狱,便第一时间过来等着了。
陆铮面无表情,眼神中却充斥着令人生畏的厉色,冷冷道,“郑氏所为,千刀万剐不足消我心头之恨!传我令下去,郑远车裂之刑,弃尸荒野,不准任何人为他收敛!郑氏之人,不论男女,一概充入奴籍!”
短短几句话,便决定了一个士族的命运,但在乱世中,本就如此,身处高位之人,一句话便可取人性命,身处低微之人,只能任人宰割。
陆铮第一次这么清楚的意识到,他还不够强,还不够强大。正是因为他不够强大,所以郑氏敢为了一己私利,勾结陈钊,害他的知知。也正是因为他不够强大,陈钊才敢把主意打到知知身上。
他要足够强大到叫天下人都知道,他陆铮的逆鳞,谁都不许碰,谁碰,谁死!
管鹤云这回什么都没说,直接一口应下,“是。”
陆铮却没走,定定站在,沉声道,“整顿军队,半月后,我亲自点兵。”
管鹤云一愣,明白过来,主公是打算朝陈氏下手了,这一回,陈氏是彻底将主公惹怒了。
陆铮踏进后院时,知知早已睡醒了,她精神不错,靠在窗沿边瞧外边的景。
听到脚步声,她回头看向陆铮,露出笑容,起身道,“夫君回来了。”
陆铮走过去,牵了她的手,拉着她在自己身侧坐下,整理了一下语言,道,“我想将珠珠接到徐州来。徐州地处南北之中,我一时走不开,本想过段时日送你回广牧,但此番出了这事,你离得远了,我力有不逮,始终觉得不放心,索性叫你们母女住在徐州。你觉得如何?”
知知有些惊讶,但也立马道,“夫君自有夫君的打算,我一切都听夫君的便是。”
陆铮又道,“我知道你在广牧住惯了,陡然换个地方,定然不大习惯,但徐州亦勉强算得上宜居。只是叫你们母女随我奔波,实在委屈了你们……”
知知听他这话,忙拦住他,道,“夫君说这些做什么,我们是一家人,自是住在一处的。再者珠珠正是长大的时候,自然该待在父亲母亲身边,否则日后夫君回来了,她都认不出夫君了。”
想了想,又怕陆铮心怀愧疚,温顺的眼神,仰着脸望着陆铮,认真而缓慢地道,“我与夫君是夫妻,本该荣辱与共。夫君在外忙的是大事,我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照顾好家里,盼着夫君在外,无后顾之忧才是。”
陆铮前半生孑然一身,什么时候听过这样的软和而贴心的话。当了主公,承担起了几十万将士和百万民众的生计,一肩扛起了追随而来谋士们的期盼,更是不容他露出软弱之态。
唯独在知知这里,他不是什么百战百胜的主公,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陆侯。她是那样的体贴,每一句话,每个笑容,都令他从心底油然而生出被人珍视的感觉。
陆铮心里软成了一滩水,低下头,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知知的鼻尖,又去啄吻着她柔软的唇,听她轻而软的哼声在耳侧响起,更忍不住将舌头入得更深。
愣是将一个简简单单的吻,吻出了缱绻而色气的漫长 。
半晌,二人分开,两人都面上微红,知知揉了揉自己的脸,轻声道,“夫君什么时候去接人?我好早些叫人收拾屋子出来。”
陆铮这话的意思,基本是日后要在徐州定居了。本来如今天下之争,便以扬州为中心,知知去了一趟射阳,也模模糊糊明白了些,虽晓得的不多,但也知道,离扬州越近才越好。
徐州地处南北交界,原本便是个极好的地方,气候也算得上宜人,比兖州还养人些。
