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有流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关就
翻车来得猝不及防,叶流光脸色唰得一下全白了,差点厥过去。
她整个人完全懵了。
所以在她进门之前,简拓一直在和他妈视频通话?她竟然一丝一毫都没有察觉到,还冲他学狗叫,后来还干了什么?哦,虽然拍了一通老太太大儿子的马屁,但是同时也踩了好几脚她小儿子,老太太默不啃声地听了一通壁角,会如何看待她这个马屁精小看护呢?
她呆若木鸡地站着,粉嫩的双唇因为过于震惊,微微张开成o型,盯着简拓的神情,仿佛刚刚见了鬼。
简拓觉得她这傻傻的样子过于可爱,强忍着笑:“我劝过你的,让你少说点的。”
你有说过吗?你只是提醒我少问东问西,你压根没告诉我你妈在手机那头盯着这里的一举一动啊!
叶流光心里咆哮,脸上却是一副快要吓哭的怂样。
“哎你们说话声大点,我听不清。”手机里正在偷听的简妈妈甚至提出过分的要求,还回过味来,“原来网不卡呢,你们聊你们的,别管我。”
简拓无奈地看向坚持要看热闹的老太太,“妈,找姨妈喝早茶去吧,我挂了。”
“不行,不能挂!”简妈妈说话掷地有声,透着一股老太太才有的霸道之气,“你让我跟这姑娘聊聊,招进来这么久了,我也没跟她好好聊过,小姑娘还是做事毛糙啊,怎么能下雨天让你淋雨呢。”
一听老太太要当面训话,没见过世面的叶流光立刻吓到脸色全白。
简拓瞥了她一眼,尔后以不容商量的语气拒绝:“下次再聊吧,你今天把她吓着了。”
“我跟她不聊也行,那你们继续聊。”
“我挂了。”
“不许说‘我挂了’三个字,晦气,我们老人不喜欢听。姨妈也在边上呢,我们两个老太太听你们聊得高兴我们也高兴,哎儿子,昨晚做了什么不开心的梦了?说出来让我们老姐妹也开心下……”
一个老太太不够,竟然还有两个?
叶流光一口气咽下去,差点没力气提起来。
简拓同样脸色不佳,他终于忍无可忍,搪塞了句“我现在就去午睡给你们做一个”,二话不说掐断了这通半个小时之前就想掐掉的视频电话。
书房里终于没有第三双眼睛第四双眼睛在诡异地盯着他们,叶流光心里轻松一些,却还是受惊过度,大眼睛惊魂未定地睨了简拓一眼,却又不敢当着他的面抱怨,只能用软糯的声音说:“我今天也可以做一打不开心的梦。”
语气里的埋怨简拓自然心领神会。
“老太太在国外比较闲。”他尝试跟她解释,语气里甚至带着些许歉意。
叶流光很委屈:“您跟阿姨打电话都没声的,我都被吓死了,我还冲您学狗叫……”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已经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躲上一年半载。
想到她那声惟妙惟肖的狗叫,简拓嘴角就忍不住上扬,忍着大笑的冲动解释:“跟老人家往往没那么多话,聊着聊着就冷场了。”
“淋雨的事,我会和老太太解释的,不用担心。”
一提“淋雨”叶流光的膝盖就下意识地软,简拓也很快注意到了,瞄了一眼她那打弯的小腿:“膝盖怎么回事?”
“站不直了……”叶流光小脸皱着呜咽,像只可怜巴巴的落水狗,“小简先生叫阿姨太后的,阿姨气势好足啊,我差点想给她跪下了……”
“站直了!”简拓一声喝令,命令的语调罕有地带着强势,“拿出点骨气来,当我是个摆设吗?有我在,谁敢动不动找你训话?”
这话又霸道又顺耳,叶流光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终于站直了,情真意切又甜言蜜语地开口:“简先生您真好,我要做您永远的忠犬二狗子,您缺什么我做什么,等您不再坐轮椅了,我就做您的拐杖,我保证绝不让您摔着磕着。”
简拓很是质疑地看了她一眼。
叶流光脑子灵光,立刻明白这一眼的深意:“摔了也没事,我立马变身成肉垫,我自己就是粉身碎骨,也绝不伤着您一分一毫。”
“你倒是说说看,我得胖成什么样,才会压得你粉身碎骨?”简拓阴恻恻地张口。
“呃……”
面对阴晴不定的老板,她总算悟出打工仔的最佳生存原则是乖乖闭嘴,特别是会闯祸的嘴,最好是永远闭上。
“你说说看,我今天缺什么?”简拓做思索状,他的浓眉不悦地皱了一下,缓缓却又不可置信地说,“我,有缺的东西?”
