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归来不负卿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灵天
“公主,可是疼的厉害,奴婢给你请太医…”
“不许请!”沮渠溯月一挥手,“谁都不许去!谁去谁掉脑袋!”
这一唬倒是生生骇住了众人,一个个都把向外的脚给收了回来。可眼前这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只手还不断有鲜血自指尖流下,这要有个三长两短,可不是后宫死了个把女人这么简单,而是关联着两国微妙的关系。
眼看南风柳眉倒竖,就要上前来横的,秦青却先了一步,径直递上了四、五块帕子。沮渠溯月一楞,哭声断了一断,然后接过帕子来前赴后继地擦起眼泪来,一边哽咽一边恨恨道:“什么都要抢我的!如今就连把贴身的匕首要不肯放过!”
揉皱的绢帕被胡乱地扔在地上,沾着血迹的地方仿佛开出了朵朵红梅。
秦青见她情绪稍稳,忙不着痕迹地替她上了药包扎好,身畔的南风赞许地看了她一眼,瞅准了机会扶着自家公主入里屋休息去了。
一切安顿妥当,天色已近黄昏。南风见仍然杵在门口的云兮和秦青道:“宫门即将落锁,你二位热闹也看了,就赶紧回去吧。”
“这…恐怕不妥吧,我们还未给昭仪娘娘瞧病呢。”秦青见要赶自己走,当下有点着急。
“我家娘娘说她无病。”南风做了个“请”的手势,肃着脸就要逐客。
一道慵懒地掌风突然闪过,轻巧地划过南风的手:“这样不妥吧,经我今日近旁观察,你家娘娘确是有病,且病的不轻。”秦青有些吃惊地回头,正好撞见云兮似带着笑意的眼。
眼见这南风的怒意一点点升上来,云兮向前迈了一步:“我行医十数年,擅各
种疑症,解毒,还有…心病,你家娘娘的病便是心病。”云兮说这番话时忒严肃忒正经,谎撒的忒圆润忒顺溜,秦青望向云兮的表情犹带了几分感慨和崇敬。
南风的脸色赤橙黄绿青蓝紫地变幻了一番后,突然叹了口气:“不错,我家娘娘一直有个心结难解,你二人…恐怕也解不开的。”
“不试又怎么知道?”秦青趁热打铁地急问了一句。“我二人医术已登峰造极,别说你家娘娘有一个心结,就算是百十个要解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云兮惊诧地瞅了一眼秦青,又在心里叹了一声,心想这丫头吹起牛来依旧是这般惊天地鬼神的。
南风闻言犹疑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般:“也好,不过入夜后秦姑娘可以留下,至于云大夫就不方便了,还烦请明日进宫来诊治。”
“无妨,我明日来便是。”云兮云淡风轻地收拾好包袱,对秦青道:“你送我出宫门,为师有几句话嘱咐于你。”
见云兮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秦青罕见地没有反感,一心只想着终于摆脱掉这条尾巴,雀跃地差点乐出了声。
二人一路行到宫门口,云兮也未交待半句,秦青忍不住提醒道:“喂!那个——什么师父,有何需要嘱咐徒儿的?”
云兮背着手慢慢踱着步子,听见问话方才顿住侧过了身,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秦青后语重心长道:“宫中美食甚多,可要控制点嘴,最近见你圆润了不少…”
话音未落,云兮已被秦青一脚踹出了宫门。
秦青拍拍手,见再无人跟着自己磨叽,方才一身轻松地回到了凝云阁的偏房。
甫一进门,便见到负手而立的南风。
南风将吃食向秦青面前推了推,却没有走的意思。秦青何等玲珑的人儿,拈了颗枣往嘴里一丢便善解人意地问道:“南风姑娘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南风犹豫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请秦姑娘定要解了我家娘娘的心结,我家娘娘自进宫后是再未开心过啊!”