既要在此处定居,自然不可能只接珠珠过来,婆母和陆承应当也要同行过来。
陆铮早有打算,道,“我明日便派人去接,回程时候恰好开春,也免了路上受严寒之苦。”
“那我便安排下去。”
第71章 画像
入春
徐州的春, 比起兖州,来的要更早些,几乎是下了最后一场雪后, 零星的绿意,便从湿腻的土壤中钻了出来。
半个月前,陆铮携大军去攻打交州,知知则留守在徐州。
过了半个多月,终于将珠珠眼巴巴盼来了。
车队在侯府外停稳, 江陈氏亲自抱着珠珠, 踩着矮凳下来,脚一落地,知知便迫不及待走了过去, 一声“娘”,便喊出了口。
她的眼睛顿时就湿了,视线停留在几个月没见的珠珠身上,几乎不舍得挪开。
被江陈氏抱在怀里的小珠珠,刚开始仿佛没认出娘,等认出来了, 一下子便张开双手,犹如幼鸟一般, 黑琉璃的眼睛望着知知。
知知将女儿抱进怀里,不舍得撒手,想念地亲着她圆圆嫩嫩的小脸蛋。
小珠珠很快便熟悉了娘亲的怀抱,一点儿都不认生, 抱着知知的脖子,亲亲热热将小脸贴着她的脖子,乖宝宝模样, 看得众人都不由得心软。
这时,肖夫人从马车上下来,满脸倦容,眼下发青,嘴唇都白了,朝这边看了眼。
知知将知知叫青娘抱着,自己走过去,恭敬喊道,“婆母,您一路上受累了。夫君眼下不在府里,所以未来迎您,还望婆母见谅。”
肖夫人待她一如既往的冷淡,犹如这一路上对珠珠这个孙女冷淡一样,只点点头。
知知也不在意,“院子已经收拾好了,儿媳领您过去。您有什么缺的少的,尽管叫人来同儿媳说。”
肖夫人一路累得腰酸背痛,根本没什么精力理睬自己不喜欢的儿媳,“不用你跟着我了,叫个人送我去就成。”
知知还乐得清闲,但她面上却处处守着规矩,又问了句,见肖夫人坚持己见,这才叫婆子去领路。
婆子一开口,肖夫人立马抬腿,带着身后一群从广牧跟来的下人,迫不及待踏进侯府了。
送走婆母,知知才顾得上接待自家娘亲,母女二人入了后院,坐下了,得空说说话。
珠珠被青娘放在软塌上,四周早已铺了厚厚的垫子,连一众小孩儿玩意都早就准备好了的,可见整个府里,对小娘子的到来,是十分期盼的。
这倒也不奇怪,谁都晓得,侯爷就这么一位掌上明珠,喜欢得不行,谁敢因为小娘子是女子,便怠慢了她,都恨不得小心再小心的。
青娘出去了,江陈氏面上露出些许疲倦神色,以她的年纪,这样的长途跋涉,的确是很吃力的。
知知面露愧疚,低声道,“女儿叫娘费心了,丢下家中之事,特意跑这么一趟。”
原本珠珠可以跟着她的祖母肖夫人来,但肖夫人的性子,知知再清楚不过,她怎么放心叫知知跟着肖夫人,江陈氏也不肯将自己带了几个月的外孙女交给肖夫人,这才抛下家中诸事,亲自跟着跑了这么一趟。
江陈氏实则最疼这个女儿,哪里舍得看她这幅小心模样,伸手抚摸着她顺滑的发,“自家人说什么客气话,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你娘啊,早几年还在地里种地呢,近百斤的谷子,还不是一把背起。”
江陈氏看着女儿,忍不住想起在家中时,自家男人说的话,虽觉得难以开口,迟疑之下,仍是小心翼翼起了话头。
“知知,娘有件事要和你说,这事很重要,其实早该同你说了,但我和你爹都觉得你还小,不舍得开口。如今你都有珠珠了,我和你爹商量了,觉得也是时候了。”
知知听阿娘这谨慎的话,并没露出慌乱之色,沉稳颔首,“娘,您说。”
江陈氏开口,“你还记得你阿若姑姑麽?你出嫁前,我带你去给姑姑磕过头?”
