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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花刀(锦衣卫)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田园泡
这些都是东厂的人。
“就这些?”陆不言的视线于这些锦衣卫身上扫过,眼神凌厉,气势悍然。
“我的人当然不止这些。”东珠立于锦衣卫前,双手负于后,面容柔美,气质阴寒,“想来陆大人一路从外头进来,已经有所了解。”
陆不言方才入宫之际,飞檐走壁而来,一路行至御书房,早已发现整个紫禁城都被控制住,不然这些锦衣卫也无法进入深宫之内的御书房,更遑论带着刀剑出现在圣人面前。
陆不言心中有所感,他心头升起一股果然如此的阴霾色和悲怆感,他想到自己的母亲,想到这无法更改的结局,想到这忠孝难两全的局面,手中的绣春刀都因他外发的情绪而嗡嗡作响。
东珠勾唇,抬起双臂,歪头狞笑,“百里挑一的锦衣卫,现在都在我手里。”话罢,东珠后退一步,抬手一挥。
那些锦衣卫便立时冲了进来。
陆不言跃上书案,半蹲在那里,单手撑着案面,左手持刀,窗户被砸出一个大洞,有风从中起,飒飒卷起男人的衣摆。





绣花刀(锦衣卫) 第136节
陆不言双眸眯起,他面色虽依旧透出一股苍白感来,但气势却一点都不低。
“陆不言,你就算能以一敌百又如何?你只有一个人,而且你还是个废人。”东珠意有所指地看向陆不言持刀的右手。
陆不言动了动指尖,将右手的绣春刀握回左手,手背显出青筋,“就算只有一只手,我也能杀了你。”
“哦?”东珠被陆不言的挑衅激怒,他抬手阻止身后的锦衣卫,然后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剑。
“既然如此,那不如你就来试试,看看到底是你这个废人厉害,还是我的剑厉害。”东珠出生卑贱,好不容易爬到如今地位,最受不了的就是挑衅和看低。
话罢,东珠率先出剑,长剑如虹,翻飞缠裹,如虹霓一般显出漂亮的金属色。
陆不言的右手已废,身上的毒虽然解了,但身体底子却大不如前。先前他认为自己若与东珠战,勉强可打平手,却不想今日东珠出剑的力道和速度与先前截然不同。
陆不言瞬时就明白了,东珠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而凭借现在的他是肯定打不赢他的,除非……他用剑。
可是他不能。
陆不言咬牙,他于案上跃起,腾飞而下。绣春刀跟长剑在空中交汇,力量相抗,震得他浑身发麻。
东珠本来以为陆不言只是强弩之末,却不想竟还有几分嚼头。
“陆大人,可别让我失望啊。”东珠抬眸朝他看来。
“放心,在你死之前,我是一定不会死的。”
两人站得极近,刀剑相触,十字交叉,面贴面的说话,满满都是剑拔弩张之意。
因为窗户被破了一个大洞,所以御书房内那股浓郁的熏香味道也渐渐消弭下去。
朱肆吃力起身,想走到窗边,一旁的小太监赶紧上来扶他。
朱肆就着他的手靠在窗边吹风,杨庸也一瘸一拐的跟上来。
突然,杨庸停住步子,盯住那始终低着头的小太监,眼中透着疑惑和警惕,“你怎么没中那熏香毒?”
小太监扶着朱肆的胳膊一顿,朱肆面色微变,正欲抽身将人推开,却不想那小太监从宽袖内滑出一柄匕首,猛地就朝朱肆刺过去。
朱肆避无可避,被刺中腹部。
可奇怪的是,那匕首刺入明黄衣物内后,受到了一层阻力。小太监神色微顿,然后像是想到明白了什么,抽出匕首又要往朱肆脖子上划去。
朱肆身为天子,今日又有所准备,里面定然穿了软甲一类的护身衣,也难怪匕首难穿。
彼时,陆不言正与东珠酣战。
他看到了朱肆这边的危险,想脱身,却被东珠狠狠纠缠住。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原本安安静静持剑站在一旁的锦衣卫中突然跳出一人。他将长剑往前一掷,那小太监听到破空之音,下意识顿了匕首,而为了避开剑势,他猛地偏头,头上的帽子被打落,露出面容来。
这个小太监不是别人,正是胡离。
陆不言下意识睁大眼,“是你?”
