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蜜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许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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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萧明彻、廉贞等人已在三天前抵达了雍京卫城,入住卫城官驿等候进京。
若走官道, 卫城离雍京南城门只有不足百里的路程。若策马快些, 两三个时辰就能到。
但按齐国相关规制, 他们一行人此次属于“边军官员例行回京述职”, 并无急务。所以得走个礼制仪程, 在卫城官驿等候,到了太常寺卜定的日期再入京, 以便接受相应官员及百姓的迎贺。
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类繁缛理解看似虚浮无用, 实际对凝聚民心、振奋士气是至关重要的。
太常寺为他们卜定的入城日期正是今日,但谁也没料到,前天下午京中就出了事。
战开阳控着缰绳,顶风对马车里的李凤鸣解释:“前日下午京中出了事,圣上命淮王殿下今日抵京后尽快入宫面圣。”
李凤鸣单手撩起车窗帘子,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冒雪策马的战开阳。“出了什么事?”
“不清楚。前日申时,金吾卫突然控制了雍京内外两城,所有消息全被封锁。目前只隐约得到点风声,但不确定真假,”战开阳稍稍压低了声音,“似是与东宫有关。”
雍京城防是由金吾卫掌管,执金吾钟辂是齐帝心腹。眼下既是由金吾卫坐镇,这消息还真不好打听。
但近来太子与恒王斗成那样,若真是东宫出了什么事,想来无非就是恒王对太子有什么“壮举”。
总之,根据目前已知信息大概可以推测:若东宫没有出事,齐帝不会催促萧明彻进京;若齐帝没有催促,战开阳就不会因为担心萧明彻在城门口执拗逗留,一大清早跑到行宫来将她抓个正着。
也就是说,若最终确定是恒王对太子做出什么过激之举,导致今日这场面,那恒王就是破坏李凤鸣逃跑大计的元凶。
思及此,李凤鸣暗暗咬牙,越想越怄。
假若最后证实当真是恒王坏了她的大事,之后只要有机会,她一定会想尽办法狠踩那王八蛋两脚。
这落井下石的坏人,她当定了!啊啊啊,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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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京中出了惊动天听的大事,圣谕命你家殿下尽快入宫面圣……”
李凤鸣稳住心绪,深吸一口带着雪粒子的冷气,强行压下失态咆哮的冲动。
“那你这一大清早,还不赶着去城门口等着护送你家殿下进宫?!”来抓我做什么?!
“是殿下吩咐的。”战开阳惴惴,不懂她为何看起来像在生气。
“前日府中派人去卫城面见殿下时,殿下就说了,若回城之时没见到您,即便是……”
寒风中,战开阳在马背上略一瑟缩,谨慎地看看周围,才倾身靠近车窗些许,小小声声道,“即便是太子死了,他也不急着踏进城门半步。”
这话可谓又狠又绝,李凤鸣实在难以想象萧明彻说这话时是个什么表情、什么心情。
她是真不明白萧明彻在想什么。
假如真是太子出事,无论他是死活,对萧明彻而言都是个绝不容错过的天赐良机。
都这种时候了,萧明彻不遵圣命及早进宫去,居然还是坚持要她去接才肯入城?
她在萧明彻心中,真就这么紧要?!这不太对吧。
“他是自己没腿,还是不认识路?!我去了是要背他进城,还是要替他牵马开路?!他发疯,你们也这么由着他?!”
