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香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狂上加狂
时间久了,就连他这个知情者,都有种说不出的适应感,仿佛这香桥就是真正的表妹……
不,是比真正的表妹还叫人省心。
成天复自然不会为了假表妹出头,去指责香兰。
但是现在毕竟是各个府宅子都出来交际赏雪的场合,她穿得不像样子也是会惹人非议的。
想到这,他挥手叫来青砚,命他从自己的马车衣箱子里拿出一件雪白的银貂披风来——这是他前年备的,还没来得及穿,就因为长个子不合身量了,一直压在马车的衣箱子底下。
他也懒得改它,正好拿来给香桥穿。
雪白细软的貂毛可比狐裘名贵多了。香桥最近也长了个子,披上这披风除了略微拖地外,居然很是正好。
脱下了厚重的棉氅,换上了雪白貂裘后,小姑娘的玲珑感便也回来了,再加上表哥递给了她一副跟白貂甚是搭配的白兔毛皮的手筒子,俏生生地立在那里还真是个冰雪小佳人。
香桥披着新披风自然要谢过表哥。不过成天复却对她道:“你固然是姐姐,虽然不必刻意学习香桥的跋扈,闹得家宅不宁,但是也不可对妹妹一味忍让,这对香兰来说有害无益。不然她骄纵得没了规矩,也会被外人说道。”
香桥觉得成表哥的话应该是担忧着香兰表妹背负上欺负嫡姐的骂名,顿时绷紧了神经,连忙解释道:“我当真不是有意让人误会了香兰妹妹,只是觉得不过是件袄子,谁穿都一样……是我松懈了,以后再不敢了……。”
成天复淡淡道:“那是祖母对你的一番心意,你当珍惜,府宅里的姑娘们都有自己的四季定制,你穿得好些,大舅舅的脸上也有光。”
香桥乖巧点头表示受教,只是这般换衣服,加上听表哥一本正经的训话,再抬头的功夫,嫡母、舅妈和妹妹们已经都走得没影了,据说是朝着湖心小筑去赏玩湖心雪去了,待会再回酒庄吃酒。
此时若是追过去,难免刚到湖心又要折返。香桥原本就对赏雪的意趣不大,更对踩雪之乐毫无兴趣,一时间便有些踌躇,不知该去哪里消磨。
成天复看出了她赏雪的意趣不高,便说:“你且跟着我去酒庄的轩宇阁里坐坐,等舅母她们回来了,你再跟着她们去吃酒。”
既然表哥这么说了,香桥自然点头说好,于是便带着丫鬟跟着表哥一起来到酒庄临湖一侧的雅间,表哥跟几位好友的雅间是临宇阁,而隔壁的轩宇阁则是成天复给舅母和母亲她们包下来的。
等入了还无人的雅间,里面的地龙烧得正热。香桥解了狐裘坐在桌边,先吃些香枣甜橘,等着嫡母和姑妈过来。
不过隔壁倒是热闹,偶尔有人开门关门,就有嘈杂的声音传出来,似乎那些年轻的哥儿在行酒令,似乎也不贴和咏雪赏景的意境。
香桥凭窗而望,将自己下巴抵在窗框赏,看着远处的湖景出神。
近些年因为冯岩酒庄的生意甚好,店主人又在主楼相邻处修建了长廊楼阁,也算是扩建了规模。
整个酒楼临湖而建,沿着长廊一直可以通往湖中心的湖心岛。
而长廊两侧还延伸出了许多的暖阁,香桥所在的包厢恰好与一处暖阁相邻。
她的包厢里无人饮酒作乐,便可以安静地旁听到暖阁里有人在说话。
在她左前方的暖阁里,似乎是几个小姐在说话,那声音不算大,只断断续续地传过来,其中一个说道:“他岂止是错过了今年的恩科,就连延考都没有去……前些日子还看他到处巡查铺子,似乎也无心向学……我母亲说他算是被母亲拖累了,将来不过跟他大伯一样,就是铜臭商贾……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一介布衣商人在权贵环绕的京城里如何能站稳住脚跟……再说这个公子真是六亲不认,你看他整治他大伯是多歹毒……”
这声音略带尖利,香桥很熟悉,似乎是沈芳歇在说话。