他很不满,她竟然认为他有缺的东西。
有的。
叶流光默默腹诽。
你昨天今天明天都缺一个女朋友,你这只狠心删掉我音频文件的单身老狗。
只是饶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吐出心里话,在边上识相闭嘴,绝不凑上去做炮灰。
简拓见她装死,又阴沉地重复了一遍:“我缺什么?”
叶流光感受到他的死亡凝视,预感很不妙,老板的大姨夫来了,现在好生气好不爽的样子。
只因为她无意中说了一句“您缺什么我做什么”。
苍天啊,她这张破嘴是捅破了什么窟窿眼,她今天还有命活着下班吗?
她提着一颗心亡羊补牢:“您不像我们这些缺钱又缺爱的学生狗,您什么都不缺的,您活着,主要是来体验什么都不缺的人生的。”
“是吗?”简拓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又像是被什么残酷的现实给刺激了,若有所思:“我不缺钱,那么我就是缺爱了。”
叶流光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捂住自己那张破嘴。
你自己做的阅读理解题,我可什么都没说啊!冤有头债有主,缺爱请找前女友!
千万别找我撒气!!!
两人一个坐着沉思,一个站着哆嗦,双双陷入低落的情绪之中。书房里的空气又开始逼仄起来,杀气重重,叶流光那不争气的膝盖又开始软了,伴君如伴虎,她可真是泪流满面地尝到了这种酸爽。
幸好这时书房外传来动静,陈姨捧着一束色彩斑斓的鲜花进来,老人家没有察觉到气氛异常,只是眼睛在书房四周找了一圈,笑呵呵道:“今年花期长,咱们花园的郁金香和马蹄莲都开了,家里的花瓶都不够装了。”
陈姨显然是来书房找多余的花瓶的,叶流光见了她犹如见了救命菩萨,主动小跑着从陈姨手里接过花束,表示她会处理,等陈姨走了以后,激动地转身面向简拓,态度殷勤极了:“简先生,您真的什么都不缺,您就缺个花瓶而已!”
“您缺花瓶,那我就做花瓶好了。”她捧着美丽鲜花,眉眼弯弯,人比花娇,“您可能不知道,我做梦都想做只蠢蠢的花瓶呢!”
她那傻笑的样子落进简拓眼里,他神色淡淡,看似在盯着棋局,唇角却勾起一丝赏心悦目的弧度。
“还挺有自知之明。”他薄唇轻启,“学狗叫的样子是挺蠢的。”
***
最后还是陈姨在其他房间找到了几个空置的花瓶,叶流光找到了新乐子,便兴致盎然地跟着陈姨去花园里摘了很多花,捧回来后干脆坐在地板上,把那些好看的花修建好,一一插进花瓶里,插花插得不亦乐乎。
她和简拓两人,各自占据书房一隅,都自得其乐,气氛意外地融洽和谐。
简拓下棋间歇抬头看了眼赤脚盘坐在地板上的小姑娘,瞧得出很快活,甚至都没有分神留意他这个老板有什么需要,像是得到了新鲜玩具的小朋友,早就把大朋友抛到一边。
桌上研究很久的棋局逐渐乏味,不专心的人反而成了他,观察小朋友反而成为他这个下午的主要消遣。
不说话时侧颜娴静,皮肤也白皙剔透,会让人误以为是文静内向的个性。
其实性格很跳脱,但也有很细腻乖巧的时候,大多数时间很吵,以他那苛刻的个性,却又奇怪地容忍下来了,有时候甚至会好奇她会给自己一个怎么样的闹腾的明天。
“简先生,好看吗?”叶流光沉浸在插花的快乐中,完全没有察觉到停留在她脸上的目光。
女孩的笑比鲜花还要娇艳,简拓眼睛很快放回棋盘上,“嗯”了一声,应得敷衍。
“我第一回 插花呢,看来我是个天分girl。”叶流光左瞧右瞧,十分自恋地欣赏自己的作品。
“应该没有拍马屁的天份高。”简拓头也不抬,在棋盘上放了一颗旗子。
偶尔脸皮薄的叶流光偷瞄他英俊淡漠的侧脸,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但还是让她怪不好意思的。
心里还有点小高兴。
往好了想,这也是老板对她歪门邪道能力的一种肯定。
这是不是说明,她那些花言巧语,还让他挺开心的?
