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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相(民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十六郎
被他这么看着月明真是不自在,决定大放血打发了他算了。咬咬牙,颤巍巍地伸出两只手指:“两套。”一副不能再多了地样子。
看着她这副小气样,云开差点喷笑。扇子遮住脸掩饰地咳嗽两声,假模假式地教训她道:“小小年纪花钱就大手大脚,以后可怎么得了。我也不要什么新衣裳了,你就给我也画幅画好了。”
月明……我还是给你做两套新衣裳算了。
月明忍住用手去抹脸地沮丧冲动,讷讷道:“这可以是可以,就是这画画需要灵感,我现在也不知道要给你画什么,就算有了灵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画完。”
云开开口堵住她地全部生路和借口,对她道:“就画我的小狸奴好了,它长这么大还没有一张自己的画像。”
“小狸奴?”是什么玩意?月明两眼茫然地看着他。
云开笑眯眯地解释:“小狸奴就是我从暹罗带回来地一只猫。”说完还教训月明:“你怎么上的学‘裹盐迎得小狸奴,尽护山房万卷书’陆游这么着名的诗你竟然不知道。”
学渣兰月明……





允相(民国) 三太太的辱骂
被罕云开嘲笑学习不好,月明先是满心悲怆,继而愤怒。不就是一只猫么?你干嘛用说亲儿子的口吻说出来,还它长这么大还没有自己的一张画像。要不是想起他还没娶亲,月明差点就问:令郎岁齿几何?
正当月明下不来台,叁太太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叁太太午觉起来本想去和八太太闲话,顺便再逗叁少爷玩一阵子,一下午的时间就算打发了。正坐在镜子前插簪子呢,贴身婢女曼娥进来悄悄在她耳边禀道:“兰小姐现在在叁小姐屋里喝茶呢!”
叁太太一把把簪子拍在妆台上,气得胸口起伏。她不待见他们父女两个,这兰家的小丫头还没脸没皮的攀附过来,真是好日子过得不耐烦了。顾不得还没收拾打扮好,站起来就朝叁小姐房那边去,曼娥连忙追了过去。
云开见叁太太进来,起身打招呼:“叁太太好。”叁太太没心情理他,胡乱应了声眼睛径自盯着月明
玉燕见叁太太这副样子就知道要糟,连忙解释道:“兰小姐想做衣裳,又不知道哪个裁缝做得好,我们请二弟过来参详参详呢!”
叁太太心里冷笑,你们女人做衣服拉一个爷们参详算怎么回事?这府里绣娘、织娘都不缺,找二少爷过来他是能裁布呀还是能拿针?这丫头真是精明,竟然干两头赌的买卖,这是打算老的娶不成叁小姐,小的就要勾搭二少爷么?
月明也站起来同叁太太道:“叁太太身上可好些了,听叁小姐说您最近身上不虞,我哪里有些上好的西洋参已经切成片了,待会让叶楠给您送过来,平日里含含很是不错,补气又不燥热。”
叁太太捏着帕子阴阳怪气道:“我哪有这个福气吃什么西洋参,我们大家子出来的姑娘行事都是有规矩的,什么身份吃什么样的饭什么样的身份穿什么样的衣,规矩摆在哪里,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是怎么样的。”
月明觉得莫名其妙,一点西洋参而已跟身份扯得上什么关系,这东西有钱上药铺就能买,这土司府难道小气得连西洋生都舍不得给小妾吃?
云开和玉燕是知道叁太太意指何处的,但两人深知叁太太脾性怕她说出更难听的话都俱不出声。
叁太太看着月明一脸茫然,冷笑道:“有些事情装傻是没用的,来做客就要有做客人的自觉,今天饭菜不合口、明天衣裳不合身,以为是在自己家呢,呼奴喝婢也就算了,竟然使唤起府里的少爷小姐,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大的脸?这人就应该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该自己的东西就不要惦记,想一步登天也不怕爬高了摔死。”
云开听不下去了,出声喝止:“叁太太。”
月明气得发抖。交际应酬,谁人面上不是带了叁分好?就算真不喜,不想交往话里也是带了几分客气。她见识过高门大户的绵里藏针,却从未见过叁太太这样张嘴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泼辣货。自己若得罪过她也就罢了,平白无故吃了这么一顿排头一口气憋在心里,又因寄人篱下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噎得她双眼发红。
想心平气和的说几句,但到底心潮起伏,月明木着脸道:“也不知道我哪里礼数不周全,劳烦叁太太这么教导我?”