李凤鸣连珠炮似地连发三问后,也不等战开阳回答,便没好气地重重放下车帘,双臂环胸靠着车壁。
独自在马车内闷了几个呼吸的功夫后,她又忍不住勾唇,无声笑啧一声。
她觉得自己可能也在发疯。
此时渐渐冷静下来后,她居然觉得,虽说萧明彻的这份执拗来德没头没脑,平白破坏了她的出逃计划……
但能被人这么心心念念地盼望着、需要着,这种感觉,好像还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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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边境陆陆续续几十年战火不休,打到举国青壮年兵源都即将匮乏的地步,却一直没出什么大乱子。
对这事,几年前的李凤鸣很是惊奇。
直到今日站在城门口,她总算真切知道了答案。
原来,齐国的国制民风对女子而言着实糟心,但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李凤鸣裹着连帽披风站在城门前,心中对这初次亲眼见到的风俗阵仗大感震动。
她早就听闻,在齐人的风俗里,迎接重要人物的最高礼节,是“洒十里繁花铺路相迎”,以此表达尊敬与拥戴。
而这铺路的繁花也是有讲究的。
若所迎之人为武官、武将或有战功的普通士兵,就需洒红花。
此时正是大雪纷飞的隆冬时节,最常见的红花无非就是梅。
百姓夹道云集,抛出的红梅将道中积雪覆盖;天空持续洒落的飞雪又覆红梅一层;后续赶来的百姓再洒新红……
一层叠一层,红花混着白雪,灿若云霞间重云,绵延至目力不可及的远方。
这场面美得磅礴大气,是来自臣民们最朴素也最热烈的心意,也是九死一生的齐国将士们拼命维护的盛世浮生。
人群中,还有些人手中捧着品种较为名贵的花枝,却并未一并抛洒于道中。
“拿在手里的花,是要做什么用的?”李凤鸣漫不经心地搓着冰凉指尖,头也不回地询问身后的战开阳。
她到底是异国来的,对齐人风俗只知大概,并不懂许多具体细节。
战开阳答:“若有家人或亲厚的朋友也在被迎之列,这些花就要留着,等他们过来时递到他们手上,这是家礼迎归人的一部分。”
似蜜桃 第74节
话音未落,他如梦初醒般稍滞,旋即略带惊慌地看向李凤鸣空空的两手。
李凤鸣也跟着愣了愣。
她垂眼看看自己的掌心,接着耸肩摊手,好整以暇地回首斜睨他。
“这能怪我吗?方才我上山就是要去折花,你却非要火急火燎催我立刻跟你过来。”
甩黑锅,李凤鸣殿下是很拿手的。
战开阳顿时急得憋红了脸,讪讪嗫嚅:“那……”
正说着,人群突然炸锅一般欢呼起来。
李凤鸣定睛看去,道路尽头有一队银甲戎装的人踏雪策马而来。
打马奔在最前头的那位最是显眼。
齐人尚玄色,在这种礼节性的场面上,战甲之外所系战袍该是黑的。
唯独那人,战袍是烈烈正红中隐有灿金,如日东升。
晨风扬起飞雪,也扬起他身后一抹醒目金红。
黑马银甲红战袍,头顶苍茫穹隆,傲视白头青山。
他身姿颀硕,飒飒英朗;马蹄踏过满地灿烂落英,溅起积雪薄尘,风驰电掣而来。
随着马蹄声渐近,李凤鸣终于清晰地确认,那是暌违半年的萧明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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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沿途山呼海啸的迎贺拜礼中,萧明彻在城门前勒缰立马,居高临下地与李凤鸣隔空对视。
自从半年前李凤鸣回了那封只有“哦”字的信后,两人之间就再无单独的书信往来。
这半年里,萧明彻在南境的大小动向,都是由岑嘉树来行宫当面向李凤鸣转述的。
她原以为,两人之间就这慢慢淡了,待她脱身离去,从此更将天各一方,后会无期。
却万万没料到,会在今日,以这样不知从何说起的方式重逢。
或许是因为分别半年产生了陌生感,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她倏地心乱如麻,总觉眼前的萧明彻似有不同。
依旧是颀长挺拔的身躯,依旧是那冷漠精致的五官,连那冷冷看人的死样子都没变。
李凤鸣十分确定,这人的确有什么东西不同了。虽然她还没明白究竟是何事不同。
对望片刻后,萧明彻翻身下马,大步利落地向她走来。
在她面前站定后,萧明彻平静俯首,定定直视,神色无波无澜。
李凤鸣心头蓦地一凉,后脖颈仿佛有冰棱滑过。
他不会是知道她要在今日遁走吧?
莫非是故意让战开阳大清早去行宫拦下她的?
这会儿该怎么办?
若无其事地笑着打哈哈,坚称自己真是上山去折花的?
还是挤点眼泪示弱,表示自己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哪种应对方案更自然、真挚、打动人心?
……
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在李凤鸣脑中渐次浮现,纷繁驳杂。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如此心虚且慌,脑中已成一锅浆糊。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萧明彻这个古怪的问句打破了迷思魔咒,李凤鸣慌到出窍的魂魄总算归位。
她在心中拼命告诉自己,万一只是阴差阳错的巧合呢?