***
快四点时,简拓的助手之一许清河和另外一个部门负责人来汇报工作,叶流光给他们倒水的间隙,依稀听到“游戏”“收购”这些陌生的字眼。她听陆繁星私下八卦过,简拓回国后两度创业,最成功的就是现在这家信息科技公司,如今已经是国内知名的独角兽企业,公司最新一轮股权融资估值,已经达到几十亿美金。
叶流光听得咋舌,她知道简先生很厉害,但并不知道他那么那么厉害。
陆繁星还悄悄告诉他,简拓的公司主要做年轻人群的短视频社交平台,时下在潮人圈子里风靡的一款短视频app isee,就是简拓公司的产品。叶流光之前为了做急救短视频后下载了好几款国内人气最高的短视频app,其中就有 isee,没想到isee的老板就是她的亲亲老板,世界原来真的可以很小。
下楼的时候她琢磨了一下,他们的急救视频小团队已经初步搭建好,isee的用户又都是年轻人群,如果在isee上打响他们的知名度,那么他们的急救理念一定可以传播出去,让急救的种子尽可能多得撒出去。
部门总监先走了,许清河还在楼上,叶流光因为简拓淋雨的事,被陈姨在厨房里又是批评又是教育之后,厨房甚至一楼的任何角落都不敢待了,借着给简拓端补汤的借口,灰溜溜地回到了书房。
许清河还在汇报,他是个性偏沉闷的男人,方正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公事公办地把鼓囊囊的一个文件袋放到简拓桌上。
“老板,上星期我回了趟老房子,在信箱里找到了这些信。”许清河平板地描述,“您几年前献血过一次,对方的女儿这些年都会定时给你写信,都寄去了我那里。”
冷不丁听到这些话的叶流光脚底没留神,被地上还没处理掉的花枝绊了一下,手里的补汤洒了点出来,有几滴溅到她的格子衬衫上。
她放下汤去擦拭衬衫,垂着头,用刘海挡脸,企图来掩饰惊慌。
脑子里一片空白,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昨晚周公没有托梦告诉她,今天会是她倒霉掉马的一天。
完全是毫无防备。
作者有话要说: 欧耶耶,掉马掉马~~~还有,想我双更的同学,关哥码字真的很慢,已经很努力在日更了,双更神马的有点难哇。我尽量保证每章多点字数,最近写文进入倦怠期了,每天都不想动脑子,大家给我打打鸡血哈~~~
50个包包
他眼中有流光 第44节
第32章
简拓瞥了她一眼, 然后不当回事地看向助手:“怎么拿过来了?”
“这些信我都没拆,我想你现在有时间,可以自己看一看。”许清河这般解释。
“当我很闲吗?”发现跟着自己多年的得力助手也有给他布置任务的时候, 简拓哭笑不得,“我忙着下棋, 哪有时间。”
“这女孩已经很长时间没来信了。”许清河依然面无表情, 甚至没有多一个字废话, “没其他事了,我先回公司。”
许清河走了,书房里又只剩下简拓和叶流光两人。
简拓依然故我地盯着棋盘, 仿佛把助手刚才的那番话当耳边风, 桌上的那些信件也视若空气, 叶流光把他看了又看,确定他真的没当回事后, 悄无声息地背手上前,想要偷偷地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个文件袋顺走。
手终于够到了文件袋边缘, 她心中一喜, 装作心无旁骛地看风景, 其实正一步一脚印地慢腾腾地往门那边挪。
眼下没有比掉马更可怕的事了, 她必须未雨绸缪起来!
简拓缓缓抬起头来。
“回来。带着这些信要去哪?”
