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为聘:顾兄英年莫早逝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寒江雪
连日赶路,顾恒舟的脚上磨起了血泡,血泡破了又有新的血泡被磨出来,天气热起来,脚一直闷在鞋子里不能透气,顾恒舟的脚已经被闷得腐烂溃脓了。
脚烂成这样,骑马的时候该有多疼啊。
沈柏眼眶发红,军医以为她是被吓到,正要让沈柏出去待一会儿,沈柏端过那盆水,撕了一截衣摆浸湿,小心翼翼的帮顾恒舟清洗脚上的伤。
这种伤很吓人,还臭,军医温声说:“沈大人,这两日你也没怎么睡,去休息会儿,放着我来吧。”
沈柏摇摇头,说:“我来吧,顾兄不醒我也睡不着。”
顾恒舟昏迷之前的状态不大好,沈柏想守着他,等他醒来就跟他说说话。
这是沈柏上一世最想做的事,只是那个时候她连站在他身边的立场都没有,只能从奏折上知道他又打了胜仗,亦或者是负了伤。
沈柏的语气很不安,军医也没再劝她。
过了一会儿,孙毅光和李云觉赶回来,两人一进来就看见顾恒舟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沈柏半蹲在床边正在帮他清理脚上的伤。
李云觉眼睛瞪大,脱口而出:“这……这怎么可以!”
钱搏天最后进帐,好奇的问:“什么不可以?”
李云觉立刻改口:“没什么!”
孙毅光走到床边扫了一眼,知道顾恒舟没有伤到要害还是看着军医问:“世子殿下怎么样了?”
军医说:“腰上的伤最重,至少要养半个月才能下地走动,殿下这几日应该都没怎么睡,体力透支,可能要睡一两天才能醒,大统领不用太担心。”
孙毅光点点头,看见顾恒舟的脚伤成那样,眼底闪过不忍,移开目光,对沈柏说:“越西人的粮草被烧,人也死了不少,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卷土重来,接下来的事有我们担着,小柏你就好好照顾行远吧。”
沈柏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的说:“谢孙叔叔。”说完又看向钱搏天说,“这次多亏了钱校尉驰援,才能守住远烽郡,我会上书陛下,言明钱校尉的功劳。”
经此一役,钱搏天对沈柏和顾恒舟这两个小辈都生出敬意,这个时候哪还有心思邀功,连忙开口说:“保家卫国是我等的职责所在,世子殿下和沈大人小小年纪都如此以身作则,我辈怎敢居功?”
沈柏弯眸笑笑,继续帮顾恒舟擦脚,孙毅光和李云觉都知道她和顾恒舟是怎么回事,心里感慨万千,把钱搏天推出去,钱搏天一头雾水,疑惑的问:“我还有话要说,你们干什么?”
李云觉揽住钱搏天的肩膀,淡淡的说:“行了,有什么话跟我们说就好,打扰人家小娃娃做什么。”
钱搏天还想说点什么,孙毅光一把捂住他的嘴,和李云觉一起把他架走。
军医帮顾恒舟的伤口缠好纱布,又帮顾恒舟脚上撒好药粉才离开。
今天已经是第九天,城中剩下的水不多了。
沈柏把污水倒掉,又要了一盆清水来帮顾恒舟擦身体。
顾恒舟虽然贵为镇国公世子,从来没搞过任何差别待遇,要是他醒着,绝对不会允许沈柏把仅剩不多的水拿来帮他擦身体的。
但他应该是高高在上的世子殿下啊,怎么能狼狈成这样?
沈柏帮他把头发解开,墨发早就被血汗打湿,一绺一绺的黏在一起都打结了,沈柏耐心的用水帮他把头发浸湿,再一点点擦干。
她不知道上一世苏潋秋陪在顾恒舟身边的时候是不是这样做的,但她现在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么多。
顾恒舟昏睡了整整三日,第三日午后,厚厚的乌云遮挡了烈日,狂风卷裹着乌云呼啸而来,瞬间将一路攀升的暑气吹散。
将近三个月没下雨的远烽郡迎来了今年第一场雨。
这一场雨下得很大,风吹得营帐里的木头架子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好像下一刻就会被风刮走,第一声雷鸣之后,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的砸下来,将这片干枯的土地一点点润湿。
没有人在屋里躲雨,所有人都跑到外面,感受雨水的滋润,拿出家里所有的能装水的东西接住雨水。
暑气被冲走,城墙上的战火和血迹也都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借着暴雨,军中将士在雨里狂欢,将身上的污浊狼狈洗干净,沈柏没有出去,听着外面的喧嚣,舔了舔干裂的唇,继续把手里那碗蜂蜜水喂给顾恒舟喝。
蜂窝是将士们昨天无意中在树上发现的,蜜蜂早就死了,蜂巢也干了,砸开以后没想到里面还有小块蜂蜜,像发现奇珍异宝似的,他们欢呼着把蜂蜜和满满一坛水拿来给沈柏。
谁也没说这是营里最后一坛水了。
轰!
