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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香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狂上加狂
可是几位族老一直虎视眈眈,又都是口无遮拦之辈,若是传扬出去,恐怕要伤了皇后的脸面,他也要被注重德行的陛下叫去斥责。
现在唯有拿财消灾,可着盛家人的心意来。
待天色大亮时,在族老的主持下,两家分写了文书,便就此和离了。
老太君一夜未睡,可看着数地契也神清气爽。
成家欺人太甚,压根没将盛家看在眼里。还真当盛家的女儿是乡间被休的妇人?她盛家的女儿,就算三嫁四嫁也不愁嫁!可是嫁人之前,她也得将成家剥下一层皮!
就像外孙所言,成家重利轻义,既然如此,便要成家狠狠地放一放血才好。
至于闹到皇帝那里,虽然听着解气,但万岁断不会因为皇后的侄女失德而废后,盛家若因此胁迫陛下重责田家,未免失了人臣的厚道,更会落人口实。
如今女儿的姻缘也就这般了,她不能不为儿子和外孙以后的仕途考量。
至于天复,他如此有气节,宁愿顺延恩考,也不受用田家的人情,如此昂扬男儿就算不为官,也定有一番成就!
而得晴有了嫁妆傍身,跟着桂娘出来,也不必受那个风流寡妇的腌臜气,以后怎么也能寻一户好人家!
田贤钟看尘埃落定,便强装笑脸,带着一脸怨气的女儿与老太君告辞了。就算盛家盘算了成家的家产,但总归是给自己的女儿让出了正妻位置,给足了皇后脸面,在情理上,挑拣不出错处,他们田家明面上还得对盛家感恩戴德。
至于成家老大则肝痛肺痛,心里又怨恨起田佩蓉多事——她若肯为妾,成家何必痛失半壁金银江山?有了这个根镀金的搅屎棍子入门,依着他看,还真不如原先的盛家妇人呢!
而成培年觉得一夜如梦,恍恍惚惚地,没等他想明白,自己的发妻,还有一双儿女便要离府而去了。
不过钱财散去,总能赚回来,这儿子归根到底是他的嫡子,如此偏帮外祖母家,像什么话!
临离开盛家的时候,成培年将天复叫到了花园子一角,沉着脸申斥儿子糊涂,他当知道自己姓成,若是真跟了盛桂娘,以后便是无根基的人,难道他还真想在盛家的屋檐下过活?
成天复沉默地看着父亲,听到他喝骂完了才道:“我小时一直觉得父母恩爱,不像大伯房里美妾如云,腌臜不堪。可是在五岁时,陪父亲一同宴饮,却看见父亲跟作陪的歌姬在后宅幽会,才知是会意错了父亲……”
成培年没想到儿子突然提起他多年前,连自己都差不多忘了的荒唐事,不由得瞠目结舌地看着儿子。
成天复淡淡道:“父亲忘了,就是我将献王府的亭子点着的那一次。我那时小,本以为父亲乃是酒醉失态,若是别处着火走水,便能让父亲清醒过来。”
这下子,成培年总算想起来了。那次走火的确冲散了他一桩露水姻缘。不过那时他还以为小子淘气,回家便罚他跪了家祠。没想到……他竟然是因为撞到了自己幽会风尘女子,才如此而为的!
