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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香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狂上加狂
有个是副手的鼠目汉子尖叫着道:“你们居然敢挟持金爷!知道他是谁吗?你们可惹大祸了!还不快快放开他,不然别想活着出川了……哎呀!”
就在这时,有一支小箭射出,正好穿透了侧脸,将两处腮帮子彻底穿在了一起,再也没法喊话了。
知晚举着小弓,从马背后绕了出来,对着对面正在打盐贩子的打手们喊道:“你们也给我住手!不然今日就等着给你金爷收尸吧!”
就在这时,金爷爷感到喉咙上的匕首越来越紧,立刻忍着疼,高声喝止了手下。
滩涂上的打斗总算停歇了下来。
那些盐帮贩子们虽然有一半受伤,但为首的那个少帮主还在强撑着,待他终于得空看到了金爷满脸是血的凄惨模样,有些出乎预料。
待看到举着小弓的竟然是先前给他鱼吃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时,更大吃一惊。
剩下的那些个打手们,一时没有想到自己武功高强的头目会吃亏,待辛镖头喝令他们放下武器的时候,他们却面面相觑,谁也不肯放下兵器。
方才他们敲碎了好几个盐贩子的大腿,若是现在放手,岂不是要被那些落下残疾的盐贩子们给活活打死?
所以剩下几个为首的,有那机灵的眼珠子一转,冲着那瞎了眼睛的金爷高喊:“金爷且等着,我们这就搬救兵来!”
说完这话之后,他们竟然抬着那个腮帮子中箭的鼠目男人,然后翻身上马,撇下金爷先自离去了。
待成了瞎子的金爷听到马蹄子声,气得是破口大骂也无济于事。
辛镖头也没料到这个什么狗屁行会的人这么不讲江湖道义,见风声不对,他们居然撇下受伤的头目自己便走了!
不过那个黑扁担盐帮的少帮主却赶紧过来道谢,并低声对辛镖头他们说了方才的情况。
原来川中一代的大小盐帮甚多,而此地最大的盐霸便是当地盐行行会的会长岳魁。
他今年六十有四,原本也是盐贩出身,娶了当地一个最大盐商的女儿之后,购买了当地最大的几处盐井,同时与上层官员结交,聘了许多江湖豪客充当打手,在此深耕了三十余年后,逐渐称为当地一霸,俨然是贡县的土皇帝。
而这个瞎了的金爷,便是岳魁收买的江湖打手之一。
他的眼睛瞎了,对于岳会长来说便无用了。
所以那些个打手们见情势不对,才会毫无江湖道义地撇下这废了一对招子的头目,先跑回去通风报信去了。
辛镖头皱眉听完,命人将那叫骂不止的瞎子绑缚在他的马上,任着那马托着他走,自生自灭就是了。
他们也都是二爷手下的规矩镖师,犯不着背负人命。可是现如今被这好色的金爷害得得罪了当地的土皇帝,却是不争的事实。
他们得尽快将钱小姐送到贡县亲人的手里才稳妥。
不过知晚听了,又问那吴少帮主:“有这等滥用私刑的盐商,当地的官员都不管吗?”
那吴少帮主苦笑道:“还不如不管,岳魁树大根深,手眼通天,这贡县来的知县若是个昏庸不管事的,倒也风平浪静。可若来个立意除弊积尘,要大展拳脚的,到头来坑苦的还是我们这些底层的盐商。就好比现在来的那位成知县,非说岳魁往年少缴盐税,罚他三倍的罚金。这下可好,岳魁便借着要缴纳盐税为借口,立意涨价,减少出盐,囤积居奇,要将盐价给炒上去。可他囤着不卖,我们这些没有家底还要养活老小的岂能干等?原本想卖一些贴补家用,没想到却被他养的狗盯上,可怜我们这些伙计……”
知晚听到他提到“成知县”时,心中一动,连忙紧声问:“既然这岳会长行事豪横,不知他与那位知县可相处融洽?”
这位姓吴的盐贩子嘴巴轻蔑一撇道:“那位成知县,听说是京城里一个被贬的将军来此地领罚来了。年岁不大,嘴下无毛,办事哪里会牢靠?他一来就得罪了岳魁,自然也得接个下马威,听说先前他去盐井村巡视,结果回来时遭遇了刺客袭击,受了重伤,半个膀子都废了!”
