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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折一枚针
他捂住胸口,想压抑这份狂喜, 可压抑不住,这一瞬,他特别想告诉匡正,告诉他绝望中生出了希望, 灰蒙的困境竟被生生豁出了光亮。
他站起来往外走,穿过人群。
“宝处?”邝爷叫他。
“我出去一趟。”
他快步下楼, 越走越急, 几乎要跑起来,仿佛成了一只鸟,乘着风就要飞。112路公交车正好到站, 他跑上去,看到满车人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长衫。
他低头握住吊环,随着车身轻轻地晃,冷静下来想一想,其实打个电话就行了,可他想去,想亲口告诉匡正,他的梦有了曙光。
到金融街站下车,他又犹豫,这么不声不响地来了,是不是太唐突,会不会给匡正添麻烦……万融双子星大厦擎天般矗立在眼前,仰着脖子才能看到顶,他茫然徘徊了一阵,大胆拦住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你好,请问……”
那人扫一眼他的长衫,露出轻蔑的神色。
“卖公司的……”宝绽能感觉到他的傲慢,“是哪栋楼?”
“卖公司的?”那人拿腔拿调,故意说英语,“m a吗?”
宝绽不懂:“好像是……叫投行部。”
“这个。”年轻人不耐烦地指了指身后的西楼,擦过他,匆匆向公交站走去。
宝绽觉得不舒服,人和人的阶层在这里壁垒分明,只是一件衣服,就被人从骨子里看低。他走向万融西楼用大片金属构件装饰起来的入口,穿着职业套装的男女进进出出,他一身素白的长衫显得格格不入。
豪华酒店似的大堂,有前卫的装置艺术,有咖啡座,还有阳光灿烂的天井和蓬勃生长的绿植,他在许多道异样的目光中走向前台,烈焰红唇的接待小姐看到他,牵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先生,您好。”

我……”宝绽这才发现,除了名字,他对匡正一无所知,“我找匡正。”
找的是vp,接待小姐多问一句:“请问您是匡总什么人?”
“我是他……”宝绽想说邻居,出口却成了,“朋友。”
接待小姐似乎很意外,露骨地挑了挑眉毛:“您贵姓?”
“免贵姓宝,宝贝的宝。”
“好的,您稍等。”她拿起内线电话,眼睛不由自主盯着宝绽的长衫。
他这个打扮其实很漂亮,一身素练,衬着乌云般的短发,身姿、步态都是一流,微一颔首,有儒雅隽秀的风骨,让人想起“低头乍恐丹砂落,晒翅常疑白雪消”的仙鹤。
“匡总,”电话通了,接待小姐细声细气,“有位姓宝的先生找您……”
宝绽不由得紧张,他怕万一匡正忙,万一他不想被同事知道有自己这样一个穷朋友,踏上公交车那刻的雀跃没有了,只剩下不安和忐忑。
接待小姐看向宝绽,含着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匡总挂了。”
宝绽眨了眨眼:“啊?”挂了,心里一下子空落落,“啊,好……”
突然,手机在长衫口袋里响,他连忙掏出来,是匡正的号码:“喂?”
“怎么也不打个电话?”匡正的声音有点远,听不大清。
“我……”宝绽语塞,什么“希望”、“绝望”,“梦想”、“曙光”,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嗫嚅,“我正好路过……”
“我手头有点儿事,等我半个小时,”匡正语速很快,“你把手机给前台。”
宝绽的脑子还懵着,把手机递给接待小姐,是三流的国产机,她微妙地隔着一段距离:“您好?”
那边冷冷的一声:“匡正。”
“啊,匡总!”她大眼睛瞪得溜圆。
“领他去二楼贵宾室,记我的工号,大吉岭茶,还有你们都说好吃的那个……覆盆子慕斯蛋糕,”匡正想了想,“空调给他弄高一点。”
“是……”接待小姐头一次听匡正嘱咐这么多话,诧异地拿笔在纸上记录,“好的,匡总,知道了。”
放下电话,她仍然微笑,只是这回有雨过天晴般的灿烂:“先生,请跟我来。”
宝绽跟她绕到大堂一角,走上一截带围栏的缓步台,一连穿过两扇隔音效果极好的软包门,来到一处静谧的空间。脚下是柔软的长绒地毯,四周是朦胧的小壁灯,接待小姐拉开一扇有天花板那么高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宝绽走进去,房间不小,没有窗,却拉着厚厚的丝绒窗帘,帘下是一排血红色的复古沙发。他转着圈瞧,一个戴领结的服务员端着热茶和蛋糕进来:“先生,您的大吉岭和覆盆子慕斯。”
宝绽没听清他说的什么,道一声谢,抖起长衫在红沙发上坐下。半个小时,他两手攥着手机,隔几分钟就看一眼,说不清看了多少遍,匡正姗姗来迟。
一见到宝绽的样子,他愣了,炫目的大红色中有一点雪亮的白,如纹银,似宝珠,平肩细颈,松竹般站起来:“哥。”
匡正不知道怎么了,心咚咚跳,“啊……”喉结微微滑动,他扯了扯领子,“我以为你穿的是t恤……热吗?”