“那你……可有告知你的母亲?”成培年抵赖不得,只能低声问道。
成天复冷笑了一下:“我一直盼着家中和睦,不愿父亲的私德有亏,害得母亲难过,自然什么都不会说。可是此后我才发现,父亲的红颜甚多,光是点火、捅马蜂窝也阻不断父亲的桃花如雨。”
成培年这下子面子完全兜不住了,沉着脸道:“大丈夫不拘小节,有三四个美妾也是应当的,何况我可从来没有将那些女子招入府中……”
成天复似乎动了气,突然大声打断道:“父亲如此,并非你疼惜与母亲的情谊!完全是你当初求取盛家女的时候,跟我外祖母允诺过,绝不纳妾!加之母亲苦苦哀求,这才让外祖母点头答应母亲下嫁。盛家声威正健的时候,你倒是顾忌了母亲的脸面,只在外风流。可是现在盛家不如从前,你又攀附了田家的大树,不是立刻给我再招个嫡母入门吗!你……”
没等他说完,只听“啪”的一声,成培年铁青着脸狠狠给了儿子一巴掌。被儿子如此顶撞,他的脸上实在挂不住,忍不住就给了儿子一巴掌。
成天复被打得微微侧头,然后一脸无所谓地转头看向父亲:“父亲不必如此动怒,我已经不挂在成府受教,不需您劳神动手。不过父亲也该知道,我小时并非你所想的那般顽劣,只是这些年一味替父亲遮掩,实在是心力交瘁,况且这次父亲也是铁了心要迎娶新妇,我便不阻拦父亲的天定姻缘了。还请父亲放心,从此以后,母亲与妹妹自有我来照料,先恭祝父亲新婚之喜,早添贵子……”
他说话时依旧云淡风轻,可句句诛心,让成培年无地自容。
想来,儿子先前也是将自己这么多年的风流尽数告知了桂娘,才让桂娘痛下决心,跟自己和离断情。
想着成天复的确是从五岁起就变得顽劣不堪的。没想到他那时小小年纪,竟然装了这么重的心事。
只是当父亲的威严已经在儿子面前支撑不住,成培年走得甚急,颇有落荒而逃之感。
成天复站在树下,看着父亲的背影远去,这才,转身走到一旁的假山石处,拿起夹在石头缝利的绣鞋,探头冲着茂密的树冠道:“若是听够了,就下来吧。”
躲在枝丫茂叶里香桥一缩脖子,没想到成四的眼睛这么尖,居然看到了她落在石头缝里的绣鞋。
这下场面就尴尬了。不过可怨不得她,要知道明明是她先到的,上树摘果子也完全是为了给祖母泡茶,并没有偷听他父子闲话的意思啊!
所以她灰溜溜爬下树来时,不待表哥大人开口,便抢着说道:“我耳朵不好,树又太高,方才什么都没有听见,请表哥放心,你就算不拿银子堵我的嘴,我也不会出去乱说的……”
如此父子恩断义绝的场面,真的不好听墙根。如果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她早起时赖一赖被窝就好了。
昨晚大厅分家拆伙,老太君领着一伙子人熬夜,甚费茶水。盛宅的伙房也一夜没有熄火。
她本以为一厅子的人晨时应该散尽去补觉了。没想到这父子二人熬了一夜,居然还有气力跑到后花园里吵架。
表哥看起来不是心情很好,冷冷地看着假表妹,没有说话,径直转身,长衫翩然,大步离去。
盛香桥看着他的背影,幽幽叹了一口气——五岁就替爹爹揩拭脏屁股的儿子,也是怪可怜的。
盛家在那天一早就派出了家中的仆役去成家抬桂娘的嫁妆。
跟成家的富庶相比,桂娘的嫁妆不值一提,但是抬回来便是表明盛家与成家姻缘已断,再无干系。
而成天复也带了自己的小厮前接了妹妹回到盛家。
成得晴从成家出来时,眼睛已经哭得跟肿桃一般。她原也不掌事,压根不知家中暗流涌动,只觉得睡了一觉而已,父母就已经和离,而自己也要出了成府去了,这完全如晴天霹雳,让小姑娘有些招架不住。
到了晚饭的时候,盛香桥终于知道了昨夜姑母跟姑父闹和离了。
庶妹香兰最先抽了一口冷气,羞恼得像她爹娘和离一般嚷:“姑母,你也太糊涂了,怎么……怎么就这般和离了?还……还把表哥给带出来了!”