又一道惊雷闪过,在瞬间强盛的光亮之后,帐里陷入一片昏暗,沈柏也有点看不清,停下动作适应昏暗,手腕突然被抓住,然后整个人被按进宽厚硬实的胸膛
为了方便伤口恢复,顾恒舟这会儿没有穿衣服,沈柏的脸直接贴在他胸口,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和烫得惊人的肌肤。
沈柏被烫得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推开他,却被紧紧箍住动弹不得。
沈柏小声提醒:“顾兄,你在发烧,我去帮你叫军医。”
顾恒舟不理会,只不停地用力抱紧沈柏,恨不得把她的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才好。
沈柏被勒得有点喘不过气来,艰难的腾出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安抚:“顾兄,没事了,这场仗是我们赢了,你听外面的雷声,下雨了,这场旱灾也结束了。”
沈柏以为顾恒舟做了噩梦,按照自己猜想的安慰,顾恒舟还是用力抱着她,过了一会儿,沈柏感觉自己热得出汗了,正想再说点什么,顾恒舟突然哑着声说:“别去!”
去哪儿啊?
沈柏有点懵,跟不上顾恒舟的思维,不过这会儿顾兄情绪不对,顺着他说就好了。
沈柏继续拍着顾恒舟的背,连连说:“好好好,我哪儿也不去,顾兄你腰上的伤口还没好,不能用力,躺下好好休息行不行?”
顾恒舟不动,沈柏这会儿才发觉他好像并不清醒,试探着说:“顾兄,我有点热,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屋里太暗了,我去点个灯行不行?”
说完,箍着她的手松开一点,沈柏松了口气,等顾恒舟放开自己,连忙转身过去把灯点燃。外面风雨更甚,火烛被吹得不停摇晃,沈柏把蜂蜜水放到一边,连忙拿了纱布和药回到床边。
经过刚刚那一下,顾恒舟身上的伤口果然又崩裂了,纱布染了血,看得沈柏眉心一皱,顾恒舟却毫无所觉,只定定的看着她。
沈柏在床边坐下,动作麻利的帮他把纱布拆开,低声说:“伤口裂开了,要重新上药,顾兄你忍一下。”
话音刚落,顾恒舟的手抚上沈柏的脸颊,沈柏眼睫微颤,被他滚烫的掌心惹得脸也跟着烫起来。
昏黄的烛火下,他的眼眸幽深,却不复平日的清冷,奔涌着灼人的岩浆,欲念重重却又深情至极。
在这样的眸光注视下,沈柏难得羞怯,不敢和他对视,慌乱的垂下眼眸。
顾恒舟抬起沈柏的下巴,滚烫的目光一寸寸描摹她的轮廓,好像很多年都没见过她。
沈柏眼珠乱转,心跳控制不住的加快,有点难以招架这样的顾恒舟,小声提醒:“顾兄,我……我要给你上药。”
顾恒舟不理会,哑着声低唤:“沈柏?”
像之前每一次神志不清,他都要这样问一句来确定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沈柏连连点头,说:“顾兄,是我是我!”
顾恒舟扣着她的下巴凑近,细细的闻她身上的味道。
顾恒舟昏迷的时候沈柏好歹还帮他擦了身子,沈柏到远峰郡十多天还没来得及洗澡,身上全是汗臭味,沈柏脸热,下意识的想要闪躲,却听见顾恒舟问:“最近没喝酒了?”