胡离看他一眼,东珠趁机一脚踹上陆不言胸口。
陆不言后退三步撞到圆柱,吐出一口血。
东珠收剑,脸上满是得意,“正好陆大人的丧礼还没过,您这会子回去还能赶上。”
陆不言轻咳一声,嗤笑,“我任锦衣卫指挥使时就曾领着锦衣卫发过誓,这辈子效忠大明,忠心陛下。”
陆不言话罢,抬眸看向东珠身后。
原本站在东珠身后的几个锦衣卫突然反水,用力拽紧身边的人,手中长剑毫不犹豫地捅了进去。
一半的锦衣卫毫无防备地倒下,只那么一瞬,御书房的形势瞬间反转。
陆不言踉跄着站起来,他唇角印着血,脸上却是笑的,“我陆不言的锦衣卫,岂是你说拿就能拿走的。”
东珠白净面容扭曲,呲目欲裂,显然是愤怒到了极致。
陆不言缓慢站直身体,调整呼吸。
那一半锦衣卫分散开,围住东珠和胡离。
陆不言直视东珠,“北镇抚司里面的人都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他们或孤儿出生,或妻儿父母尚在,从进入北镇抚司前我便跟他们说过,进了这里,他们的命就不是他们自己的了。”
“北镇抚司,是为保护圣人,护卫大明而创。终有一日,他们或许会为此付出性命。”
这一日,终究是来临了。
“何必呢,陆不言。”东珠面对急转直下的情势,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其实我们可以合作,双赢的。”
“合作?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陆不言上前一步。
“是吧。”东珠以为陆不言被自己的话打动,他也跟着上前一步,正欲再说,突然,正垂眸把玩着匕首的胡离猛地朝窗而跃,他身上还藏着其它暗器。
那暗器如雨而落,尖细如毛,在胡离周围的锦衣卫们都没能避开,纷纷中招。
那暗器上有剧毒,见血封喉,锦衣卫们痛苦倒下,手里还握着长剑。他们看向朱肆的方向,望着这他们用生命守护的大明朝。
胡离横冲出来,朝着窗口一跃而出。
东珠反应迅速的跟上去。
杨庸看着站在原地的陆不言,“你怎么不追?”
陆不言背对着杨庸,挺拔的身形突然一晃,他手里的绣春刀掉在了地上。男人单膝跪下来,伏在地上咳嗽,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嘴里吐出。
“陆不言?”杨庸上前,把他扶起。
陆不言的面色苍白的吓人,他推开杨庸的手,朝朱肆道:“陛下,您躲在暗处的禁军可以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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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月笼如烟。皇城墙根底下,正偷偷摸摸猫着两人。
“皇宫是我家,想进就能进。跟我来。”杨彦柏朝苏水湄一挥手。
正因为无法进入皇宫而愁得不行的苏水湄索性死马当作活马医,跟着杨彦柏循着皇城墙根走到一处荒僻地。
“这里是哪?”苏水湄疑惑道。
“皇宫嘛,那么大,总归有些荒败的地方。”杨彦柏慢慢悠悠踱步到宫墙根底下,然后用脚踩开一束新嫩春色,露出一块硕大的石头。
“这是什么?”苏水湄指着那石头一脸不解,“你想靠这石头爬过宫墙?”苏水湄仰头看宫墙,“太高了,不可能。”
“蠢!”杨彦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他撸起袖子,搬开那大石头,露出一个窄小的洞口,用力道:“狗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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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离与东珠狼狈奔逃,原本以为志在必得的计划却最终以惨败收场。
“要不是那些锦衣卫突然背叛我,此事我们一定能成。”东珠与胡离一齐躲在一处假山石洞内。
夜色晦暗,到处都是提着宫灯四处查找他们的人。
胡离笑一声,他在笑东珠傻。
“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们才是这次的猎物,猎人不是陆不言,而是那位看似软弱可欺,实则手段狠绝的圣人。”说到这里,胡离脸上显出恨意,“果然不叫的狗才最会咬人。”
东珠静了一会,透过假山石缝隙,看到穿着铠甲军服的禁军,他压低声音道:“我东厂的人呢?”
