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有美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鸿呀红呀
却被追捕而来的官差拦住了去路,应夫人被休弃之后已经没了待罪之身,但应有期的女儿却逃脱不了充入教坊司的命运。
他眼睁睁的看着嘉让被锁链捆住了白嫩的双手,印出了青青紫紫的痕迹。那姑娘被吓破了胆,咬着唇一直哭。
李霁心急如焚,恨不得将那些官兵粉身碎骨。
却什么都做不了的看着她被推进了教坊司的大门。那姑娘从小被保护的很好,应家从未让她出去参加宴会,与人交际,那么单纯的一个姑娘,不知道教坊司是什么,只以为是京中大牢,在被得知是官妓之时,万念俱灰,她宁肯死,也不受这样的屈辱。
但她模样着实太过惹眼,教坊司的姑姑自是不会让她如意,将人灌了药,直接献给了李霖。
与李霖一同上了画舫的他在一旁冷眼看着,穿着暴露的女子一脸媚态却满眼寻死的空洞让人心中一惊。李霁不由多看了两眼,却被李霖捕捉,李霖见他有兴趣,有意拉拢的将人送给了他。
李霁拒绝,他对女子毫无兴趣,这次和老四出来也只是为了江淮私盐案一事。
李霖见他拒绝得干脆,索性转手送给了大胜归来,坐在一旁喝酒的崔鹤唳。
“七弟,这便是你的不对了,咱们既是同盟,现在扳倒了老三,定是要好好助兴一番,从前当你年岁小,如今快弱冠了,再不沾沾女人的身子,难道真要成仙不成?”
李霖打趣完了李霁,转头便对崔鹤唳称赞道:“肃玠,此次回京清算了万烨,你功不可没。”
“不敢当。”崔鹤唳一贯少言寡语。却紧紧盯着站在三人面前的女子。嘉让身子里的药绵密的爬满了周身,动一下都是陌生又可怕的情/潮。她站在这里如同一件大街上的货品一般,被人肆无忌惮的打量,羞愧得恨不能立马自尽。
李霖爽朗一笑,看出了崔鹤唳眸中的意兴阑珊,对面前的小美人倒是过分的关注,想着是官妓,今日给了崔鹤唳,明日他再来春宵一刻也是一样的,“美人配英雄,肃玠,这小美人是少见的好颜色,本宫先让给你了。”
“那臣就多谢四皇子。”说完,将面前玲珑有致的女子一把抱起,在二人的注视下,将嘉让抱进了厢房。李霁听着里头衣服被撕裂的声音,立马被惊醒。
帐子里黑漆漆一片,李霁惊慌的挥开了床幔。
江公公见皇上只小睡了一觉而已,怎么额上汗津津的?脸上也没了血色。
“陛下怎么了?”
“应嘉让的消息呢?”声音里尽是方才梦中的惊慌之色。
恰巧这时,斑影求见,李霁让人进来,斑影抱拳跪下,“陛下,应小姐自高丽离开后,行船至渤海湾,遇海上倭寇,这一群人应是有组织有预谋行事,应小姐不幸坠入海中...”
斑影素来刚正,这时却不敢看李霁的反映。
江公公格外担忧,只见李霁眉间一抹厉色甚是可怖,面色更是铁青,下颚似是一根被拉满的弦,紧绷得吓人。
“陛下,应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您...”江公公话还未说完,李霁硬生生打断,“派一支暗卫,随朕前去渤海湾。”
“陛下,这万万使不得!”江公公整个人都慌了,皇上都走了,这还如何上朝?
“传令下去,渤海湾留有东瀛余孽作祟,朕派兵清剿。”
说完,立马御驾出了宫门。
......
嘉让被渤海湾附近的一群海女救上岸之后,大家纷纷围着这个面容精致漂亮的小公子,小蛮二话不说,解开了嘉让的衣襟,众海女纷纷惊呼,“小蛮你疯了,脱男人的衣服,你是要嫁给她的!”
“是啊是啊,她细胳膊细腿的,你嫁给了她,饭都吃不饱!”
“那也不能见死不救!”把嘉让救上岸的海女皮肤黑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众人噤声,连忙背过身去,生怕看见了男人的身体。
小蛮手哆嗦着解开了嘉让的里衣,里面白生生一片,比刚剥出来的扇贝肉还要白嫩,再瞧瞧自己被海水泡得皱巴巴的黑爪子,顿时觉得嫁给这样俊俏的小公子也是蛮好的。
脱完之后,看着她胸前缠上的布条,小蛮手一顿,接着将布条拆开,瞬间一惊,怪不得刚刚按压她的胸口,还是不能把海水弄出来,原来缠上了束胸布。
原来她还是个女孩儿!