水都没得喝,哪来的酒喝啊。
沈柏腹诽,嘴上讨好道:“当然没有喝酒了,我不是答应顾兄以后都不喝酒的吗。”
顾恒舟低低的笑了一声,声音过于沙哑,反倒让人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沈柏心口一滞,正想问清楚怎么了,顾恒舟忽然低头覆上她的唇。
顾恒舟的动作很急,沈柏感觉自己的嘴唇被重重的磕了一下,嘴里立刻尝到血腥味。
沈柏闷哼了一声,顾恒舟却没有停下,动作反而越发粗鲁,像是要把沈柏生吞活剥了一样。
哪怕是顾恒舟喝醉酒以后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过,沈柏有点害怕,低低的倒抽了一口冷气,试着挣扎,两只手却被顾恒舟抓着拉到背后动弹不得。
呼吸被尽数掠夺,肺腑都染上独属于顾恒舟的气息。
这样的顾恒舟强势霸道,甚至还有着平日从未显露过的暗黑粗野。
沈柏莫名有点害怕,不再挣扎,表现出顺从来。
顾恒舟的动作渐渐变得温柔,良久,他终于放开沈柏,抵着她的额头重重的喘着气问:“让你不喝酒你就不喝,我让你好好活着你怎么不听?”
沈柏心头一震,难以置信的仰头看着顾恒舟,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
这一世的顾恒舟没跟她说过要她好好活着。
说这话的人,死在和越西敌军的伏击之下,死在忽炽烈的大刀之下,怎么可能再以这样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
明知道不可能,沈柏还是控制不住的问:“顾兄,是你吗?”
顾恒舟没有回答沈柏这个问题,重重的揉了一下她的脑袋,沉声说:“这次给我记好了,一定要好好活着。”
你如果不在了,让我怎么好好活下去?
沈柏在心里反问,心脏却不可自抑的鼓胀发酸。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好像不是什么都不记得的顾恒舟,而是和她一样经历了十年风雨,见证了无数生离死别,还娶了世子妃的顾恒舟!
这个认知让沈柏所有的思绪都乱了,她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该说什么,只能遵从本心,拼尽全身力气去拥抱他。
像一缕本该早就消亡在这世间的孤魂找到了同伴,只想死死的纠缠着他,再不放手。
“顾兄……”
半晌,沈柏带着哭腔唤了一声,喉咙便哽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顾恒舟不住的揉着她的脑袋,低声夸赞:“小柏,你做得很好。”
听到这个称呼,沈柏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哭出来。
这一世的顾恒舟从来没这样喊过她。
真的,真的是顾兄啊!
一直紧绷的神经铮的一下断裂,沈柏紧紧抱住顾恒舟。
因为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和顾恒舟一起成长,和他并肩战斗,却从没想过要依赖他。
对她而言,上一世的顾兄高大冷睿,如同暗夜里的火把,指引着她不断前行,是她唯一可以信任依靠的存在。
顾兄的死是她的梦魇也是心魔。
所以在面对这一世的顾恒舟时,沈柏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要补偿他。
这一世的顾恒舟是救赎,是软肋,是她不容触碰的底线,她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却忘了要怎么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的脆弱。
她曾经也莽撞任性还异想天开,如果不是上一世的顾兄在她闯了祸之后,默默在背后帮她兜着,变着法的教她学会聪明,她就算没有露馅,也早就被那些老狐狸害死了。
这一世醒来看见年少时期完好无损的顾恒舟,沈柏满脑子都是庆幸,突然从他身上看到上一世的顾恒舟,沈柏才发现她最深刻的想念还是那个不动声色对她好,教她成长的顾兄。
这是在现在的顾恒舟身上都没办法找到的归属感和安全感。
顾恒舟知道沈柏为什么会这样,没再开口说话,只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任由泪水打湿胸膛。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柏哭累了,一直积压在心底的情绪全部释放完,她吸吸鼻子推开顾恒舟,正想说点什么,一股巨大的眩晕感袭来,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再度醒来,外面风雨已经停歇,一切归于宁静,有淡金色的晨光从帐帘缝隙倾洒进来,美好得不像话。
沈柏盯着那晨光发了会儿呆,后知后觉的想起昏迷前的事,噌的一下坐起来,下意识的喊了一声:“顾兄!”
营帐里的屏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撤走,顾恒舟披着一件外衫坐在案前正在处理公文,听到沈柏的呼唤,放下公文起身走到床边,清清冷冷的看着沈柏问:“做恶梦了?”
沈柏不答,期盼的看着他问:“顾兄,是你吗?”
顾恒舟倾身,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说:“烧糊涂了,连人都认不得了?”