难怪盛香兰生气,原本最钟意的表哥骤然贬值,成了跟和离母亲过活的出府公子,这……以后出身名声就都有了瑕疵,加上他还延考,也不知会不会耽误前程,怎么看都没有什么适嫁的地方了。
盛宣禾看二女儿咋咋呼呼的样子甚没规矩,便重重放下碗筷道:“长辈的事情,须得你来指点江山?这和离之事是你祖母主持,由着盛家和秦家的长辈出面敲定的,就是后悔……也轮不到你!”
虽然盛宣禾也觉得二女儿说得有道理。妹妹的事情,哪至于如此?再说妹妹无错,就这般和离了,岂不是吃了闷亏?
盛宣禾不敢妄议母亲糊涂,但是言语间也是稍有不满的。盛桂娘在一旁闷头吃着饭,听了二外甥女的话,顿时没了胃口。
她性格原本就是优柔寡断的,原先在成家立意遮丑让夫君娶了平妻,回到娘家后,又在母亲劝说下跟成家和离。
现在听了外甥女的话,她难免有些上火后悔,觉得这和离得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就在这时,一旁的成得晴倒是开口了:“有什么后悔的?我离开的时候,我那大伯母已经张罗管事选买红布灯笼了。这边送走了旧人,成家就要迎了新人。死赖在那里作甚?难道让我娘终日以泪洗面?”
成得晴从哥哥的嘴里知道了母亲和离的前因后果后,倒是比桂娘更加坚定,觉得祖母做得对。不然等田家那个寡妇入门,也不知以后会生几个,自己和哥哥的家产岂不是要被分去了?
倒不如趁着现在成家理亏,理了账本子分开过活。那成家的门楣除了铜臭味多些,在京城里没有什么可显摆的。依着她看,还是母亲娘家的门楣高些呢!
成天复没有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给妹妹和母亲尽可能地夹了些爱吃的菜——盛家的节俭在饭桌上体现的淋漓尽致,炒菜的肉丝刀工细腻无比,须得动筷勤些才能品出肉味。
香桥很有外人的自觉,一直没有插嘴说话,只默默吃饭,只在饭后妄厅外走时,小声提醒表哥为客之道——既然桂娘返家,他和妹妹也寄住盛家,是不是应该交些饭伙银子?
看成四表哥在斜眼冷看她,盛香桥再接再厉道:“都是一家人,若是拿钱出来就显得远些了……倒不如表哥您买来些肉蛋鸡鸭,堆在厨房里让厨娘做便是了。”
她可听说了,成四分得的钱财不少,每月拿出些肉钱不成问题。可是盛家节俭入魔,若是交饭伙银子,恐怕又被节俭了去,倒不如买些现成的肉菜,若是不做就会坏掉。
她说完后,见表哥还是冷冷瞪着她,便面部红心不跳道:“凝烟说我太瘦,还是有些不像,可若日日吃青菜,哪里会长肉……表哥,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成天复没有说话,转身就走了。
不过第二日中午时,盛香桥发现端来的餐盘上摆着一盅黄酒烧猪脚的时候,便知道表哥还是听进去了的。
吃着软糯的猪脚,外加鲜美的烧鱼,盛香桥觉得表哥寄住在盛家……着实不错呢!
盛家的姑娘和离,可不算小事。之后的几日,白氏倒是很有眼色地陪了陪桂娘母女,不动声色便套问到那兄妹虽然不用成府教养,但是成家却出了大笔家产。
这对哥儿姐儿可都是有大笔家产傍身的!当下盛香兰的懊丧顿时有所缓解。
盛香桥并没有跟白氏母女凑趣作陪。她知道自己不得姑母和表妹的眼儿,就不去讨没趣了。而且祖母请的女夫子也往京城赶了,人虽然没到,却委托她在京城的旧日门生送来了一卷温习的测题,说是女夫子来时要考的。
香桥打开看时有些傻眼,书卷上并不是她原想女德戒律,而是《处世悬镜》一类的书单子。
里面需要她背诵的也全是书中“曲为聪,止为智;忍为要,厚者成”等处事自保不露锋芒一类的要义。
香桥并不是原先那位敏感自卑的大小姐,看了夫子圈的题,便知道定然是祖母的意思——她老人家是担心自己嫁到王府后,不懂得进退分寸,得罪人而不自知。
祖母煞费苦心请来名师,并不是要给王府培养出什么贤惠的媳妇,而是要她的孙女能够明哲保身啊!
