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蜜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许乘月
这天夜里,她躺在床上,顺嘴对着萧明彻的背影念叨。“月中时进宫听皇后教诲,我独自去,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应付得来,不会给你惹麻烦。”
“嗯。”萧明彻抿了两口温水,将杯子放回小圆桌上,转身走向床榻。
“但月末去滴翠山看望太奶奶,你得和我同去。”这件事,她主要还是在替萧明彻考虑。
“咱们与别家的情况不一样。你算在太奶奶膝下长大的,纵然她在你小时严肃冷淡些,却没有苛待你。”
若萧明彻不在京中,她独自去看望太皇太后就无可厚非。
如今既在京中,若只有她一人去,会显得萧明彻很凉薄,于他的名声不是件好事。
“好。”萧明彻灭了灯,心不在焉地想,以前明明很讨厌那个罗衾夜夜香,今夜换成幽兰香,竟有些不习惯。
“还有,早上姜婶说,下月初九是福郡王妃的生辰,问我送什么生辰礼。这个我就拿不准主意了,你说。”
似蜜桃 第46节
送礼这种事,说是重在心意,其实最重要还是看交情。
李凤鸣只知福郡王是萧明彻的堂弟,但不确定萧明彻和他在私底下是什么情况。
萧明彻坐在床沿边,稍作沉吟后,边除鞋边道:“或许可以买珍珠送。”
前几天在檀陀寺,福郡王说过,郡王妃想要一件新的珍珠裙。
提起珍珠,李凤鸣顿时又想捶心肝了。
满目黑暗中,她咬牙切齿地对着萧明彻的身影挥了挥拳头。
心念一转,她眼珠子忽然滴溜溜转起来,笑音奸诈。
“诶,淮王殿下,我这几日为着帮你,可是尽心尽力、殚精竭虑,连铺子上的事都没顾上过问的。你是不是该有所补偿?”
萧明彻刚刚躺进被窝,听到她这明显“包藏祸心”的坏笑,顿时浑身一僵。
“怎么补偿?”他心跳飞快,尾音略有些不稳。语毕更觉口干舌燥,喉咙紧涩。
李凤鸣侧身面向他,头枕着手臂,答非所问:“我曾听说,福郡王夫妇是青梅竹马?”
“对。福郡王妃的父亲曹柘,从前是萧明迅的启蒙恩师。”
“大家都说他俩婚后十分恩爱。此话当真?”
“嗯,”萧明彻有些迷惑,“你到底想问什么?”
李凤鸣嘿嘿偷笑:“别管,你先等我问完。那你呢?也有小青梅吗?”
“没有。行宫里都有谁,你又不是不知。”
李凤鸣一想也是。
齐人男女有防,阶层壁垒又较顽固。
萧明彻再怎么不受宠,那也是个皇子,小时能接触到的人很有限,没那么多姑娘给他认识。
他九岁前在钱昭仪宫里。
且不说钱昭仪不会让他有什么玩伴,就算有,能在宫里和他玩的,最多也就是他血亲的异母兄弟姐妹们。
之后被太皇太后接去了行宫。
行宫虽也有些年轻侍女,但行宫管事的华嬷嬷可不吃素,谁敢僭越妄为,凑到五皇子跟前去“青梅竹马”?
“唔,在两国联姻之前,有没有哪家贵女是预备成为你妻子的人选?”李凤鸣追问。
萧明彻喉头滚了滚:“没有。”
普通人家攀不上皇子的亲事,攀得上皇子亲事的世家门第,又不会考虑萧明彻。
齐帝对萧明彻几乎是放任自生自灭,派得上用场时就用用,用不上时就仿佛没这儿子,心情不好还会找茬借钱昭仪之手虐打他。
这么惨个皇子,纵然哪家贵女对他芳心暗许,家里也不会同意。
李凤鸣笑音愈发甜了:“成年开府后呢?这几年,你有时在京中,有时在南境,遇到的人可就多了。心里可有那种……想送人家珍珠裙的姑娘?”