小蛮来不及多想,接着按压着嘉让的胸口,终于,昏迷不醒的女孩嘴中吐出了水,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小蛮惊喜的同海女们道:“她醒了,她醒了!”喊完还不忘将嘉让的衣服裹上她袒露的胸脯。
海女们看着睁开一双凤眸,迷迷糊糊的嘉让,几个少女脸上瞬间就红了,同旁人窃窃私语道:“她是哪里人啊?长得真好看。”
“该不会是姑苏的小郎君吧?我听阿爹说,姑苏的男人都是水做的...”
小蛮见嘉让的模样傻乎乎的,同其他海女道别,将采来的鲍鱼扇贝往肩上一背,同嘉让说道:“你跟我回家吧,我可以给你做饭吃。”
嘉让点点头,她的脑袋很疼,小蛮就拉着她的手慢慢的走。
“你叫什么名字?”小蛮问。
“我叫...我叫...”嘉让想了想,又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第116章
渤海湾附近是一大片渔村, 男人们出海,女人们在家做饭带孩子,似小蛮这种家里只有一个阿婆的绝户, 在村子里没人撑腰, 日子过得很是辛苦,就连以后嫁人都很难。
所以, 她不能跟着男人出海,但可以做海女维持生计,赡养阿婆。
虽然嘉让撞着脑袋失忆了, 但小蛮见她浑身散发着与渔村格格不入的书卷气,又实在好看的紧, 一看就不是她们这种小地方的人,小蛮忍不住问道:“你是妈祖娘娘派来的仙女吗?”
嘉让摇摇头, “我不知道。”她只记得有很多人想要抓她,她逃跑的时候撞到了什么东西,震得头晕晕栽栽的,然后掉进了海里,就突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小蛮觉得她可怜, 边做饭边安慰她:“以前也有在海里撞着脑袋的人,过几天就好了,阿婆说, 海是很神秘的, 我们要敬畏大海。你一看就是个好人, 妈祖娘娘会保佑你的!”
嘉让点点头,她也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好人。
“小蛮,你家里的人呢?”说完,小院子外走来一个杵着拐杖的老太太。
“那是我阿婆, 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小蛮阿婆老花眼,看见小蛮带人回来了,太远了瞧不清长啥模样,声音颤巍巍的道:“丫头,是海娃来了吗?嗨哟,阿婆就知道海娃不是那样忘恩负义的人。”
嘉让见小蛮的手一顿,撇了撇嘴,道:“阿婆,是我朋友,不是海娃,你以后别提他。”
阿婆一愣,眯着眼睛努力的看着嘉让,疑惑道:“怎么会呢?我今儿看他下学,在村口碰着他,还嘱咐他来家里看看你,他没来啊?”
嘉让看着爷孙二人,对佝偻着背的阿婆道:“阿婆好,我是...我是小蛮的朋友。”嘉让依旧下意识地用着少年音色。
阿婆一愣,“咋还是个男娃娃嘞?小蛮,你怎么敢和别的男娃娃处在一块?你都是和海娃定过亲嘞,你可不许糊涂啊!”
一说完,院子外就来了个凶神恶煞的大娘,她一脚踹开了小蛮家的院子,叉着腰破口大骂道:“个死老太婆子,我们屋头早就同你们退亲了,死虔婆还来败坏我海娃的名声,看我不拆了你家院子!”
海娃娘说完就开始砸院子里的东西,嘉让一开始被她这凶悍的模样唬得一愣,趁着这空隙,海娃娘直接抡起了劈柴的砍刀,往院里养鱼的大缸砸去,一时间,鱼缸哐的一响,全部裂开,鱼和水全部涌泄而出。
嘉让看了一眼气到发抖却不敢发作的小蛮,还有一脸焦急的阿婆。心下一思忖,道:“大娘且慢。”
清润的男声一起,海娃娘果然止住了撒泼,她顿了一顿,刻薄的面相狐疑的打量着一派清正的嘉让,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小蛮,随之音调一变,“哟!你这绝户家里还有男人呐?小蛮,不是婶子说你,我家海娃现在可是童生,到时候是要考秀才,做夫子的,你有什么脸嫁来我们屋头?不是要嫁人吗?这不就是个男人吗?”