“你同我说这些干嘛?家姐已经嫁给了他的父亲,他如今也算是田家的姻亲……你又何必学了那些人,背后说些笑人的话。”这次说话的小姑娘声音清冷,似乎很不耐这说嘴的人。
香桥半露着眼睛,顺着声音望过去,正看见那暖阁坐着几位小姐在吃酒,方才说话有些清冷的正是田家的小姐田沁霜。
听着这意思,她们笑话的应该是成四表哥。
看来表哥醉心钱银,无心功名,已经被京城的贵家小姐们唾弃,将来就算靠着家私和俊美的容貌,也很难像他老子那样骗得高门小姐下嫁了。
不过看田小姐那样,虽然也知不可再恋慕着自己的大继外甥,不过言语间还是下意识地维护着曾经的心上人。
这等无望的绝恋心意,也唯有真小姐珍藏话本描述的那些荒诞离奇的情爱故事相比肩了。
香桥看了看那些清贵的小姐们,再听听隔壁表哥雅间里传来的行酒令的声音,再次叹了口气,也许她哪天应该让祖母提点一下表哥,不可再这么荒废大好的年华,不然以后成四在京城的高门侯府里,真的很难娶媳妇。
当香桥听了一段后,转头的功夫,嫡母王氏与桂娘一起跟着三两位要好的夫人们一同赏雪回来了。
于是轩宇阁便可以正式开席。
夫人们围着大桌吃,香桥跟两个姐妹在旁边的小桌吃酒。
一看菜色真是应景,竟然是烫锅子!
铜炉锅子里是奶白色的浓汤,用棒骨和整鸡吊味,麻中带着些许菊花的清甜,鸡鸭肉片都被切得薄若蝉翼,还配以鹿肉和生脍,烫熟了肉片不用再蘸取香碟油料,已经是自带鲜咸味道。蒸腾的热气间,酌一口枸杞温酒,才能赏尽湖外冬雪的冰寒。
直到肉味的鲜美在小丫头的齿间蔓延开,她才算是有些意会到赏雪之乐——若是早知能吃到这么鲜美的烫锅子,不下雪都想来。
而那边的夫人们则一边吃一边闲话家常。因为桂娘在,那成家闹得鸡飞狗跳的事情自然也被端上了桌面。
“你说说,成家老爷子去了以后,他们两兄弟的行事怎么这般出格?”夫人们听得连连咋舌。
桂娘现在已经彻底出离了悲痛,回头再想想成家老大的精明算计,立刻心有戚戚道:“也是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太强势,将成家修整得还算样子,让我当初嫁得没有防备……”
就在这时,立在香桥身旁的单妈妈突然低声咳嗽了一下。原本埋头苦吃的香桥立刻会意,连忙放下了筷子。
祖母曾经叮嘱过女儿桂娘,不许在去外面说成家的是非。
虽然成家人做事毫无道义可言,但既然是和离,就是一别如隔江而宽,各生各的欢喜,若是再怨妇般说嘴,未免丢了盛家女儿的清高。
可惜姑母没记性,嘴巴松。若是在祖母跟前还好,现在因为出来玩,她全然放松了心神,再加上被几位夫人看似体贴人的话语勾搭着,居然便要再给夫人们添些谈资,聊一聊成家的旧事了。
单妈妈眼看着姑奶奶收不住话茬,便咳嗽一声,想要提醒一下盛大姑奶奶。
可是桂娘正谈得热络哪里会注意单妈妈咳出肺子来。
香桥觉得秦老太君和单妈妈对她的宠爱无以为报,唯有在这扑火的节骨眼上,及时浇上一瓢报恩的甘露。
于是她端着酒杯站起身来,径直走到桂娘的身旁,半撅着嘴道:“姑母,总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有什么意思?您不是答应我要问问陈夫人要不要预定些滋补的润肺膏吗?这两天县下的药铺子里来了一批上等阿胶,成色甚好,我特意预留了些,搭配了人参,外加滋补的干果蜜枣,最是温补养颜呢,我自己吃就很好,脸上的斑都淡了……对了,我还带了些,一会给诸位夫人们尝尝,若是好了,须得为我传些口碑出来。”
听她这么一说,夫人们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
有以前常见香桥的夫人,也记得盛家大小姐若不施粉黛的话,脸颊处会有些斑点,可现在看过去,小姑娘未施粉黛,不过是唇上一点绛红,皮肤白皙得如剥壳蛋白一般,真是看着就叫人生喜呢!