稳住,不能自乱阵脚。见机行事。
就算这人通过什么诡异的蛛丝马迹猜到她今日想要跑路,但他没!有!证!据!
只要没有确凿的人证物证,谁也不能妄断她想逃跑。
绝不能被抓到把柄引发两国邦交纷争,绝对不能。
心神稍定,李凤鸣盈盈施礼,像在场每一个迎接丈夫平安归家的齐国征妇。
但她这礼才行一半,萧明彻便伸手握住她的胳膊阻止了。
她倒也没坚持,顺着对方的力道徐徐站直,抬头与他四目相对,努力挤出久别重逢的欢喜笑音。
“我不说话,自是因为见你平安回来,欢喜到无以言表啊。”
她自己听着这声音都觉略显做作,想来笑容也不够自然。可她真的尽力了。
果不其然,萧明彻轻哼一声,桃花眸里无波无澜,显然是不信的。
他侧头,略抬下巴指了指,示意李凤鸣看看周围。
李凤鸣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圈:与他一同回来的廉贞等人,包括几名随行小兵,此刻手中都拿着家人或朋友送上的花枝。
“迎归的家礼,别人都有,就淮王殿下没有。你怕是不想我回来吧?”
萧明彻语气平淡,却冷眼郁郁,眸底幽寂的平静之下似乎藏着什么秘密。
李凤鸣被他这异样的神色惊得头皮发麻。
这家伙到底是知道她打算今日出逃,还是单纯不高兴?
今晨战开阳赶到行宫拦下她出逃,究竟是巧合,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但这些问题又不能说出口,不然就成不打自招了。
于是李凤鸣按下心中狐疑与焦虑,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调笑:“怎么会呢?我想你回来想半年了,想得都睡不着觉。”
“呵。”他还是那么冷淡睨着她,满脸写着:你看我信吗?
李凤鸣着慌到心跳失序,突然就涌起一股强烈的求生欲。
她猛地伸手探向萧明彻襟前,在他惊愕呆怔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开他的金红战袍,胡乱裹到自己身上。
然后,在众目睽睽下……
扑他个满怀。
“喏,你也有花了,红彤彤的。满意吗?”李凤鸣环抱住他的腰,抬头望着他,笑容虽假,却比蜜还甜。
她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这么狗腿,还是在万众瞩目之下!
为了不给远在魏国的妹妹惹麻烦,她可真是豁出去了,颜面、节操齐齐碎一地。
在她的设想中,萧明彻应该会将她推开。然后她就可以做可怜状搅混水,好歹能将场面敷衍过去。
可她又失算了。
在她扑身抱住萧明彻的下一瞬,他就将她紧紧拥入了怀中。
萧明彻冰凉的面颊贴着李凤鸣的耳廓,沉声喑哑带颤,像在笑,又像如释重负。
“满意。我的花,比别人的都漂亮。”
第53章
入城后, 萧明彻该进宫面圣,李凤鸣自是回淮王府。
虽说眼下谁都不知前天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正常人用膝盖想想也该明白, 齐帝急召萧明彻今日进宫, 绝不可能是真要听他述职。
可萧明彻好像真的很不急,任凭廉贞等人如何提醒催促, 他始终从容徐缓, 策马随行在李凤鸣的马车旁。
李凤鸣原以为他有话要对自己说,便扒着车窗探出头。
可他全程一言不发,只时不时看向她, 好似在确认她没有凭空消失。
这气氛诡异至极。
战开阳大清早来行宫追上她们三人,到底是巧合, 还是萧明彻授意?
