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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什么都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星球酥
他去干什么了呢?沈昼叶心中一个小小的声音问,可是接着那声音就被摁灭在了灰烬之中。
……那和你没关系。一个冷静又残忍的声音说。沈昼叶,你想做什么?
沈昼叶鼻尖有点发酸,她咳嗽起来,捧着热咖啡小小地喝了一口,然后哑着嗓子重复:“不行, 臻臻。我这里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张臻:“……”
张臻放下她的书包,感慨道:“我之前听别人说,我们这一届2011打头的苦博里最刚的就是你。原来我还有点儿怀疑,现在我信了。”
沈昼叶笑了起来,将自己的笔放了下来。
窗外吹过一阵风, 将玻璃吹得咕咚响起。
“如果我有你这种韧劲,叶叶,”张臻摇了摇头,往椅背上一倚,感慨道:“——肯定不会处在现在的处境。”
那年考上北大的孩子,心里总是怀着点野心的。
他们从小就是天之骄子,受尽了父母亲戚的赞扬,可是当时间流淌过去,他们再回头一看,却发现几乎所有人都绊于琐碎、绊于柴米。
沈昼叶温和地一笑,抬起头望向张臻:“但是事实就是我们现在在一个地方,做着差不多的事儿。”
张臻嗤地一声笑道:“还是不太一样的吧?”
“你是在你们组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争取到了这个名额,”张臻道:“我是老宋为了送我毕业,想方设法把我送出来的。咱们俩根本就不是一码事。”
沈昼叶笑了下,摇了摇头。
张臻似乎暂时不打算回去了,她给沈昼叶随手续了点儿热水,接着靠在自己的凳子上,茫然地发起了呆。
静默在两个姑娘中间流淌了过去,天穹之下静谧得似乎唯有冲刷世间的暴雨一般。
然后在一片沉默中,张臻轻声叹道:
“……叶叶。”
沈昼叶一愣,抬起头来。
“……你,”张臻犹豫了一下,又低声开口:
“……你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
那不是个普通的问题。
沈昼叶立刻怔住了。
“我最后悔的事情,”张臻捧着杯热茶,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晚,怅然道:“……应该是和我男朋友分手。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就是我们本科班上的那个高个子,那年当过校园十佳歌手的那个。”
沈昼叶怔怔地道:“我记得,不过想不起名字了……太多年了。”
张臻笑了起来:“是啊,太多年了,我们读本科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可是我大二的时候觉得他真帅啊,他弹吉他的时候我都想嫁给他算了……”
沈昼叶笑了起来:“我记得你们研究生的时候分手了。只是听说。”
张臻大方地说:“——是,大吵一架。”
然后张臻笑了下,靠在桌旁,问沈昼叶:
“你呢叶叶?你最后悔的事是什么?”
沈昼叶捏着笔,顿了一下。
这个问题其实是在直击人心底最痛的地方,张臻知道这一点,但是她显然没有打算将这个血淋淋的问题包装成一个更容易接受的模样。
张臻认真地看着她,是在期待一个沈昼叶能给出来的、最真实的答案。





梦里什么都有 第73节
然后,沈昼叶听见了自己沙哑的声音。
“我最后悔的事情是,”
沈昼叶停顿了一下,轻声对张臻说:
“……我当年,对我的梦想,太执着了。”
-
……
沈昼叶并没有往下深入,因为她没打算向任何人解释自己课题组里那错综复杂的关系。
这破课题组又是窃取成果又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人事倾轧,哪怕连最小的实验室台面归属都能惹得两个青椒互白一眼大吵一架,简直就是大课题组的标配宫斗故事。
沈昼叶昨天睡前还看到课题组的微信小群里头,她那位名叫李磊的小导师当着师弟师妹的痛骂另一个新招来的博士后,说那个博士后一点素质都没有,做个实验满台子都是他的材料,占用了“我们组的地盘”,并要求沈昼叶的师弟师妹们以后再见到这种情况,直接把这博士后的材料全丢垃圾桶。
新入组的研一师妹没见过这种阵仗,吓得给沈小师姐发微信问真的要扔吗——沈昼叶对李磊特别乌鸡鲅鱼,安慰师妹说你别扔,偷偷给那个博后收起来就行了。
一个台面,几点材料,至于闹成这样吗?沈昼叶真的不理解。
别说窃取她的成果、将她逼着做了四年不相干实验的事情了,光把昨晚新鲜出炉的实验室台面归属纠纷讲给张臻听,养老的小课题组出身的张臻,都得惊恐尖叫一晚上。
——张臻的导师,宋教授,年事已高,是资深养老派,十分乐天,目前最大的愿望——据知情人士透露,是送张臻毕业。这位六十多岁的老教授已经移民了新西兰,一年至少有四个月都不在国内,朋友圈中他和奶牛的自拍,比科研内容要多三倍。
因此沈昼叶连一点儿原因,都没和张臻提。
她一边与张臻聊天,一边搞陈啸之给她布置的那堆任务,又因为着凉而咳嗽不止。张臻给她倒了热水,半天小声道:
“……能咳嗽得这么招人疼到底是什么能力啊?”张臻托着腮,好奇地问:“我真的控制不住给你倒水。”
沈昼叶咳嗽得脸都红了,却还是忍不住呼了张臻一巴掌。
张臻嬉皮笑脸,凑过来捏捏沈昼叶有点发红的脸,说:“我说的是真的呀——别看你平时不声不响的不爱说话,怎么熟起来,就会发现你干什么都好像在撒娇呢?”