从前世今生来看,两世的顾恒舟都是同一个人,两人的神情语气只有很细微的差别,但沈柏还是在一瞬间分辨出,眼前的顾恒舟并不是她昏迷前看到的顾兄。
沈柏心底闪过失落,面上却分毫不显,乖巧的摇摇头说:“就算我脑子烧坏掉了,也还是会认得顾兄的。”
顾恒舟收回手,把手里的公文递给沈柏。
沈柏又看了他两眼,压下纷杂的情绪接过公文认真阅读上面的内容。
公文是从京里送来的,这次漠州和远烽郡受灾严重,恒德帝已经从灵州和淮南征集粮食运来赈灾,漠州和远烽郡还有蕲州都能免一年的赋税。
越西突袭远烽郡的事用八百里加急文书呈到恒德帝案上,虽然不知道最终结果会如何,恒德帝还是颁布了嘉奖令让人快马加鞭送来。
凡是参加了这次对战的将领,在原有基础上,所有人的品阶先升一级,军中所有将士的军饷每月再加三两。
像这种犒赏全军的公文,在昭陵史上并不多见,可见朝堂上那些人也知道这次大战有多严重。
公文里只提了沈柏一句,若是此战胜利,等回京之后再对她论功行赏。
这个论功行赏里面的名堂就多了去了,沈柏合上公文,琢磨着回京以后要怎么跟恒德帝要封赏,却听见顾恒舟问:“这里怎么伤的?”
顾恒舟问着抬手压上她的下唇,他没有用多大的力气,沈柏却疼得眉心微皱,想起昏迷之前那个粗鲁强势的吻。
莫名的,沈柏有点心虚,好像和别人有私情被顾恒舟逮了个正着。
她垂眸避开顾恒舟的眼神,含含糊糊的说:“帮顾兄上药的时候不小心磕了一下。”
顾恒舟反问:“这么巧,磕到我了?”
顾恒舟下唇也有一点伤,沈柏抵赖不了,但又觉得委屈,期盼的看着顾恒舟问:“顾兄,你又不记得了吗?”
顾恒舟问:“记得什么?”
沈柏语塞,她不知道该怎么跟顾恒舟说,甚至有点弄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
现在顾恒舟身体里是有上下两世两个不同的灵魂还是上一世的灵魂只是受到某种刺激非常短暂的在他身体里出现了一下,亦或者,其实并没有所谓的上一世的灵魂,一切都只是她的妄想?
沈柏沉默不语,顾恒舟眼眸微眯,见惯了沈柏嘀嘀咕咕说个不停的样子,突然看见她沉默寡言,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反常。
没等顾恒舟想明白缘由,孙毅光掀帘走进来,看见沈柏醒了,孙毅光下意识的往后退,故意捂着眼睛说:“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见。”
顾恒舟收回手,淡淡的说:“孙叔叔,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孙毅光折返回来,一脸遗憾,仿佛在说:你们为什么不做点什么?
顾恒舟太阳穴突突的跳了两下,平静的提醒:“孙叔叔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提到正事,孙毅光表情严肃起来,把手里的信递给顾恒舟说:“京里来信了。”
孙毅光已经把信拆开看过了,京中还不知道他们大胜的消息,越西使臣团已经在瀚京停留太久,镇国公从昨日启程,亲自护送越西使臣团返程。
为了给恒德帝贺寿,镇国公带了三千精兵回瀚京,这次返程,恒德帝从灵州调拨了三万精兵让镇国公一起带回远烽郡。
他们都还不知道远烽郡和越西的战果如何,此举做了两手准备。
若是远烽郡被越西攻陷,顾廷戈就会直接杀了越西使臣团的人,带着这三万兵马向越西宣战。
若是远烽郡守住,越西战败,顾廷戈就会在远烽郡和越西王上忽玄签订和平协议,越西每年要增多向昭陵朝贡的贡品,作为这次战败的代价,而这三万将士会被编入镇北军,增强边关的防守,再不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
等顾恒舟看完信里的内容,孙毅光感慨的说:“大统领马上就要回来了,这次行远和小柏做得非常好,等大统领回来,你们好好和他道了别就赶紧回京吧,若是没有这次旱灾,行远应该已经到灵州赴任做校尉了。”
孙毅光说完又看向沈柏,拍着她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小柏,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一件,一定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做你最想做的事啊。”
沈柏拱手道:“谢孙叔叔提醒,我一定会的。”
孙毅光慈爱的笑笑,而后一本正经的对顾恒舟说:“行远,跟我出来一下。”
出了营帐,孙毅光偷偷摸摸把顾恒舟拉到不起眼的角落,从怀里摸出一对龙凤手镯塞到他手里,低声说:“我和你李叔叔这辈子算是被钉死在这里了,你和小柏成亲的时候,我们估计也不能回来喝喜酒,这对手镯算是我们的心意,等小柏恢复女儿身你就送给她。”
“孙叔叔……”
“别给我推三阻四的,要是回京以后你不帮她恢复女儿身,我可要大义灭亲,写折子跟陛下禀明这件事了,到时候在军中帮小柏比武招亲你信不信?”