“禁军都进来了,你东厂的那些废物当然是已经被拿下了。”胡离不耐烦道:“有路能出宫吗?”
“你要出宫?你还能去哪?”东珠下意识扬高了声音。
胡离侧身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苏南江浙一地还有我的一些势力,我自然是回去东山再起了。”
东珠瞪圆了眼,他拨开胡离的手问他,“那解药呢?”
“什么解药?”
“何穗意身上的毒。”
“哦,那个啊。”胡离勾唇,语气突然轻慢起来,带着一股恶劣的挑衅,“我忘记告诉你了,那个东西没有解药。”
“你……唔……”东珠怒气方起,正欲发难,突然感觉腹部一阵疼痛。他垂眸一看,一柄精细匕首正插在他腹部,而胡离一手握着匕首,一手则捂住了他的嘴。
“你看,何穗意没有解药肯定会死,你这么喜欢她,不如早早死了去下面等她也不错。”
匕首被拔,出,东珠的身体瘫软下来,他吃力地伸手扶住身侧的假山石壁,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胡离提醒他道:“嘘,别叫,你现在若是不叫,保存些体力,或许还能再见她最后一面。”话罢,胡离转身离开。
东珠的视线在黑暗中模糊,鲜血流淌而出,浸湿了他半身曳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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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离不熟悉皇宫,他能进宫全然都是那个人的安排。现在他陷入如此境地,那人也逃脱不了干系。
“今日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多禁军?”不远处有小宫婢战战兢兢地提着一盏琉璃宫灯行来。
行在小宫婢前头的大宫女斜睨她一眼,“此事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要伺候好主母就行了。主母是陛下的奶母,不管出什么事,这些禁军也不会冒犯到我们头上。”
“是,红香姐姐。”小宫婢毕恭毕敬的说完,乖巧跟在红香身侧,为其照明。
胡离躲在暗处,侧身跟上。
两明一暗,他们于黑暗中行走,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时辰,行到一处飞檐翘角、色彩明丽的宫殿。
“行了,你先下去吧。”红香打发了小宫婢。
小宫婢将琉璃宫灯递给红香,躬身退下。
红香提着琉璃宫灯,刚刚走了几步,脖子突然被人掐住。
“你,你是什么人?”红香看不到身后的人,只感觉自己的脖子被死死勒住,不止是说话,连呼吸都被人掌控。
“带我去找她。”
“谁?”红香颤抖着手,琉璃宫灯眼看就要砸到地上,被男人从身后一手托住。
红香注意到他的袖子,这是太监穿的衣服。挟持她的人是个太监?
“你的主子。”胡离拖拽了红香一把,将她往前一推。
红香踉跄着往前走,正想脱身之计,却不想前头的殿门突然被人打开,露出一张严肃沉着的脸。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陆不言的母亲周氏。
胡离的脸隐在黑暗中,他松开手里托着的红香的手。
红香的手软的没有力气,那么一松,琉璃宫灯立刻便砸到地上。




绣花刀(锦衣卫) 第137节
只听“啪嗒”一声,伴随着胡离的手起刀落,红香大睁着眼,被割断了脖颈,就那么倒在碎裂的琉璃宫灯上。
第72章
“我们现在去哪啊?”杨彦柏话刚刚说完, 就被苏水湄扯着衣领子给拽到了一处假山石后。
不远处行来一队禁军,腰挂利刀,面容整肃。他们穿行于黑暗中,双眸阴鸷, 像鹰一般。
“怎么这么多禁军?”苏水湄心中疑窦。
“是啊, 怎么这么多禁军?”杨彦柏跟着鹦鹉学舌。
“这些禁军是往哪里去的?”苏水湄又问。
杨彦柏踮脚努力看, “看方向好像是……华崇殿。”
“华崇殿是什么地方?”
“就是陆不言他娘住的地方。”
苏水湄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立刻起身, 跟着禁军走。
杨彦柏犹豫了一下, 也跟了上去,他小小声问,“你跟着禁军干什么?”
“华崇殿那边去这么多禁军,一定是出事了。”
杨彦柏点头道:“说得有理。”
苏水湄道:“现在最关键的是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还不简单。”杨彦柏从宽袖暗袋内掏出一片金叶子。
苏水湄看他一眼, “禁军也受贿?”
