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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千户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白鹿谓霜
“在佛堂中假扮老夫人,伤了您的那女子,便是金禾。老夫人贴身的丫鬟。只是等我们将其从佛堂中带出来时,那女子已经烧得不省人事了,还活着,但一直没醒。”
“昨日您走了之后,正院莫名起火,属下带人过去,抓住了纵火之人,乃正院的两个丫鬟,审了后,二人都说,是金禾传了老夫人的话,叫她们点火的。等火势大了之后,正院的侍卫们跑去灭火,老夫人便趁机进了正院,一路到了产房外。”
侍卫还欲说,战侯已摆手示意,侍卫立即住嘴。
“你不必查缘由了,把纵火之人、配合之人……所有知情不报的人,全都捆了,等我处置。”





嫁千户 第69节
侍卫立即应下。
“关在何处?”战侯又沉声问。
侍卫一听就明白了,他问的是何人,低声道,“在东厢房里,按您吩咐的,一直没送食水。”
战胥没作声,直接抬步,朝那关着肖氏的东厢房而去,到了那里,不必他开口,守门侍卫已经上前开了锁。
门被打开,战胥抬步入内,见到被捆得严严实实,丢在榻上的肖氏。
肖氏本就生得比同龄人老气,她常年皱眉,眉心深深的纹路,面上一道深深法令纹,面带苦色。平日里养尊处优,一身贵重的衣裳加厚重的头面,好歹还勉强能称得上是个富贵的老太太。
可如今的她,穿着洒扫婆子平日穿的灰扑扑的袍子,头发散乱着,饿了一日,滴水未进,嘴唇干裂,面色发黄,整个人狼狈不堪,加上她见到战胥后,露出的疯狂神色,像足了一个疯婆子。
或者说,就是一个疯婆子。
战胥上前,取下塞着她嘴的布。
刚一被取下,肖氏便破口大骂起来,骂眼前的战胥,骂知知,甚至连珠珠和刚出生的小郎君,都被她一起辱骂,犹如一个粗鄙乡妇,甚至乡下妇人都没有她恶毒。
战胥面无表情,漠声道,“你最好住嘴。我留你一命,是看在陆铮的面上。”
肖氏死死盯着战胥,口出恶言,“你怎么没死?你应该带着你女儿,带着那两个小畜生,一起下地狱!”
战胥猛的伸出手,袖中匕首滑出,抬手单手直接拔出利刃,动作利落又飞快,叫人根本看不清,刹那间,那匕首便抵在肖氏的喉间。
原本还破口大骂的肖氏,一下子跟哑巴了似的,张着嘴,却不敢发出一个音。
“我还以为你不怕死。”战胥缓缓摇头,仿佛是嘲弄肖氏的贪生怕死,又仿佛只是平铺直叙说着自己的想法。
他话锋一转,慢吞吞问道,仿佛真的像在和肖氏商量一样,“你想怎么死?五马分尸?凌迟?白绫?绞杀?还是鸩酒?看在你是知知的婆母的份上,我可以让你自己选。”
肖氏嘴唇颤着,犹如看到恶鬼一样,看着战胥。
“你是恶鬼……你害死那么多人,该死的是你……”
战胥抬起眼,“所以,你想杀的是我?因为知知是我的女儿,所以你痛下杀手,不顾她是你的儿媳,她怀着你的孙儿。”
肖氏眼中迸射出浓烈的恨意,“你该死,江氏也该死!江氏生的孽种,也不该留在这世上!”
战胥一错不错盯着面前陷入癫狂的疯妇,不太明白。
若是婆媳不合,不至于闹到害人性命的地步。
可他与肖氏从未有过接触,她对他的恨意,又从何而来?
他现在就可以杀了她,他虽不是杀人如麻的人,但征战多年,死在他手上的人数不胜数,毋庸置疑,对他而言,肖氏连一只蝼蚁都不如,他抬手就可以碾死她。
更何况,她大胆到要害知知的性命,光就这一点,肖氏死一百次都死不足惜。
但是,他不能。
他是知知的父亲,他若杀了肖氏,杀了陆铮的生母,那么知知如何自处?她如何去面对陆铮?