“没有。不是在说珍珠的事吗?你问这些做什么?”萧明彻心跳越来越快,脑中已乱成浆糊。
他打小就怕别人这样弯弯绕绕地说话,因为他时常猜错别人的言下之意。
这女人一反常态,突兀地对他并不存在的“情史”刨根问底。听到他毫无过往,就笑得这么甜……
会不会是,又要提什么以身相许之类的话?
萧明彻心慌意乱地想了半晌,最后恶狠狠地决定:若她再提,那就答应她。
不就是合帐吗?又不是不会。谁怕谁。
李凤鸣乐不可支:“我正是要说买珍珠的事啊!”
萧明彻从檀陀寺千金买回那盒珍珠,真的很冤大头。她如鲠在喉,想起就心痛。
虽说淮王府的钱并不是她的钱,可她还是耿耿于怀。
“既福郡王夫妇恩爱,那福郡王定愿为郡王妃花大价钱;你也没有想送珍珠裙给人家的那种姑娘,所以,那盒珍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加价卖给他!”
她越想越开怀,甚至快乐地蹬了蹬腿。
“至于生辰礼嘛,随便买什么送,也不用花到千金之数。这样,你脑袋上那冤大头的帽子总算可以摘了!”
萧明彻缓缓闭上眼,深深吐纳,将满心大起大落后的浊气逼出胸腔。
过了许久,他才从紧咬的牙缝中挤出感慨,百味杂陈。
“你对姜婶说见不得我吃半点亏,我信了。”
她近来三番两次撩拨他,明显就是很想和他合帐圆房的意思吧?
此刻两人就并躺在帐中,无疑是天时地利人和。而她却只想帮他将高价买珍珠亏掉的钱赚回来。
恍惚间,萧明彻有些无奈。
他吃不准这女人到底是对他情深义重,事事将他的利益放在前;还是没心没肺,根本就对他本人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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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就在李凤鸣忙着清查府中太子眼线的那几日, 战开阳也奉萧明彻之命在暗查一件事。
战开阳连月来受淳于黛指点,行事已渐有章法。
他先让人在雍京城坊市间遍寻魏国来的客商,旁敲侧击问到些零碎的蛛丝马迹;又在淮王府内翻找近两三年的宫门抄, 摘出其中与魏国相关的消息;还找门路去了几趟鸿胪寺的记档房。
鸿胪寺的重要职责之一, 就是掌管国之外事,因此对别国的细事了解相对较多。
如此与魏国客商们的话相互佐证, 就更容易去伪存真。
在最初, 战开阳并不理解萧明彻为何突然要查“魏国已故储君”的相关消息。
等到他把查到的一切送进北院书房时,他自己心里也有了个惊人猜测。
当许多小要素零散融于各处细节中时,并不会显出什么异样。
但当这些要素被有心人搜集、筛选并整理汇总后, 就多少能拼凑出一些被刻意模糊,甚至隐藏起来的秘密。
“当今魏国皇后共诞育两位皇女。一位是目前尚未成年、暂无封号的六公主李遥;另一位便是已故储君, 大公主李迎。”
这在魏国是众所周知的, 在齐国也不算新鲜秘密, 倒没什么出奇。
战开阳稍停陈述, 觑向端坐桌前的萧明彻。
萧明彻右手静置于那叠写满消息的纸上,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表示在听。
于是战开阳接着说:“据鸿胪寺的说法, 当今魏国帝后政见分歧由来已久。在前储君李迎十七岁那年, 帝党、后党出现一次激烈冲突, 为此甚至展开了朝堂论辩, 但冲突议题不明。那次论辩, 最终是后党稍占上风……”
约莫十个月后,掌管魏国皇族事务的宗正寺对外昭告“储君病重, 皇后陛下忧思成疾”。
这事表面看来是人之常情,但细思却颇为微妙,魏都洛城坊间对此曾有过一些流言揣测。
毕竟魏国实行帝后共治, 皇后为“国之次君”,与皇帝同被称为陛下。