叁太太刚想开口便被云开打断:“叁太太,太太出门前的嘱咐你怕是忘记了。”
提到印太叁太太还是害怕的,但到底意难平,撇着嘴道:“有个非亲非故的住在府里,我也不过是多事提一嘴,省得外人以为土司府里没什么男女大防,什么人都不顾廉耻地敢往少爷面前凑,想着乌鸦变凤凰。”
这话月明是听不下去了,红着眼睛的就往门外冲,罕云开见状连忙追了出去。
看着剧烈晃动的珠帘,玉燕瘫坐在椅子上。她知道叁太太闯大祸了,月明告诉印太倒不怕,顶多挨一顿斥责。要是告诉兰应德,以兰应德的脸面父亲是不会饶了阿妈的。
看着一脸没骂过瘾的叁太太,玉燕用帕子抹着眼泪恨声道:“您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啊?兰应德在父亲那里正是得用,您惹她干什么?”
平时柔柔弱弱挨了训也只敢关起门来生闷气的女儿今天竟然教训她,叁太太越发觉得是月明这个没规矩的带坏了她,转头骂道:“他再得用也是个奴才,一个奴才你怕什么?你这么维护他女儿是不是起了心思了。”
玉燕哭嚷道:“没有、没有,跟您说一百次了,没有。为什么您就是不信?”
叁太太眼睛瞪得巨大:“没有你干嘛还跟他生的小杂种来往?”
“您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和她交好有多大的好处您是不知道吗?您当我们娘俩在府里有多大脸面,云开、大姐他们都是太太生的,府里的人对他们只有敬着,叁弟是老来子父亲最疼爱他,那燕嫁得好。只有我,成了寡妇被接回家来。父亲和太太还愿意为我谋划是好事,月明这孩子心思单纯,我和她处得好就是帮印太和父亲的忙,不说是大功一件至少让父亲知道我这个女儿是有用的,偏您搅得整个府里鸡飞狗跳让全府的人看笑话。”
玉燕就差没指着叁太太的鼻子明说:一代新人换旧人,您早就失宠了,您女儿还没给家族带来什么好处就变成寡妇,在这个家还能有一口饭就该偷着笑了,作天作地是要把最后这点脸面也作掉么。
叁太太忆及往日自己受宠时的荣光,再看看眼下土司的心思全在那些年轻妖娆的小妖精身上,精神好得还有再进新人的迹象。色衰而爱驰,印太是正房太太,就算她没有了土司的宠爱她还有土司的敬重,有正房太太的体面,她的儿子将来还会是允相的主人。都说女人年青时靠男人,老了靠儿子,印太两样都靠上了。再看看自己,虽然下人也恭恭敬敬地叫声叁太太,其实也就是个妾。
虽然被女儿说得伤了心,但叁太太还是嘴硬道:“和她交好就算有千好万好,可你还记得自己是尊贵的相坎小姐么,衣食住行都为她周到了,也不怕下人笑话你?”
玉燕冷笑:“您当我真有那个本事呢,府里的下人都熬成人精了,哪用我去交待都争相巴结着呢!您整天在府里闲磕牙也抽空看看风向。”
她这话又戳到叁太太的肺腔子:“一帮小人,府里正经的主子不当回事,却去巴结一个小杂种,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玉燕见跟叁太太说了半天一句没往心里去,一味的掐尖要强,知道她是指望不上了。只能等晚些问问云开月明怎么样了。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平白挨了这么一顿狠骂,是个人都会生气。
她嘴上和叁太太分析厉害,但其实她是真喜欢月明,真心想和她相处。但今天叁太太这么一闹,估计月明也不愿意搭理她了。
那厢云开追着月明出去,游廊上转了个弯就不见了人影,那个叫叶楠的小丫头跑得比他还慢,这会才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找不见月明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小姐都跟丢了,这就叫贴身服侍?云开一阵火大,对她发火道:“发什么呆,快去喊人一起找呀!”
叶楠被吼得连连后退,不敢耽搁转身去找人。云开顺着游廊往前走,找了一阵不见人,他决定去月明房间看看,说不定是跑回房间了。正待转身听见附近传来一阵轻轻地啜泣声。他驻足细听,声音是从花丛后传出来的,他踮起脚朝声音处看去,隔着花花从高大的木莲树下月明抱着树干正埋头痛哭。
云开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找到了。正要喊她,却听月明小声哭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瘦小的肩膀哭得一耸一耸地,伶仃得可怜。
受了委屈只敢找个角落偷偷哭,估计也是不愿别人看见。云开也不走开,就在哪处静静守着,只要有人经过就挥手让他们绕路。
罢了,就让她痛快哭一场吧!