秦青囫囵喝了一碗面汤后,一边摩挲着药箱里一瓶崭新的小药瓶,一边凝神倾听起来。
第18章 缘起
四年前,北凉。
还未完全日落,那远处漫天金黄的沙尘便已夹裹着奔腾的马蹄声迅速逼近,一众骑装打扮的将士身影渐渐清晰,在夕阳的照映下煞是好看。
一个身着火红衣衫,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在城头看的真切,早早便迎了出来,这情形定是又打了胜仗回来。
为首的将领瞥见道边的小姑娘,一脸喜色,转头命过其他的将士继续行进后,便掉转马头向着她这边厢来。
“牧犍哥哥!”小姑娘雀跃着迎上前去,正欲说话,却被对方一个噤声打断:“溯月,知道你想要什么,不过你也知道…被唤作牧犍的男子拍了拍随身的背囊笑道:“我此番既不是去赶集,自然带不得你喜欢的那些东西。这样吧,回头我寻摸一把折扇给你。”
不等溯月回应,牧犍已策马而去。溯月不由哑然,自懂事起,这位大皇兄统共也就送了她七把折扇,两套金银茶具,外加一双狼骨做的耳坠。于是心有不奈,便匆匆尾随了他一同入到大殿。
里头报过,少顷,便见北凉王由人携着缓缓而出。近些年来,北凉王沮渠蒙逊忧虑过重,身子总不见好,反复纠缠了许多时日,竟是连门都很少出了。世子年幼,四处征战的事儿便落在了三子沮渠牧犍的身上,牧犍倒也争气,即便是以一敌十,即便是面对北魏这样的强军也能应付自如。
“此番虽然大获全胜,却还是让北魏的世子逃脱了。”是牧犍不愤的声音。
“如此也是挫了他们的锐气。”北凉王顿了顿又道,“那世子狡诈的很,得多配些人马搜寻,想来他还未能逃出我们掌控的范围…”
牧犍正欲答话,突然转头向帐外看来:“父王,那要扇子的丫头在听墙角呢。”
溯月面上抽了一抽,磨蹭着挪了出去。
“溯月——”北凉王朝她招了招手,“过来,今日又这般闲的发慌?”
不等溯月回答,北凉王又紧问一句,“你今年多大了,算来快十五了吧!”
“啊?”
“该是找个人家的时候了,也好管管你的性子。”那牧犍与北凉王相视一笑,又齐齐看向蹭在一旁的沮渠溯月。
溯月讪笑着缓缓收回打算攀上北凉王手臂的爪子,只道:“父…父王,儿臣想起有要紧事等着去办,就不打搅你们探讨国事了。”
说完便迅即滑到了帐外,只听身后牧犍的朗朗笑声:“还是父王更了解这小妮子,只要一提到婚事儿,她便必然要躲到九霄云外去了。”
出得门,溯月便去寻南风,南风是她的贴身侍卫,性格清冷,虽也是个小姑娘,但一身功夫却是了得。侍卫队里功夫高强的不少,但唯一敢赢溯月的却只得她一个,加上年岁相当,与溯月相处便如同极好的朋友。
见到南风的时候她正在磨一把匕首,溯月尚未喊出她的名字,她已先行开了口:
“不用说,一定又在哪里碰了一鼻子灰。”
“我脸色很难看么?”溯月楞了一楞。
“嗯。”南风抬眼打量了溯月一番,煞有介事般地道,“岂止是难看。”
溯月白她一眼:“那为了安抚我,你得陪我出去玩。”
“不去,眼看就要起风沙了。要不…我陪公主捏泥人玩儿吧!”
上神归来不负卿 第7节
“捏你个头!”溯月恨恨地甩了甩袖子,“不去拉倒,我自己去!北凉的女子怕什么风沙!”转身便去牵她的小红马。
南风追出的时候,溯月已驰出很远,转眼就出了他的视线。
然而被南风言中,不久大漠上空便起了黑云,知是很快便会卷来沙暴,溯月忙拉着小红马就近躲避。却隐约见到前方不远处似倒着一个人,从衣着配饰上看似是中原人士。
溯月来不及多想,只道是路过的商队落下的伙计,连忙用毛毯裹着扶上马背,一并到附近安全处躲避。待到沙暴过去,天已俱黑,溯月抬眼望了望周围,竟是全然变了景色。
想来今夜是回不去了,溯月让小红马抖了抖了身上的尘土,就近寻得了一避风处,回头看去,那陌生人仍未醒
转。溯月提了裙子蹲在一旁,用绢帕替他拭了拭面上的尘土,一副英气逼人的年轻脸孔便显露出来。没来由的,面上便热了一热。
溯月定了定神,解下腰间的水囊,往陌生男子嘴边缓缓喂下,清凉的水滴在干燥的面容上,男子的嘴角动了一动,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一些,有了些神智,他挣扎着将眼睛张开一条缝,模模糊糊间仿佛见到一袭火红的衣衫,面纱上面一双深如潭水的眼睛灵动美好得似乎含着整个春天。他重新又闭上眼,是幻觉吧,自己是死了么?可是不渴了,伤口也不太疼了,如若这次能够死里逃生,今后定要做出一番天地来。