“不热。”宝绽垂着两手,羊脂玉似的站在那儿。
匡正走过去,有点不敢看他:“怎么穿成这样?”
他没别的意思,宝绽却自卑地低下头:“着急……忘换了。”
着急?匡正皱眉:“有事?”
“没、没有,”气氛有点古怪,宝绽拉着他坐下,“哥,我不是还欠你一万块钱吗,想晚点还……”
等匡正这半个小时他想了很多,如意洲有了新地方,可旧的地方已经超期,房主没催他,但他得给人家补上,眼下只有打工的钱是活的。
“嗯,”匡正没走心,钱还不还他根本不在意,直盯着宝绽云似的长衫下摆,弯腰摸了摸那个布料,“你穿这个是……”
“哥,”宝绽吸一口气,“我是京剧演员。”
他终于说出来了,一个日薄西山的行当,在这间豪华的金融大厦里,听起来分外可笑。
匡正反应了一下:“京剧?”
他完全没概念,什么京剧、昆曲、二人转,直到记起两个月前他去南山区那趟,五十年代的破房子,肮脏发臭的水洼,一幅“烟波致爽”的老字,一个累瘫在肩头的艺人,那样糟糕的环境,那样艰难的一些人,宝绽居然是其中一员。
“我……从中学开始学戏,青衣、花旦、老生都唱过,十多年了。”
匡正没说什么,心狠狠地揪紧。





窄红 第30节
宝绽垂下眼,睫毛、鼻梁、嘴唇,甚至连薄薄的眼皮都那么漂亮:“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念想,就算粉身碎骨,也不回头了。”
匡正心疼他,疼他的倔强、坚持,疼他一直在绝境中挣扎,却没对自己说过一个字,疼他像一株逆光的小草,那么柔弱,却顽强地追逐着光。
“走,”匡正站起来,“咱们回家。”
“啊?”宝绽抬头望着他。
匡正要回家是完全没逻辑的,他很少做没逻辑的事,此时此刻是个例外,他给clemen打电话:“下午千禧的管理层演讲我不去了,你带段小钧去。”
clemen惊了:“老板?”
“还有熔合的收尾,总结你写。”
“不是,老板……”
匡正挂断电话,扶着宝绽的肩膀,把他领出贵宾室。万融的大堂阳光充沛,电梯间聚着不少人,见到他们都先叫一声“匡总”,然后把好事的目光投在宝绽身上。
坐电梯到b2,匡正领着宝绽在停车场穿梭:“看见咱家车了吗?”
咱家车,他头一次这么说,宝绽心里像升起了彩虹,一眼瞧见车海中那抹游艇蓝:“那儿呢。”他伸手去指,被匡正一把抓住,攥着牵过去。
两人上车,系好安全带,大中午从金融街开出来,像自习课逃课的坏学生,一路飞驰向东。
到了家,宝绽开门,客厅沙发上放着一个用细麻绳系着的牛皮纸包,纸上印着大大的彩色图案,是一只鹅,匡正好奇:“这是什么?”
宝绽回头看:“衬衫,昨天到的,”他去直饮机接了两杯水,放在理石纹路的小托盘上,“你打开,有一件是你的。”
宝绽给他买东西,匡正的嘴角不自觉上扬,可打开包装一看,白花花的棉布,谈不上版型的版型,是件老头衫:“你觉得我能穿这个?”
“可舒服了,你一件我一件,”宝绽把水端过来,“你穿上试试。”
匡正不动弹。
“你每次来都没衣服换,西装衬衫那个料子多难受,”宝绽从茶几底下拿上来一个小盒子,是包水果剩下的,洗干净了,装着不少匡正的领扣和袖扣,“扣子放这里,我都给你收着呢。”
匡正盯着那盒东西,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有个亲弟弟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他三两下把衬衫脱了,套上那件廉价的老头衫,上头印着“鹅牌”两个字,最普通的料子,却比上千块的真丝还让他觉得贴心。
第36章
如意洲要搬家了, 满楼的东西等着收拾, 宝绽他们戴着口罩, 两手套着塑胶手套, 楼上楼下的搬家具。
多少年的破烂也舍不得扔,全打包堆在一楼走廊里, 重活三个男的干, 陈柔恩负责整理零零碎碎,灰土扬尘的,邝爷颤巍巍从楼上下来。
“您这身子骨下来添什么乱!”时阔亭摆手让他回去。
“你们来看看, ”邝爷挺着急, 拿拐棍点着地, “门口有个人!”