他可以带知知回幽州,战氏养得起他们母子三人,有他在,日后有战瑾在,知知可以养尊处优一辈子。他可以养他的女儿一辈子。
但是,前提是知知愿意。
知知和陆铮夫妻琴瑟和鸣,即便他再不满陆铮,也不得不承认,即便他再替知知找一个夫君,那人也不可能比陆铮更好。
更何况,知知深爱着陆铮,她心甘情愿为他诞下一儿一女。
单是这一点,战胥就不可能真的杀了陆铮的生母,纵火杀人的肖氏。
他收回手,冷冷瞥了眼肖氏,他抬步踏出门,守在门外的侍卫长忙道,“后院,那叫金禾的丫鬟醒了。”
战胥脚下一顿,直接道,“带路。”
“我亲自审。”
来到金禾暂住的地方,比起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肖氏,金禾显得虚弱多了。
当时她意图刺杀未果,被战胥一把摔了出去后,在火场中烧得昏迷了过去,救出来时,面上灼伤得厉害,吸入了大量的浓烟,幸好府里有神医,才将她救了回来。
那神医原本是为知知准备的,却不想,没用在知知身上,倒是用在了金禾身上。
神医踏出来,看见门外的战胥,招呼道,“侯爷。”
战胥微微颔首,对他的态度相当不错,“许神医。”
许神医立马摆手,“别别,别这么叫我,叫得我浑身不自在。”
战胥没作声,继续道,“烦请您在府中再住几日,我等会儿去寻您,有些事需要请教您。”
想到这位的大手笔,许神医一捋胡子,爽快道,“行。侯爷直接来便是,老朽等着。”
战胥微微颔首,示意侍卫送他一程,神医走远,他才推开门,踏入屋内。
浓重的药味,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金禾受伤很严重,左臂几乎被烧得没了知觉,右脸颊上也落了疤,被绷带裹着。
看到进来的是战胥,她露出惊恐的神色,不停朝后缩。
战胥垂眼看她,拂拂手,门被掩上了。
第88章 留下还是离开
侍卫守在门外, 听见开门声后,不由得齐齐抬起头,便见走出的战侯, 他面上神色不大好看。
跟着来徐州的侍卫,最少的也跟了战侯数年了,还是第一回 看他这样的脸色,不是昨夜那样的震怒,而是一种……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
侍卫上前一步, 被战胥挥退。
此刻的战胥, 心中乱糟糟的,说不上来的滋味。
他本来以为,肖氏那个恶妇, 是因为与知知不合,故而策划了这一切,为的是要害了知知的性命。虽不合常理,但这世间,性子偏颇之人不知凡几,更何况肖氏年纪轻轻便守寡, 性子上比起寻常妇人,理应更执拗一些。
虽古怪, 但倒也说得过去。
但方才他亲自审问了那叫金禾的婢子,却得到了一个令他从未想过的答案。
肖氏的确不喜知知这个儿媳,但也仅仅只是不喜,还不到害她性命的地步。肖氏之所以痛下杀手, 竟是因为他。
战胥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与肖氏扯上关系。或者说,肖氏竟然会将陆家父子的死, 怪在他的头上。
他的确攻打过兖州,但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过于久远,但他的确领兵来过。后来远东乱了后,他便将重心放到了远东上,加之钟氏对兖州的治理,他便将兖州放下了。
但是,若说硬要给陆家父子的死,找一个仇家,那倒是勉强能与他挂钩。
的确可以用上“勉强”二字,据他所知,陆家父子在卫所都只是普通的小兵,根本不可能死在他手上,更多的可能,是死于战场的乱箭之中。
战胥微微闭目,想起了先前与陆铮的相处,也回过神来了,难怪陆铮一直对他疏远,即便他表明自己绝不会与他争夺这天下,甚至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也不见陆铮态度有所改变。
陆铮生母视他为仇人,陆铮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肯定知道,否则,他们翁婿之间的关系,不会也不该这么差。
战胥站定,忽的冲另一个方向走去……
……
知知是在第二日,才见到的青娘。
青娘被捅了几刀,但好在伤口都不深,也没流多少血,更多的是因为当时箭在弦上的危急,而受了不小的惊吓。当天夜里就烧了起来,隔日起来才退了烧。