外头哗啦啦地下雨,室内的沈昼叶被调戏得耳朵尖尖都红了,悲愤道:“……这种错觉不要再有了!”
“嗯,我知道了哦——”张臻说着又捏一下,话锋一转,笑眯眯地说:“哎,叶宝,你谈恋爱的话该有多甜呀?”
沈昼叶一愣。
“甜……甜吗?”沈昼叶呆呆地问:“我不太清楚这个哦……”
张臻笑道:“不说别的,我绝对不信那个物竞传奇陈啸之,能主动跟你提分手……哪个男的和你谈恋爱不得被你吃得死死的?嗯?是不是?”
沈昼叶愣愣地:“……唔?”
“太娇了啊。”张臻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你。”
沈昼叶眉眼现出一丝如雨雾般的低落,接着小声道:“……我不知道。不过分手确实是我提的。”
张臻一怔,问:“还真是你?为什么?”
沈昼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
…………
是夜,陈啸之躺在沙发上睡了一觉。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他头痛欲裂,像是睡前喝的那点儿酒造成的后果。手机躺在茶几上,此时正在哒哒哒地响个没完,他设置了晚上十点半的闹钟——接着感官逐渐回笼,下一秒钟,陈教授意识到自己被泰山压顶了。
陈教授:“……”
他开了台灯,摸索着戴上眼镜,看清了自己胸前压的东西。
“滚下去。”陈啸之怒道:“没地儿睡了吗?!”
——然后他把自己养的猫从胸口揭了下来,放到沙发上,那只白绒绒的小波斯猫显然没睡着,只是想踩胸。它睁开眼对着主人卖萌地舔了舔爪爪,喵呜了一声,显然是下次还敢。
陈啸之:“……你等着。”
落地窗外,庭院中落雨连绵,客厅里仅亮着一盏温柔的立式台灯。
陈啸之没有赖床的习惯,在灯光中他将胆大包天的白猫捉起来塞进猫窝,打着哈欠一揉头发,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关了闹钟,在夜色中赤脚踱进浴室冲澡。
——十点半了。
一会儿冲完澡,再开车回学校。
陈教授满脸剃须泡沫,深拧着眉,拿着刮胡刀,对着镜子刮去新生的胡茬。
-
玄关处,陈啸之披着风衣,给白猫满了猫粮,又换了水,那圆滚滚毛茸茸的白猫撒娇蹭他的拖鞋,不让他走。
下一秒手机上嗡地一亮,陆之鸣好奇地问:“晚上十点半去办公室?你要干嘛?”
陈啸之挠着猫肚皮,不爽地给他回微信说:“我今天该做的事没一样做完的。”
陆之鸣:“那你他妈不会做完再回来?还专门回家睡一觉,你闲得筋疼吧你?”
陈教授冷淡地道:“我不走学生也不走。”
陆之鸣:“……”
“国内来的学生都挺爱看人眼色的,”陆之鸣说:“确实不少人很纠结,一定得走得比导师晚才行……但是你没必要回家睡一觉再……”
但是什么但是,陈啸之冷着脸,将已经十斤的——根本不像名贵品种的,搞不好是胖橘染色的波斯猫抱了起来,又塞回了猫窝。
猫缩在猫窝里委屈巴巴:“喵喵喵呜……”
陈教授说:“……差不多得了,又不是不回来了。”
猫:“喵叽。”
然后陈教授叹了口气,对猫解释:“得走了。没把工作留在那边过。”
那猫委屈屈地喵了一声,陈啸之居高临下地说:“我真没见过像你这么被我叫屎都巴着我叫名字的——屎屎,行了没?”
白波斯猫——屎屎,立即宽容大度地喵了一声,示意他可以滚了。
陈啸之完全不理解这只猫的嗜好,从门口拿了车钥匙,锁上门,离开了他的房子。
-
陈啸之买那只猫,纯属意外。
三年前,他博士快毕业时,也就是答辩前夕,他的一个朋友非要去买条柯基。而陈啸之碰巧又是他认识的人里有车又有闲的,毕竟这人博士都要毕业了,而且是极度少见的、不用发愁答辩的大佬。
因此陈啸之就被强行拽了过去,当了司机。
宠物店里,他那朋友围着柯基看完又去看荷兰猪,陈啸之不喜欢宠物,坚决拒绝给宠物铲屎清毛,便抱着胳膊在一边等着。
然后他看到了那只在小展示柜里,趴着吃东西的屎屎。
那只波斯猫白绒绒的,有一点点串,小小的一只,看上去娇娇气气的。陈啸之与那猫对视了一眼,那只猫奶声奶气地喵了一声。
陈啸之:“……”
他从宠物店出来时,就拎着那只刚断奶的小猫,将它放在副驾上。
他朋友及其震惊,因为他居然没买到自己想要的宠物,然而不喜欢动物满脸写着我要孤独终老的陈啸之出来时居然拎了只小猫——而且,看上去他都能将这猫养死。
他朋友问,你打算给这只小猫起什么名字?
