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香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狂上加狂
可是现在看,她就应该去那种穷乡僻壤里呆上一辈子,若是能嫁给个杀猪屠牛的才最相配!
想到这,世子爷怒气冲冲地扯下了自己身上的荷包,随手扔在了一旁的草丛里,气哼哼地拂袖而去。
盛家老爷的丧礼办得简朴而隆重。此番葬礼,陛下送了不少帛金,就连那口厚漆的棺椁也是陛下命人从外省连夜快船调拨来的。
所以虽然隆重,但是盛家并没有花太多的钱。
知晚订了不少的纸人车马,还有屋宅金库。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节俭了一辈子,估计他都没想到,自己的葬礼居然这般隆重聚财,光是白包就足够盛家几年的花销了。
待吊唁之后,盛老爷的棺椁便被一路送回了叶城老家。
不过在老太君临行前,成家倒是来人了。成培年主要是来劝说儿子成天复带着妹妹一起回到成家的。
“事到如今,你还看不出盛家乃是在刀尖火海里?你大舅舅是怎么死的,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数?若是再跟盛家绑在一起,只怕你会跟你大舅舅一样,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再说,你母亲是不是也要跟着盛家老太太回叶城?那个穷乡僻壤有什么好呆的?你跟我怄气也该怄得差不多了,还是回来成家来吧。我已经给你准备了安静的书房,你到时候用功读书,照常去参加延考,虽然这延考甚难,但是我会替你打通关节,考完后正可以去吏部历练……”
没等父亲说完给他安排的锦绣前程,成天复便匆匆打断说道:“既然您念父子一场来劝我,那我也劝一劝您,寻个机会辞掉户部的盐税差事。这里的水深,我不希望您身陷其中不可自救。”
成天复都快要被半大的小子气乐了:“你懂个什么!这差事多少人抢都抢不上,而且你还没看出来?慈宁王的大势已去,以后便是田家得宠夺势的时候……你回来之后,到底也是成家的嫡子,你继母无论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也不影响你长兄的地位……我如此辛苦,不也为了你们兄妹的将来吗……”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成天复最后默默地起身离开了,连送客都懒得送了。气得成培年破口大骂不孝子忤逆,拂袖而去
成天复这逆子既然如此顽固不肯听劝,便跟盛家这艘破船一起沉下谷底吧!
大凡官宦人家,讲究的是传承接续。
不然的话,依着盛宣禾那样的庸才缘何能官至二品大员?那都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因势利导的缘故。
单轮才学,他成家二郎哪里比得盛宣禾差了?就是没有盛家的根基,和秦家的帮衬罢了。
现如今,盛宣禾的意外早死,便是盛家没落的开始。
其实从盛宣禾这一代时,仕途上就无甚建树,盛家如今又没有拿得出手的男丁,等到那个最大的盛书云出仕的时候,也不知猴年马月。
盛老太太又犯了糊涂,不留在京城让家里的女眷走动好好经营人脉,偏偏带着全家要回老家种田。
不用多说,只待过个三五年,盛家再回来时,已经改天换地,接续不上时事了。
到时候,就算盛家的子弟再怎么成材,也独木不成林,盛家的这艘破船眼看着就要湮灭在乡野间了,可成天复这孩子居然还傻呼呼好地跟外祖母一家绑缚在一起……
幸好他跟桂娘早早和离,及时止损。
不过让儿子去吃些苦头也好,不撞南墙,他也不知谁才是真的对他好!