“不是给禁军的。”杨彦柏一脸嫌弃。
“那是给谁?”
“太监呀。”
苏水湄顿时高看杨彦柏一眼。她先前觉得他一无是处, 如今看来是她太小看他了。这宫里的事, 自然是那些太监、宫人最清楚了。
“我去问问, 你在这里等我。”杨彦柏道。
他们已经跟着禁军到达华崇殿前, 苏水湄隐在黑暗中,朝杨彦柏颔首。
杨彦柏甩着袖子出去了。
苏水湄继续等待。
突然, 她看到华崇殿门口一闪而过的影子, 穿着小太监的衣服,正上前将被风吹开的窗户关上。
那张脸,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像是……胡离?
苏水湄的心中翻起一阵跌宕巨浪来, 脑中混乱的线索穿成一线,她知道了,原来这一切的助力, 都是周氏。
不然东珠一个太监,即使权势旺盛,又如何能掌控整个皇宫,这其中当然免不了要让真正统领后宫的周氏相助。
圣人无后,后宫一切事宜都交由周氏打理,就连圣人身边的事情周氏也习惯要插一手。
“喂。”苏水湄肩上突然出现一只手,她吓了一跳,抬脚就踹。
被踹得弯腰的杨彦柏伸出一根手指,“你要……让我断子绝孙啊?”
苏水湄一脸尴尬,“我,我不知道是你,对不住啊。”说完,苏水湄又问,“怎么样了?”
“禁军把锦衣卫抓了。”杨彦柏忍痛站起来。
“禁军是圣人的?”
“当然了。”
既然是圣人的,那就能说通了。
苏水湄转头看向笼罩在夜色之中的华崇殿,问,“你知道怎么进去吗?”
“这么多禁军……”杨彦柏一脸为难,“我又不是神仙。”
“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苏水湄转头看他,一声眼睛黑白分明,漂亮的不可思议。
杨彦柏轻咳一声,不知为何小鹿乱撞。他偏头,一脸无奈道:“好吧,好吧,你跟我来。”
杨彦柏领着苏水湄到华崇殿一处偏僻角落。说偏僻,其实并不偏僻,不远便是华崇殿的正殿。
“这是什么?”苏水湄看着眼前墙角一个圆溜溜的小洞,眼睛也跟着睁得圆溜溜了。
杨彦柏叉腰道:“狗洞啊。”
苏水湄:……
沉默中,杨彦柏面有羞色,“小时候我们一起偷溜出去,就是从这里出去的。”
怪不得。
苏水湄明白了,算上刚才她钻的,那些根本就不是狗洞,而是这几个人一起挖出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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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水湄从“狗洞”里爬进了华崇殿,她让杨彦柏等在外面,替她望风。
华崇殿内空荡荡的没有人,苏水湄一路行到正殿。她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然后侧身跃入。
殿内未点灯,苏水湄小心翼翼地站定。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光亮,她猛地转身,看到了正在点燃琉璃灯的周氏。
苏水湄精神一震,喉咙发干。
周氏穿着端庄的宫服,即使年岁已大,但岁月从不败美人,她站在那里,身段纤柔,面容皎美,却古怪地透出一股阴森之气。
周氏点好灯,转头看向苏水湄。
苏水湄下意识绷紧身体,开口道:“现在外面都是禁军。”
周氏一笑,“我知道。”
看着周氏这副无所谓的样子,苏水湄心中霍然升起一股怒气,“您是陆不言的母亲,你想过这份罪责会连累到他吗?你先前要他与平遥长公主成亲,可平遥长公主是他的亲妹妹啊!您这是要逼死他!您不念怀胎十月,也不念他是您的亲骨肉吗?”
面对情绪激动的苏水湄,周氏脸上依旧带着淡淡微笑,那是一种被岁月磨砺后的坦然沉淀,“你年纪小,不懂,我一看到他那张脸啊,我就想到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
那边,周氏脸上的笑突然褪去,她盯着面前的琉璃灯,双眸之中印出火色,“那个该千刀万剐的狗东西!”
苏水湄被周氏脸上露出的恨意震惊。
灯色下,周氏那张脸变得扭曲疯狂,“我知道,你喜欢陆不言。他确实是个好孩子,可惜,命不好。如果是你嫁给了陆不言,却让圣人侵犯,生了圣人的孩子,你会怎么办?”