想到这里,他竟微微有些激动。
这些情绪的变化看在溯月眼里,觉得很是有趣,她伸出手将他的眉心抚平,又托着腮凝神望着,望着望着就觉得有点困顿,小脑袋点啊点地睡了过去。
第19章 牵挂
这一次她做了个美丽的梦。
梦里的她牵着心爱的小红马,在漫天的花雨中漫步,在不远的前方等着的人向她伸出手来…她突然觉得很宽心很安心,于是便笑了起来。
陌生男子醒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溯月眉眼都在笑的样子,突然地,他竟有点动心。
他很想揭开蒙在她面上的纱,看看有着这样好看眉眼的女子有着怎样的面容,可是,当手触到颊边的时候他终于还是犹豫了。一瞥眼望见沙中掉落了一只狼骨耳环,他拾起打量了打量又掂量了掂量后,果断地放进了怀中。
当溯月醒来时,风沙早已落幕,皎月和稀零的星辰挂在天边,清明而寥落。
溯月揉了揉眼睛,想起刚才的梦境,那等着自己的人竟似乎是被救的陌生男子,想到这里,面上便红了红。对了,刚才的男子呢?竟连声谢谢都没有说就自顾走了,看样子伤的也不轻,也不知道能不能走的出沙漠…
溯月拉着小红马,一路缓缓走着,月亮下拉出长长的
影子,仿佛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滋长的思念。
南风发现他们的公主自从那次出去后,每日里的表现总有点说不上来的古怪。有时呆呆地坐上半天,什么事情也不做,偶尔还会突然自顾自地笑起来。有时跟她说了半晌话,她却恍若未闻。有时又会去宫里的藏书阁翻找关于中原文化和习俗的书。
南风观察了五天,又思索了五天,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他们的公主失心疯了。
直到有一天,南风看见公主画了一张画,画上的男子负手而立,简单的灰色长袍却掩不住周身散发的豪迈霸气。
南风发誓自己和公主一起长大,形影不离,决计没有见过有这样的男子出现在公主身边过,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日公主单独出去的时候撞上了桃花。
作为公主打小的侍卫、伙伴和闺蜜,南风觉得很有必要找这个情窦初开的姑娘谈上一谈。
入夜。
有轻风,有月,有酒,很适合谈心。
南风定定地望着眼前美貌无双的公主,酝酿出一种长
辈担忧晚辈的情绪就要开口,可公主却亮着一双眼睛问出了一句话:
“南风,你爱过人吗?”
“啊?”南风的舌头猛地打结,想好的话一囫囵全吞了进去,“没,没…”
溯月仿似没有看见她的表情,脸上漾起甜甜的微笑:“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我就是每天都会想他,想他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想他的声音好不好听,想他为什么总是皱着眉头…”
“你说的‘他’是谁?”南风与生俱来的敏感和警惕袭上心来,“公主你到底碰上了何人?”
溯月接下来的话让南风很泄气:“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姓名,不知道从何而来,甚至不知道他现在的生死。可我总有种冥冥间的感觉,他和我有着缘分!”
这次倾谈下来,南风重新确定了自己第一次的结论,那就是公主确实失心疯了。
天有不测,人有祸福。
这一年,沮渠蒙逊的身体走到了油尽灯枯的程度,终告不治。
这一年,世子沮渠牧犍继位。
这一年,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派李顺至北凉迎娶沮渠蒙逊的女儿为夫人,而牧犍遵照父亲遗愿,封沮渠溯月为兴平公主,和亲北魏。
南风忐忑地进到公主房中的时候,她已收拾好随身的行李,除了简单的衣物外,只有一把短刀、一副画和一只狼骨耳环。
溯月没有点灯,月光透过窗棂洒了全身,看上去十分清冷。
“公主——”南风嗫嚅道,“奴婢再帮您收拾几件衣物细软吧?”
“不用。”溯月淡淡答道,“那些都不重要。”
“这画,带进宫去若是被看见了怕不好吧?”
“无妨,带去就是。”
“这耳环,只剩一只了,若是公主喜欢,陛下定会再亲自做上一副,何必执着于这一只?”