他说完这话,只见面前的美人脸色腾的一下子变得煞白,似乎被吓得不轻。
不过此地并非闲聊之所,那些岳魁的爪牙们吃了亏,应该是去调拨人手去了。若是再留在此处,必定要束手就擒。
所以两方人马都要早点上马,尽快离开此处才是。
而那些受伤的盐贩子们都躺在马车上,想到自己此番得罪了岳会长,又落下残疾,以后定然生计艰难。
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觉得前景无望,连疼带怕,一个个哽咽哭了起来。
知晚给他们简单地检查了一下,用手头仅有的绷带,外加临时捡来的木棍为他们固定,
这类骨伤,第一时间的移骨接位最为重要,只要做好了第一步,固定好了以后,再服汤药消炎去肿,接下来便靠将养了。
进宝看着知晚娴熟地接骨固定包扎的样子,一脸的羡慕,悄悄问她:“小姐,你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你怎么做饭、射箭、接骨样样都会啊?”
知晚不好跟她说,做饭是从小做童养媳的必备技能,射箭是因为有个爱当严师的表哥,至于接骨乃是祖传的手艺。
既然不能明说,只能闷声不吭接受丫鬟的赞美与崇拜,而她心里最最担忧的却是成天复。
她觉得自己都要不认识自己的这个表哥了。
他从小到大,从来都不是行事这般鲁莽无脑之人。
可是殿前冲撞陛下,被发配贡县,又开罪了当地的地头蛇……知晚真恨不得立刻就见到成天复,给他两个大耳掴子打得他人清醒些。
难不成就是因为自己要走,他就这般自暴自弃?
辛镖头并没有跟这群盐贩子分开走。据那位吴少帮主说,那些人回去之后可能在各个路段设卡围堵他们。
岳魁做事向来狠辣,现在他下达了囤盐的命令,却有人阴奉阳违,必定要杀一儆百!肯定不会让人安然逃离。
可说来也奇怪,他们这一路走来,虽然绕着小路,却并没见有岳家的追兵赶来。眼看着就要到了贡县地界,一切似乎有惊无险。
可是这日他们正在山路上行走,就看见有大队的官兵朝着他们奔来,高声喝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吴少帮主立刻递交了自己的路牌,说自己是贡县吴家的,带着人去外乡求医去了。
反正几辆马车上都是伤员,也算不得撒谎。
可是那人听说这是吴家的车队,立刻眼睛一亮,问道:“有没有几个外乡人?还有一位小姐跟你们一起?”
跟在后面的辛镖师神色一紧。他也不知这些官兵是什么路数,也吃不准他们是不是跟岳家官商勾结。
知晚现在身上套的都是两层棉袄,臃肿得足够遮盖她的线条,脸上的泥也涂得只剩两个白眼睛,她低着头正想往后挪挪的时候,突然手腕子被人钳住。
她直觉便要用劲儿甩来,可是却被对方轻松化解,下一刻,她的下巴被人捏住,对方看着她泥糊的黑脸,气得低吼:“小姑娘家家!搞成这个样子像什么话!”
而知晚这时也看清了对方的脸,如释重负地惊喜喊道:“表哥……”





异香 第89节
在她的想象里,自己再见表哥,要么是见他躺在病榻前奄奄一息,要么是自己绷着脸劈头盖脸地将他骂一顿。
可万万没有想到,在贡县外的山路上,是表哥占了先机,暴跳如雷地扯着自己的棉袄领子,将她痛骂了一顿。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就这么一人跑了出来,家里人都会急成什么样子!我收到信后又急成什么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怎么没叫人给卖了!”
她虽然跟他从小长大,但表哥生气时,顶多是沉着脸,冷声申斥几句。
家里的妹妹们可都没有被他这么跳着脚地骂过。
害得知晚想要后发制人,反问他都插不上嘴。
最后,连一旁的进宝都听不得了,她又没见过成天复,于是将知晚拉拽到身边道:“你是谁啊?长得挺好看,可嘴巴怎么这么毒?这么骂一个姑娘家,还是个爷们吗?”
知晚看着成天复变得更加难看的脸,小声对进宝道:“他是我表哥……”
成天复紧绷着脸:“不敢当,你才是我的祖宗!”