跟甚是隆重的葬礼不同,盛家离开京城的时候便显得悄无声息了。
关于盛宣禾的案子已经结案,那几个被摁入刑司的杀手们全按照拦路抢劫的流寇处置,摁了手印,砍头示众。
有些知道内情的,眼看这案子是如此草草了结,还等着盛家不服,击鼓鸣冤。可没想到还没等案子了结,盛家便举家迁出了京城,回老家去了。
知晚知道祖母的打算,并非老太太真的向往隐居田园的生活。他们不留在京城,其实就是在避祸。
虽然皇帝的儿子才是那个千刀万剐的杀人犯,但是做臣子的就要打落牙齿活血吞。替陛下隐瞒了这家丑,更要避开慈宁王府,主动作出退让的姿态。
只要万岁心里感念这份情谊,将来盛家的子弟出仕,陛下总是要领一份人情的。
当然这也要看陛下能不能活到盛家子弟成材那一日。眼下老太君也想不得那么长远,只盼着王芙安心生产,若是能生出嫡子,便是上天保佑,垂怜盛家。
王芙这一路上,幸而得了香桥的照拂,心绪渐渐平稳了下来。虽然她与盛宣禾乃是新婚,但是毕竟隔着年岁,而且相处起来,也少了那种年少夫妻相伴的甜蜜感。
最主要的是,当初那冰灯一事,盛宣禾有些伤了王芙的心。所以王氏这些日子来的悲痛更多的是感怀自己姻缘不幸,心疼腹内的孩子还没有出生,便失去了爹爹。
待来到叶城,站在一望无际的白川禾苗之间时,王芙在心情微微舒缓之余,更多的是对自己寡居生活的茫然之感。
叶城盛产水稻,如今是早春时节,乡里早没有闲人,全都去了田间地头干活。
虽然在老宅留守的仆人一早得到消息,知道京城里的一家都要搬迁回乡,但除了几个常用的老仆之外,再临时雇请一些短工也很困难了,毕竟在农忙的时节压根抽不出人手来忙乎内院的事情。
祖母不想一回乡里就遭人非议,所以也不让管家寻人扰民,只让带来的仆役们将屋宅再简单收拾一下便安置下来。
虽然陛下要亲派工匠修缮祖屋,但是最后到底被老太君以儿子丧期未满,不宜动土劳民婉言谢绝了。
一来是为了盛家节俭惯了的祖训。
二来儿子尸骨未寒,她们这些活着的人,也不好在衣食住行上太过铺张。
因为少了儿子的俸禄,离开京城的时候,她还命管事整顿了下内院的仆役,年岁太大的,给银子让他们还乡去了,那些活络些不愿跟着回叶城的,也尽打发了,做到削减开销。
盛家庄园和铺子虽然不像别的府上那么阔绰,但是养活一大家子,维持体面但不铺张的日子也勉强够了。
所以这次回乡带的人手也不多。当他们到达老宅住了进去的时候,发现乡下老仆们也是匆匆忙忙收拾的屋子,活干得并不怎么仔细。
别人还好些,可是成得晴却发了好一顿的脾气。
她有些想不明白哥哥放着好好的京城宅院不住,为何偏也要跟着外祖母来到这偏远的乡下?
她在成家一向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往年盛家回老家祭祖时,她作为外孙女也不必跟来。所以看着屋子里发黑的房梁,有些泛潮的墙壁,还有过时老旧的窗纱,都让这位大小姐难以忍受。
于是她忍不住跟母亲和哥哥闹开了,嚷着要回京城。
因为有得晴起头,香兰也跟着闹。
在香兰看来,若是在老家待几日还好,这么长此住下去,是要活活憋闷死人。也不知祖母是怎么想的,为什么爹爹死了她们就得回老家?
成天复向来是爱宠着妹妹的,几乎是有求必应。
这一次也是如此,他叫人套了马车赶到门口,然后对两个哭天抹泪的小姑娘说:“谁要是想回京城,便自己亲自驾马赶路去吧。”
得晴哪里会驾车?她被哥哥给气哭了,一路哭嚷着要早些嫁人,不再受别人的气!
香兰看成天复的意思坚决,倒是及时将话往回收了收,说了一套行云流水的马屁经,大概的意思是:只要表哥在,哪里都是高门雅阁,带着让人心安的书香。
如今父亲亡故,她的亲娘还被困在京郊的庄园里,香兰比任何时候都看重依赖表哥,自然极力逢迎。
第49章
最后这一番无谓的回京抗争以失败告终。
柳知晚在两位大小姐哭闹的时候,已经领着几个老仆调配了浆水开始粉刷主宅的墙面了。
她当初下马车的时候,便闷声不响地领人验看过了屋宅,将需要修补的地方记录成册,然后呈递给祖母。
不过祖母当时病了,发着高烧,眼睛都睁不开,所以她又在问过了成天复后,便开始着手整理。
正忙着给院子里的地面换青石砖的时候,知晚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去了成天复的书房找他。
因为之前跟那些凶徒搏斗的时候,他的脖子和手臂都受了伤,先前忙着护送祖母回京,伤口有些感染了,若不是知晚无意中看到,也不知道这位少爷要耽误成什么样子。
这几日都是知晚给他换药涂抹,今天早起时忙得差点忘了,所以她抱着药箱子就来了。
成天复任着这个自学的女郎中用他试验自配的药膏子,就算那药膏火辣辣地蜇人,他也没吭声。
异香 第45节
临了抹完药,知晚从药箱子旁边的布囊里摸出了一颗自制糖球递给了成天复。
自从发现这位表哥爱吃甜食,她每次给他抹完药都要奖励一颗麦芽糖球。
每次看这位一脸深沉的少爷吃糖果,也算是忙里偷闲的一种享受。
今天将糖递到他的手心里,她便支着胳膊肘,用手撑着脸蛋,眼巴巴地等着他吃。
成天复看着小丫头看戏一般的在旁边支着下巴,忍不住说道:“我昨日看你给粗使张妈的孙儿看病,也给了他这么一颗糖。”
张妈的小孙子才五岁,想让他看病乖一点,自然要拿糖哄着喂。知晚愣了一下之后,立刻明白成天复是在暗讽她,拿他当孩子一样哄。
她立刻不好意思的笑开了:“这糖真的是专门为表哥您准备的,只不过昨天见那孩子可爱才给他了一颗,你若不喜欢别人分你糖,我便只留给你一人,可好?