她进门,见到知知正在喝药,知知脸色尚可,鬼门关上走一趟,对身子多少还是有些损伤了,但她心宽,一心坐月子养身子,倒也还好。
见到青娘,知知欣喜唤她,伸出手,“青娘。”
青娘赶忙上前几步,握住她的手,面上满是笑意,“奴婢在。娘子精神头看着不错。”
知知点点头,上上下下打量了眼青娘,忽然直视着她的眼睛,仿佛知道了什么似的,问她,“青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青娘被问得一怔,刚想寻个理由混过去,却看见夫人清润的眸子盯着她,眸子里流露出担忧和不安的神色。
也是,整个正院都大换血了,自家娘子那样聪明,又怎么会毫无所觉。
青娘这微微一迟疑,便被知知看了出来,她直言不讳,直接道,“青娘,你别瞒着我。爹爹不告诉我,你也不告诉我,我不知道,便能安心养身子了麽?再者,我也没那么虚弱。”
“青娘,府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青娘被问得心里乱糟糟的,也明白找个理由糊弄过去,是绝不可能的,便咬牙点头,“行,奴婢告诉您,您要答应奴婢,别生气,也别忧心,一切都有侯爷。”
知知心平气和,颔首,“好。”
青娘见她应了,才长寿院起火、肖氏混进正院意图谋杀等一系列的事情说了,她虽竭力描绘得轻描淡写,但知知仍能从其中猜想得出,她生产那一日,整个陆府有多混乱,有多险。
知知听得心惊肉跳,沉默了良久,青娘都担忧不已地盯着她看时,她才微微笑了下,仿佛是安抚青娘一样,低声道,“那婆母——肖夫人她在何处?”
青娘担忧地看着她,道,“被战侯关起来了,派人守着。”
知知问完了,得知肖夫人还好好活着,也不知自己该往下问什么了。
要说后怕,的确是有的,但更多的,是不解,她不明白,自己和肖夫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她费这样的心思,非要害她的性命。即便再憎恶她,她怀着的孩子,总是留着陆家的血。
肖夫人竟厌恶她,厌恶到了这种地步麽?
青娘正后悔着,早知如此,便还是不说了,女子产子本就是鬼门前走一趟,偏偏这种时候,婆家人还要谋害她的性命,任何女子,即便再良善温和,也不可能心中毫无芥蒂。
她正欲开口劝几句,忽的听见一阵脚步声,主仆二人抬起头,便见入内的是战胥。
战胥示意,青娘便起身了,福福身,出去了。
屋内只留下父女二人,还有在摇床里吃了奶,睡得正香的小婴孩。
战胥坐下,先道,“你平安产子的消息,我打算拟信告诉陆铮。你可还有什么话,要我捎带的?”
知知回过神,本来这是件天大的好事,这个孩子一直是她和夫君期盼已久的。但现在,她竟不知道要说什么,除了报喜,还能说什么,说你的母亲要杀我,还是说我父亲将你母亲关起来了?
知知感到一阵头疼,不知说什么,沉默了一下,道,“爹爹替我捎一句,让夫君在外安心打仗,不必惦记家里。”
战场上,刀剑无眼,瞬息万变,陆家父子都是死在战场上的。在她心里,陆铮的安危始终高过一切。
战胥欲言又止,终是问,“府里发生的事,你不打算告诉他?”
知知摇摇头,态度尤其坚定,“不,夫君的安危最重要。”
战胥一时忍不住,“你的安危便不重要了麽?他陆铮走得潇洒,可想过你会这样命悬一线,那日我再迟一刻,那疯妇便入了产房了。”
知知被问得呆了呆,爹爹对她一向和颜悦色,甚至可以说是言听计从,从未见他用这样冲的语气,和她说话过。
战胥也察觉自己的语气有些激动,微微缓和了语气,“爹爹刚才不该凶你,爹爹实在是吓坏了。”
知知抿抿唇,摇摇头,“我不生爹爹的气。”




嫁千户 第70节
“可是,夫君也有他的难处。夫君和婆母,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一直很淡漠。连我都没想过,婆母会有这样的心思,夫君便更想不到了。”
战胥沉声,“知知,他应该想到的。”
知知不解抬头,看向他蕴含深意的眼,犹如即将降下暴雨、阴云密布的昏暗天空,令人感到一阵压抑。
她忽然感到一阵轻微的晕眩,手紧紧握着,指甲掐进肉里,微微的痛楚,令她清醒了些。
她听到自己问道,“为什么?”
然后,从爹爹的口里,她仿佛听到了一个应该发生在话本里的故事,家仇这种事情,应该离她很远,怎么可能那么巧的,发生在她身上?