完蛋了, 还是被抓住了……
叶流光心里哭唧唧, 脸上保持镇定,甚至急中生智编了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我……我去把这些信晒晒, 看起来在信箱里躺了很久呢,说不定信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霉菌,这可不行,我要守护您的呼吸道。”
“动不动要守护我, 我是七老八十了吗?我的呼吸道好得很,那点霉菌我还没看在眼里。”简拓忍着弹她脑袋瓜的冲动,语气强势:“过来,把信给我。”
叶流光紧紧抱紧手里自己写的那些信,死也不过去的身体语言,想了想后义正言辞地拒绝:“不行!万一……万一这女孩子比我更能拍马屁呢,我,我都没有立足之地了……”
原本简拓还搞不明白她那莫名其妙的举动,一听完她解释,不由乐了,给她定心丸吃:“放心,论马屁功夫,你说第二没人敢跟你抢第一,快点拿过来,我现在刚好有时间,瞧瞧人家给我写了什么。”
手中的信纸沉甸甸,神奇的时间在施展魔力,前几年寄出去的信件今天阴差阳错地回到她手里,叶流光快急哭了,甚至开始怨恨起自己。
为什么前几年那么积极地写信啊!叶流光你不能少写一点吗?!省点纸墨不好吗!保护环境不好吗!
你这个今天要掉马要失业要被赶走的倒霉蛋!
如果简拓知道写信的女孩是她,她来打工不是为了钱是为了报答当年他的恩情,他肯定荒谬之余挥挥手说:“报恩这种行为本世纪已经不流行了,年轻人不要做无聊的事,快点回学校读书去,以后不要再来了。”
我不要!
她在心里大声抗拒,混乱过后脑子静了片刻,这才慢吞吞挪回到桌前,只是还是抱着那包信不肯撒手。
“小简先生说您不能长时间看字的。”她坚持不肯妥协,提出折中办法,“您要想知道信的内容,我给您读好了。”
简拓其实也并不是那么想看信,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人家越不想要让你看,你就越想看。对他来说,跟小朋友对着干,看着她反抗耍赖,其乐无穷,是胡非凡这样的败类并不懂的快乐。
属于绅士的快乐。
“你读吧。”他想着,下午听一听能催眠的声音也是不错的消遣,他滑动轮椅离开书桌,双手支撑离开轮椅,躺靠在书桌旁的沙发上,闭眼假寐:“读慢点,用昨晚那种速度,昨晚被你那几颗石头闹的,我到半夜还担心有人砸窗。”
他语气抱怨,叶流光也郁闷,心里嘀咕着:不愧是大佬级别的资本家,一边惦记着靠我的声音催眠,一边又无情删掉我录下来的音频,任何想要偷懒的法子,都会被资本家扼杀在襁褓中!
他要的,就是她念到口干舌燥两眼冒金星,好榨干她最后一滴劳动的血汗!
“您的窗户好着呢,我以后再砸它就是小狗。”她气咻咻地坐到沙发一端的地板上,背靠着沙发,就坐在他的脚边,开始在那一堆信中寻找她写的第一封信。
耳边听着小姑娘软绵绵的抱怨,简拓微微睁开眼,见她粉白的腮帮子气鼓鼓的,长睫一垂下,双唇不高兴得嘟起来,像个小傻子。
他的嘴角忍不住牵起。
“谁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忠犬来着?”他闭着眼促狭地问。
“一定是小简先生。”叶流光开始选择性失忆,睁着眼装糊涂,“繁星总说他是狗男人,是他没错了。”
她在心里又跟简振郑重道了声“对不起”,这位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被她用来挡子弹了,也怪可怜的。
简拓虽然闭着眼,嘴角的弧度却一直扬着,每天听小混蛋胡说八道,谁敢说不是享受?
悉悉嗦嗦找了一阵,叶流光终于欣喜地找到了她当年寄出去的第一封信。
只是这封信信口被拆开了,那么多信件之中,只有这一封被拆开过,叶流光很快想通,拆信的人应该是许清河,正因为当时拆了这封信,他才知晓了写信人的身份,写信的目的,并在今天简单地跟简拓讲述了这些信的来历。
好在之后寄过来的信,他一封都没动。
她心里还是惴惴的,许清河会认出她吗?会把信里的“小光”和简拓的小看护叶流光联系起来吗?
毕竟连她爸都偶然提过,很少有女孩子叫“小光”,这本来应该是一个男孩的名字。
她小心地展开信纸,浓浓的时间的味道扑面而来,让人有些伤感。
那个时候的她刚失去爸爸,妈妈又重伤住院,大一学业繁重,为了照顾妈妈外婆,她每天上完课就往家里赶,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坐上了去学校的公交车,这样颠簸了半年多,身心都很疲惫,却还要强撑着,不让妈妈担心。
那时很难,给好心的叔叔写信,跟他唠叨心事,成为她疏解压力的主要方式。
所以第一封信后,她像是上了瘾一样,很希望时间过得再快一点,让她可以写第二封,第三封……
虽然简拓没有读到这些信,但某种程度上,是这些信支撑着她,走出了当时的泥潭……
而今天,他终于要读到她当时的心情了吗?