“……”
重生为聘:顾兄英年莫早逝 第155章 请君入瓮
旱灾结束后,远烽郡和漠州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的雨。
干涸的土地被雨水滋润,万物重新焕发生机。
夏至那日,天空重新放晴,已经从战火洗礼中走出来的百姓恢复正常生活,开始到田间劳作,尽可能弥补春耕的损失。
傍晚时分,镇国公顾廷戈带着三万兵马护送越西使臣团抵达城外,和三万兵马一起来的,还有朝廷征集来的一千石赈灾粮。
镇国公在远烽郡的名望很好,城中百姓听说他从瀚京回来了,纷纷走到城门口迎接。
知道他们这两天会到,孙毅光和李云觉每日都要亲自到城楼上巡视一番,终于盼到顾廷戈回来,两人都难掩激动,吩咐将士把城门打开,迎人进城。
钱搏天已经带着兵马回到漠州,路过漠州时,顾廷戈听说了这场战事最终的结果。
到了远烽郡城外,顾廷戈下令让所有人下马,步行进城,这是对在这场战事中牺牲的将士的尊重。
是他们用自己的血肉守住了这座城,他们的亡灵还盘旋在上空,没有人有资格在他们的亡灵之下骑马进城。
越西使臣团的人也都跟着下了马车,尽管这场战事发生的时候他们远在瀚京,并没有直接参与此事,但攻城的是他们的同胞,冲进城里杀人的也是他们的族人,只让他们步行进城,没有让他们跪下来谢罪已经是仁慈。
孙毅光和李云觉分别站在城门两边,顾廷戈走进来,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见两人都没有受伤,眼底闪过一丝欣慰。
人上了年纪就是这样,没了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和一往无前,变得念旧,哪怕是久经沙场的人,也害怕看见太多的生离死别,不希望和自己相识多年的老友突然就消失不见。
“迎大统领回城!”
李云觉高声说,守城的将士和簇拥在街道两边的百姓全都跟着高呼,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顾廷戈带人回了镇北军军营。
知道顾廷戈要带三万人来,李云觉已经提前吩咐人扩建营地扎好营帐。
顾廷戈一回来,李云觉便带着那三万将士去安顿,孙毅光则带越西使臣团去住下。
这次大战,镇北军的伤亡也称得上是惨重,这个时候越西使臣团出现在这里,营里所有人对他们都是咬牙切齿,但恒德帝没有要宣战拿下越西的意思,他们也不能对使臣团做什么,挑起战乱。
让使臣团的人住下,孙毅光还专门抽调了几个名信得过的将士守着,既防止使臣团的人玩什么花样,也避免营里有人太冲动会寻衅滋事。
顾廷戈直接回了主营帐,顾恒舟和沈柏一早便候在营帐外面,见到顾廷戈,同时拱手行礼。
顾恒舟:“父亲。”
沈柏:“顾叔叔。”
顾廷戈步子微顿,目光在顾恒舟和沈柏之间来回扫了两遍,这一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大步走到两人面前,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沉沉道:“好小子,干得漂亮!”
顾廷戈说完拉着两人进帐。
营帐和他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只是那面屏风被搬走了。
顾廷戈也没在意,进帐后对顾恒舟和沈柏说:“明日一早,你们就启程回瀚京。”
顾廷戈的语气非常凝重,顾恒舟和沈柏立刻听出其中有不寻常的意味,顾恒舟问:“父亲今日刚到远烽郡,还没和越西使臣团签订和平协议,为何要这么着急的赶我们走?”
顾廷戈回头看着两人,也没绕弯子,坦白的说:“这次漠州和远烽郡大旱,我已猜到越西敌军可能会趁机进犯,若是我立刻带兵从瀚京赶回远烽郡也是可以的,但陛下前些日子身体不适,朝堂上人心惶惶,太子殿下根基尚浅,我若不在京中坐镇只怕会出大乱。”
苏家派人来接苏潋秋回京的时候,顾恒舟和沈柏就听说了这件事,只是没想到恒德帝竟然病重到这种程度。
顾恒舟关切的问:“现在陛下身体如何?”
顾廷戈警惕的看了沈柏一眼,沈柏立刻竖起三指发誓:“沈柏和顾兄还有顾叔叔立场一致,绝对不会将今日听到的事到处宣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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