看着面前的周氏,苏水湄无言以对,她沉默了,良久后才道:“起码我不会将这怨气发到无辜的孩子身上,也不会为了自己的仇恨,牵扯到无辜百姓身上。”
“呵,还真是伟大呢。”周氏脸上尽是嘲讽之色,“你不知我的苦,有什么资格来劝我?你拿什么天下苍生的大道理来压我?我一个血肉凡胎,凭什么要为什么天下苍生牺牲?我的恨,我的怨,谁能来为我伸张?没有人,没有人关心过我!”
周氏赤红着眼,情绪激动。
苏水湄似乎都能看到她心底里压抑不住的怨怒之气,从她的双眸,鼻息间喷涌而出,带着可怖的炙热浊气。
是,她没有资格。
“可若是我,便不会这么做。你有你的理由,我有我的道理。”苏水湄表情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周氏,“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回头?我拿什么回头?我回头是万丈深渊,我会生不如死。”周氏一步一步往后退,苏水湄看到她渐渐消融于黑暗中的身影,真如坠入万丈深渊一般。
“娘。”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从旁传来。
大殿的门被人打开,陆不言面色苍白地站在那里,身后是整齐划一的禁军。这些禁军静悄悄地站在那里,犹如暗夜幽灵,透出一股古怪的压抑和阴霾感。
乌云飘荡,皎月没入其中,所有人的脸上都被照出一层浅薄的暗影。
陆不言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明明灭灭的光影交叠,男人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光线一齐变化。
他脚步很轻,像是有点飘。这对于陆不言这个向来自矜的人来说是很不寻常的。
他关上殿门,将门外的禁军阻隔。
整个殿内陷入幽然的平静。陆不言的心从一开始的汹涌到如今的和平,只是这和平并非真正的和平。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悬浮在泥沼地里,一点一点沉没下去,无法挣脱。表面的他看着光鲜亮丽,实则内里已被淤泥侵蚀的腐败不堪。
他从苏水湄身边走过,径直走到周氏面前。
面对着这位养育了自己二十多年的母亲,陆不言的感觉复杂至极。
他无法用言语来描述,只觉得心脏揪紧着。浅淡的解脱,浓郁的不舍,那种从心脏内蓬勃而出的情感穿透血脉,涌现于眸中。
“娘。”陆不言开口了,他声音很轻,在这个静谧的殿内却十分清晰。
他说,“娘,您若看着我恨,便杀了我吧。”
苏水湄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她上前迈一步,想说话,却在看到陆不言苍白的面容时选择了沉默。
这种事情,她无法插手,也不应该插手。
相比于陆不言,周氏的表情则显得平静多了。她甚至还笑了出来,“怎么,如果我不杀你,你就要杀了我?”
陆不言握紧左手的绣春刀,他深吸一口气,语调微微颤抖,“不,我会把您交给圣人。”
“哈哈哈……”周氏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的脸上是古怪而窒息的疯狂,“我犯的是谋逆,你知道什么是谋逆吗?是要砍头,诛杀九族的!”
“陛下会网开一面……”陆不言的话还没说完,周氏突然朝他怒吼道:“滚!”
陆不言剩下的话咽进了喉咙里,他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喉头涌起熟悉的血腥气。
“我让你滚,听不懂吗?”周氏朝陆不言走近。
陆不言没动,神色悲伤而倔强。
突然,一柄利剑从殿中梁上落下,直直朝陆不言刺去。
“小心!”苏水湄急喊一声。
周氏下意识将陆不言推开。
锋利的剑气割破空气,划伤周氏的肌肤,汹涌的鲜血从周氏脖颈处涌出,像永不停息的泉水。




绣花刀(锦衣卫) 第138节
陆不言面色大变,他上前一步,跪在地上抱住周氏。
说来仿佛是笑话,这居然是他跟周氏最亲近的一次。周氏从小就不喜欢他,从不碰他,就算陆不言自己贴上来,也会被她嫌恶推开。
小时候的陆不言不懂,以为是自己不听话。
他努力的听话,努力的想获得周氏的好感,却屡屡失败。直到最后知道真相,他才明白,原来不管他做什么,周氏都不会喜欢他。
鲜血蔓延,浸湿了陆不言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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