可是被进宝这么一打岔,成天复总算止住了骂,转身跟辛镖头说话去了。
只说陈二爷在船上时,曾给他飞鸽传书,告知盛家小姐来寻他的事情。
可他有事耽搁,等回到官署后才收到信儿。这一看到信,成天复可急坏了,因为他知道最近的路上是有多乱。
第84章
等成天复看到了陈二爷的捎信后,立刻去了临县,找相熟的总兵借了些人马去寻陈二爷。
可还是晚了一步,只听说辛镖头带着知晚离船走了。他一路追撵过来的时候,又跟辛镖头走了岔路。
不过这一路上,成天复倒是碰到了金爷手底下的那批人,当时他们正在茶摊子上骂骂咧咧地喝茶,被去买水的青砚听了正着。
青砚在一旁默默听了一会,听他们的意思是遇到了硬茬子,还有个顶漂亮的小姑娘用小弓射瞎了他们的老大。
等青砚回去跟正在驿站换马的成天复说了这段时,成天复听了便觉得像知晚的行事。
于是他让手下将这些人都给抓起来审,又问了在哪碰见的那个姑娘后,便来回寻了几趟,好不容易才在这里遇到了。
也正是因为那帮打手被抓了,没有让他们回去给岳家通风报信,所以才有了知晚这一路的平安。
成天复跟外人说话时,倒不见骂表妹时的狂躁,客气谢过了辛镖头之后,还给几位打赏了银子,并派官兵护送他们回去。
那个吴少帮主惊疑不定地看着成天复,越看越觉得这个穿着普通官兵衣服的像是新来的那个知县。
他试探着走过去,一问之下,果然是成知县。
这下子他心里是又惊又怕。
惊讶的是这个跟他一路而来的女子似乎是成知县的表亲家眷;而怕的是,他此前是贩卖私盐而被岳家打手追打,自己也是触犯了国法的,若是这成知县一板一眼地要处罚人,他可是要赔付盐款三倍以上的罚金啊!
要知道,这位成知县似乎是个不讲情面的,连岳家这样的地头蛇,他都敢得罪,更何况自己这样一个穷帮百姓了。
不过成知县只看了看他几车的伤员,轻描淡写地打断了他伸手作揖的告饶。
“我只是来接家眷,并非办着公差,你们若想少些麻烦,就自行走路回去吧……回头,我自会去找你,可能还要麻烦吴少帮主些事情……”
这类事情都要当场拿办,成知县既然让他走,就是要放他们一马。
吴少帮主自然感激领情,赶紧叩礼之后带着一众人架着马车先行一步了。
就这么的,知晚与辛镖头他们辞别,跟着表哥回了贡县的官署。
辛镖头他们走了,不过那个叫进宝的丫鬟却被成天复给留下来了,只说他会跟陈二爷打招呼,等知晚回去的时候,再让进宝回漕帮。
当地鱼龙混杂,成天复不想给她找个本地的丫鬟,方才这个看上去粗苯的丫鬟见他气势汹汹地骂人还敢来护着知晚,就说明是个憨直忠心的,所以成天复寻思着留下她,待送知晚回京城时,也好有个丫鬟照付。
回去时,知晚跟成天复待在一个马车上,眼见着表哥似乎没有了骂人的气势,知晚还想找找场子,拿出训弟弟书云的架势,骂一骂成天复的任性胡为。
可还没等说几句,成表哥便看着她的泥脸儿,眼中含笑道:“说话时嘴巴张得小些,不然脸上糊的泥块都要崩下来了。”
……知晚一捂脸,扭头气呼呼地不再看表哥,只纳闷自己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何。
到了官署,知晚觉得表哥给家里写的信真是谎话连篇,居然说他暂居的官署舒适安逸?
这官署残破不堪连屋顶瓦片都已经长草,也就是比荒野破庙强上一点而已。
不过据表哥说,原来的官署因为被雷击着火,需要修缮,所以才将官署临时迁到此处,再过些日子,官署修好,他就可以搬回去了。
等青砚带着人烧了热水,知晚清爽洗过澡后,便带着药箱子去找表哥。
方才见他时,他虽然能中气十足地骂人,但是右胳膊却一直未抬起来,足见受伤不轻。
等解开衣袖子时,那刀伤居然都没有愈合,还有要感染的迹象。
知晚看着那伤口,气急了:“你又不是没上过战场的人,难道不知道伤口处理不好是要死人的吗?”