夫人们不知盛家小姐已经换了人,只当盛大小姐当真觅得了美颜良方。
几个脸上生斑的夫人们忙不迭管香桥要膏吃。于是分装五个锦盒里的陶瓷罐子被瓜分个干净。
有性子急的夫人迫不及待地用汤匙舀了一勺子品尝,待得入口时忍不住“咦”了一声。
香桥让凝烟搬了椅子,坐在姑母的身边,冲着那位出声的陈夫人问:“怎么,味道不好?”
陈夫人仔细品了品,说:“感觉这滋味有些熟悉,好像曾经吃过一般。”
听她这么一说,其他的几位夫人也都尝了尝,有那么一两位常行走宫中的老夫人恍然道:“哦,想起来了,这……不是当年那位夏女官调配的生血润膏吗?”
听她们这么一说,陈夫人也恍然:“对了,就是这个味道,我那时还小,记得先帝爷在时,那位夏女官倒是常在宫里走动,一个小小女子,竟然医术了得,治好了陛下的怪症。我还记得她当年的药方子千金难求,这个润膏我也不过只吃到一次,后来再吃别人配的润膏都不是这个味……”
她看了看盛香桥,有些纳闷道:“你这是从何处得来的方子?”
香桥眨巴着眼儿道:“前些日子表哥的铺子里招聘坐堂的药师傅,我替表哥掌事,想看看他们的本事,就让他们各配了拿手的,这一单方子我尝着味道好,便自留了,没想到竟然宫廷御方,哎呀,我还没留住那位药师,岂不是亏了?”
说到这,盛香桥一脸懊恼,便问陈夫人:“敢问夫人,可知那位夏女官可有徒子徒孙?我若能寻到一位坐镇药铺,岂不是日进斗金?”
听她这么一问,夫人们纷纷摇头,只说宫里到了年岁的女官都是出宫嫁人去了,而且现在算起来,夏女官如今也该是位鹤发老妇了,能不能在世都不好说。
不过话说到这里,似乎勾起了夫人们的回忆,一位年岁稍长的夫人倒是想起来了道:“那位夏女官……好像嫁给了一位姓章的太医,两个人一同回了老家……对了,他们有一个小女儿承袭了医术,好像跟着母姓也姓夏……叫……夏安之,后来嫁到了京城柳家……后来她还入宫……”老夫人的话还没说完,旁边她的女儿便使劲拽了一下母亲的衣袖:“母亲,说远了,眼前的雪景这般好看,说那些个死人事情作甚?”