少年瞪了她一眼,不过知晚却不肯走,依旧支着下巴道:“表哥,等你伤好了,教我习些武艺可好?”
成天复瞟了她一眼,突然想起她湖边舞剑的架势,便说道:“你看过我练习剑法?”
知晚心想,不但见过,还看到你半夜偷吃我的柿饼子……
不过这么揭人狼狈的事情,她当然不会直说,只眨巴着眼睛却道:“府里谁不知道表哥的通身本事?我听得晴她们说,那日凶险极了。可是表哥一出手,立时就要了小贼的性命,我若是学些皮毛,将来行走江湖也好保命安身……”
没等她滔滔不绝的马屁拍完,成天复便说道:“不必,你以后就是盛家的小姐,何须行走江湖,靠三脚猫的功夫保命?”
柳知晚静默了一会,低声道:“我的父亲母亲尚且不能与我一世,明天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成天复静静看着,她素白的小脸上此时挂满了对前程茫然和一丝不安定感,让人看了……略微有些心疼。
他忍不住拿起了一颗糖,突然塞到了她的嘴里:“只要你是我的妹妹,我若在,你便不必颠沛流离……不过你若爱学,明日不可睡懒觉,我带你先跑圈子热身,将你的筋骨腿脚练起来再说……”
麦芽糖的香甜在嘴里蔓延开来,知晚冲着表哥甜甜地笑,连忙应道:“我一会就抱只公鸡在自己的院里,保证不会晚起!”
结果第二天没等鸡叫,青砚就在柳知晚的院外喊人了。
凝烟披着褂子睡眼朦胧地从耳房出来,看见青砚像看见鬼差勾魂:“我的天祖宗,这才什么时辰便来唤人?”
青砚已经习惯了,笑着道:“我家公子一向是这个时辰起来练拳,你们小姐说要跟着练,难道还要叫公子屈就了时辰?”
就在这时,屋里已经有了下地的动静,知晚换上了短袄和长裤,将头发用巾布包好后,便忙不迭地出来道:“我已经起来了,你们莫要多说话,这里屋宅挨得近,小心吵醒了祖母她们。”
说着她便带着凝烟,跟着青砚一起出了宅院。
这里不像京城的豪宅,有着平坦的练武场。若是想要热身,便只能沿着踩得平坦的田埂进行跑圈。
因为时间甚早,田里还没有干活的农人,只有零星的蛙鸣配着披着露珠的青青禾苗。
成天复在前面跑,小知晚便跟在高大少年的后面。得益于在薛家那几年当牛做马的历练,知晚虽然跑得甚喘,却没有被落下太远。
等到了村头的大树时,她便学了表哥的样子,将腿儿搭在一个矮歪脖树的树杈上,开始热身压腿。
她年纪小,筋骨还没有长死,虽然按压得有些酸痛难忍,却依然有模有样地坚持。
不过就在他们俩往回跑,准备去晒谷场练拳的时候,远远看见一队马车朝着村西北的方向而去。
知晚看见表哥停驻下来,凝神看着那车队,便问:“看上去不像是寻常人家。怎么叶城除了盛家,还有别的大户?”
