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折一枚针
“万融臻汇,”宝绽的眼睛那么美,像偷了一把天光藏在里头,又像从匡正的灵魂里掬了一缕,嵌进他颤动的瞳孔,“你每天在做的这些事,帮有钱人管钱,处理他们家里的麻烦事,你就一直做这个?”
“顾不上想。”匡正答。
宝绽的速度慢下来,扭着身看他。
“我记得有个人跟我说过,”匡正勾起一侧嘴角,坏坏地笑,“有时候命来了,甭管好坏,咱们先迎头赶上。”
这是宝绽的话,那时匡正刚被从投行部扫地出门,最落拓、最低潮的时候,是宝绽用这样一句话开解他,让他接下私银这个烫手山芋。
“你还记得……”宝绽有些意外。
“你说的每一句话,”匡正盯着他的眼睛,“我都记得。”
这样炙热的眼神,宝绽不敢看:“可我……怀疑了。”
“怀疑什么?”
“如意洲,”宝绽停下来,和匡正立在覆着薄雪的冰面上,“我每天做的这些事,给有钱人唱戏,拿着大把大把的报酬,在那样一栋与世隔绝的金楼里。”
匡正没料到他会想这些,诧异得睁大了眼睛。
“过去我渺小,可我有天大的目标,我要救活如意洲,救活京剧!”说起戏,宝绽的眸子闪闪发光,“现在如意洲活了,我却不知道我的未来在哪儿,好像……”他茫然,“好像一下子把路走到顶了,难道就这样一辈子被有钱人追捧着,当个用钱堆出来的角儿?”
匡正懂他,他单枪匹马到万融臻汇,带着一伙杂牌军玩命搏杀,也是千难万险趟出了一条血路,他成功了,连总行都把他当财神爷供着,就在这时,房成城的离婚丑闻狠狠给了他一巴掌,让他不得不思考,难道一辈子就干这种给有钱人擦屁股的活儿,这就是万融臻汇的定位?
“我想唱给更多的人听,”宝绽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不是让他们听我,而是让他们听京剧,这么好的东西,不该困在那栋金碧辉煌的小楼里。”
匡正重新把他抱住,这是他爱的人,这才是他爱的人,炫目的财富没有把他淹没,他仍然是那个执拗的男孩,会为了拉赞助累瘫在台下,会用手掰开滚烫的烧鸽子,会为了一个目标一个人,义无反顾。
“哥……”宝绽感觉到他的纠缠,“别这样……”
“他们没发现,”匡正搂着他的腰,贴着他的耳朵,“滑你的。”
“这样不好……”宝绽躲着他的气息。
“放松,别让他们看出来……”匡正的目光扫过湖岸,不经意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雪坡上下来,今年fendi的新品大衣,一步一滑的精工皮鞋,竟然是张荣。
第121章
匡正看着宝绽在冰面上跳跃旋转,他滑得真好,身上有功夫,无论在台上还是冰上,一样那么耀眼,周围的人都打量他,吹一声口哨,拍一拍巴掌。
张荣和他一起看,两人不时聊几句,聊到了慈善,“我每年捐五百万给清华,资助有需要的学生,”张荣说,“就像当年学校帮助我一样。”
有钱人多少都有一点慈善支出,钱不多,但可以增加企业的知名度和社会认同度,算是广告费的一种,还可以避税,“捐多久了?”匡正问。
“记不清了,”张荣想了想,“没多久,七八年吧,以前捐得没这么多。”
都七八年了还没多久?匡正瞥他一眼,可能是新雪,或是冰面上天使般的宝绽,他心情很好:“我给你做个信托规划吧。”
张荣一愣,笑了:“你不是不做我生意吗?”
“这也不是生意,”匡正说,“赠送的。”
张荣哈哈大笑:“我捐助学生,你捐助我?”他摆摆手,“不用了,捐出去的钱不用算得太明白。”
匡正以为他是客气:“明天让你秘书把公司这部分支出列个详单给我。”
“真没有,”张荣说,“捐赠不是公司行为,是我个人捐的。”
说到这儿,匡正惊讶了,个人捐赠,意味着企业没有从这笔支出里得到一点好处,张荣这家伙虚伪也好,势利也罢,至少做慈善,他是真心的。
“一年五百万,”匡正给他算这笔账,“二十年就是一个亿,如果你愿意一次性拿出八千万做一个信托,由专业人士管理,按6的年化收益率计算,每年的信托收益就可以达到五百万。”
慈善这事,张荣真没算过,不禁露出诧异的神情。
“成立信托之后,每年只要按约定分配信托收益即可,”匡正告诉他,“这八千万会长期存在下去,即使你破产或死亡,仍然继续。”
窄红 第96节
张荣被说动了,区区八千万,在他死后还可以帮助到有需要的人,他当即拍板:“好,没问题!”