仨男的停下手里的活儿,跟他上楼,到邝爷那屋, 窗户正好对着楼门,只见一个戴墨镜的帽子男躲在门外,鬼鬼祟祟往里瞧。
“哎哟喂,”时阔亭摘下口罩, “咱这是让贼惦记上了。”
“就咱们这破地方还能招贼呢?”应笑侬嗤笑,“比谁穷吗?”
“行了你俩, ”宝绽忧心忡忡, “可能看咱们搬家,东西多顾不过来,想占点便宜。”
“如意洲的便宜那么好占的吗, ”时阔亭磨牙,把手指骨捏得啪啪响,“也不瞧瞧马王爷几只眼!”
“怎么搞?”应笑侬很来劲儿。
“这小贼白天不敢动,肯定晚上下手,”时阔亭看向宝绽,征求他的意见,“咱们三个留下来,会会他?”
“行,”宝绽颔首,“只要他敢进来,就别想走。”
仨人回去干活儿,该怎么的还怎么的,五点多太阳下山,邝爷和陈柔恩按时回家,宝绽他们随便吃口东西,等天黑。
一直等到九点,有动静了,时阔亭守在一楼门口,听见锁响,响了老半天也没打开,他的兴奋劲儿都过去了,暗骂这贼基本功不到家。九点二十,那人可算鼓捣开了,缩脖哈腰摸进来。
时阔亭上去就是一脚,他是练过的,速度非常快,那人一个扭身,居然闪开了。时阔亭没料到,紧接着又是一拳,只听啪地一响,那人搪了一下,几秒钟后,时阔亭整只胳膊都麻了。
这个力道绝不是手,时阔亭惊讶,自己的身高在这儿呢,对方用的要是腿,这一脚踢得该多飒!
他马上改变策略,不攻了,单守着门,不让这小子走。对方一看走不了,飞身上楼,应笑侬在一二楼之间的缓步台等他,人一到,扫堂腿立刻盘出去,这一下突如其来,一般人躲不开,没想到这小子身轻如燕,一个垫步,竟跳上了楼梯扶手。
应笑侬有点懵,眼看着他在四十度斜角的扶手上如履平地,几个小跳跨,轻松上了二楼。守二楼的是宝绽,两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楼梯口狭路相逢,出拳声、踢腿声、关节和关节的碰撞声,肩背在黑暗中摩擦,呼吸在咫尺间相遇,活脱脱一出《三岔口》。
时阔亭和应笑侬跑上来,那小子一看要仨打一,感觉不好,撂开宝绽就往走廊逃,随便掀一扇窗户,纵身跳下去。
“我去!二楼!”时阔亭惊了,扒着窗台往下看,只见月色下一个敏捷的身影,兔子似的消失在巷子里。
“练家子,”宝绽擦了把汗,“二楼对他不是事儿。”
“什么人……”应笑侬疑惑。
“什么人也不敢再来了,”时阔亭说,“看我们不好偷,偷好偷的人家去了。”
“走走走。”他们转着膀子松着筋骨,摸黑下楼。
第二天还是打包家什,邝爷撑着个小拐棍,颤颤巍巍又下楼来:“阔亭啊,宝处!你们来看看,这回门口……”
“又是什么鬼?”三个人撸着胳膊上楼,仍然是昨天那个位置,这回不是帽子男了,是个奇装异服的小姑娘。
“这穿的……”时阔亭咋舌,“什么玩意?”
黑长直齐刘海,头上戴一个插满了羽毛的西洋小帽子,身上是蓬蓬的黑色蕾丝裙,裙子上好多花边和蝴蝶结。
“lo娘。”应笑侬眯细了眼睛,从头到脚打量“她”。
“什、什么娘?”时阔亭一头雾水。
“lo,lolita的lo。”应笑侬朝他撅嘴巴。
时阔亭一听是英语:“行了别跟我说。”
“没什么看的,一个小姑娘。”宝绽转身要走。
“啧,什么小姑娘,”应笑侬轻哼一声,“还是昨天那家伙。”
“啊?”时阔亭和宝绽惊掉了下巴,异口同声,“你怎么知道?”