皇后因储君病重而忧思成疾,退居中宫静养,权柄便被魏帝完全收拢。
随着魏后交出国玺半印、暂时淡出朝堂,帝党与后党之间的局面自然逆转。
次年春,齐国向魏国送去联姻国书。
也差不多在此时,在东宫养病一年多的前储君李迎薨逝,享年十八。
“因筹备联姻事宜所需,魏后强忍丧女之痛重回朝堂。她力排众议,钦点前储君的伴读、裕王李典之女李凤鸣为和亲人选,魏帝封其为‘锦萍公主’……”
这个说法,与和亲国书上对李凤鸣的身份介绍一致。
可战开阳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垂了眼帘,不太敢直视萧明彻的目光。
“根据几名魏国客商所言,在此之前,坊间只知储君伴读为徽政院主司,粟琬。”
按魏制,储君在成年礼过后,便要自行点选东宫臣属组建“徽政院”,领帝后圣谕协理国政。
前储君李迎的徽政院只存在了一年左右,就随她的薨逝而树倒猢狲散。
但粟琬身份有几分传奇色彩,徽政院主司又是储君名下头号重臣,所以寻常百姓对她并不陌生。
“魏国客商们说,粟琬是魏国已故名将遗孤,祖上曾与李氏旁支联姻,勉强沾点魏皇室外戚血脉。她自幼父母双亡,因天资出众被养在东宫,做为储君李迎的伴读。李迎组建徽政院后,粟琬便被点用魏主司。”
战开阳深吸一口气,心跳飞快。
“李迎薨逝,徽政院解散后,粟琬拒绝了二皇子李运的延揽,自请去为前储君李迎守陵,之后再未公开露面,无人知晓她的去向与结局。”
按常理,一国储君通常不会只有一名伴读。
但相比被人熟知来龙去脉的粟琬,魏国寻常人对“裕王之女李凤鸣”这位储君伴读就非常陌生。
她好像是在储君薨逝之后,才凭空被众人知晓。
“殿下,您说,王妃真正的身份,究竟是哪一个?”战开阳实在太震惊,问出这话时声音都在发抖。
萧明彻却波澜不惊,神情语调都不咸不淡:“你觉得呢?”
虽是反问句,但他心中早已有所揣测。
战开阳查到的这些,只是使他确认了自己的判断而已。
战开阳咽了咽口水,没敢吭声。
就眼前这些消息来推测,李凤鸣真正的身份,大概就在“魏国前储君李迎”与“前徽政院主司粟琬”二者之间。
若真相是前者,战开阳只是想想就觉得荒唐,哪敢说?
一国储君诈死,沦为远赴异国和亲的公主……
坊间最天马行空的话本传奇,也不敢生编如此耸人听闻的情节啊!
似蜜桃 第47节
萧明彻并无深入探讨的意思,只冷淡睨他:“不管你怎么想,记得闭好嘴。”
“是。”
*****
十五这日,李凤鸣进宫接受皇后教导。
在宫门外的白玉桥前下马车时,却意外遇见也今日进宫的闻音。
其实并不止闻音。
此刻白玉桥前热闹非凡,停着不少马车与轿子。
雍京城内大半有头有脸的命妇及贵女都来了,大家都精心盛装,场面可谓衣香鬓影,极为养眼。
虽说萧明彻是如今为数不多的开府亲王,但因不受齐帝爱重,他在朝中的地位有些尴尬。
齐国女子婚后就是个妻凭夫贵,萧明彻如此,李凤鸣当然不会太受追捧。
各家命妇贵女认出李凤鸣身份,也只是上前简单行礼问好。
之后便各自退开,异口同声请她先行上桥,并无簇拥攀谈之意。
李凤鸣非但不在意,反而心情愉悦,看她们每个人都像是看着行走的金锭——
她鼻子灵光,接连从好些人身上都嗅到了熟悉的香粉或脂膏气味。
由此可见这些都是她的大主顾。她对主顾怎么会有怨言?
李凤鸣按捺住心中的喜悦,与闻夫人低声打了招呼,便带着闻音走在众人之前。
上了白玉桥,李凤鸣边走边小声向闻音发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也在今日进宫?”
闻音闷闷哼了一声,挽紧她的手臂。
“皇后昨日突然命人传令,说凡是家中有女儿年过十五、尚无婚约者,今日就要带进中宫去觐见。”
“难怪我没得到风声,”李凤鸣点点头,又问,“为着什么事要各家未婚小姑娘都入宫觐见?不会是皇后突发奇想,要帮这么多人牵红线吧?”