允相(民国) 三太太的小心眼
清晨,土司府的厨房一片热闹。几个厨娘围着灶台忙活着,管事的玉叶嫂正在炒一锅去年晒下的干巴菌。用水发好的菌子细细撕成条,挤干水分,倒进爆好蒜片、辣椒的油锅,只听见刺啦一声油锅冒起一阵白眼,一股腌牛肉的鲜香顺着白烟飘散在厨房,惹得厨房众人使劲吸着鼻子。
出锅装盘,让送饭的婢女跟着白粥送到各位主子的房间。四月天已经很热,厨房又火又烟的玉叶嫂炒完这个菜已经浑身是了。她捞起桌上的茶壶对着壶嘴就一阵猛灌,喝完用手背抹了嘴对配菜的厨工道:“我要炒兰小姐的菜了,你去库房拿几根干辣椒来,挑不辣的那种,兰小姐吃不了辣。”
正说着叁太太贴身婢女曼娥走了进来,玉叶嫂连忙迎上去,殷勤地招呼道:“曼娥姑娘怎么过来了,早饭已经让人给叁太太送过去了,是不是不合叁太太地口味?”
曼娥笑道:“玉叶嫂说笑了,你是府里的老人了,这府里那位主子的口味你不清楚?怎么会不合叁太太口味?太太临走时让叁太太管家,府里有客人这么些天叁太太都没过问过,让我来嘱咐嘱咐。”
玉叶嫂指着灶台上待炒的菜道:“让叁太太放心,伺候得好着呢,饭菜都是单独给兰小姐准备的。”
曼娥闻言皱起眉:“单独?这府里的少爷小姐都没单独开灶,她这客人都挑剔起来了?”
玉叶嫂一脸殷勤顿时僵在脸上,这话是怎么说的?不是叁小姐吩咐按照兰小姐的口味给准备么?
曼娥冷哼道:“端午过后才打新米,府里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主子们都知道俭省不额外点菜,她倒是比正头主子还难伺候。”
曼娥一张嘴把堂堂土司府说得跟要断顿的佃户一样,玉叶嫂不敢搭腔。
曼娥见玉叶嫂不表态顿时感到不满,她加重语气道:“嫂子你要搞清楚,客人毕竟是客人迟早是要走的,可叁太太永远是府里的叁太太。”
玉叶嫂满身的热汗变成冷汗,她不知道兰小姐抹了叁太太的哪根逆毛。自古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叁太太她惹不起,兰小姐她同样也惹不起。可曼娥说的有道理,兰小姐是客,迟早要回自己家里去,就算有些许怠慢她去和兰爷告状,兰爷的手也伸不到土司府的内宅。叁太太天天在府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再加上她远近闻名的泼辣名声,得罪她不死也让你脱层皮。
她咬咬牙下决心道:“叁太太教训得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见玉叶嫂识相曼娥很满意,掏出两个半开塞到玉叶嫂手里宽她的心道:“这事就算是印太回来也挑不出什么理,少爷小姐们吃什么她照样吃什么?如果这也算怠慢,那这世上就更没有什么周到事了。”
玉叶嫂哪里敢收叁太太的钱,连忙推拒。曼娥按住她的手道:“叁太太说了办事尽心就得赏。”说完摆着腰走了,交待完厨房她还要交待其它地方呢!
去库房拿干辣椒的厨工回来,看见菜已经出锅让婢女端去给兰小姐。她举着辣椒傻傻地问:“不是要这种辣椒么?”
玉叶嫂叹了口气:“以后都用不上了。”
叶楠把厨房送来的早饭摆在桌上,干巴菌的香味勾得月明口水直流。她夹起一块子就往嘴里送,可预期中得美味还没尝出来,嘴里就跟着了火一样。她连忙吐出来对叶楠喊道:“水、水。”
叶楠给她倒了杯茶,没成想是热的。热茶遇上辣椒灼得月明嘴都木了,眼泪差点给逼出来。要不是家教使然月明很想把嘴里的茶喷叶楠一脸,有你这么伺候人的么?这事放在别家叶楠绝对逃不过一顿好打。她把热茶吐回茶杯,伸出舌头哈气。
叶楠见她这副样子急了,不停的用傣语问:“怎么了?”