成天复缓缓道:“昔日叶城是先帝爷带着几位出生入死的兄弟屯粮阔田之地,所以这里是有皇田的,只是到了陛下这一代,不太常来了。不过外祖母家,还有先皇后的娘家陈家,都在叶城有祖田。陈家的老宅子离这里倒是不远……”
知晚眨巴了眼睛,立刻明白了,这个陈家应该就是当今太子认下的嫡母皇后的娘家。想当年陈家先祖也是开国的元勋,位列太庙的功臣。
只是陈皇后过世,又没有留下血脉子嗣,陈家因着田皇后崛起,便日渐式微,不甚张扬了。
看着那车队的情形,虽然没有挂出府宅旗子,但是一看就是从京城里来的大户,大约应该是陈家有人也回老宅子游玩了吧……
知晚来不及多想,就跟表哥开始有模有样地练起拳来。
至此以后,她每日晨起后,都要随着表哥练习一遭。因为起得太早,府里的人都不知道。
只是香兰每次看见长姐每日午饭后哈欠连天的样子,便嘲讽她惫懒,都不勤于修习崔夫子布置的功课。
可是祖母却一副心疼极了的样子,对知晚道:“好孩子,这些日子累坏了你,京城里的管家已经跟着押送家私的货船回来了,宅子里的那些个杂事,尽交给他好了,你正长个子,这睡不饱可耽误长身体啊!”
秦老太君现在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更知晓了她过了年才刚到十三岁,可不是女孩子正长的时候吗?
老太太前些日子沉浸在丧子之痛里,懒理庶务,得亏这孩子能干,闷声不响地就将一切都料理明白了。
可是她并非盛家的长女,论起出生的月份,其实比香兰都小两个月,可却这般干练有担当。
看到故人血脉的外孙女如此早熟,转脸再看自己庶出孙女那挑剔挖苦人的样子,真的是没眼看。
所以四下无人的时候,秦老太君拉着她的手,觉得有些亏欠了这小姑娘。
可是知晚却笑着搂着祖母的胳膊低低道:“您在陛下跟前说了,就是要当我是您的亲孙女。既然是亲的,何须说那些客套生分的话?您不知道,我在梦里都恨不得自己有亲人,就算家里再苦再穷,可是过日子过得忙碌有奔头,须得照顾一大家子人,是何等的幸事……”说到最后,知晚的声音低低的。
秦老太君听得眼眶一热,她骤失爱子,怎么能不对小姑娘这番话感同身受?
所以原本想说的客套体面话,最后只化作了两行老泪,默默地抱住了小姑娘,祖孙二人一时无话地看着窗纱外的雨打芭蕉,伴着细雨吞咽着各自的那一份苦涩……
转过天来,待管家押运家私器物回来时,也带了顺路在临镇寻来的工匠,开始修补老宅破损得太厉害的屋顶和墙垣。
如此忙碌了几日后,总算是将宅院整治得像了样子。
知晚原先以为老太君知道了自己不是她的亲孙女,在家事账务上必定要防备她的。
没想到老太太却是将一切都全权交给了她,甚至连掌家的钥匙也让王氏给了她。
知晚觉得这掌管钱银不同于忙些庶务,其中的干系甚大,担子太重,便想推脱。
可是王芙也劝她:“我如今压根提不起精神掌家,你以后嫁人也要做主母的,不如趁着现在学学管家,也算历练,若是实在不想管,也等我生完了孩儿可好?”
知晚觉得既然吃着盛家的饭,帮忙做些事情也无可厚非,所以便没有再推辞,分配人手,选买日常倒也做得井井有条。
来到了乡下,少了那些高门贵女间的应酬,虽然每日得晨起练拳,知晚也觉得轻松了许多,起码不用忙于参加大小茶宴,也有更多的事情看自己想看的书。
另外乡间的趣意也需要渐渐发掘,才能得趣。比如在田间地头钓螃蟹之乐,便是京城里的贵人们领略不到的。
当然,这还是凝烟起的头,自从知道自己不必因为隐瞒香桥小姐的真相而被杀人灭口后,凝烟终于变得活泼起来,人生之路骤然变得漫长,她很愿意找些乐子,帮助小姐排遣乡间的无聊。
这日,凝烟突然说早晨她陪着小姐练拳的时候,看见稻田里有螃蟹,便想起了以前在国公府里见过的风味酱螃蟹,只凭一只可以吃上一碗冒尖的米饭呢。
知晚一听,觉得若是这样的美味,应该酱上一坛子。以前在薛家的时候,她便是钓螃蟹的好手。
正好今日厨下杀了一只鸡给王芙炖补汤,杀鸡开膛的时候,剩下了鸡肠子。知晚就让厨娘将肠子留了下来。
待吃过午饭后,趁着天上有云,日头不晒的时候,她拉上了书云、香兰和得晴一起去捉蟹。
香兰不甚愿意,一路上都臭着脸。得晴这些日子已经闲得在院子里帮厨娘翻米粒里的米虫了,倒是很愿意走一走,散散步。
盛书云年纪小,玩心正盛,便蹲在一旁,看着她的长姐娴熟地用软竿垂线,再勾上切段的鸡肠子,甩进了稻田水沟里,只是一会的功夫,软竿子下沉,轻轻一拎,竟然有两只螃蟹同时上钩,谁也不肯松开钳子。
这下子,书云和得晴也觉得有趣,便也拿了个小杆子挂上肠子开始垂钓。
一来二去,香兰看得久了也心痒痒,终于绷不住大家闺秀的派头,也提着裙摆蹲下开始钓螃蟹。
不一会的功夫,竹楼已经装满。于是几个小的有说有笑的,准备回去酱螃蟹吃。
知晚蹲得时间有些久,双腿发麻。所以便缓了缓走在了最后,就在他起身的功夫,身旁突然有人急匆匆的跑过,差一点儿就将她撞到了水田里。
凝烟手疾眼快,一把拽住那人高声喝道:“有你这么走路的吗?差点将我家小姐给撞伤了!”