齐国皇后又不干政,除了这个,李凤鸣实在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谁知道?昨日来传令的人并未细说,”闻音苦笑嗤鼻,“若皇后真要替大家牵红线,我母亲倒是巴不得呢。”
在成年的标准上,齐国与魏国不同。
魏人无论男女,都是满十六岁被视为成年;而齐人则是以男十六、女十五为成年。
出身高门的魏国姑娘很少在刚成年就成亲的,因为十六七岁正是求学、考官之类的关键时刻,没闲工夫在这节骨眼上谈婚论嫁。
齐女则不同。
她们一生中最重要的事就是嫁人,所以十五六岁成婚的居多。
闻音只比李凤鸣小一岁多,今年年底就该满十九。她在齐国算是大龄姑娘,闻夫人当然着急。
李凤鸣笑眼斜睨她,有些好奇:“闻夫人有什么好急的?以你的家门出身,就算家中疼爱,打算多留你几年,想必也早为你订好婚约了吧?”
“你没听说过我的事?”闻音诧异。
“我在雍京城就你一个朋友。这种闺阁私事,若你不告诉我,我上哪里去听说?”
李凤鸣想了想,诚恳道:“你也别太勉强,不愿说就不说。”
“又不是什么秘密,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闻音态度倒是大方,略凑近她耳畔,压着嗓笑。
“我十四岁那年,皇后曾与我母亲谈过,想让我做太子侧妃。后来淑贵妃在陛下面前使了点小手段,成功搅黄了。”
太子为皇后所出,淑贵妃又是恒王生母。
太子和恒王一向不对付,淑贵妃怎么会眼看着闻家成为太子的助力?
闻家是书香世家,闻音的父亲闻泽玘又是当朝大学士,她表姐还是恒王妃。
这般家世,寻常门户没胆凑上去攀姻亲。而与闻家门当户对者,哪家又会是省油的灯?
人精们只要想想闻音是险些成为太子侧妃的姑娘,就不得不有所顾忌。
于是闻音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莫名其妙耽搁至今。
“当初在行宫,恒王妃带你同去,太子妃看着你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我心里还嘀咕呢。”
李凤鸣拍了怕闻音的手背,眉梢轻扬。
“算一算,太子比你年长将近六七岁,错过也不可惜。”
“当然不可惜。”闻音略抬下巴,羞涩欢喜的笑容里藏着几分神秘。
李凤鸣恍然大悟:“心里有人?”
“不告诉你。”闻音小脸一红,推着她上了入宫的步辇。
*****
原本今日该是皇后教导各位皇嗣的妃子们,但她既将各家未婚姑娘都召进宫,显然后者才是今日重头戏。
见礼完毕,皇后虚虚强调了几句妇德妇容之类,便带着众人往御花园观莲池。
这时节,小荷才露尖角,但莲叶接天,倒确是有景可赏。
观莲池正中有四面通透的开阔广亭,三十余人在其间列席也只是稍打挤些,并不觉局促。
“淮王妃,来,坐本宫这里。”皇后笑意慈蔼,将李凤鸣唤到自己身侧共席。
在场许多人都有些诧异——
太子妃今日抱恙没能来觐见皇后,可两位太子侧妃、太子昭训都在,怎么就轮到淮王妃得皇后抬爱了?