溯月的眼神动了一动,答非所问道:“那日,我掉了一只耳环,也不知是否被那人捡走了。”
南风在心里轻叹了一声:“那这刀,定是带不进内宫
的,还是拿下来算了。”
“我既不能嫁予我喜欢的人,那旁的人也休想碰我,若拓跋焘胆敢碰我,我便拿刀捅了他,倘若打不过他,我便自裁。”溯月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仍然淡淡,语气却透着决绝,让南风不由倒吸了口气。
第20章 和亲
前夜。
沮渠牧犍在溯月的房门外已徘徊许久,直到最后溯月亲自开了门迎出来。
“月儿…”牧犍看着以往无忧无虑的妹妹如今变得如此淡漠冷清,心里不由疼了起来。
“王兄大可不必担忧,我自会知道分寸,不会让那北魏再觊觎我们的土地。”溯月说的简单,可听在牧犍耳中却象自己被打了一个耳光。如此弱的国家,弱的王,最终需要一个女人去维系安宁,而这个女人又是自己一直呵护备至的妹妹。
牧犍颤抖的手抚上溯月的肩:“月儿,为兄发誓,日后他若对你不好,为兄定会接你回来。”
溯月凄笑了一声,动了动嘴角,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迎亲的仪仗十分鼎盛,从北凉的北魏,无论是沙漠是绿洲,是官道是长街,每个人都知道北魏的皇帝要娶北凉的公主,每个人都以为这会是独一无二卓尔不凡的嫁娶。
却没有人猜到这婚礼的不凡竟是不凡成那样。
在离开北凉国界的那一刻,溯月掀开车帘向沙漠的地方看去,那里藏着她多年的记忆,而记忆中的那个人终是与自己没有缘分吧。到头来,连那记忆也变得模糊和不真实起来。
婚礼上,拓跋焘大宴群臣,排场之大足以证明他对北凉这位兴平公主的重视,最不平静的当属后宫,纷纷猜测这位新封的右昭仪将来会掀起怎样的风浪来。
“听说是北凉的第一美人呢,你说陛下以后会不会忘了我们?”椒房舒氏掩住了嘴和近旁的越氏耳语道。
“是啊,一来就封了右昭仪,以后不知道怎么恩宠呢。”越氏频频点头,一脸忧虑,“你看,郁久闾氏也只是封了夫人,她却一开始就翻起浪来了。”
两人的声音不算小,不远处的郁久闾氏面上已是一阵青一阵白,正要反驳几句,上首的皇后赫连氏已然开了口:
“都不要妄自菲薄了,各位妹妹都美貌贤淑,应该齐心协力服侍好陛下才是。”赫连氏是夏国公主,被灭国后与妹妹一起被俘了来,近年一直温厚安静,因此被封了皇后。
皇后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众人只觉讪讪,转了话题又聊了片刻俱都散去了。
殿中,一派大红喜色。
溯月静坐床边,从束衣里悄悄取出藏着的匕首纳入到袖中。外面的喧嚣仿佛完全入不了耳,一切都是陌生和茫然的。她生平从未如此紧张绝望过,好像如临大敌,又好像堕入深渊。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殿门突然被打开了,有人进来挥退了守在殿中的众人,径直走到了榻前。
红的衣,红的鞋,在喜烛的照耀下特别刺眼,溯月绷紧了身子,不自然地触了触袖中的匕首。
喜帘突被掀开,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带着酒气凑近了溯月。在那一刹那,溯月有些怔忪,有些发愣而不知所措。那张记忆中的脸,那个日夜徘徊在心中的人儿,竟出现在此时此景,她是该欢欣还是自嘲?
面前的人捧起她的脸定定看了半晌,有一闪而过的恍神:“果然是个美人,这双眼…好亲切,我们以前是否见过?”
“没有!”溯月不假思索,将头偏了开去,片刻的功
夫她已然回过神来,眼中的神采也迅速淡了去。眼前的男子似乎没有注意她的冷淡,自顾自地倒了两杯酒重又凑近:“来!大喜的日子咱们喝杯合卺酒。”
溯月没有站起身,也没有伸手去接,藏在袖中的手紧了又紧。
拓跋焘的眼中闪过一丝危险,将酒杯慢慢地送到溯月唇边:“怎么,害羞?还是害怕?”
溯月不答。
拓跋焘逼近一步:“喝了酒就不怕了,来,喝掉它!”
拓跋焘的不容置疑让溯月突然笑了起来:“若是不喝又怎样?我溯月从来不喜欢被勉强。”
“是吗?”拓跋焘眉毛一扬:“我拓跋焘也不喜欢勉强别人,不过今天…却偏偏想勉强一下人。”
危险的气息在二人之间蔓延,一触即发。拓跋焘猛然欺身上前,掰过溯月的肩头将酒硬是灌了进去,谁知刚松了手,溯月竟将口中的酒水全然吐在拓跋焘的胸前,几乎在同时,溯月袖中的手握紧了刀柄眼看就要出鞘。拓跋焘迅即握住溯月出刀的手,忍着满满的怒意低声道:
“都说北凉的兴平公主知情达理,今日一见才明白传言多不可信!”