关于这个问题, 李凤鸣始终无法从萧明彻脸上看出端倪。
她到底心虚理亏, 生怕多说多错, 既萧明彻不开口,她便也不随意起话头。
两人就这么古怪地僵着,到了必须分道而行的岔路口, 萧明彻才以马鞭轻敲车壁。
马车停下后, 萧明彻递直直看进李凤鸣的眼底。“你院中书房内有一叠消息纸, 是我叫战开阳放进去的。旁的事, 晚上再细说。”
“好。是有关前日发生的事吗?”李凤鸣接微微蹙眉。
“或许吧。”萧明彻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望着他打马远去的背影, 李凤鸣若有所思。
其实,对于太子和恒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帝今日急召萧明彻进宫将做何托付,她根本不好奇。
此刻她既恼忿于自己的跑路计划实施五百步就夭折,又忐忑地怀疑萧明彻疑似猜到了她的逃跑企图。
她看似轻松, 实则三魂七魄都像被摊在油锅里似的,备受煎熬,坐立不安,哪有闲心去管那群姓萧的在搞什么鬼?
但萧明彻今日给她的感觉属实怪异,她不得不打起精神,细细琢磨这家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
命辛茴低调急奔双槐渡通知玉方和荼芜中止行动后,李凤鸣回到阔别半年的小院,与淳于黛一起在书房内研判那叠消息纸。
按照惯例,淳于黛要先将那些消息粗略过目一遍,筛掉无用信息,再根据事件之间的关联重新整理排布后,才呈交李凤鸣阅览。
在等待淳于黛浏览那些东西时,李凤鸣左手托腮,右手虚虚贴着茶杯,心不在焉地嘀嘀咕咕。
“萧明彻真的很奇怪。莫非他知道我想跑?”
正在翻看消息纸的淳于黛稍愣,抬眸觑她:“淮王知道您想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您最终会离开齐国这件事,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啊。”
李凤鸣大惊之下,手中的杯子晃了晃。
似蜜桃 第75节
热滚滚的茶水倏地倾倒在她的虎口,立时将嫩白的肌肤烫出一片红印。
她握着被烫到生疼的手,眼中迅速泛起水雾。
淳于黛见状,立刻焦急起身去唤人取烫伤药膏来。
李凤鸣却并不关心自己这点小小烫伤,反而噙着疼痛的薄泪,震惊地唤住她。
“你等等!他怎么会知道我想离开?!还从一开始就知道?!”
淳于黛止步回身,无奈地垂眼睨她:“殿下的记性可是越发不好了。去年的大婚当夜,您就对淮王说过,互利共生但互不侵扰,只要有合适的契机,您就会设法脱身自去。”
李凤鸣的记性就是个普通人的记性,时间久了,事情多了,忘东忘西也是寻常。
而淳于黛打小就记忆惊人,看过、听过的事,哪怕只是只言片语,哪怕过了好几年,也会像刀刻斧凿般留在她脑中。
这也是她当年会被选中,成为李凤鸣左膀右臂的原因之一。
李凤鸣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瞧我这破记性。难怪他半年前一到南境,就写信要我……诶,还是不对啊!”
她重新抬起朦胧泪眼,惊疑不定地看向淳于黛:“他应该只知道我‘早晚会走’,不会知道我刚好打算在今天走吧?”
这个淳于黛就不知了。
准确知晓李凤鸣计划在今日诈死逃遁的,除了她自己,就只有淳于黛、辛茴、玉方和荼芜。
这四人从前都不是寻常小角色,轻易不会漏了口风,更不会背叛李凤鸣。
百思不得其解,李凤鸣只得暂时抛开这事。
等到淳于黛给李凤鸣裹好烫伤药后,两人又继续看那些消息。
这都是过去半年中战开阳让人搜集、记录的雍京城内大小动静,其中有一些比较琐碎,乍看起来并不紧要,所以之前岑嘉树去行宫时就没有告知李凤鸣。
淳于黛翻到其中一张时,手上顿住:“殿下您看,太子前天奉旨率官员前往神农坛祭祀。或许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李凤鸣兴趣缺缺:“还能出什么事?多半是恒王派人在路上行刺了吧。”
就她从小所学所识,全天下的权力之争说穿了都差不太多,当明面上拉扯进僵局时,总有人会沉不住气使阴招。
而阴招最后终极三板斧,左不过就是构陷、暗杀或起兵造反,很难推陈出新。
淳于黛想想也是这个理:“眼下事情已过去两三天,金吾卫只是控制京中、封锁消息,恒王府没被抄家,那就还没到起兵造反的地步。”
“恒王八成是没落下什么确凿把柄,不然此刻也该在天牢用晚膳了,”李凤鸣噙泪吹着被烫伤的手,没心没肺地咕哝,“眼下就看太子伤得重不重。”
若太子伤得重,就算没死,萧明彻也能渔翁得利。