老夫人也醒悟过来,连忙笑着举起酒杯自罚。
而其他夫人们仿若不用商量就达成了共识,都不再提及关于夏女官的事情,一时间话题又扯到了尚书大人家新纳的妾侍那边去了。
香桥也识趣没有再提。
异香 第30节
她曾经听母亲提及过,祖母一生传奇。现在看来,她能给这些夫人们留下的印象也颇为深刻。可是话说到了嫁入京城的母亲那里时,她们便都不提了。
按照成表哥先前的说话,父亲的门生为父亲伸冤,平反了大部分的罪状。可是父亲的书法作品依然被人忌讳,不得登堂入室。而外嫁到京城的母亲又让这些夫人们讳莫如深,就连姑母这样的大嘴巴都不往下接。
香桥直觉父亲的案子牵连甚大,觉得当初所说的贪污案子没有那么简单。不过夫人们没有再提,她也没有急着问下去。表哥为人精明,她不敢跟他问起太多,只能旁敲侧击地打听。
有了这个话头,以后私下里再探问姑母也不迟。
待得酒席散罢,各个雅间的小姑娘们都披着大氅披风出来,聚在长廊下围着火炉聊天。
香桥发现自己的人缘似乎变得甚好。有好几个以前并不甚熟识的小姐似乎总是跟自己没话找话。
待闲聊了几句之后,香桥恍然,原来自己如此受捧,是托了自己未来公公的福气。
前些日子,山西出了匪乱,慈宁王的家将董长弓立下赫赫战功。万岁龙颜大悦,又是对王爷一番褒奖。
而据太医院传来的消息,一直久居宫中不见人的太子前日夜里,突然夜半剧咳,吐了一摊子血……
深宫无小事,便是一弹指就能引发宫外的轩然大波。如今的形式愈加明朗,只待太子咽气,慈宁王承嗣在望。
待得慈宁王登上龙椅,未来的世子妃岂不是将来的太子妃?也难怪方才跟姑母吃酒的人那么多,大家都是见风转舵啊!
就在小姑娘们热络攀谈的时候,对面的湖心岛走来了一位金钗玉佩,穿金戴银的美颜女子。
香桥一看,这走过来的正是自己未来的婆婆——慈宁王府的高王妃。
远远看见未来的儿媳妇跟姐妹们立在长廊上聊天,高王妃的脸上带着矜持的微笑走了过来,亲自扶起了正要给她福礼的香桥,打量着她满意地笑道:“总算是长些肉了,天可怜见,前些日子真是病得脱相了。”
说着,王妃对一直在她身边的小姑娘说:“映珠,这便是世子未婚妻盛香桥,你初来京城,以后有空可以找香桥陪着你玩。”
香桥抬眼看了看那位娇滴滴的董映珠小姐,方才有几位小姐说起过战场立功的董长弓大人就是董小姐的爹爹。
董家手握兵权,立功无数,乃是近些年崛起的新贵。慈宁王对自己的这员爱将甚是看中,爱屋及乌,似乎也颇为偏爱董将军的这位嫡女。
虽然香桥是万岁钦点,却不过是为了圆梦,盛家的门楣虽然也不算低,但是论起朝中的助力却不甚大。
而董长弓是慈宁王的左膀右臂,若是能再加一门姻缘亲事,便更显牢靠,体现王爷的爱宠。
王妃为人精明,自然算计着要给儿子多添些助力,便属意让这董映珠成为儿子的侧妃。
只不过碍着香桥作为正室没有过门,不好先抬了侧妃进府,更不好做了婚书。
但是内定之下,彼此都心知肚明,以后一起进府做姐妹都是板上钉钉的。既然如此彼此打个照面,熟稔客气一番也是应该的。
董映珠今天十五岁,正是花朵般的年岁,看上去也是嘴甜会交际的,经过王妃一番介绍之后,便自动去跟香桥见礼,环着她的手臂,妹妹长妹妹短的。
香桥疑心王妃是知道内情的,所以看着自己的眼神看着亲切却带着说不出的淡淡轻视。
自己不过是个充场子的,怎么敢耽误王妃真正属意的儿媳妇入门?所以香桥自然对映珠小姐也是相见恨晚,一见倾心。
毕竟将来同进的不是小宅子,皇家的儿媳妇,且得大气些。
映珠让丫鬟拿来一个锦布盒子,里面是成套的玉环簪子。
董小姐只说逛铺子的时候,看见这东西就觉得跟素未谋面的盛家大小姐很配,不买下来送给她,便要辜负了如此精巧匠心,美玉真珠了!