“我记得,娘要说的事,与姑姑有关?”知知微微睁大了眼,眼神中露出一丝疑惑神色,她不大明白江陈氏想说什么。
但从江陈氏的语气和态度中,她又隐约能感觉出来,江陈氏即将说出口的这件事,并不是小事,否则她不会这样支支吾吾。
“知知,你不该喊姑姑,你该喊她娘。”
……
青娘敲敲门,低声道,“娘子,膳房做了甜糕,想给小娘子尝尝。”
听到青娘的声音,知知回过神,收回飘远了的思绪,对敲门的青娘道,“进来。”
青娘推门而入,端着碟甜糕,因着特意为小娘子而做的,厨娘还特意做成了梅花的形状,浅红色的糕点,看上去便很吸引人的视线。
珠珠果然很喜欢,坐在软榻上,抓着块小小的甜糕,一口一口地抿着吃。
知知看得吃得香甜的女儿,不由得又有些走神,方才阿娘所说的事,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本以为,前十几年与江六娘子身份的错乱,就够稀奇了,却没想到,自己根本不是阿爹阿娘的女儿。
她真正的阿娘,居然是姑姑江若。
从江陈氏的口中,她的阿娘是个美人儿,因为遇人不淑,怀孕后,坚持要生下她,却在她诞生的那一日,大出血而死。
她的阿娘那么年轻便死了,可她却从来没叫过她一声阿娘,甚至时至今日才知道真相。
这令知知在感到错乱的同时,又生出一种难过的情绪,带她来到世上的女子,她与她的关联,仅仅就只有那短暂的怀胎十月。
某种意义上,她以为自己一出生便离开了生父生母,居然一语成谶,成了真正的分别。
……
青娘哄着小娘子喂甜糕,抬眼看着夫人,见她又走神了,自从江夫人走后,夫人的情绪便一直不大对,她想了想,轻声问,“娘子,您怎么了?”
知知回过神,见到青娘担忧望着自己,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倾诉。
她性格里便有种隐忍,生来便是如此,即便有什么心事,大多也藏在心中,不肯与旁人倾诉。这很不好,但知知生来如此,也改不了。
想了想,知知抿着唇轻笑着摇头,“没什么,可能有些累了。”
青娘神色顿时郑重了,“娘子这几日的确忙,好在老夫人和小娘子都平安到了,您也能好好歇一歇。明日府里请大夫,给老夫人请脉,娘子也一并看看吧。”
知知应下,吃过甜糕的珠珠拍着手,示意大人们给她擦手,小娘子年纪小,却极爱干净,这一点倒是不随爹爹,随娘。
青娘替珠珠擦了手,珠珠便靠进了知知的怀里,小眼睛一闭一闭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知知满腹心事,顿时被瞌睡虫似的小女儿给弄没了,索性抱了她,在帐内睡得天昏地暗。
青娘后来进屋来瞧,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母女俩个睡作一团,小的睡得肚子一鼓一鼓,莲藕似的胳膊腿儿大咧咧敞着。大的倒睡得规矩,清浅的呼吸一听,便晓得也是睡沉了,叫人看着压根不舍得叫。
……
同一时刻,幽州侯府。
战瑾在父亲门外辗转来回走了几圈,眼看天色渐晚,终是下定决心,抬手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一声浑厚的男声,“进来。”
战瑾推开门,便瞧见自家父亲,站在书桌前,不知下笔写着什么。书房并不宽敞,无论冬夏,这里既不用火炉,也不用冰,甚至简陋的摆设,看上去与整个侯府任何一个地方,都显得格格不入。
在战瑾的印象中,自家父亲一直是这样,犹如苦行僧修行一般,过着清苦的日子。明明正值壮年,除去练武带兵外,父亲却别无其他爱好,不好酒、不好女色……甚至连生辰与过年,都冷冷清清度过。
府里人都觉得侯爷冷心冷情,连对老侯夫人都态度冷淡,踏足长春院的次数,一年也就几回,但只有战瑾和老侯夫人明白其中缘由。
战瑾没急着开口,他只是静静站立着。
战胥写下最后一笔,才抬头看向自己的独子,“究竟什么事让你这么犹豫,方才在门口来来回回走?”