太子在养伤期间,许多事肯定没法做。毕竟齐帝膝下成年开府的皇子就五个,其中还有两个郡王。
除却太子,分量够担大事的亲王爵,就只有恒王和萧明彻。
而太子遇刺,恒王嫌疑最大。
哪怕没有证据,齐帝在短期内对恒王也会有所冷淡防备,如此,储君手里的部分权力就只能暂时放到萧明彻手里。
又翻看了片刻,淳于黛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无奈偏头轻哂,将这堆东西原封不动地推到李凤鸣面前。
“原来如此。殿下的疑虑有答案了。”
这一盒子消息不但有宫门抄,还有京中各府及朝中重要人物的动向,甚至有行宫和濯香行的相关信息。
从前战开阳呈交这类消息给萧明彻时,基本没什么章法,得到什么就给他看什么。
大量有用无用的消息夹杂在一起,这很容易让萧明彻错过某些零散细节之间的关联。
后来战开阳得到淳于黛为主、李凤鸣为辅的教导,学会了先行研判、分门别类再呈萧明彻。
如此一来,许多事只需看一眼就能轻松窥见个中微妙——
濯香行将大量现钱存入雍京某夏国客商名下银号。
辛茴多次向行宫护卫首领打探巡防细节。
淳于黛从华嬷嬷手中得到行宫地形略图。
李凤鸣带着辛茴与淳于黛,先后去过行宫后山十余次。
“只要不是个猪头,看到这些就该猜到我想做什么了。”
李凤鸣很确定,萧明彻不是个猪头。
看来今晨战开阳及时出现,不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萧明彻就算不知她具体要在哪天离开,至少是料到她近期必有异动,想必早就暗暗防着她跑路了。
她握着被茶水烫伤的手,泪盈于睫,悲从中来。“百密一疏,教会了徒弟打师父啊!”
淳于黛看着那些被整理到详略得当、环环相扣的消息纸,捂脸也是愁苦一声长叹:“是啊,教会了徒弟打师父啊。”
若早知如此,她就不该那么尽心尽力地教导战开阳。看把她家殿下怄得,都快捶胸痛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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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盒子里的消息中,与李凤鸣有关的只是很小一部分。但李凤鸣相信,萧明彻给她这盒子应该就是无言警告:我知道你想干嘛了,不要轻举妄动。
“看他这意思,是不想我走?”李凤鸣看向淳于黛,“可他现在形势大好,手下的人也都得力,不需要我了啊。”
淳于黛小心翼翼往她手上抹着烫伤药膏,头也不抬:“还是需要的吧?您是他的妻子,又不是他的手下。”
“还是不对啊。他如今应该考虑换个妻子了,我主动离去,不是免他为难了么?”李凤鸣眨巴着眼中痛泪,脑子有点乱。
从前联姻,萧明彻是没得选,遇着魏国送来的人是她,那便只能将就着接受。虽说两人后来相处得不错,也有了些情分,但……
“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啊?欲成大事者,权衡利弊取舍,就不该感情用事。”
淳于黛笑着摇摇头,半真半假道:“这话您自己跟淮王说去。”
“我又没疯,”李凤鸣皱了皱鼻子,哼哼唧唧,“他给我这盒子,但没将话挑明,就是在给我留余地。若我当面锣对面鼓地将话说开,这不是坐实了我想走的意图,主动授人以柄吗?”
只要她矢口否认自己想跑,那些蛛丝马迹全都可以有另一种表面合理的解释。
他俩这桩联姻毕竟是关系着两国邦交,打算逃跑的事最好是心照不宣但不说破,不然李凤鸣很容易死得透透的。
“他应该没想将我逼到绝路,”李凤鸣抬眼望天,“可我就是想不通,他为什么非要留我呢?”
若太子真出了什么事,萧明彻有个异国公主为正妃,就注定很难有机会再进一步了。
他到底有没有想明白这层玄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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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明彻是到天黑时才回府的。
等他在北院沐浴更衣后再过小院来,李凤鸣已靠坐在床头发呆许久。
辛茴进来通秉时,她才恍惚回神。“哦,让他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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