小蛮不理她,将破鱼缸里的鱼一条条拾起来。
嘉让却笑着道,“婶子莫要胡说,我是从镇子上来的,和海娃一个书院,海娃说她娘最是亲和,怎么...?”嘉让一脸不可置信的打量着海娃娘。
海娃娘面上讪讪,镇子上来的,还是海娃的同窗,她可不能给海娃的同窗留下坏印象,连忙道,“小郎君,你不知道,这丫头坏得很,纠缠我们家海娃,海娃是要读书的哩,不能被她耽误了。”
说完便留下一地鸡毛,拍屁股走人。嘉让知道小蛮有难处,便没问到底怎么了,毕竟她也是个外人。
到了晚间,一直沉默不语的小蛮给嘉让拿了一套她自己舍不得穿的衣裳,道:“这是我去年做的新衣裳,你比我高,应该合身。”
“你的衣裳,怎么不做自己合身的?”她哪里知道,穷苦人家一套衣裳要穿好几年乃至十几年,女子将衣服做大一些,遮住身体曲线,不至于遭男人惦记,若是长高了以后也能接着穿,到时候怀孕了也不会勒着肚里的娃儿。
嘉让听完这些,面色沉凝了下来,脑中一闪而过一个男人的话语。
【你若是留在女学,那么以后,和你有一样志向的女子也就多了一道选择。】
嘉让甩了甩脑袋,对小蛮道:“今天那个凶巴巴的大婶说她儿子在读书,认为你配不上他,小蛮,你这样好,我觉得他才配不上你呢!”
小蛮抿嘴笑了笑,“今天还要谢谢你替我赶走了她,你不知道,我们这个村读书人少,金贵,海娃要是考上了秀才,可以讨村长的女儿做媳妇儿,我只会下海,他当然不想娶一个海女...”
没由来的,嘉让心里闷得难受,这是大齐所有女人的命吗?离不开嫁人生子,失去自己的价值去成就另一个男人?
她道:“如果你也能读书识字,做夫子,做女先生,他们哪还敢看不起你?”
嘉让说得激动,小蛮被她眼里的光闪了一下,心里不知为何有一束烟花在绽放似的,随即又暗了下去,“我没有钱上学认字,再说书院也不要女子...”
嘉让心中一热,大声道:“我可以教你啊!”
第二日,整个渔村都传开了,小蛮救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就在她家炕头躺着,村里的流言蜚语满天飞,嘉让跟着小蛮光明正大的去海边,她家没有纸笔,也买不起纸笔,嘉让便在她下海上岸后抽空教她认字,既不会耽误她的生计,也能有空闲认字。
虽然嘉让失去了记忆,但她却发现自己还能认字,还能背诗。所以捡了根树枝,在沙滩上写写画画。
二人这般动作引来了不少海女围观,大家一个个嗤笑着小蛮:“还想做女夫子呢小蛮?饭不要吃啦?”
见二人不搭理她们,依旧埋头念念有词,三天过后,小蛮已经会了三十个大字,沙滩上开始有两个海女也来听嘉让怎么教嘉让识字。
一听不得了,那拟人化的几个字,栩栩如生一般印在了几人的脑袋中。
“馬,你们看,高头大马,所以这上面是马头,马头这里是马的眼睛,眼睛是目,这里是它的鬃毛,这里是它的尾巴,下面四个小点,就是马的四条腿...”
“小郎君,我会写了!”有个海女拿着树枝在沙子里一笔一划的写着。很是高兴。
嘉让一看,夸赞道,“你的字很端正,很漂亮!”
海女一听,脸都羞红了,海也不下了,就蹲在嘉让身旁,如饥似渴的同她认字。
这时,不远处好几个人带着家伙什赶来,为首的那人便是海娃娘,她大声喊道,“就是他,这个小混账冒充书院里的读书郎,还住进了绝户家,我看这人来路不明,是要给咱们屋头抹黑啊,村长你看看,她还教小闺娘认字,她想干嘛?她想祸害咱们屋头的小闺娘不成?”
嘉让拍了拍身上的沙子站起了身,身旁几个海女也战战兢兢的站起了身。
海娃娘将嘉让在沙子里写的字全部用脚给推平了,大言不惭道:“教女娃识字,脸皮都不要了!村长,要我说,把这淫贼直接沉海!”
几个年轻的海女一惊,小蛮将嘉让护在身后,母鸡护崽一般,警惕着看向海娃娘,大喊道,“她不是淫贼!”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小蛮虽然目不识丁,但她觉得,嘉让就是妈祖娘娘派来的神女,只不过神女下凡会失去天上的记忆,所以她什么也想不起来。要不然她一个女子,坠海了还能活着,还认识那么多字,还给她讲《山海经》,《西域游历》,这些是她在村里根本接触不到的知识。
“护着这野男人这么紧,小小年纪不学好,幸好我家海娃心智坚定,没被你缠上!村长你看看,这淫贼身上还穿着小蛮的衣裳呢!”