香桥看着这饰物价钱不菲,真是打心眼里爱上了这种认姐妹的桥段,若是王妃再看中几个侧妃,光是这等见面礼就要收得腿脚发软了。
于是收了见面礼后,香桥看着映珠笑意也愈加灿烂。董映珠面上带笑,心里也是着实暗松了一口气。
这个盛小姐乃是万岁御赐给世子爷的,就算自己父亲建立再多的军功也比不得盛香桥,所以她只能入王府成侧妃,屈居人下。但是王妃话里话外暗示过她,想那田皇后当初也不过一介嫔妃,不也是后来居上了?小姑娘们还年轻,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董映珠自觉听懂了王妃的话,觉得王妃心里是向着她的。今日她特意亲自来看看这香桥,也是想了解一下这位未来世子妃的脾气秉性。
如此一看,这位就是个傻大姐,似乎看不透自己乃是王妃内定的侧妃,脸上丝毫没有露出不悦神色,只一套首饰便哄得她交心跟自己做了手帕姐妹。
想到这,董映珠心里暗自冷笑,觉得世子爷若是娶了这种眼皮子浅薄的傻姐儿也好,王妃给金世子寻觅的侧妃不止她一个,若是由这傻姐儿立在正位做靶子,她将来入府也惬意从容些。
父亲如今屡立军功,隆宠正盛,她董映珠的未来可期,将来说不定便是第二位后来居上的田皇后!
只不过这边认亲认得其乐融融,立在雅阁窗边往长廊望的世子爷却看的心里冒火。
他皱眉看着盛香桥褪下自己玉镯给董小姐戴,那副谄媚讨好的笑容……跟小丫头片子当初在盛府大门口拍她继母——王家大姑娘马屁时,是一模一样。
第36章
不知为何,世子爷看着这幅未来妻妾和睦若亲姐妹的画面,心里特别窝火,忍不住对同立在一旁的成天复道:“你表妹是不是缺心眼,看她这副掏肝掏肺的谄媚模样,难道她不知将来她才是堂堂世子正妻吗?还没过门就讨好妾室,真是失了主母应有的风范。”
成天复也正看着那个笑得一脸灿烂的小丫头,听了世子的话,表情稍冷,淡淡道:“表妹在盛家娇养,性子挚诚如稚童一般,觉得董小姐待她好,她便要同等回敬,想事情倒是没有世子那般长远,礼仪不周之处……还请世子爷多多担待。”
金廉元觉得成天复话里话外在暗损王府世故算计着人,吃着碗里的,还望着锅里的,偏偏自己如此挑拣,的确是占不到理。
可被人这么挤兑,金世子也不甚高兴。但转头看成天复表情平淡并无嘲讽之色,而且就算是暗讽,也确实说得在理。
最后金廉元的火气竟然就这么自己熄灭了。
他叹了口气,看着那个笑得温顺,极力跟盛香桥套关系的董小姐道:“以前母亲没有动过这等心思时,我跟着父王去西州军营见到过董小姐,那时觉得她动人得如春风梨花一般,叫人看了难忘。可是现在母亲想要收她入府了……我现在再看她,少了两情相悦,多了估量算计,有种味如嚼蜡的无趣之感,”
成天复挑了下眉毛,并没有说话。
金廉元有些讪讪,成四虽然是自己的好友,但也是盛香桥的娘家人,自己对他表妹和另个将要成他妾侍的小姐品头论足,的确是让成四这个表舅子尴尬了。
金廉元略带歉意地拍了拍成天复的肩膀,感慨道:“别介意,我就是心里不痛快,胡乱说说。”
虽然别人暗地里都在奚落成天复因为父母和离的为难处境。可金廉元却觉得自己有些羡慕——若是他能像成四那般,既无父亲管教,也没有个精明的娘亲在一旁指手画脚,再加上足够的钱银花销,该是多么的潇洒自在?