虽然明知道祖母的一片关爱尽是给了自己亲孙女的,但是香桥的心里还有些感动。毕竟已经很久没有人这般为她着想了。
书单子有了,这书籍便要去表哥的书房里去拿了。
这天早饭后,她正带着凝烟几个丫鬟,准备去表哥的书斋里拿书时,正看见表哥与世子爷一起从外面走过来。
两个高大的小爷并肩走来,很是晃眼。
世子爷是这几日才知成府的事情的。
关于盛成两家的事情,纸里包不住火,京城里沸沸扬扬渐渐传开了。慈宁王爷还大大颂扬了一番盛夫人的如梅傲骨,宁肯和离也不跟田家的女人为伍。
虽然盛成两家是关起门来议事,但几位族老显然嘴巴不够严,那一夜的详情成为各个府宅饭桌上的谈资。
那盛老太君是何等的脾气?满京城谁不知道?
亏得成家敢打算盘,一个小小的户部候补居然还想取了平妻?真是仗着他家祖上的阴德还有几个臭钱就不知所以了。
不过这盛家也太忠厚老实了,居然就这么给田家的女儿让了位置,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盛家给皇后留看了面子,宁可自己女儿吃亏,也没有去万岁那里闹。
第26章
如今慈宁王府跟田家壁垒分明。
慈宁王觉得盛家受了田家的欺负也好,最起码是跟王府一条心思的,所以嘱咐王妃领着世子来看看,顺带聊表关切。
世子爷不耐在前厅听女人的婆婆妈妈,便拐到后书房来找天复。没想到在书房门口就遇到了自己未婚妻。
因为在府中,香桥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涂脂抹粉,假扮娇艳,只简单挽着两只发髻,戴了对白珍珠的耳珰,加上淡藕色的便裙,明眸灵秀,皮肤白得像三月春雪,仿若换了个人一般。
世子爷楞了楞,才从五官依稀认出这小姑娘……是他的御赐未婚妻盛香桥。
盛香桥见了他,半低下头与他问礼后,便转身想走。世子爷却问:“你来找成四何事?见我转身便走是何道理?”
凝烟也略显紧张,假小姐今日没有扮上,虽然府里的人都已经习惯了她原本的样子。但是世子爷毕竟是偶尔才见,别让他瞧出破绽来,于是她抢先道:“小姐原本来跟表少爷借书的,世子爷既然跟少爷有事,一会我来替小姐取就是了。”
世子爷听了略带嘲讽地笑,转身问成天复:“成四,你的书斋里难不成也有话本子?居然有她能看的书!”
看来世子爷不知从哪里知道了盛大小姐的读书品味,张嘴便嘲讽起来。
盛香桥抿嘴故作不悦道:“祖母替我请了女夫子,需要提前温书,我才来跟表哥借一借的。”
成天复伸手接过了凝烟手里的书单看了看,道:“这些书房里都有,一会我让青砚给你送过去,你先回去吧。”
香桥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却发现去路已经被金世子高大的身子给堵死了,他吊着眉梢,浓眉拧起,不满道:“方才我陪着母妃前来,你也不出来作陪,只派人传话说你头痛,可是依着我看,你现在精神得很啊,怎么装病不来见?这么没有礼数,我看什么夫子都教不好你!”