“男扮女装我可是专业的,”应笑侬拿眼瞄着楼下那小子,“就这水平,我撑死给他个六十分。”
“男的……”时阔亭抻着脖子瞧,“冲咱们来,他想干什么?”
“这人可真够二的,”应笑侬翻个白眼,“昨天让咱们仨围追堵截,也不想想怎么被人发现的,今天还躲这儿!”
“得,”时阔亭两手撸一把短发,“我去。”
他拎着一袋垃圾当掩护,下楼出门,丢了垃圾转过身,假装凑巧看见“她”,很好奇的样子,笑呵呵过来:“嗨,美女。”
可能是怕被识破,那小子马上低下头,挺腼腆的。
“有事吗,我就是这剧团的,”时阔亭单手撑着墙,贼眼皮含笑,一个小酒坑,“有事跟哥说,哥全给你办咯。”
这是把他当妞儿泡了,那小子心里窝火,表面上将计就计,害羞似的,两手掩着鸡血色的红嘴唇,大眼睛blingbling冲他放电。
呵呵,时阔亭心中冷笑,他看惯了应笑侬那个级别的美色,这种不入流的劣质货,六十分都给他打高了。
“你说话啊,”他继续逗“她”,“你不说话,我怎么帮你?”
那小子摇头,可能是想撒个娇,浑身都在扭,时阔亭犯恶心,还得强忍着陪他演:“要不……我带你进楼看看?”
这正中那小子的下怀,他点了点头,穿着黑皮鞋小白袜的脚动了,乖巧地凑过来。
“走。”时阔亭勾起一抹笑。
他领他上二楼,一路油嘴滑舌分散他的注意力,到“烟波致爽”那屋,时阔亭让他进去,自己把在门口,突然大喊一声:“瓮中捉鳖!”
那小子猛回过头,只见宝绽和应笑侬一左一右从隔壁冲过来,三个人把他堵在屋里。
“嘿,”时阔亭一脸坏笑,“小子,你翻船了!”
那人涨红了脸,转身又想跳窗户,应笑侬反应最快,扑上去揪住他的裙子:“扒了他!”
宝绽不赞同扒衣服,但四个练家子碰到一起,场面根本控制不住,裙子裂了,假发掉下来,还真是个男孩子,岁数不大,一张娃娃脸,身手好得出奇,三个人压着他,愣是让他逮着个空,窜了出去。
宝绽他们立马追,那小子卷地风一样从走廊上掠过,眼看要下楼梯,空旷的楼道里有人喊了一嗓子:“萨爽!”
那人登时不动了,懊恼地攥起拳头,停在原地。
陈柔恩拎着个大塑料袋,一步一步从楼梯走上来,经过他身边,桃花眼儿瞪了瞪:“跟我过来。”
大伙到宝绽那屋,姓萨那孩子站在屋中央,宝绽他们围了一圈,等着他解释。
“我来找我师姐。”他委屈巴巴瞄陈柔恩一眼,脸上还带着妆,幽幽怨怨的。
“我们一个戏校的,”陈柔恩说,“他小我一级。”
“找师姐干嘛不好好找,”应笑侬嘴上不饶人,“非得大白天扒门缝,大晚上闯三关,今天又来了个男扮女装,您老戏好足啊!”
萨爽瘪着嘴不出声。
宝绽冲应笑侬皱眉头:“你别急,你让他慢慢……”
“你们哪个是时阔亭?”萨爽忽然问。
众人一愣。
“我就是来看看,到底哪个犊子把我师姐给拐跑了!”
这话一出,陈柔恩腾地红了脸:“小混蛋,你别瞎说啊!”
时阔亭一张脸煞白,平白无故当了回“犊子”,他这枪躺得有点狠。
“我怎么瞎说了,”萨爽不服软,“咱俩青梅竹马,本来明年我一毕业就能扯证的,结果你不声不响把市团辞了,跑到这鬼地方来,你闪死我了姐!”
“谁跟你扯证……”陈柔恩气得要往上冲,“没有的事!”
“我听明白了!”应笑侬横在中间,“别激动,都别激动!不就是个三角恋……”
“哪来的三角恋!”他这么一说,时阔亭和陈柔恩更激动了。
“这不是嘛,”应笑侬先指着萨爽和陈柔恩,“他喜欢你,”再指时阔亭,“你喜欢他,这么大个三角都要闪瞎我了。”
“都是单箭头!”时阔亭使劲推他。“你是真他妈瞎!”