“那这活儿我们万融臻汇接了,”匡正云淡风轻,“不要你服务费。”
“谢了,”张荣也没多说什么,只叫了一声,“哥们儿。”
匡正笑笑,最近房成城的事让他对财富有了新认识,过去他渴望财富、追求财富,仿佛那是个死东西,得到了就一劳永逸。但现在他知道,财富是活的,会选择主人,会弃人而去,要长久地守住它,并不是件容易事。
冰面上,宝绽向后抬起左腿,想做一个有点难度的单脚旋转,可能是没掌握好速度,转到一半整个人甩出去,狠狠摔了一跤。
匡正腾地站起来,大喊了一声:“宝绽!”
只是摔倒而已,他的反应却这么大,张荣眼看着他挂着一屁股雪往冰面上跑,一步一滑地赶到宝绽身边,搀着他往回走。
“没事吧?”张荣迎上去。
“没事,”宝绽大剌剌地笑,“就摔了个屁股墩儿!”
屁股墩儿,好多年没听过的词了,出自如意洲的宝老板之口,这个周旋在众多大佬之间的红人儿,张荣有些不可思议,这时宝绽的手机响,他掏出来一看,脸色变了:“喂……康总。”
康总?张荣有印象,如意洲的常客,挺大岁数了,每次有戏都来捧场。
“抱歉……”宝绽的声音很低,“真的不能去,我们有规矩……对,您多包涵。”
张荣注意到匡正的表情,愤怒,称得上狰狞,宝绽切断通话后,他甚至说:“他再来一次电话,我们报警。”
“匡总,”张荣忍不住问,“要帮忙吗?”
“不用,”宝绽一瘸一拐的,朝他笑,“请唱个堂会,不去就得了。”
请去家里唱戏,张荣一听就明白,没再说什么。
临分手,张荣投桃报李,给匡正提供了一个信息:瑞士联合信贷银行2009年在瑞吉山麓建立了一间企业大学,主要培训内部员工,也向全球私银提供培训服务,今年第一次对亚太地区开放报名,月末有一个为期两周的富豪二代领导力提升培训班。
张荣有门路,能把万融臻汇推介过去。
这种机会匡正不可能放过,培训班说是学习,更多的是拓展圈子,同一期的学生中有来自日本、韩国、东南亚乃至澳大利亚的顶级富豪接班人,这意味着遍布全球的朋友圈和生意机会,而且还能接触到欧洲老牌的家族管理经验,没有人不趋之若鹜。
“谢谢,”匡正向张荣伸出手,“哥们儿。”
“客气。”张荣握住他,这是他们继上次尤琴咨询沙龙后的第二次握手,早该成为合作伙伴的两个人,兜兜转转,终于在这里化干戈为玉帛。
匡正扶着宝绽去停车场,担心地问:“你腿这样,明天能上台吗?”
“腿没事,”宝绽怪难为情的,“屁股疼。”
“尾巴根?”匡正怕他把尾椎骨摔着了,正骨要遭罪。
“不是,”宝绽哼唧,“屁股蛋子。”
屁股蛋子,这小子怎么这么可爱,匡正借着搀挽的机会搂了搂他:“回去我给你揉揉,推半瓶红花油,保你明天原样上台。”
“别了,”宝绽的颧骨发红,“你把油给我,我自己揉。”
这个小古板,匡正逗他:“俗话说,自己的屁股蛋子自己揉不了。”
“哪有这句话……”宝绽咕哝着,半靠在他身上,两人在渐渐融化的雪地上留下一串长长的足迹。
第二天是周一,匡正到公司先把瑞士培训班的事安排下去,然后上楼进办公室,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宝绽的名字前头只有一个人——白寅午。
他深吸一口气,点击通话,把手机放在耳边,一声、两声、三声,拨号音响了很久,那边接起来,是一把疲惫的嗓子:“喂。”
是老白的声音,匡正认得,只是沙哑黯淡了许多:“是我。”
他们很久没联系了,白寅午沉默片刻,带着和过去一样的笑意:“你小子,还知道给我打电话!”