香桥今日的确不舒服,也许是前些日子柿饼子吃多了,有些腹痛胀气,若是见客时打嗝放屁诸多不雅,祖母这才对王妃找了托词说她头痛的。
毕竟胀气也不是什么雅病,总要寻个正经的名目。郎中看时嘱咐她多在园子里走动,她这才溜达到书房来的。没想却跟世子爷碰了个正着。
盛香桥知道,往日的正主小姐看到这位世子爷的时候向来没好气,现在看来二人多起纷争,不光因为盛香桥脾气暴躁,也是因为世子爷不会好好说话的缘故。
想到这,她微微一笑,半抬眼斜看着金廉元:“的确病了,从那日湖边回来就受了凉。世子爷您没事吧?毕竟那日湖上泛游寒气更大,我一直忧心着那画舫里的棉被子也不知够不够厚,可别冻了您这金枝玉叶。”





异香 第20节
“你……”金世子没想到小丫头如今气人的功力更甚,也不叫嚷,只眯缝着一对新月弯眼,一针见血地点出他抛下未婚妻,而跟烟花女子狎玩的短处来。
他一时气得说不出话,只伸手点指着盛香桥,小丫头毫不客气地冲着他狠狠打了个大喷嚏,然后理直气壮道:“请世子爷让让,仔细过了您病气。”
世子爷被她一个喷嚏喷得下意识闪到一旁,就看见小丫头目不斜视,撞开他,头也不会地走人了。
“天复!你可有看过这般刁蛮的女子?”
亏得她长得如此清秀,他方才还觉得她不说话时有几分粉瓷娃娃的可爱。可一张嘴,刁蛮尽显,不可理喻!
可惜立在他身边这位少年郎似乎也是护短的,只一味护着他表妹道:“世子爷,您……也该收一收心了,我还要默书,您若无事还请回吧。”
金廉元觉得自己的昔日同窗最近跟自己疏远得厉害,几次寻他出来玩都邀约不到人,他今日都亲自上面来了,这成四也是冷淡不欲多言的样子。
“你不是不参加这次恩科了吗?为何还要窝在书房里,虽然你现在离开成府,可依旧是京城里有头脸的少爷,谁也没瞧不起你,你干嘛摆出副丧气的样子?”
成天复淡淡道:“只是延考,不是不考。”说完便进了书房,然后坐定在书桌后对世子道:“世子若是无聊,可自寻书架上的书看。”
说完,他当真低头看书,不再说话。
世子爷是来寻他玩的。现在看他似乎意趣不高,不爱搭理人,顿时起了脾气,冷哼一声,便起身走人了。
待金廉元远去,成天复才慢慢抬起头。
他倒不是有意疏远世子,只是现在盛家跟成家决裂,跟田家的关系更是微妙。
他不想让外人以为盛家急急站队,与慈宁王府为伍,要跟田家分庭抗礼。
万岁赐婚是一回子事,而结党相争却是另外一回事了。盛家几代忠良,不可在大舅舅这一辈上功亏一篑。
当年祖父为他找寻的名师乃昔日内阁大学士胡方翟。
老先生不恋慕仕途,在正当年岁的时候与陛下请辞,开办了泗鹿书院,培养出的名人雅士不尽其数。
他在恩师席前受教时,胡先生曾云:“学问当为民,入仕当秉心。不因一时荣宠而喜,不为一时趋利而燥。”
这些话看似陈词滥调却都是老先生自己为官多年的感悟。他甚为看中成家四郎,曾同他讲圣人不立危城之下的道理。如今朝中立嗣不明,万岁虽然年迈但并不愚钝。
然而朝中此时倾轧结党之风盛行,田家外戚势力不断扩张。
慈宁王为人专横伪善,并非帝王之才。他不愿因为与世子旧日同窗情谊,早早绑在慈宁王府的战车之上。
此番遭逢家变,也是顺便跟外戚田家划清界限。
这些道理,他同父亲讲过,可父亲却认为他小子作怪,不大的年岁妄议朝纲。
这些话,他也同舅舅讲过,不过舅舅觉得他太过小心谨慎,前些日子万岁还褒奖了慈宁王治理下县贪墨案有功,在朝堂上大为颂扬王爷乃能臣,慈宁王府风头正健,哪有颓势?