月明听不懂也顾不上理她,用手给舌头扇着风,奇怪厨房今天怎么给她送这么辣的菜。往常的饭菜也有辣椒,但都只是提个味辣劲并不明显,今天这个简直不能入口。
月明不在意地想或许是厨房弄错了,又或许是婢女提错了。等那股辣劲过了月明也没了胃口,凑合着喝几口白粥,心想着左右不是什么大事也就不声张了,待会吃两块点心垫补垫补也是一样的。
让月明没想到的是自此以后她就没吃过合口的饭菜,不仅如此,每晚泡脚、洗澡的热水没有了。
她隐约觉得是叁太太使的绊子,但又能怎么办呢?自己一个客居的身份还能理直气壮地去和叁太太理论不成。
为今之计只有花钱消灾了。给叶楠一块银元,又指了指桌上的饭菜。
最近小姐吃不下饭叶楠是看在眼里的,现在给了她钱肯定是想换菜。她领会的点点头接了钱就去厨房。
叶楠见到玉叶嫂说明来意,玉叶嫂看着叶楠手心的那一块银元犯起了难?这银元可比半开好使多了,可是这钱它扎手呀!
踌躇半天,到底是叁太太的积威更盛,她咬着牙推拒了。看着叶楠失望又害怕的脸,她又不忍心。把她们吃的红薯装了一盘子,又在边上放了点粗糖渣,让叶楠端去给月明。
看着叶楠离去的背影她喃喃道:“真是造孽啊!好歹也是大家小姐竟然沦落到和我们奴才吃一样的饭食。”
月明看着跪伏在地上不敢起身的叶楠,再看看桌上的银元和盘子里大小不一的红薯,知道使钱也不管用了。她默默地伸出手拿了一个,剥了皮沾了点粗糖喂进嘴里。卖相不好味道倒是不坏,绵软起沙,就是粗糖有点刺舌头。
有什么好挑剔的,兰应德跟她说过跑马帮有时候不赶趟,喂猪的粗玉米砂都煮吃过,吃得嗓子剌疼。她这样比起一路风餐露宿也不知道有没有一口热饭的兰应德已经很好了。
心里这么宽慰自己,但自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父亲几乎可以说有求必应。现在冷不丁遭受这种冷遇,其中的落差还是让月明觉得难受。
泪眼毫无预警的落了下来,她用手抹了,继续剥第二个红薯。第二个有些干,月明吃了几口就被噎到了,堵得胸口一阵噎疼。再也忍不住,扔了红薯扑在桌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如此这般,月明也不指望这府里有谁能伸出手帮自己一了。俸二管家虽然受父亲诸多恩惠,但这件事的起因若不是叁太太,他对月明自然只有捧着的份,但他只是个奴才要他跟主子对着干,他有这份心也没这份力,何必为难人倒把先前兰应德做的人情给抹了。
至于玉燕,自上次叁太太发飙后她就没来找过月明,态度何其明显月明也不想自讨没趣。人家骨肉相依,母女一条心是理所应该的,自己何必去讨嫌。
自己如今在这府里,言语不通、钱打不开路,身边就一个没什么用处的婢女,真称得上是孤立无援了。她终于明白兰应德走时的那欲言又止的担忧了,自己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自己家人口简单,交际应酬的人家但凡要点脸面,都不会像叁太太这么跌份,干出磋磨家里客人的蠢事。
澡可以不洗,脚可以不泡,天气这么热用凉水擦擦也没什么。可饭不吃不行啊!这样每天光吃白饭和几块点心的日子过了几天,月明来时还带点婴儿肥的小脸变廋得跟酸木瓜一样。她轻易也不出门,只留在房中画画看书打发日子,心中悄悄数着日子,期盼兰应德赶快回来。
只要兰应德一回来,她才不管土司家鸦片要卖给谁,势必要兰应德带她回昆明。允相这个地方,她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允相(民国) 吃不饱的月小姐
允相只分雨、旱两季,泼水节过完基本可以算入夏,只不过是雨季还未来临。
天气炎热,树上的知了也叫得没完没了。叶楠怕吵了正在午睡的月明,拿了根竹竿准备去把蝉打下来。
正拿着竹竿往树上捅和她一个寨子的小丫头匆匆跑进来对她喊道:“叶楠、叶楠,你阿哥来找你了。”
叶楠被她的声响唬了一跳,扔了竹竿对她比了个“嘘”,又指指里面。
小丫头伸了伸舌头,忆及府里最近的风向又满不在乎起来。兰小姐连饭都吃不饱了,哪还有闲心管她声气大还是小。
她对叶楠道:“你阿哥来找你,在偏门等着呢!”