成天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道::“原先是要好的,只不过前日淋了雨,伤口才被泡得有些发炎……”
知晚知道,他定然是去寻自己的路上淋了雨,便抿嘴不再说话。
他的伤口太深,难以愈合,如果不缝针的话,会很耽误时间,所以她备下针线,开始给他消毒缝合伤口。
不过成天复说自己一会还要去做事,所以得保持清醒,没有让她用那麻汤散,只让她用火酒消毒缝补。
这个过程很是疼痛难忍,当初金世子若不用麻药可是哭爹喊娘,就算她动作再轻,也不管用。
成天复显然也很疼,额头的青筋暴起,却一直忍着没有吭声。
不过在知晚缝线的时候,他却忍不住道:“怎么只一种针法,这么单调?”
知晚知道他为何这般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道:“这种针法结疤最小,若是你饮食注意得当,好了之后只一道红线,难道真要我给你缝出一条蜈蚣来显威风?”
成天复的嘴角轻抿,淡淡地笑开了。
知晚缝好了之后,便给他涂药包裹,一边缠着布,一边轻声道:“我这一路走来,总有些想不明白。太子与你交好,可是眼看你闯祸却没有出言帮衬你半句,更是明哲保身,连我求告都不肯见……难道太子爷觉得你被贬贡县是一件好事吗?”
成天复却不答她,只问:“你呢?平日里聪明算计,总是给自己留后路,怎么突然一个人跑来了?难道你不知这么前来的后果吗?”
知晚抿了抿嘴,低声道:“我只知道你在贡县遭了不测,……我可能再也不会见到你了……总要亲眼看看才安心。”
低头抿嘴的姑娘眉眼微敛,刚刚洗好的头发柔顺地挂在耳边,这样浑身散发着皂角清香的姑娘,正低低地说,只有看着他才心安。
成天复觉得自己的心酥软得如被暖日照拂融化的春雪。
他当初知道她变卖铺子要走,心里空荡荡的,只觉得他是以前会错意了,还以为晚晚的心里或多或少会有他,只是碍着圣上要为他和公主撮合,才一意回绝。
可是后来,他拒了亲,她却一意还想走。现在天下有几处闹了饥荒,很多地方流民不断,并非太平盛世,她跟她的舅舅一家又能到哪里去?
所以他干脆便给她写信,告诉她,他不会迫着她,便如三年前参军一般,他先离家就是了,也免得她在府里待的不自在,总想着要离开。
他走了,家里得乱上一阵,祖母离不开她,她才能在盛家继续呆着。
可是他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背着祖母,自己一个人求告陈二爷,搭着他的船一路追撵过来。
那陈二爷是个老江湖,看着情形,怎么能猜不到盛家大姑娘和她表哥的情形?
所以盛大小姐还没下船,他就飞鸽传书给成天复送信去了。
可偏偏成天复带着人去了临乡,耽搁了几日才回县衙,等看到书信时,急得立刻跟临郡的总兵借了兵马,才前去迎她。
这两天里,他急得嘴里都起了大泡,就怕她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才在刚遇见她时,劈头盖脸好一顿骂。
可是现在,小小的人儿就这般披散着半湿的乌黑头发坐在他的对面,柔荑纤腕轻轻地用纱布裹着他的伤口。
这一刻,就算阴冷破旧的临时官署,也如身处瑶台玉楼一般,人生得佳人如此倾心相随,死在此地也值了。
“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
知晚抿嘴不肯回答他,只说出自己此来的目的:“我来,只是因为祖母想让你回去,倒也不必拘泥仕途,你这次受伤,心里也该知此地的凶险了!”
成天复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在包扎了伤口之后,给她披上披风,领着她到处转转。
等到了夜色低垂时,他们登上离官署不远的一处小山上,放眼望去,贡县搭着架子,挂着油灯的大小盐井,星罗密布,尽收眼底。
他指了指那些盐井对知晚说道:“这些盐井中,有些已经有近千年历史,所采之盐供应中原诸国。历代帝王都知这盐的重要,禁止私人买卖。得贡县,便得举国之财,可定邦,也可倾国。可是……太子康复之后,初涉国政,便总理盐务。身为国储,负责盐税,却在这铁桶围铸的贡县里安插不得半个人进来……一国储君,若手不握钱,便是个摆设笑话。就算陛下将来传位给殿下,也坐不安稳。如今我来了,就是要看看,这铁桶包围的贡县能不能撬开一条缝子。”
知晚望着山脚下那一片盐井,听着表哥的话,心里隐隐约约猜到了表哥被贬到此的原因,竟然是表哥与太子密谋而为。
听到这,她不但没有释怀,反而心里更加焦躁沉重,反手拉住了表哥的衣袖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合适人选了?这个‘盐’字已经吃进去多少人了?就算有太子给你撑腰,可你一个京城里来的龙也斗不过当地的地头蛇啊!你不是最孝不过?难道就不怕你母亲哭瞎了眼,你外祖母为你担忧得病倒?”