应笑侬把他扒拉开:“既然这么有缘分,”他嬉皮笑脸问萨爽,“你这么好的刀马旦,不考虑加入我们如意洲吗?”
屋里瞬间静了,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有各的盘算,萨爽啪地拍了把大腿,娃娃脸凶起来:“谁跟你说我是刀马旦!”
因为搬家,墙边摞着两张桌子,上头还有一把椅子,萨爽一个箭步上去,眨眼到顶,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又一个后桥翻下地,稳稳当当,没有一点声音。
他这两下子,俨然是《挡马》的焦光普、《雁翎甲》的时迁,迅捷机警,灵动轻盈,从戏里走出来。




窄红 第31节
萨爽屈膝耸肩,右手“握扇”左手“握绢”,做了个飘步,眼神儿给出来,大拇指缓缓点着胸口:“老子是丑儿!”
宝绽心跳加速,他们如意洲一直缺一个丑儿,他当即给应笑侬使眼色,让他无论如何把人拿下。
第37章
这几天宝绽忙着剧团搬家, 匡正那边也到了千禧二轮报价的关键时期, 两人手头的事都不少, 三四天没见着面, 星期五一大早,匡正拿着手机钥匙, 穿着个睡衣, 过马路到宝绽门前。
熟门熟路地开门,一低头,屋里蹲着个大黑狗, 匡正吓了一跳, 狗也是, 两边默默看了对方一眼,不约而同移开眼睛。
大黑狗像是想出去,在门口转悠, 匡正给它把门推开,它摇着尾巴站起来,后腿基本好了,动作很灵活, 只是稍微有点跛。
匡正换鞋进屋,生鲜包裹放在厨房地上, 没来得及拆, 沙发上丢着几件换洗衣服,茶几上有两片干瘪的橘子皮。
他蹑手蹑脚上二楼,来到卧室门口, 淡蓝色的床上横着一条大长腿,又直又漂亮,和匡正以前那些跳舞的女朋友相比毫不逊色。
宝绽喜欢夹着被子睡觉,匡正之前就发现了,他抿着笑进去,站在床头看他,鹅牌t恤配纯棉大短裤,有种毫不矫饰的天然。
“嗯……”宝绽翻了个身,微微睁开眼,恍惚瞧见床头罩着一片黑云,他全身的肌肉悚然绷紧,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匡正穿的是丝绸睡衣,奢靡的石墨色,贴在肌肉均称的身体上,露着半边锁骨,华丽且性感。
“哥?”宝绽揉着眼睛躺回去,“你吓死我了。”
“好几天没见着,”匡正盯着他细长的小腿肚子,“来看看你。”
“你来,你叫我啊,”宝绽显然不想起来,哼哼着翻个身,“你那么大的个子往床边一戳,我差点踹你。”
匡正乐了,在床角坐下,抓着他的脚踝掂了掂:“来,你踹一个。”
“别闹,”宝绽往被子里钻,拿另一只脚踩他的大腿,“我这两天又搬东西又打工,累死了。”
这小子会撒娇了,匡正觉得好玩,更不想让他睡了:“起来,快点,哥饿了。”
宝绽开始哼唧,边哼唧边在床上蹭,磨蹭了半天,还是怕他哥饿着,不情不愿从床上爬起来,去刷牙。
两人一起下楼,你拍我一下,我顶你一句,笑闹着经过客厅,宝绽看墙边的纸箱子空着:“你把大黑放出去了?”
“能不能不叫大黑,”匡正不喜欢这名,“太村。”
“那叫什么?”
“威廉、沙沙、斯图尔特,”匡正给个范围,“你挑吧。”
“哥,”宝绽斜他一眼,“你起名的品味好差。”
“我差?”匡正冷哼,“我上学的时候选修过欧洲和阿拉伯文学史,还有二十世纪存在主义文学,我是大师品味。”
宝绽把昨晚的绿豆粥从冰箱里拿出来,又打了几个鸡蛋:“什么史它和大黑的气质也不搭啊。”
匡正想起什么,解锁手机,打开蓝牙设置,一列新刷出来的设备列表,找到“living rm kitchen hi-fi”这一项,改个名叫“你匡哥说叫威廉就叫威廉,”然后点击连接。
宝绽正打鸡蛋,头上忽然响起音乐声,是阿姆斯特朗的老爵士“what a wonderful world”。他第一次听,耳边一把沙哑的男音缓缓地唱,像是低吟,又像是倾诉,即使听不懂英文,也知道这是首幸福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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