一句“你小子”,匡正的心就颤动了,他自己都没料到,再听到师傅的声音,他这样激动:“怎么了,老白,”他关切地问,“很累吗?”
他叫他老白,而不是白总,白寅午立刻知道,他们还和过去一样,互相信任,情深谊厚:“还行吧,”他强打起精神,“一堆烂事儿。”
“正好,”匡正说,“我这边有个去瑞士的培训班,两周,我带一帮二代过去,你跟我走吧,放松一下。”
这是名正言顺给他安排带薪休假,白寅午明白,但拒绝了:“你们去吧,最近有几个大项目,我走不开。”
“有什么走不开的,”匡正冷笑,段小钧说过,总行派了个行政总监来分他的权,“不是有个吃白饭的嘛,让他顶着。”
白寅午笑了,边笑,咳嗽了两声:“那种人,屁都不顶,”他严肃起来,“投行部是我的心血,该在这儿顶着的人是我,也只有我,能把它顶住。”
匡正挑了挑眉,白寅午没变,还是过去那个钢筋铁骨、说一不二的家伙,但今时不同往日了,投行部不是他一个人的,是万融的,是勾心斗角的董事会的,是牺牲品,是战场,不是他豁出命去就能够力挽狂澜。
“你小子干得不错,”白寅午换个话题,“没丢我这老东西的脸。”
“喂,”匡正没大没小的,“说什么呢,谁是老东西,你正当年!”
白寅午长长出了口气,又咳了咳:“老了,”这些话,他只对匡正说,“你走以后,我老得更快了。”
匡正的眼眶乍然发热:“老白,你等我,”他压低了声音,是没对任何人说过的话,“你等我干出个样子,你过来,万融臻汇是我们俩的!”
白寅午没马上表态,听筒里是持续的空白,再开口,他说:“kendrick,你还年轻,很多事情看不透。”
匡正不服气,有什么看不透的,生意场上,他一直信奉凯撒的那句话,“我来了,我看到,我征服”,他有一肚子的道理要讲,白寅午那边却有人来,只好匆匆挂断电话。
攥着手机,匡正给冯宽打过去,要杜茂茂的联系方式,冯宽愣了一下,开他玩笑:“怎么着大帅逼,回心转意了?”
“滚你的,”男女上的事儿,匡正一点余地都不留,“我办信托。”
冯宽撇嘴:“你不是有她手机号嘛。”
“删了,”匡正理直气壮,“给我办公电话。”
冯宽不再废话,把杜茂茂的电话给他,然后提醒:“臭脾气压一压。”
“知道了。”匡正切断通话,直接打给杜茂茂。
那边接起来,非常职业化的口吻:“你好,万融信托,杜茂茂。”
匡正和她一样,把公司放在前头:“万融臻汇,匡正。”
那边怔住了,许久,难以置信地开口:“匡总……你好。”
匡正单刀直入,毫不拖泥带水:“我有笔慈善信托,想麻烦杜经理。”
杜茂茂听得出他的意思,故作轻松地说:“好啊,”接着,换上一副质问的口气,“个人还是公司?”
“个人。”
“财务顾问?”
“万融臻汇。”
“受益人?”
“清华大学每年提交的一百名贫困学生。”
“受托资产的类型和数额?”
“货币资金,八千万元人民币。”
“存续期限?”
“永续,”匡正对答如流,“不可更改。”
“投资范围呢?”
“稳健的银行理财产品、国债、金融债、央行票据、aa级以上债券。”
专业上的你来我往,他们旗鼓相当,杜茂茂终于忍不住了,低声问:“怎么不让冯宽联系我?”
“本来也没什么可躲的,”匡正很坦荡,“我喜欢直来直去。”
“知道了,”杜茂茂也公事公办,“等我回音。”
挂断电话,匡正靠在舒适的大班椅上,办公室很静,他不禁抬起右手,闻了闻指尖上的红花油味儿,辛辣、浓烈,让他去掉周身的戾气,缓缓笑了。
第122章
自从知道匡正要去瑞士, 还是两个礼拜, 宝绽就开始给他收拾东西,每天想起什么就往里塞一点, 到匡正走的那天,已经足足塞了三个箱子。
“我说, ”匡正瞪着客厅中间那座小“山”,“你是我家宝绽吗?”