嫁千户 第56节
战瑾深呼吸一口气,“兹事体大,孩儿怕叫父亲空欢喜一场,所以才一再犹豫。”
战胥禁不住一笑,“空欢喜?这世间还有值得我欢喜之事,说来听听。”
战瑾神色郑重,缓缓开口,“月前,孩儿随父亲去射阳赴宴时,曾在宴上与陆铮之妻有一面之缘,当时孩儿便觉得眼熟且十分亲切……”
战胥听着,露出一丝笑,摇着头道,“你不会瞧上人陆铮的妻子了吧?”
“父亲说笑了,孩儿不敢。”战瑾微微一顿,他说不敢,并非说什么客套话,而是真的不敢,若江知知的身份是真的,那他但凡敢动一动这心思,父亲能当场砍了他。
战胥闻言,神色一怔,仿佛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他沉声,“继续。”
战瑾:“她的模样,肖似我曾在父亲书房见过的母亲的画像。且,后来我打听得知,巧合的是,陆铮之妻姓江。”
战胥的手微微一颤,摇头道,“不可能,应当只是凑巧。”
阿若的尸首,是他亲手掘出来,带回幽州的,又亲自葬下的。这世上与阿若相似之人,何止成百上千,就连母亲后来求和,亦送来几个与阿若相似之人,然而再像也只是赝品,他还没有可悲到要靠着赝品来思念亡妻。
“孩儿私下派人去兖州查了,江氏生在郧阳卫所,因出生后被郧阳原郡丞家的仆人与江六娘子掉包,而被养在江府长大。直到及笄前,才回到卫所江家。她的生辰,在十二月初十。”
“十二月?初十?”战胥神色一怔,手猛地一颤,脑海中像是炸开了一样。
此时,战瑾又从袖中取出一副画,折了好几折,双手递过去。
“父亲,这是我命人根据见过江氏之人的描述,绘出的江氏画像。那人……那画师未曾见过夫人……”
他说罢,手中画像被战胥一把夺走,几乎是立即被铺在了桌案上,雪白的纸张上,露出一张清丽的脸。
寥寥数笔,却将知知的神态样貌勾勒得十分生动。
战胥脸色大变,眼睛直直落在画像,满目的震惊。
战瑾并不意外,他第一次看到画像时,也是一样的反应。
因为,真的太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战胥:我居然有女儿?!这些年我错过了什么!
第72章 江若战胥
二十几年前, 那时候的战胥,还未继承侯府爵位。
战胥的父亲是庶子,在家中地位一直很低, 直到他第一次在战场上显露出天赋,年仅十岁的小小少年,愣是将一支被围困在雪山中的军队,带出了雪山。
那一次过后,战老侯爷看到了自己这个庶孙的天赋, 将他带在自己身边, 手把手教他打仗,教他带兵。
十六岁时,战胥已经成了整个幽州赫赫有名的悍将。
他当年的悍勇, 和现在的陆铮如出一辙,甚至,那时的战胥,年少无畏,连生死都无所畏惧,只身入敌营, 未曾有败绩。
因为生了这样一个儿子,战胥的父亲和母亲, 原本在家中并不受重视的二少爷和二夫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十八岁生辰那一日,战胥的祖父有意将爵位交由战胥继承,这无疑是对所有战氏嫡子嫡孙的挑衅。
卑贱的庶孙, 老老实实替家中卖命打仗就好了,有什么资格来争爵位?
但战老侯爷并不在意嫡庶,以武起家的士族, 靠的是实打实的战功,任何人都改变不了他的决定,甚至为了替孙儿铺路,老侯爷厚着脸皮,亲自去老友家中,为他求娶老友的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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