听见家里来人叶楠很高兴,恨不得马上见到哥哥,可月明还在午睡她得等着厨房的婢女送点心过来,月明最近都不怎么吃饭,就靠几块点心撑着了,千万不能错过了。
她对小丫头道:“你让我阿哥等我一下,等领了厨房的点心后跟小姐说一声我就去见他。”
小丫头撇嘴道:“这么热的天,府外面连棵遮阴的树都没有,就让你阿哥在门口干晒着,你也算是亲妹妹。”
那又能怎么办呢?看看月明的卧房叶楠左右为难。
小丫头知道叶楠担心什么,劝道:“离厨房送点心还有一段时间,兰小姐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你快去快回也耽误不了什么事。再说了,兰小姐那么大个人,午睡醒了找不到你还能哭鼻子不成,你只要别耽误了接点心就成。”
叶楠想想也是,只要在厨房送点心前回来就行。
天气炎热,月明这午觉睡得本就不安稳,小丫头叫喊时她便醒了过了,懒得起身静静地躺在床上听两个小女孩叽里呱啦的。听了一阵,忽然没了声音,月明扬声喊:“叶楠。”
没人应声。怕是跟小丫头去玩了。
她觉得肚子饿,撑起身子看到桌上空空如也,中午的点心还没送来。
“唉!”她叹了口气,这日子过得饭吃不饱就算了,连泡奶粉的开水都没有一壶。不然还能泡点牛奶解解馋。
越想越饿,越想越忍不了。她忽然灵光一闪,土司府里不能吃,她可以去外面买呀!自己要出去谁还能拦着不成。就算不会说傣语,买卖么看中什么递上钱,人家还能因为你不说话就不卖给你么?
想出了解决的办法月明欣喜若狂,掀了薄被下床,倒了杯茶漱漱口。换上出门的衣服,往丝绒小挎包里放了两块银元。想了想,银元太扎眼了,小商小贩也未必能找得开,把银元放回去,拿了四个半开。到镜子前拿梳子随意梳了几下头发就出门。
出了院子迎着游廊一直走,土司府的大门她没出过几次,每次都有人迎着走她有点不太记得路,只记得看见绣球花出了夹道就是大门。但没关系,土司府大门口直走就是集市,她只要找到门,无论从哪里出去都不会离集市太远。
她顺着游廊走到尽头也没看见绣球花,倒是尽头前是个院子,里面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应该是八太太的院子。月明没有气馁,折回去准备每个岔口都试试。
试了两个岔口她终于看见一个角门,上着门栓,没有人看守。她上前拔了门栓推开门,面前有条小路。她探出头发现再往前走就是树林,高高的青树林中一条蜿蜒小路很有些曲径通幽的味道,远处传来一阵阵人声。有人就应该错不了。她跨出去把门掩上,顺着小路向前走。
林子并不太深沿着小路走了不到一刻钟就走了出来,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稻田,一阵风吹来谷花翻飞。不远处的河边一群人在河岸的甘蔗地忙活着。
月明深吸一口气,带着稻花香的空气盈满胸腔,这感觉真是舒畅,成天闷在土司府里,乍看到这么开阔的景色很有几分自由的味道。她精神抖擞的朝河边走去,看看那些人在忙些什么,哪里除了甘蔗地她发现还有荸荠田和茭瓜地,运气好的话也许能买点荸荠、茭瓜什么,再不行买根甘蔗甜甜嘴也是好的。
接下来问题来了,一田一坝都是人她该怎么开口,又该找什么人交易呢?她站在地边看着劳作的人群一会,决定跟年纪大的搭话,因为师兄教过她喊玉香大妈,她会的傣语就这一个。
走到一个穿着无袖褂子系着黑筒裙的大妈旁边,她鼓足勇气喊了声“咩涛。”
正在水里不知捞什么的大妈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汉人衣服的俊俏小女孩喊她,一边嚼槟榔一边对她笑了笑。因为常年吃槟榔,牙齿变得黑乎乎的,她这一咧嘴吓了月明一跳。
她哪见过这个,这个老咩涛嘴里不知道在吃什么,红色的汁液布满在牙龈和黑黑的牙齿上,像极了uncle charles给她的那本童话故事插图里画的巫婆。
月明倒退几步,越看越觉得她嘴里红红的东西象血,她吃的该不会是人肉吧?月明被自己的猜测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拉着胸前的包带。
老咩涛见月明喊了她又不说话,上前准备问问她要干什么。哪想到她才一动,这个小姑娘就跟见了鬼一样,惊叫一声转身就跑,吓得她一动也不敢动。看着月明飞快消失在树林的身影她,她捂着胸口奇怪这个小姑娘怎么了?
月明没命的跑了一阵,发现身后没有人追来才停下来。她气喘吁吁地靠在一棵青树上,用手背抹去吓出来的眼泪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这一打量她更想哭了,这不是回去的路。她刚刚应该是太慌张了少跑了一个路口。
现在要怎么办,沿路再走回去?还是喊喊附近有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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