战胥心中不忍,事到临头,仍将话说得婉转了许多,他继续道,“至于陆铮知不知情,我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但肖氏所为,应当与他无关。”
知知也在心里问自己,夫君知情麽?
他一定是不知道的吧?
他如果知道,如果也与婆母一样,认为爹爹是害死他父兄的仇人,怎么会认贼作父?
他一定是不知道的吧?
她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又一遍遍给自己答案,仿佛这样便能替远在交州的陆铮,作出一个令她信服的答案一样。
但她心里又隐隐约约能感觉到,陆铮是知道的。
天底下再没有比夫妻更亲密的关系,陆铮的一举一动,细微的情绪,甚至毫不起眼的习惯,她都一清二楚。
同样,陆铮比天底下任何人,都要了解她。
他们就是这样的关系,比任何人都要亲密,比父母与孩子、比兄弟姐妹……没有血缘,却比任何人都在乎对方。
陆铮和爹爹之间,一直关系疏远,从前知知一直以为,是因为他们在各个方面是对手,同样志在天下的两个人,彼此疏远着对方。
但现在想起来,爹爹不是这样的人,陆铮也不是。陆铮一直是很重感情的人,大抵是年少失怙的缘故,他远比他表现出来得更重感情。
如果仅仅只是权势的争夺,陆铮即便退一步,也不会令身为妻子的她难做。
唯一的可能性,便是这件事,陆铮本身从心底无法释怀。
想到这里,知知忽然想起了去年的一件事。
那几日的陆铮,情绪很不对劲,甚至以政务繁忙的缘由,住进了府衙,虽然当夜便又改口回来了,但知知仍然记得这件事。
因为,陆铮很反常,他一贯是不爱在外住的,从前去视察郊外军队大帐时,都不怕麻烦,坚持要赶路回来。现在却说要住在府衙。
她本来想问他的,但后来因为她有孕,陆铮很快便又恢复了以往的情绪,所以她便没追问。
知知垂下眼,有些不安地抿着唇,望向自己手腕上精致的镯子,弯弯绕绕的纹路,看得她眼晕,心里更是乱成一团。
战胥再如何,也始终心疼知知,见她不想将事情告诉陆铮,也不愿逼她,改口道,“你既然不想,那爹爹也不逼你。肖氏那里,我不动她,等陆铮自己回来处理。只是,你不能留在徐州了,我不放心你的安危。”
知知抬起头,清润的眼睛,望向爹爹。
战胥毫不动摇,沉声道,“爹爹带你回幽州,就当回娘家。等陆铮处理好肖氏,我再亲自送你回来。或者他来接,爹爹绝不阻拦。”
他仿佛是怕知知不答应,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道,“你娘也在幽州,你就当去看看她,陪陪她,好吗?”
知知心中乱糟糟,压根没办法静下心来思考些什么,轻声道,“爹爹,你让我想一想。”
作者有话要说: 兴冲冲给媳妇儿子女儿打天下的陆直男
一回来
妈的,我媳妇呢?
那——麽好好看一媳妇呢?
就……就蛮惨的哈
不过也该虐一虐陆直男
第89章 幽州
听见外边传来搬箱子的声音, 青娘又将帘子拉得严实了几分。
几日前,刚出月子没几日,夫人忽的说要回一趟娘家, 去的还不是她熟知的江家,而是位于幽州的战家。原本刚出了月子,身子还是虚,是不大适合动身的,但府里神医不知收了什么重酬, 竟肯一路随他们前往幽州。
有神医在侧, 加上战侯将什么都准备妥当了,连马车都是极为宽敞、能坐能躺、密不透风的那种,甚至专门伺候吃食的, 都坐了整整两辆马车,青娘倒把那点担忧放下了。
青娘虽不再担心,可心里仍是很疑惑。
她回头,替知知整理了下盖在膝上的软毯,低声道,“娘子, 咱们真要去幽州麽?”