宝绽蹲在地上, 嘿咻嘿咻还在装:“不是你家宝绽是谁, 还能是外星人变的?”
匡正在沙发扶手上坐下,看他把袜子一双双卷起来, 用袜子筒包成个球:“你还记得去北戴河,你只背了一个包吗?”
“那是我,”宝绽捧着这堆袜子球,一个一个装进箱子内袋,“咱俩能一样吗?”
他, 连他卷的袜子, 匡正都喜欢:“有什么不一样?”
“我是大老粗, 差不多就行了,”宝绽边忙活边说,“你是公主, 不是,王子,得伺候到位。”
原来他是这么看自己的,是他的王子, 匡正绷着笑。
“再说了,那是国外,”宝绽忧心忡忡的,总怕给他带的不够,“万一缺点什么多不方便,多带没坏处。”
“都带什么了?”匡正起身。
“这箱是衣服,羽绒服、大衣都带了,西装带了五套,鞋和靴子各带了两双,方便你换,”宝绽像个操心的新媳妇,“电脑在这里,还有你的瓶瓶罐罐,常用的都有,我用小瓶装的,香水和面膜在这个夹层,然后是这个……”
匡正走上去,一把抱住他,用力搂了搂:“真想把你一起带走。”
“那我再拿个箱子?”宝绽从他怀里抬起头,“你把我卷巴卷巴装里头。”
匡正让他逗乐了:“那我一过安检就得被抓起来。”
宝绽回抱住他,特别不舍得:“注意安全,”他咕哝,“早点回来。”
只是两个礼拜,不是两个月两年,去的还是瑞士度假区,不是阿富汗索马里,他们却搞得像生离死别,好像分开一分钟、一眨眼,灵魂都要枯萎了。
迈巴赫在外头等着,匡正是七点的飞机,宝绽今天有戏,还非要送他,一路上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到航站楼,在安检口分别,他们淹没在步履匆匆的人群中,不敢拥抱,不敢亲吻,只是默默地彼此注视,然后转身,走几步,回头看一眼对方的背影。
回程路上,宝绽靠着车窗发呆,好几次转头往机场的方向看,也不知道能看见什么,小郝在后视镜里瞧着他这样子,忍不住叫:“那个……宝哥。”
“嗯?”宝绽心不在焉。
“老板是去两周?”
“嗯,”两周,他们认识之后分别最长的一次,宝绽忍不住胡思乱想,“郝儿,瑞士没有枪击啊恐袭什么的吧?”
“啊?”小郝让他问愣了,“没、没有吧,没听说过。”
宝绽不放心,还想问,忽然手机响,他掏出来一看,又是那个让他反感的号码,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这次他没有接。
到如意洲时是六点半,时间足够他上妆,下车进门,两个工作人员急急迎过来,神色紧张:“团长,来了一伙人,在楼上检查呢!”
窄红 第97节
“检查?”宝绽蹙眉,“什么人?”
他们说不清,宝绽快步上楼,一二楼之间的缓步台上,萨爽正等他,已经勾了脸,是《苏三起解》的崇公道:“宝处!”他给他说情况,“来了一伙工商的,说是有人举报我们非法经营,时哥和侬哥陪着上去了!”
非法经营?宝绽看一眼表,这个时间,恐怕要耽误开戏:“营业执照给他们看了吗?”
“看了,”萨爽说,“全部手续都拿出来了。”
两人到三楼,真是工商的,穿着制服,戴着肩章,还举着执法记录仪,一伙人挤在包房里,能听到一个大嗓门儿在嚷嚷:“你们这是超范围经营,罚款!整改!”
“大哥,”时阔亭赔着笑,“我们只唱戏,有时候客人累了在这歇一脚,不额外收费。”
他这么说,那工商的还挺不高兴,弯腰四处翻,翻出来两瓶小牛时期的白酒:“茶水不收费,酒也不收费?”
那是八百年前的老黄历了,时阔亭想解释:“我们……”
那家伙质问:“喝没喝过?”
时阔亭没办法,只有承认:“喝过。”
“提供餐饮!”人家直接给定性,“街边那种小书店知道吧,想卖一杯咖啡,都得去办食品经营许可证,你们这么大的门脸,就在萃熙华都对面,万一出了食品安全问题,谁付这个责任!”
