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灵鹊儿
季萱没吭声,抬手整理他的方巾,他这一身就是完美,没有任何需要再修饰打理的地方,就连方巾的颜色也陪衬着她的寡淡,手指轻轻抚摸,心里的那股燥慢慢地抚去……
张星野看了一下表,六点,“早高峰会堵车,我们这就过去吧。”
季萱点点头,“好。”
……
六点半,飞机准时降落。岳绍辉匆匆出了机场,叫车一路开向老城区的民政局。
早高峰的车流已经涌起,岳绍辉有些心急,不停地看表。差一刻八点,车终于拐入了那条老街,古色古香的民政局大楼是这里最显眼的地标。一眼过去就看到等候在台阶上的两个人,女孩肩头披着西服靠在长廊的柱子边,仰着小脸看着身边的男人,而那个男人像他身上那件单薄又隆重的衬衣,被冷风吹透了依然潇洒有型,脸上的笑意比春天的阳光还要明媚。
这一夜,这一路,从接到那个突如其来的短信,岳绍辉就再也无法安心。星野要结婚了,娶的是他最心爱的女孩,这是个惊喜,一个该被无限祝福的惊喜,可岳绍辉很担心会见到那个女孩,那个在人前连头发上的雨水都懒得理的女孩会呈现出什么样的状态,她拥有的很多,想要的却很少、很远,想爱她就必须博大,而婚姻,又恰恰琐碎而窄小……
就这样,岳绍辉理解了兄弟对这段感情那种稍纵即逝、抓不住的无力。可此刻眼前的景象已是一幅完笔的画,没有再留下一点余地给他自己,就像一个月前他从昏迷中醒来,神志清澈,义无反顾。
……
难得的晴朗,天高云淡,眼前这个大块头,连夜赶来,风尘仆仆,却难得地着了正装,一身帅气逼人比以往出席任何一个重要的会议场合都要精心,带着一脸温暖的笑捧着一个花球,淡色玫瑰配蝴蝶兰,他太高大,花球太娇小,阳光下很有趣地耀眼。
张星野笑了,大步迎过去,“tony!”
岳绍辉没搭理他,径直走过去微微弯腰将花球捧给女孩。
季萱看着他,以为总要说些什么,客套祝福也好,私心托付也罢,可是,四目相对,除了眸底那深蓝的颜色和他真诚的微笑,一个字都没有。季萱有点怔,早早孤身一人的星野,在这个世界上,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他唯一的兄弟、就是他的全家,此刻岳绍辉的心情大概不比四合院玻璃窗后那双眼睛更开朗,他没有托付,也没有阻止,只是为他们盛装而来,细心地送上这一步需要的所有,这并不肯放手的祝福意味深长,季萱微笑着双手接过,“谢谢你。”
岳绍辉点点头,“也谢谢你。”
转身,兄弟两个拍肩拥抱,耳边低沉的一句:“you go,bro.”张星野的心不由一热,那一年,他突发奇想非要回国创业,兄弟就是这么一句送他走,又追随他来,保驾护航。简单一句,一辈子的兄弟。
岳绍辉小心地拿下他的口袋方巾,换上一朵浅粉色玫瑰。
八点了。
张星野牵起身边的小手,握住,“现在不能再后退了。”
“快点吧,”季萱轻声说,“疼。”
这本该是冒着粉色泡泡的时刻,可这女孩的反应让岳绍辉再次摸不着,只见星野那张脸露出甜蜜到谄媚的笑容。
……
注册仪式简单而庄重,除了最开始工作人员对两个如此正装的男人同时出现显得略有些惊讶外,整个过程,非常愉悦、温馨,也终于让岳绍辉看到了他期待的一幕。
季萱第一次表现得像个小女孩,填表的时候认真地反复看,回答问题白皙的脸庞上两朵很明显的粉晕,声音不大,紧张又甜美,那清冷淡然的气质在这一生最重要的时刻变得如此软糯可爱。星野么,签了多少合同的手在签证书的时候肉眼可见地抖,念诵誓词不知是不是兴奋到胃痉挛,额头浸汗,眼圈都红了,好在毕竟是张总,口齿清晰没有念错一个字,夫妻两个发誓的声音这么整齐。
仪式结束,男人们去买照片和录影,回过来才发现季萱还在礼台幕布的角落里,摩挲着证书一直在看,似乎小红本里那仅有的一页纸写了很多难懂的内容。张星野走过去,“怎么了?”