知知心不在焉笑了下,应了句, “嗯。”
青娘见她这样,忍不住幽幽一叹,想起府里还有老夫人,便也住了嘴, 不再开口了。
先前是碍着夫人要坐月子,不好挪动,故而不得不在府里继续住着。这一出月子, 可不得赶紧搬出来了。
别说娘子心里膈应,就是她,也后怕得很。一想到那日命悬一线时,老夫人仿佛淬了毒一样的眼睛,她身上忍不住发冷。
侯爷不在府里,夫人又不能处置了老夫人,唯一的法子,也就是躲着避着了。
思及此,青娘不再问了,转而说起了些让人高兴的事。
“昨儿大娘子被乳母抱着,去看了弟弟,高兴坏了,趴在小摇床边,一个劲说要教弟弟说话,乳母劝了好久,大娘子都不肯走。”
听到孩子间的趣事,知知轻轻抿唇笑了,继而抬起眼,对青娘道,“珠珠和小郎君都是我的孩子,我待他们自是一视同仁的。自也不许旁人在姐弟间分个高低,青娘你替我盯着,但凡有那说闲话的,早早给了银钱遣散出去。不能叫他们坏了姐弟俩的情分。”
她自己是在江府长大的,最是明白,这高门大户里的下人,更爱传这些闲话,在小主子面前分高低,更是常有的事。虽他们陆府未必有人敢这样,但总还是将话摆在前头的好。
青娘笑吟吟应下,“您放心,奴婢一定注意。侯爷那样疼爱大娘子,谁也不敢在大娘子面前说这种闲话。”
知知闻言,只笑了下,靠在青娘宽厚的肩上。
自她记事起,姨娘便体弱多病,且性子又清冷,知知在姨娘面前,一向规规矩矩的。但她那时总归还是个小娘子,见了姐姐们都有人撒娇,心里也还是羡慕的。
回来后,又怕害得青娘做不完活儿,便很爱靠在青娘的肩上,看她坐在那里缝制衣裳。
如今再靠在青娘肩上,知知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感觉自己小了不少,不再是已为人妇的江氏,不是陆家的媳妇,只是个想要娘亲抱一抱的小娘子。
青娘微微侧过身,用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细软的发丝,低声哼唱着一首童谣。
那童谣的旋律十分熟悉,缓慢悠长的调子,伴着有节奏的车轮轱辘轱辘声中,令知知渐渐沉入梦中。
一觉睡醒,青娘并不在马车里,知知坐起身,还有些昏昏沉沉的,睡得太久了,好像有些迷糊,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了。
等回过神后,意识到自己在去幽州的路上,心里一下子空了一下,舌根也跟着涩涩的,说不上来的滋味。
晚间投宿,住的是城中最大的客栈,战侯早派了人,提前他们半日赶到此处,将客栈包了下来,因而客栈里挺安静的。
父女二人在厢房内用的晚膳,食材和厨子都是他们自己带的,口味与府里的也相差无几,但知知就是吃得心不在焉的。
战胥见状,面上并不露端倪,只舀了碗乌鸡汤,递过去,“补身子的,特意叫膳房熬的。”
知知回神,接过汤碗,小小喝了几口,捧着碗,望着爹爹,“好喝,爹爹也喝。”
战胥被她看得心头一软,他总觉得,女儿最近心事很重,自从知道他与陆家的恩怨后,便一直闷闷不乐,但在他面前,又总是摆出没什么的样子。
这样的知知,太懂事,也太乖巧,令战胥心软得一塌糊涂。
战胥深呼一口气,沉声道,“你若不想去幽州,爹爹也不逼你,咱们返程吧。这恩怨是我与陆家的,你不知情,最是无辜。我一力承担——”
“爹爹——”知知垂下眼,打断了他,“不是说好了麽,要回去看娘亲的。我还没给娘亲磕过头。至于那些事,我相信,等夫君回来了,他心中会有决断的。我在幽州等他过来。”
战胥不忍,张了张嘴,却见知知神色坚定,仿佛下了决心一样,只好将心里的话按下。
知知抬起手,夹了一筷子炒南瓜藤过去,“我小时候最爱吃这个了,爹爹尝尝。”
战胥沉默片刻,终是点点头,“好。”
也不知应的是那筷子南瓜藤,还是那句“夫君会有决断”。
从徐州到幽州,不算太远,但因为走得慢的缘故,路上耗费的时间不少,因而也花了快一个月的时间,才入了幽州城内。
战氏据幽州多年,势力根深蔕固,战侯更是幽州民众心中的守护神,有他在,幽州才能抵御来自远东和各州的觊觎,成为难得的安居乐业之地,幽州百姓才能在这片寒冷的土地上,开荒种植,安身立命。
从战胥进城露面的那一刻,整个幽州都仿佛炸开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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