别人想不明白,李凤鸣却心知肚明。
当初在滴翠山行宫那个大雪天,她为替萧明彻出气,在齐帝面前一番陈词,不着痕迹地帮皇后夺回了对皇嗣妃子们的实际教导权,无形中助皇后重新巩固了中宫地位。
皇后转头就使了点手段,让齐帝同意将钱昭仪打发去太后陵前思过。
此举是以行动表达对淮王府投桃报李之意,算是承了李凤鸣的情。
但大家都是场面人,这种事双方心照不宣即可。皇后从未在明面上与李凤鸣谈开此事,她也乖巧不提。
这分寸拿捏得当,很得皇后好感,所以之前才会让她帮忙寻玉容散。
身为国母,皇后什么好东西得不到?无非就是借个由头释放亲近善意罢了。
此刻皇后当众抬举,李凤鸣自是欣然受之,依言上前落座。
“儿臣瞧着,母后今日容光焕发,更甚以往啊。”李凤鸣笑吟吟理好衣裙。
“就你油嘴滑舌。”皇后侧目笑睨她一眼,对身后的女官抬手示意。
“这怎么就油嘴滑舌了?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李凤鸣眼唇俱弯。
说话间,女官已让亭外九曲回廊上的宫女们鱼贯入内来。
宫女们人手捧一托盘,盘上摆着许多画轴。
皇后环顾众人,不疾不徐地笑道:“前些日子,恒王向陛下谏言,主张对国中的大龄女子加收重税,以鼓励女子尽早成婚,‘增产报国’。”
场面顿时诡异沉默,许多坐在母亲身后的小姑娘更是不知所措。
李凤鸣不动声色瞥向闻音,见她明显有几分恼火,似想说点什么,便对她摇了摇头。
“本宫终究也只是个妇道人家,对国政朝务的事一窍不通,说不好恒王这提法对是不对。能做的不过就是帮你们这些小姑娘未雨绸缪,早择良婿。否则,过些时候举国上下抢成一团,急起来说不得要选错人。”
皇后这话绝非危言耸听。
齐国南境、西境都不太平,四十余年间战事频繁。这导致青壮男丁在持续、大量地被消耗。
若朝廷真依恒王颁了新法令,举国上下大多数有适龄未婚女儿的人家,定会为避免被征重税而急于抢着嫁女。
在李凤鸣的记忆里,百多年前的魏国史上也曾有过类似的荒唐。
昏了头的家主们忙中不择,将娇贵养大的女儿胡乱嫁给乞丐,此等惊世奇闻在史书上是有记载的。
她脑中飞快转着,面上却不显什么,兴致勃勃陪着皇后看起那些男子画像来。
*****
皇后倒也没乱来,挑出的那些男子大都有模有样,各有风采,都当得起“青年才俊”四个字。
一整天下来,李凤鸣看了将近五十张俊男画像,简直大饱眼福。
日落时分,她回到淮王府,饭都不想吃,拉着辛茴躲进小院书房,雀跃地描述着今日的见闻。
“……有个叫赵庆的,长得好看极了!我一看那画像,脑子里就只剩‘淑人君子’四个字!”
“还有个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姓吴,我忘记名字了。据说是宝山郡有名的饱学才子,真真的恃才放旷、意态流风,啧啧……”
她每说一人,辛茴就两眼锃亮,还会发出“哇哇”的惊叹声,时不时再追问几句细节。
“殿下是说,皇后还会在夏望取士时,借着‘集望’的机会,安排贵女们去亲眼看看真人?”
“对!你今日只能在宫外等,可惜了的。等集望时,我定带你也同去赏美,弥补你的遗憾!”李凤鸣喜形于色。
辛茴捧腹:“殿下您就别扯我做幌子了。看看您这架势,饿狼见着鲜肉似的。”
李凤鸣根本不介意她这么调侃自己,反而说得愈发兴起,激动到粉面含春。
“要说今日全场最鲜嫩可口的那位,当属一个叫岑嘉树的!乍看有点像战开阳那般,乖顺;眼睛又像玉方,是有星光的那种眼睛!左脸还长着个酒窝。喏,就在这个位置,跟阿宁一样,盛了蜜似的。”
她以食指点住自己发烫的左脸颊,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那幅画像是笑模样,浑似春风里揉了把糖!甜得深入我心,简直……呃?咳咳咳。”
书房窗户被人从外头拉开,萧明彻的冷脸突然出现,李凤鸣被惊得赶忙住嘴。
辛茴猛地回头,也是大骇。
她听李凤鸣说得太入迷,竟没察觉有人站在一窗之隔偷听。
李凤鸣连续干咳好几声,这才硬着头皮站起来,对窗下的萧明彻挤出个不太自在的笑。“你是几时来的?”
“在你夸赵庆是‘淑人君子’时。”萧明彻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她。
那差不多就算听完全程了。
李凤鸣强忍尴尬,佯装镇定:“既来了,你躲在窗外做什么?正好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谈,进来说吧。”
“重要的事,是指乖顺的战开阳,还是眼里有星星的玉方,抑或是酒窝能盛蜜的阿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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