此话一出,大家盯着嘉让身上的衣裳,少年郎气质出尘,这衣裳虽然宽大,又是禁脏的莲青色,却也被他穿得像翩翩公子似的。仔细一瞧,的确是小蛮的衣裳。
村长铁沉着脸,让身后的几个汉子上前绑了嘉让,嘉让原本想好了法子怎么对付这些人,怎知小蛮推开那几个汉子,下跪向村长道:“侄女没求过阿伯,但这个男人是我从海里救上来的,我喜欢他,我要嫁给他,阿伯不能将她沉海!”
嘉让:“......”
众人面面相觑,村长也有点分不出个所以然,一旁的几个海女也求情道:“是啊是啊,村长您可怜可怜小蛮吧,这个少年郎会认字,他给小蛮家做上门女婿,他们家就有男人了!”
村长打量着嘉让,又看了看几个海女,出声道:“你真会识字?”
“她不仅会识字,还会八股文呢!”小蛮立马出口,因为她知道,就连海娃都不会八股文,说是八股文那是举人才会的东西。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海娃娘不信,阴阳怪气道,“八成是个骗子,上回她就骗我说是海娃的同窗。还会八股文,那我家海娃还能考状元哩!”
嘉让不紧不慢道:“村长,我的确会八股文,您若是信我,我便先从破题,承题,起讲开始。”
村长半信半疑的点点头,嘉让便跟着人前去了杨家祠堂。
空有美色 第97节
“陛下,不去将应小姐带回来么?”江公公看着那个主子心心念念的人,头一回体会到,原来她真的在坚持着一些能够改变很多人命运的事情。
李霁目光清明,若有所思的盯着那道一年未曾见过的背影,他喜欢的人,正在给黑暗带去火种...
第117章
渤海湾的小渔村, 杨家人世代居住在此,以打渔为生,杨家村长将人带回了祠堂。
守在外头的老汉见着村长带人来, 忙上前询问。
“贵叔儿, 这后生说他会八股制艺,我来让她试试, 你去把海娃叫来!”
“诶,还有这等厉害的后生?”贵叔眼睛不好使,眯起来打量了一番嘉让。
嘉让后头跟着几个海女, 一个个离得老远,嘉让知道, 祠堂是不允许女子进入。
杨村长在嘉让踏进门来之时,特别警告了一番, 道:“进了我杨家的祠堂,便是我们杨家村的人,你要是真会八股制艺,想娶小蛮的话,我不会反对, 但这是口出狂言的话,我们村里人就只能将你沉海。”
杨村长说得厉害,嘉让只迟疑了一下, 相比于如今这局面, 还是进去露两手再说。
大齐以农立本, 嘉让就以渤海湾的渔业为题,洋洋洒洒半个时辰后,海娃才姗姗来迟。
嘉让看了一眼门口赶过来的男子,十七八岁的模样, 皮肤不似其他渔民那么黝黑,长得也一表人才的,和他那个娘实在相去甚远。
一想到这人和小蛮有过婚约,却不知为何要退婚,嘉让便戴上了有色眼镜看他。
海娃向嘉让见了个同窗礼,然后接过黄纸,一通看下去,顿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嘉让,“敢问兄台姓名?这真是你所写的?”
村长也是读过书的,不过只是个童生,连秀才也没考上,他们村里这些年,也就只一个海娃读书好些,县里的夫子说过海娃明年定能考上秀才。
村长一眼不差的盯着嘉让在书案上奋笔疾书,自是做不得假。
“自是。”嘉让一派淡然出尘,若海娃只是个童生,定是看不懂这等晦涩难懂的八股架构,如果他看得懂,恐怕他的才智不止如此。
海娃眼里满是希冀的光,他看向村长,道:“这位小兄弟的文章极好极好,村长,我想请这位小兄弟去家中坐坐。”
嘉让挥了挥手,道:“兄台不必,小蛮还等着我回去吃饭,便不去你家中了。”
“小、小蛮?”海娃神情一顿,支支吾吾道:“你便是小蛮救下的少年?”
嘉让头一点,有些倨傲道,“正是,你就是海娃的话,麻烦把你娘砸坏了的水缸钱赔一下,毕竟你也是个读书人,读书人的脸面还是要有的,对吧?”说着嘴角一勾,眼神不善的看着海娃。
海娃呐呐的点点头。
“既如此,在下告辞!”说完便直直走向屋外翘首以盼的姑娘。
村长看着嘉让的背影,心中一合计,对海娃道:“务必将他留下来,海娃,咱们村里读书人太少了,得想想办法,让他心甘情愿留下来教书才行。”
二人走在路上,小蛮不免忧心忡忡,“你进了祠堂,可千万别被人发现了身份,不然会被拉去沉海的!”