那看起来年岁不大的男子也是急得不行,尖利的嗓子叫道:“赶紧给我撒手,不然若是……我家主子出了事,你们都得陪葬!”
听了这青年说话尖利的腔调,知晚心里微微诧异一下,定睛看了,男子年岁不大,下巴光滑,身上的衣料也很考究,不像是本地乡人。看他说话瞪眼的样子,甚是盛气凌人。
知晚不想惹事儿,于是便对凝烟说:“让他走吧,我没事儿。”
凝烟这才气哼哼地给他让了路。可那男子转身没跑几步的功夫,却自己一不小心跑得滑倒了,扑通一声栽在了旁边的水稻里,他摔得不轻,似乎脚也扭了。狼狈地爬起来准备再跑,可是刚一迈步就疼得立刻跪在了田埂上,结果竟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冲着他们嚷道:“你们谁能帮我去临近的镇上?叫个郎中来,我家主子快要不行了!”
知晚转头望去这才发现就在不远处有一辆马车停靠在那。那马车轮好像是陷进了泥里,挣脱不出来。车旁还有两个人将车里的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人搀扶出来,其中一个似乎在查看那人的大腿。
凝烟看那人哭得厉害,便问:“你主子怎么了?”
“他方才一不小心被蛇咬了!”说完,那个人又开始哭,鼻涕都流出来了,可见是真的急了。
知晚一听,连忙对陪着他们一起来钓螃蟹的两个老婆说道:“既然是事关人命的事情,你们也去帮忙推推车,不过这里离镇上实在是太远,若是真有能医疗蛇毒的郎中,恐怕也是来不及了。”
说着,知晚看了看四周,拎提着一条树枝快步跑了过去。她先看了看那男子腿部的伤处,果然有两个齿痕,应该是蛇虫一类咬的。
不过待她看见被人打死在地上的蛇,于是用树枝小心地扒拉了一下,仔细辨了辨,噗嗤一下笑道:“这是菜花蛇,别看个头大,没有毒的。”
其中一个打死了蛇的侍从不解道:“真的无毒?可是为何主人的伤口肿得这么厉害?”
知晚其实也纳闷这一点,按理说被无毒的菜花蛇咬后,不应该呈现出这种伤口肿红的现象啊!
她看了一眼那个受伤的男子,乍一看就是个面容清俊瘦削的男子,看上去像二十多岁,可是仔细一看,那人的眼角布满了许多的细纹,看上去似乎经历了颇多的坎坷,一时叫人不好拿捏他的年岁。
知晚不知为何总是看着这个人眼熟。
可是秉承着医者仁心,她也顾不得想太多,只是问道:“我略通医理,可不可以让我把一把你家主人的脉象?”
那侍卫狐疑地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这么大的小孩子会看什么病?他正要打发了这个孩子时,那个白衫男子倒是开口虚弱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姑娘了。”
柳知晚原先在县下的药铺子里没少替人坐堂看病。
她还记得小时候母亲经常说,若为医者,眼中只有疾苦而无男女之防。
所以她落落大方地落下手指,伸手轻轻搭了那人的脉象,这一搭,知晚的眉头都拧立起来了。
这个人……的确是中毒了,可是这毒脉已深,并非一朝一夕间形成的……
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姑娘,煞有其事的替他诊脉,还渐渐瞪圆了眼睛。那个青年男子微微笑道:“怎么?你这个小郎中不顶用了?”
知晚咬唇想了想,拿出了自己总是随身携带着的银针包,抽出一根便准备往男子的穴位上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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