“像个梦。”她抬起头,轻声说,“醒了。”
天鹅肉 第109节
张星野笑了,将她拢进怀里。灯光暗下的大厅里,宁静的片刻像那夜风里的小院,像大雨中溪边的竹楼,他的心终于落在怀里暖暖地贴着她……
……
从民政局出来,阳光正浓,站在台阶上季萱一眼看到对面的停车场,一个瘦高的男人抱着手臂靠在车门边,明晃晃地看着她。
是大若……
这个样子她太熟悉了,这也不是个能等的人,这一夜,这一早,他倒有了耐性。
“干什么了打扮这么漂亮啊?”
钱方若迎了过来,和岳绍辉握手,“岳总也来了。”
“钱兄好久不见。”
没等他再和张星野开口,季萱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们,老爷子等着呢。”
这一句明明是回答她,却看着张星野,张星野赶忙点头:“多谢钱,大哥。”
“嗯。”这张白得吓人的脸难得地对他有了个真实的笑容,“走吧。”
男人们寒暄着一起往车边去,季萱却站在原地没动,张星野回头牵了她的手,小声说,“走吧,总要面对的。先斩后奏怎么都说不过去,至少,大哥来没拦着。”
“昨天,我爸怎么训的你?”
“训我?没有啊。”张星野诧异,“老爷子是挺有气势,不过也很和善的,只是我表现不好,想说的都没说出什么。”
“没有?”想起昨夜老父亲在书房里亲口对他的不屑和羞辱,季萱蹙眉,“你们到底说什么了?”
“说我们的相识和相处,阿姨,哦,妈在身边一直问,我就答。”
“我爸呢?他说什么??”
“你爸,咳,爸全程认真听,偶尔笑笑,招待了我一壶好茶,最后说:‘行了,累了,歇着去吧’。”
“‘歇着去吧’?!”季萱追问,“他没有让你滚蛋?”
“没有啊。后来说要吃炸酱面,问我会不会做饭,还仔细给讲了京城地道的炸酱面是什么样子,说他不会做,但是会吃。我说试试看,就按着他说的做了。”想起那搬了椅子、端着茶壶坐在厨房现场观摩带监工的老岳父,张星野笑了,“做好后老爷子配着红酒吃了两碗,然后抹嘴评价说他其实不是很喜欢吃炸酱面,不过也还能凑合。”
手里的花瓣都要被捏碎了,不远处大若在车边跟岳绍辉聊得正起劲,称兄道弟的,阳光忽然就变得强烈,季萱的心一股热燥……
……
车窗外,秋叶尚未落尽,偶尔飘起,阳光里亮闪闪的,老城一如既往的安详,盛着车水马龙。城市规划保留了这一片街区,也把从小到大的记忆都完好无损地封存着。
有人说这是最难得的,季萱曾经也这么以为,不用回忆,一个转角一棵树都那么鲜活地记录着,像录影反复播放。后来,她离开了,才发现不看到也是一种解脱。此刻,看着周围的景物滑过,她的心思却回不去曾经,只是迷茫地想:难道,她是被老爸给……骗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自那场嘈杂的婚礼后,这么多年,父女之间始终隔着一层,从不去碰,也从未放下。他知道她恨,所以用放纵来做为父之道,她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惊动他。所以,他更知道,那一通夜里的电话、一番轻描淡写的嫌弃,即便辗转大若也足够把她从千里之外拖回来。
可是,这是为什么?为了星野?不可能,他不可能喜欢星野,这个与画、与浪漫、与所谓艺术的世界相距千里的男人,他只是个男人,一个想把自己、把爱人都圈在家里的男人……
“萱?”握着她的大手轻轻捏了捏,张星野轻声问,“怎么,不开心了?”
季萱回头,窗外滑过的阳光里,他关切的眼神依然隐含着警惕,她究竟惊吓过他多少次?抬手摸摸他的脸颊,她笑笑,重看向窗外。也许,她不比二十年前更有力,但是现在,至少,她得保护她的男人,再也不让他害怕。
眼看着开过了家门,又过了两个街区都没有停下来,季萱正是诧异,车拐上了使馆街,终于在一座两层楼前停下。抬眼看,法式双开门上只有门牌,没有匾额,不知所在。
停车,熄火。大若却没有动,回头看着她,“到了,你自己进去吧。”
“我一个人?”