方才杨村长的警告,嘉让就知道,他们真的会做的出这样的事情。
嘉让颔首,不过小蛮立马就舒展开了笑容,“你真的好厉害啊!竟然会八股文,我也想学!”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算了,学了也没用,我又不能去科举。”
“怎么没用?不是说当今天子正在施办女学吗?小蛮那么聪明,一点就通,若是学了这些,没准以后就能成为女夫子,还能在杨家村做教书先生呢!”
小蛮撇撇嘴,“我才不想留在杨家村呢...”
“为什么?”
小蛮低声道:“小时候爹娘还在,我们家是村子里最阔绰的,阿爹有一条大渔船,出海的时候捕的鱼是最多的,海娃读书厉害,阿爹就看上他了,海娃娘巴不得,所以很快就定了亲。
两年前,阿爹本不想出海的,但架不住其它渔民想趁着台风前再赚一笔,阿爹的船结实,最后他们都上了阿爹的渔船,也就是那一次,他们全部都没有回来,包括阿爹自己...”
小蛮将前因说了出来,看嘉让抱歉的表情,小蛮接着道:“那些死了丈夫儿子的,都觉得是阿爹害了他们家,将我们家里的东西搜刮一空,阿娘被逼得没办法,跳了海。
我的家,一夕之间就毁了,要不然因为还有阿婆,我早就想离开杨家村了。”
小蛮凄惨一笑,“我们家出了事之后,海娃娘就毁了我与海娃的婚约。村里除了那几个家里没出事的海女愿意和我说话,其他人要么冷嘲色额,要么就想把我们赶走。你说,这样的村子,我该不该待在这儿?”
嘉让呼吸一滞,小蛮这短短十几年的人生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她完全看不出这是一张受过苦难的面孔。
“可是我做梦的时候,还梦见阿爹回来了,你说要是阿爹回来了怎么办?我们都不在了,他要怎么办?”小蛮很久没哭过了,这一次,她将心里从未与人说过的话倒豆子一般说了个痛快。
嘉让手忙脚乱的给小蛮擦了擦眼泪,心里头很沉重,不知该如何安慰她,“都过去了,小蛮的阿爹肯定也希望你以后一直开开心心的,咱们不哭了。”
小蛮咬着下唇点点头,良久,泪眼朦胧的看着嘉让道,“所以你也要快点想起来自己是谁,你的阿爹肯定也在等你回去。”
嘉让一怔,她的阿爹...是啊,她得快点想起来自己到底是谁。
两人用过饭,小蛮就和阿婆去睡了,嘉让对外宣称是男子,自是不能和小蛮同住一屋。
夏夜的风凉爽宜人,离海边不远的村落,只要将窗子打开一条缝,就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海风。
嘉让洗过头,头发上散发着廉价皂角的幽香,但这香味停留在她满头青丝上却好闻得紧。
嘉让将窗子开到最大,坐在窗边吹着头发。她抬头望着皎皎月色,颇有些感慨,她到底是谁呢?是不是家中也有人等着她回家?他们知不知道自己遇到了危险?
李霁看着窗边那道模糊的纤细影子,正在对月而望,连日来不眠不休的赶到渤海湾,所幸,人是没事的。
暗卫将嘉让最近发生的一切已经全部打探清楚,但他没有贸然前去与她相认,照着梵老先生所说的机缘,可能便是这次坠海了,她因情蛊忘了他,又因坠海忘了所有记忆,若是能够回想起来,那么情蛊的掌控力也就不复存在了。
满地华光,小窗子从里面合上了,嘉让见发丝差不多已经干了,便喝了一些水,准备上床睡觉。
奶猫似的呼声细细响起,整个屋子都充盈着少女身子里独有的奶香味儿,李霁静立在嘉让的床前,今夜月色正浓,月下的美人青丝垂髫,安静的模样乖巧又惹人怜爱。
穷人家的床没有榻,李霁坐在床边,满心满眼的看着嘉让,他轻轻执起女孩儿的一缕青丝,在指尖把玩。
这样的夜,悄无声息将人心底的野兽放了出来,时隔一年未见的女孩儿越发的勾人。气息如兰,在静谧的夜色中,仿佛生出了钩子一般,轻轻地剐蹭着他的体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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