“你我不过是政治联姻,何必装模作样!”溯月喘着气字字落地有声。
拓跋焘怒极反笑:“好好!我不逼你,你就在这宫里呆着吧,不要惹事,不许自裁,否则…朕定会出兵北凉灭了你的族人!”
拓跋焘脸色铁青,挥袖扫去了一桌的杯盏,踹了门迈出去。
门口早已跪了一溜排的人,见他们的皇帝怒气冲冲地出来,俱都把头低了又低。一个没长眼色的小太监忙不迭地要进屋收拾,被拓跋焘斥了一个趔趄:“谁都不许进去!谁进去就砍了谁的脑袋!”小太监被吓得扑倒在地,脑袋跟捣蒜一般地磕着,直到皇帝的背影消失不见。
接连两天,除了南风,没有人敢进去溯月的寝宫,寝宫内也无什么声息。宫外将这段联姻唠了几日,又将大婚之夜的事情八卦了几日,纷纷觉得这位昭仪的日子也就到头了,便也平静了。一时间,整个宫中几乎都要忘记还有这位娘娘的存在,而当初巴巴儿跟上这位娘娘的宫人也俱
都悔青了肠子,恨自个儿眼珠子长歪了竟跟错了人。
而溯月落得清净,既从不去给皇帝皇后请安,也不参加宫内各种大小宴席。拓跋焘虽再未踏足凝云阁,然而送往凝云阁的各项用例却一点都不少,时不时还有些赏赐过来。溯月得了这些东西要么分给宫人,要么收入库房,
眼见着一年一度的琼华宴又要开始了,这个宴会不仅是皇帝自个儿的家宴,还会宴请有功之臣及其家眷,因此甚是隆重。
凝云阁门口的宫人已站了半柱香的功夫,既不说话也不离去,满脸的踯躅。溯月将手上的一卷书放下,抬眼瞄了一眼:“说,什么事?”宫人如同大赦般地上前紧走两步,恭敬答道:“宫里传了话来,说三天后的琼华宴,嗯…问问娘娘…去或是不去?”
“哦——”溯月恍然般地,举起面前的白瓷盏端详了一会儿,又抿了口茶,慢悠悠道:“去吧。”
“啊?”那宫人本已在垂头丧气地等待着和以往同样的答复,却不料自己家娘娘突然开了窍。
“呆在宫里久了,有点乏,正好出去寻点新鲜好玩儿的。”溯月伸了个懒腰,“再跟我讲讲皇帝喜欢什么讨厌
什么,说完了我就去睡会儿,养足了精神好赴宴不是?”
宫人们觉得此番溯月的变化着实不小,几乎要感动至涕零,心情也立时振奋起来,纷纷献计献策。
“娘娘,陛下最讨厌的颜色就是翠绿色,娘娘可千万注意不要穿错了衣裳戴错了头饰。”
上神归来不负卿 第8节
“还有玫红色,陛下也不甚喜欢。”
“陛下特别不喜不守时的人,娘娘那日可要起早了。”
“陛下在礼节一事上非常讲究,不过娘娘在礼节上一向十分谨慎,应是无碍的。”
溯月眯着眼假寐着,众人也不知她听进了多少去。
三日之后的琼华宴开场后一个时辰,当溯月着一身翠绿长裙,头戴枚红色花簪出现在当场时,所有人都呆了。
拓跋焘一杯酒刚举到唇边,皱着眉又放下了。溯月满面笑容地走上前,朝上首只一拱手:“不好意思,陛下,想着今日宴会如此隆重盛大,臣妾心情过于激动,早上装扮的时间久了一小会儿,请您不要介意。”
话毕,溯月已径直往自己的位置上去了。拓跋焘眼里有微光闪过,并不接话,只是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仿佛
毫不在意。
众人见这位“久了一小会儿”的新晋昭仪见到皇帝既不惶恐也不瑟缩,甚至连基本的行礼都没有,而他们的皇帝却丝毫没有责罚之意,可见皇帝对这位新晋的昭仪极是宠爱和宽容,看来外界传言的失宠完全就是个谣言。
溯月坐定后,眼冒金光地盯着面前的美食,一只手捂着肚子笑言:“光顾着打扮了,没有想到垫垫肚子,这会儿饿的慌,我就开吃了,咦?大家这么拘谨干什么?都吃吧都吃吧,我先敬各位一杯!”溯月自顾自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想了想又干脆换了碗,斟满了一仰脖喝了个干净。众人举着杯子继续发呆,不知是喝还是不喝。拓跋焘眯着眼瞅了半晌自己的这位昭仪,嘴角扬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拓跋焘站起身来:“朕就和爱妃先饮一杯,大家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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