“嗯。”
闻言,张星野和岳绍辉也都是惊讶,可是这位大哥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却是不容置疑,他们便都没动,季萱看了看,独自打开车门,步上台阶。
上世纪苏联援建留下的一座红砖小楼,墙外爬满了藤蔓,深秋已枯,却不妨碍人们了解那夏日的繁茂。这几个街区都是她小时候常来玩耍的,这个小楼,印象很浅,只知道很多年都闭门不开,可墙上的藤、周围的灌木总是修剪得很整齐,还有石阶两旁的花坛种满了郁金香,各种颜色;红砖白棱,岁月沉淀,呵护如新。
来在门前,正要推开,听到里面有音乐。是胡琴,悠扬、高远的胡琴……
季萱的心微微一颤,像被什么握了起来,轻轻推开门。
拱形的大厅,布满展品的画廊,季怀天站在正中一幅大型油画前,端详着。
油画上是个女孩,赤脚站在沙滩上,慵懒的长裙,天色,大海,远远的日出将晨曦洒满她全身,她正回头,看着身后的人,她笑了,发丝被海风抚在脸颊边,光影之下,她的脸庞,她的脖颈,天堂般温柔的颜色……
目光再也不能动,季萱怔怔地走过去,走到那双美丽的眼睛前,四目相对,似乎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泪突然涌起,“妈妈……”
二十年,她的思念锥心刻骨,想念妈妈的亲吻,想念妈妈的怀抱、妈妈的味道,却是忘了她曾经是这么美……
抬手,轻轻抚摸,这是爸爸的笔,只有他才能把她的笑染在整个画面,只有深爱她的人才能把她的眼睛描出深底的颜色、描出他自己,这么亲,这么恨,痛彻心扉……
心痉挛般难受,季萱深深低下头,良久,慢慢转身。偌大的展厅,一幅,又一幅,都是她的作品,油画、素描、雕刻,成品、半成品、草稿,还有,那空旷、悠远、她的胡琴……
泪倏地落了下来,一个逝去二十年、青春光华的女子,这是她的祭龛,是她的殿堂……
“我一直想打开这个展厅,开放的时间约了一次,又一次……”
空旷的大厅,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没有了一贯的势气,只有岁月反反复复磨历的沧桑,“这一生,我最庆幸的是遇到你的妈妈,最遗憾的是娶了她。”
“爸……”
“她才华横溢,心胸远大,我知道我不能把她圈在身边,可是人在冲昏头脑的时候,自私是唯一的清醒。她做了我的妻子,你的妈妈,守着我们,消磨着她的自由和才华。她太爱我们,太爱这个家,舍不得放手,精神却在崩溃的边缘,她开始伤害自己来释放她的能量和灵感,我不得不给她任务,派她远走……”
记得胡同口看妈妈离去,记得趴在爸爸的肩膀一动不动,一个个夜晚,她蜷缩在椅子里看爸爸工作,然后睡去,醒来总是暖暖和和地在他怀里,他还醒着,一直醒着……
“意外来得太快,失去了妈妈,我实在弥补不了你。孩子,除了抚养你长大,其他的,我无能为力。”
老父亲的声音强压在喉中,眼圈泛红遮不住二十年的脆弱,季萱只觉得心在崩塌,“为什么不告诉我,爸……”
“没有什么可告诉的,你看到的都是事实。”季怀天轻轻把她揽进怀中,抹着小脸上的泪水,“我耐不住没有她的日子,所以一切都不是借口。”
他还在,他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从来就不是。泪水中,季萱似乎真的懂了,星野是对的,苦难是一样的,只是承受痛苦的人不一样。星野的父亲能把思念一天天地咀嚼,甘之如饴,而她的爸爸不行,他不能提,不能想,甚至不能独处,他恨不得锁住她,忘掉她,不能跟他们的孩子一起分担,他自私到极点,他痛不欲生……
“小萱儿啊,你的笔、你的眼睛像妈妈,可是啊,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也是我的孩子,内心里,你更像我。你想画,也想家。”
听着他的话,像小时候窝在他怀里,却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不哭……
“你说要跟大若走,爸爸本来觉得也好,可是你又犹豫,不想走。既然已经有了牵挂,干嘛勉强自己?”
“所以,您是故意激我回来……嫁给他?”
“没有啊。”季怀天挑眉,“爸爸本来只是想看看你对他的反应,谁知道,这么多年我的小萱儿都冷静理智,这次却大发脾气,还半夜去偷户口本!”
季萱吸了下鼻子,嘟囔道,“您也没拦着不是,就好像确定他是个好人。”
季怀天闻言叹了口气,“人是最复杂的,爸爸这么大岁数依然看不透什么,自然也就没资格替你决定什么。”大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但是爸爸看得出,你喜欢他,听你说恨不得他是爸爸,这还不够么?”
“爸……对不起,我……昨晚失言。”
“是爸爸不好,失去妈妈,人生就变了个样子,也忽略了你。能有个家,有家的感觉,对我们来说真的奢侈。这是你一直想要的,既然来了,那就先抓住它,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嗯。”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偎在爸爸怀中,空旷的安静,看着妈妈,让妈妈也看着他们……
“这么说,我的宝贝女儿真的嫁了?”