可惜成天复的这等福气,也不是旁人能学得了的。金世子遗憾想罢,朝好友挥了挥手,便转身朝着另一侧长廊走去。
那边连着乐坊,可以去听曲消磨,那些个倚门卖笑的女子们可不会费心思量他将来是世子还是太子,只看赏银给得多少,说得也都是让人开心的话。
成天复并没有走,依然在窗口看了一会,直到看着表妹辞别了王妃她们,带着丫鬟婆子往回走时,他才出了雅阁相迎。
小财迷骤然暴富的喜悦劲儿还没过,看见表哥过来,便献宝一般捧着箱子,小声道:“你猜猜,我收到了什么?”
看成天复不说话,香桥自顾自道:“是一整套碧玉镶金的头面!我不懂行,表哥能不能帮我看看,若是当了能值多少银子?”
成天复看了看首饰的成色,看来董小姐的确是很用心地讨好盛香桥,碧玉的成色不错。
不过他得提醒小财迷一句:“你若卖了,恐怕董小姐过不了多久就会知道,疑心你无容人雅量。你以后要选些慈宁王妃在的场合戴一戴。”
香桥乖巧点头表示明白,毕竟自己如今还顶着差事,务必要盛家和慈宁王府各自尽心满意,才不枉费表哥给她的两间铺子。
成天复说完这个,看了看小表妹略显光秃的发髻,盛家节俭,对子女也不主张奢靡淫逸,所以府里的两个妹妹们首饰略显单调。
香兰戴了他送的那颗粉珍珠的簪子,大约不想跟别人穿戴得一样,便求着香桥别戴。所以香桥的头上不过是两根惯用的绿玉簪子而已。
赏雪完毕后,一大家子终于乐意尽兴而归。
不过第二天时,成四趁着香桥出门跟他查点药铺子时,带着她去了自己在城西的首饰铺子,让她自己挑选喜欢的耳钳和镯子的样子。
香桥微微一愣,问表哥:“只有我有吗?”
成四知道她担心什么,一边接过掌柜递过来的流水账本查看一边说:“你先选样子,我会依着你选的再挑拣一套别的给香兰……上次是我思虑不周。这店里的首饰都是一款一式,以后也免得你们姐妹因为避忌,断了穿戴。”
香桥眨巴了一下眼睛,突然有些明白田家小姐为何对成表哥念念不忘了。
他虽然看着冷漠,不似金世子那般会逗引女子说笑,但香桥却觉得成表哥的心细如发用到体贴人时,真是戏本子里的温柔书生呢!
当他的妹妹……真好!
既然表哥开口,香桥也不必假客气,她不怎么挑式样,只看哪个的宝石镶嵌得大,玉石有没有通透出水。
不过表哥慷慨,她也不好显得太贪婪,只选了一对耳珰,还有两个头钗外加一个镯子便歇手了,乖乖坐在一旁喝茶水,等着表哥查看完账目。
成天复查完帐之后,让伙计给香兰表妹拿了一套,不过那些首饰成色和款式都要比照香桥的略微差了一点,接着他又让伙计给新舅母王氏挑了一套头面后,便让马车送她回去了。
这番安排到底让香兰挑理了。这天盛宣禾出去宴饮,王氏领着三个孩子用饭。
饭桌上,香兰有意无意地问香桥,为何表哥只带她去挑样子,却不带她这个庶出的表妹,可是心里看轻她?
依着她看,表哥托人给她带回来的,珠子就是照比着姐姐的小一圈。
香兰忍不住又跟香桥嘟囔了一遍,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跟盛香桥换着戴。
盛府新入门的王夫人听了香兰没大没小的话,不由得微微蹙眉,放下筷子道:“成家表哥虽然钱银宽裕,但你们这些做妹妹的也不可一味攀比着让表亲花钱,传出去了,人不会说咱们盛家亲戚和睦,只会说你们没有规矩,眼皮子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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