想到这一点,叶流光心里涌起一股激动。
“哑巴了?”等了半天没等到她念信,简拓出声催促。
“哦。”叶流光慌张地扭过脸来,正好对上他微眯的眼,他眉眼狭长,这个角度的他慵懒,又带着点痞,散发着该死的要女孩命的性感。
要死了……
叶流光马上别开眼不敢多看,压抑着砰砰心跳小声解释:“我先扫了一下,看看她是不是我们马屁党的。”
“结论呢?”
“好像不是。”叶流光又一次撒谎,侧过脸冲他调皮笑了笑,“所以我还是这座房子里最会拍马屁的崽。”
她这明媚稚嫩的笑,轻而易举照亮了整个空间。
简拓又闭上了眼睛。
“简先生。”她小心翼翼地试探,“她给您写了很多封信哎,您还记得当时帮了她什么忙吗?”
她屏息等待着他回答。
“也没什么。”简拓依然闭着眼,所以并没有发现叶流光那满怀期待的神情,“不太记得住了。”
忘了吗?
听他轻描淡写地说“记不住”,叶流光难掩失望,心里又忍不住怀疑,把自己稀有的血抽出来献给一个素昧平生的女人,还捐了一笔对普通人来说要不吃不喝好几年才能攒下的医药费,他竟然只是平平淡淡地告诉她“记不住了”,许多男人恨不得让周围的女人知道他是多么可靠多么正直的人,可为什么他偏偏不这样做呢?
是真的认为这事小到不值一提吗?
叶流光心里叹了口气。
以她对他粗浅的了解,搞不好他真是这样想的,何况是她这样的无名小卒,没有必要多费唇舌炫耀自己过去的善举。
知道他在等着她念信,她清了清嗓子,开始一字一句读信,因为这信本来就是她写的,写的时候更是加入了丰沛感情,刚开始念时有些激动,很快理智告诉她这样不合适,于是渐渐的能用平静的语调念出来。
“……入秋了,妈妈也可以坐起来了,今天看到她在床上给我织毛衣,还对我说再过几个月我就能穿新毛衣了,坐公交车去上学的时候忍不住我的眼眶就湿了,好丢人哦,明明车上有那么多人,我还是忍不住……”
她忍着鼻酸继续读下去:“每当这个时候就会特别特别感谢您,如果不是您,这个冬天我就穿不上妈妈织的毛衣了,也没有人会在每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叮咛我‘走慢点,迟到就迟到了’,很奇怪,小时候总是对我说“迟到就迟到了”的人是爸爸,妈妈总是催我快点快点,现在爸爸不在了,说这句话的人反而成了妈妈,大概是怕我心里失落吧,真好啊,因为您,当我在人生路上奔跑的时候,身后还有妈妈提醒我“慢点”。我还有妈妈,这对我来说,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
叶流光发现自己做不到。
她读不下去了,她可以很顺畅地读完泰戈尔,却没有办法读完自己亲手写的信。
鼻子酸,眼睛胀,好像有什么湿润的东西快要从眼眶里出来。
好丢脸啊。
她悄悄地骂自己,却又忍不住。
垂着头双唇紧抿的小姑娘很安静,安静得不像话,应该是快哭了,他刚才就听出来了,她读到最后,已经有些哽咽。
大概同样没有爸爸的她,和信中的女孩产生了共鸣吧。
他开始后悔让她去读这些信,虽然信感人至深,但他并不是非听不可。
比起那个写信的女孩,他更在乎沙发边这个小姑娘的情绪。
“不想读就不用读了。”他说。
叶流光忍了又忍,终于把眼眶里的那些讨人厌的液体逼了回去,她使劲摇了摇头,甚至扭头冲他用力地笑,眼中却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简先生,我要读完这个女孩子的信。”她装作很高兴的样子,“您改变了这个女孩子的人生呢,您值得听一听她的感激。”
第一封读完,叶流光又读了第二封,她终于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再出现刚才那样失态的情况,简拓安静地听,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只是在她读完第二封准备寻找第三封时,突然沉沉开腔:“这女孩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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