所以这些话,也没有太入盛宣禾的心。
那几日夜半舞棍,虽然打烂了一池子的花草,倒让成天复将理顺了思路。
就像恩师所言,他的年岁还好,不必急功近利,急着入仕站位。
眼下,他刚承接了从成家分来的田产,他那大伯也不是好相与的,岂会甘心肥水外流?所以给他的铺子田庄里,似乎埋下了许多暗桩,须得一一梳理,才可纳入正规。
妹妹随了母亲一起出了成家,虽然挂着父姓,并未出成家族谱,可以后议亲时难免遭人非议,唯有他稳住家业,将来有所建树,替母亲撑起门楣,才不至于延误了妹妹的终身……
想到这,他慢慢将手里的圣贤语论放到一边,从桌下摸出一把算盘,然后对着账目,一边滑动算珠,一边核算流水盈利……
盛桂娘一遭与成培年和离,却让满京城的贵妇们肃然起敬。
娶平妻这种事,戏文里唱唱就好,哪能真的照搬着做?若成家开了先河,京城的府宅子们可就要乱了套。
盛家老太太将门虎女不受腌臜气,盛桂娘也算给旧贵门户撑住了贵女该有的傲骨。
听说万岁都敲打皇后,问盛家的女儿好端端的为何求去和离,是不是他田家以势压人,有些咄咄逼人了?
害得皇后那日将哥哥和外甥女都叫入了宫里,好一顿申斥,直说这逼迫着秦老太君的女儿和离,荒诞得离谱。
害得田贤钟好一通解释,说他家压根就没有让盛家女和离的意思,真的是盛家执意和离,劝也劝不住的。
皇后看着低头不语的田佩蓉,气得要宫女掌她的嘴,还是田贤钟这当哥哥的跪下苦苦哀求,这才免了一顿嘴巴。
田皇后也是气得想不明白:那成培年就是样子好些,哪里值得外甥女这般花费心机,非要嫁给他不可?
想到万岁意有所指的敲打,皇后气恼之余少不得提醒哥哥做事谨慎一些,以后对盛家尤其要客气,不然的话,真的田家偌大一族,真要被人看成是乡间横行强娶的恶霸了。
田佩蓉理亏,只能静默地听着姑姑发火,不过她的心里却冷冷一笑:好个盛桂娘,看着绵软真是好手段!累得田家还没嫁女,就得承受着盛家的人情!
想着二房分出去的偌大家产,田佩蓉的心里说不出的郁气。
当初她与盛桂娘未嫁的时候,只因为自己的姑姑还只是个后宫妃嫔,田家不够显贵,她便被盛桂娘给比了下去。
现在好不容易她得以改嫁心心念念数载的情郎,自己还没有出生的儿女就要被盛桂娘的孩子逼迫得无甚体面产业继承!
倒不是她在娘家夫家没有见过钱银,而是她不甘心着自己夫君的家产就如此沦落旁人,更咽不下这口憋了数载的闷气!
不过眼下,她的确不能做些什么,反正来日方长。盛桂娘的一双儿女也未及成人。她能抢了盛桂娘的丈夫,难道就不能为自己的儿女抢回家产吗?
想到这,田佩蓉轻轻地抚摸着肚子,不由得一阵冷笑……
第27章
再说奔回娘家的盛桂娘,并没有太多悲春伤秋的光景。
人到中年,少年时光再多的情爱也变得由浓转淡。加之她从儿子的嘴里惊悉夫君成郎隐秘的往事,顿觉年少的一场情爱也尽是错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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