他说的有道理,宝绽走上去,之前他们一门心思唱戏、稀里糊涂经营,不懂法,现在懂了,就得按着法来。
工商的一回头看见他,卓尔不群的气质,价值不菲的大衣,态度语气收敛了些:“你是老板?”
“你好,”宝绽伸出手,“如意洲的团长,宝绽。”
那家伙意思着跟他握了握:“你们这个戏楼现在肯定是有问题,暂停营业吧,等着处罚通知单。”
宝绽没多说什么,只是商量:“我们今晚的戏牌子已经挂出去了,客人不知道停戏,大冷天的跑一趟,您看能不能……”
“这没商量,”那人摇头,“群众举报我们必须得处理,说实话,你这还行,小毛病耽误不了几天,要真是非法经营情节严重,我们要贴封条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宝绽不再强求,领他们进屋,想聊一聊,了解一下有关规定。时阔亭没跟过去,靠着二楼的栏杆,挺不高兴地冲应笑侬扬下巴:“行啊你,真沉得住气,戏楼都快让人封了,跟没事儿人似的!”
应笑侬瞥他一眼,冷哼:“老百姓举报,小喽啰来查一圈,你跟着走个过场就得了,”他背过身,一副大娘娘的派头,“等会儿宝处随便给谁打个电话,人家还能不管?今儿晚上的戏咱们照唱。”
时阔亭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小子刚才一个屁都没放,原来他压根没把这帮检查的人放在眼里:“真有你的,”他说不清是佩服还是讽刺,“段公子!”
“少叫我那姓,”应笑侬回头瞪他,“不爱听。”
“亲爹给的姓,哪能不……”
正说着,楼下又进来一伙人,都是男的,有五六个,领头的亮出证件:“警察,”他们问工作人员,“你们这儿谁负责?”
蓦地,应笑侬的神情变了,同一天,工商和民警先后上门,不可能是巧合,这时回头想想那什么“群众举报”,如意洲在闹市区,戏在自己的楼里唱,根本谈不上扰民,哪个没事闲的群众会举报他们?
这是有人存心捅刀子。
警察分出两个去一楼转悠,其余的上楼来,锋利的眼睛盯住时阔亭和应笑侬,很不客气地问:“你们是这儿的?”
“演员,”应笑侬站到时阔亭前头,“警察同志,我们都是守法公民。”
警察习惯性把他扫视一遍:“有群众举报,你们会所以演出为名提供性服务,我们走访了附近的商户和群众,都反映这里晚间有豪车出入。”
说着,他抬眼往上看,应笑侬顺着他的视线转身,见宝绽站在楼上,是送工商局的人下来,听见警察的话,不知是屈辱还是愤怒,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第123章
飞了十四个小时, 匡正在苏黎世机场落地。
这次的培训, 瑞士联信商学院只提供场地和师资, 学员则由参加培训的私银自己召集和组织, 匡正安排段钊在家留守,其他人全过来服务, 算是一次变向福利。
学员和工作人员分头报到, 这些二代或搭私人飞机,或从家里在瑞士的房产过来,只有康慨, 非跟着来晓星挤头等舱, 一路和夏可撕来撕去。
商学院派了两辆奔驰商务车来接, 从苏黎世火车站到小城卢塞恩,沿途是童话般的雪国景色,星夜下的雪松、被积雪覆盖的小木屋, 还有火车在皑皑的山景间徐徐穿过,仿佛全世界都在喧嚣中奔跑,只有这里的时间停止在某个宁静的时刻。
到了卢塞恩,一般游客都要找码头坐船过琉森湖, 但商学院的车全程走陆路,从白茫茫的森林中穿过, 远远的, 能看到琉森湖银镜似的湖面,摆渡船三三两两,船头正前方, 便是雾气中的瑞吉山。
瑞士联信商学院坐落在山麓,以中国人的眼光看,是不大起眼的一个建筑。大家先后下车,托着行李走一段雪路,匡正在前头,墨绿色的羊绒大衣,黑色经典款拼接皮靴,短发被山风吹起,飘送淡淡的麝香气。
突然,左肩上挨了一下,是打散的雪球。
匡正回头看,背后全是他的人,他那三个箱子,黄百两拖一个,夏可拖一个,第三个应该在来晓星手里,他的手却空着,搓着掌心,像是攥过雪。
“哎哎哎,”眼前忽然一闪,是康慨那排嚣张的钻石耳钉,“他不是打你,是打我,打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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