“嗯。”季萱低头,掏出那个红色的小本。
季怀天拿在手中点点头,“好,婚礼那天我们开馆。”
“真的?!”季萱惊喜,“妈妈的艺术馆吗?”
“嗯,给你们做礼堂,好吗?”
“太好了,谢谢爸爸!”
丫头开心地搂了他的脖子,像极了四岁的小不点,抱着要转圈圈。季怀天搂着,握下她的手,忽然一蹙眉,“这怎么娶我的女儿连个戒指都没有?”
“哦,他不知道会这样,没准备。”
看老爸更皱了眉,季萱赶紧说,“您可千万别跟他提啊,那个家伙浮夸得很,这走形式的东西他是绝对不会忘的,不但会补,而且动静不会小,您要是再一提,他一用力,我怕我的手指和心脏都受不了。”
“哈哈……”季怀天笑,“去吧,叫那个浮夸的家伙进来。”
“好。”
季萱开心地抹抹泪,正往门外去,又想起了什么,“爸,说真的,您喜欢他吗?”
季怀天挑了下眉,“不喜欢。”
她噗嗤笑了,“那您将就着吧。”
女儿欢快地出门去,季怀天走到妻身边,轻轻抚她的发,“那小子,面条儿做的是真不错。”
……
季宅。
夜深了,风比昨晚大很多,张星野轻手轻脚地锁好院门。
刚把tony送去机场,晚上在家里吃了铜火锅,是他调的料,老岳父对他这南方口儿算是给足了面子,酒喝了不少,还搂着女儿来了一段swing。张星野私以为比那晚心伟跳得强多了,足见这老爷子年轻时的风采(流)。
洗漱一番,冷风里快步走去西屋,心里琢磨着这院子该怎么重新装修,他得亲自设计。
推开门,扑面的温暖。屋里开着台灯,简陋的行军床上女孩围着被,膝头上写着什么。张星野迅速脱了钻被子里,搂着靠在她肩头,“萱,这是做什么?”
“爸不是说右边的小厅给我么,我得快点准备。”
“哦。”她一直不肯展出作品,今天总算打开,张星野不懂画,不懂画界,可从钱方若和tony惊喜的表情里看得出,有老父亲亲自托着,这将是一个里程碑式的出道。
想起今天进入艺术馆那一幕,张星野心有余悸。没想到这么多年,老爷子一点都不比他的父亲强,近在咫尺,重金购地,二十年,始终不能开门的艺术馆。一眼看到,那种心惊的感觉,实在难受。tony和钱方若是感叹、感动,而他,是害怕。这种近乎变态的守候,守候一个再也不会出现的人,想想如果是他,深夜的恐惧和痛苦,真不如死了痛快。
不由得裹紧怀里的小细腰,灯光里小脸这么严肃认真,贴近,吸她。这是他的妻,他要百依百顺,他要严加守护,绝不能、绝不能让她有一点事,否则,他比老爷子疯。
父女心结解开,也着实为他张星野省了一桩心事。他是一定要婚礼的,就担心怎么说服小丫头,低调到无人知晓可如何是好?现在老爷子提出婚礼作为艺术馆开馆仪式,这真是别致,他当然举双手赞成,筹备一场迟到了二十年的画展,还能不盛大不隆重么?甚合他意。
“萱,”
“嗯,”
“不早了,洞房花烛的,”轻轻啄着,腻在她肩头,“不用现在忙吧?”
“你闲着么?喏,把这个给我出版了吧。”
说着她甩过一本画册,张星野赶紧接过,“太荣幸了!”
一页一页翻看着,张星野真是目瞪口呆外加心潮澎湃,全是他的(半)裸像!想着一日一夜细腻描绘的小手,他像服了那蓝色的小药丸,头脑发热,身体发胀,唯剩的一点点理智清晰地叫:这东西……打死也不能出版!
可是,他哪敢驳新婚小娇妻,努力屏着仔细翻找,突然看到一页,“哎,出这个吧,这个还行。”
季萱瞥了一眼,“那身上衣服不是我画的。”
“嗯?”
天鹅肉 第110节
“是爸。他把衣服给加上去的。”
啊?!张星野顿觉一盆凉水浇了下来,说那三天的初相识他已经是斟词酌句、各种避讳,努力在老岳父面前树立自己并不算太禽兽的衣冠形象,这,这让他明早可怎么有脸见老岳父!
这真是不教不行了!把画册丢一边,把她手里的东西全拿走。
“你干嘛?”
“嘴巴还疼么?”
“不疼了。”
“不疼也得治!”
一把拉下来裹进怀里,她嗤嗤笑。他翻身俯下,压紧,世界那么大,而他张星野,有她,有一张单人床就足够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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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小天使们,老张这篇今天就完结了。拖了很久,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结局章我会认真回大家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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