成天复低头看着知晚,反手握住了她的柔荑,微微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可……若是凡事患得患失太重,失去的有时反而更多。我这辈子不是光做母亲的儿子,更不愿困守府宅里的一方天地。荣辱皆为我搏命而得,岂可效仿纨绔,靠着姻缘裙带攀附而上?”
说到这,他顿了顿了,再次问她:““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
知晚低头还是不说话,最精灵古怪的丫头,若是想敷衍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好听的话从她的嘴里蹦出来。
可是她此刻却不愿意敷衍她,又不肯承认,只倔强地沉默,跟他,也是跟自己闹着别扭。
成天复现在似乎有些懂她了,英俊的面庞洋溢着宠溺的笑,轻声道:“你不用说,我心里知便好了。我在贡县,不知要呆上多久。过两日,陈二爷的船还要回来,你正好可以坐船回去,只要你平安回京,我也便放心了。”
知晚见劝不动他,便气道:“你不怕我回去就嫁人了?”
成天复脸上的笑意转淡,沉默了好一会道:“若是我在京城时,这话听了只怕要气炸了心肺。可我来了这里,你又不管不顾地来了,我若真有什么意外,反而放心你有嫁人的心思,最起码你将来能有人照顾,虽然那个人可能不是我……”
说到这里时,成天复的心堵得厉害,只想想她被别的男人搂在怀里,就心肺炸裂。
他深吸一口气,握住了她的胳膊:“你再等我一年可好?我临走的时候已经吩咐了账房,我若意外不能回来,就将我名下的产业分一分,一半要留给母亲,另一半给你添嫁妆,这样你无论嫁给何人,心里都有底气,也不让人给气受……哎……”
他的话还没说完,知晚已经气得拍了一下他的伤手,疼得他一吸冷气。
成天复蹙眉道:“下手这么重,不怕我的伤口开裂?难不成你心急现在就要嫁妆?”
“那伤口缝得结实着呢!怎么会轻易开裂?我看陛下叫你多吃些盐果然没错,好端端地跟我交代什么后事?有这话,跟你的娘子说去!哪个要你的家产添嫁妆?”
知晚气得脸颊都红了,真恨不得将成天复那张气人的嘴也给缝上。
成天复微微一笑,突然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嗅闻着她头发上淡淡的馨香,同时低低说道:“就等我一年,好不好?”
知晚的脸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听着他略显快一些的心跳声,一时心神徜徉,竟也慢慢伸出胳膊,揽住了他挺拔的腰背。
在这与京城相隔重山复水的川中小县的高山之上,一高一矮两个青年男女在月光星辉下依偎着拥在一起。
她在这全然陌生的异乡,在这夜色的笼罩下,似乎卸下了心中防备的层层枷锁,任着自己放肆一下,不管不顾地抱住了这个让她心疼的男人……
成天复心中一喜,手臂更加用力地揽紧了她,可又怕她疼,所以缓缓地放了力道。
从京城这一路来有多么辛苦,他最知不过,可她依旧不管不顾地跟来。
这个小心翼翼藏在坚硬厚壳子里的小蜗牛总算露出了小脑袋,他得小心呵护着,不让她再缩回脑袋去。
守在山丘下的进宝吸了吸鼻子,觉得两个人抱着的确比一个人在冷风里暖和。
这个姓成的大人长得可真俊,个子又高大,跟小姐站在一处当真是般配,也难怪能让个小姑娘不远千里,跑来找他。




异香 第90节
不过到了夜里准备安歇的时候,进宝看她拿着小托盘准备往她表哥的屋子里走,觉得要给小姐提醒一下:“小姐,你这么跑出来,家里是不同意你俩的婚事吧?虽然是私奔,也得讲个章程,得让他寻了媒人写了婚书后,你再跟他睡!”
知晚有些无语:“我这是要给他换药……睡什么睡!”
进宝是农村的粗野丫头,规矩没有府宅子里的丫头们多,懂得却不少,于是嘿嘿一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看他今日在山上抱你来着,你现在这个时候入他的屋子,他一准喊胳膊疼,让你给他吹吹,这一吹着便搂住你不放,顺势便倒在床上了去……总之,小姐你可长些心眼,他不给你婚书,你可不能叫他占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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