那年二十二岁的陈啸之连想都不想,冷笑一声,目视着前方,道:就叫阿屎。
后来阿屎靠撒娇变成了屎屎——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
2018年晚夏,加州。
深夜,物理系a栋,陈啸之下车,将车滴一声锁了,看了一眼腕表,夜里十一点二十。
真的很晚了,但这楼里依然有人。
陈啸之也通宵做过实验,跑过数据。读博无关天分,无论天资高低,总要受苦,而通宵达旦的实验楼只是其中最简单的一关。
——更痛苦的远不止于此。
陈教授上楼时心想沈昼叶应该回宿舍了——他刻意地早走了些,凌晨才回来,免得沈昼叶又要跟他一起留到晚上十一点半。夜路本来就危险,明天又是周末,她该早些走。
……沈昼叶今天还淋了雨。
陈啸之想到这,眼眶几乎都发了红。
这姑娘他打不得骂不得,连碰一指头都觉心疼——可是她难道不欠?
陈啸之极力忍耐,上了四楼,却突然发现,沈昼叶所在的办公室,仍然亮着灯。
陈啸之:“……”
他敲了下门,里面有人轻轻地应了一声,然后他推开了门。
——本来该窝在寝室楼里的沈昼叶,裹着小毯子,披散着一头淋过雨还没洗的头发,在台灯下一边细细地咳嗽,一边趴着写东西。
“……,”陈啸之烦死了:“……你怎么还没走?”
淋了雨,都这么晚了还不滚,她宿舍又在校外——这是走夜路走上瘾了?以为这治安很好么?
沈昼叶嗫嚅道:“我刚刚弄完了,马上……马上走……”
陈啸之站在门边,冷冷地说:“——快收拾。”
沈昼叶立刻装了包,背着包跑了出来,她白天穿的裙子一看就有点偏冷,风一吹就冻得不行,走廊上,陈啸之握着车钥匙,颇为冷淡地说:
“我送你。”
陈啸之是绝没有可能让阿十一个人走这样的夜路的。
无论冷战还是什么时候。那是他的习惯。就像他总是会去等待一盏亮起的灯——那是他被刻进骨髓的本能。
然而,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窗外大风大雨交加,发梢还没干透的沈昼叶低声道: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第55章 陈啸之轻轻扶起她的下颌。……
-




梦里什么都有 第74节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沈昼叶说完, 安静地将包带拽了拽,又认真地对陈啸之道:“我明天上午要去买东西,不来办公室了, 下午再过来。”
陈啸之:“……”
然后沈昼叶背着包, 沿着沉暗的楼梯走了下去。
沈昼叶是真的没打算让陈啸之送——她总记得陈啸之唯一一的那一次, 送她回宿舍,他一路上沉默得像是西山的岩石。那沉默的意味着什么,沈昼叶不得而知,却知道自己不能给他添麻烦。
而且就像陈啸之当时所说的那样。
……这‘不合适’。
十年了,夏夜的末尾, 二十五岁的沈昼叶心中的一个灰烬般的小声音说, 在此之前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细想过?人是不会在原地踏步的。
连你都尝试过重新开始一段感情, 陈啸之难道不会吗?
——是啊。
然后沈昼叶沙哑地说:“那我先走了。”
接着, 沈昼叶扶着楼梯走了下去。
夏夜的风裹挟着风雨吹过她的裙角。
她大一的时候尝试过,大四时也尝试过接受另一个人。大一时走进她生活的是个大二的师兄, 坚持每天骑着自行车去图书馆找沈昼叶上自习, 坐在她的对面,给她买咖啡。大四时则是一个研究生师兄,沈昼叶还记得那师兄有一双非常深情的眼睛。
可是沈昼叶每次都失败了。
有许多人喜欢过她,甚至将爱慕摆在她的面前供她捡起。可是无论是谁,沈昼叶都再也没有出现那种巴勃罗·聂鲁达在他的情诗《王后》中写的,“当你出现, 所有河流在我体内鸣响,钟声震天,世界被一曲赞歌填满。”的悸动。
沈昼叶听见长夜中,自己伞上传来的,无尽的水珠敲击声。
十五岁的陈啸之其实也不是什么好性格——他非常的三岁看大五岁看老, 脾气又硬又坏,又很喜欢捏着别人的痛点攻击,看上去绝对不是什么能搞小惊喜的男朋友。
可是他在每天早晨都会给沈昼叶塞一张他抄写的情诗,沈昼叶会把它工工整整地夹在一个小本子里,收藏起来。
其中抄的最多的就是巴勃罗·聂鲁达,那位热烈如火的智利诗人。
拉丁美洲文学向来有种阳光与辣椒的浪漫与炽热,无论是爱还是恨都像是最冲的香辛料。
……
沈昼叶撑着加勒特给她的伞,走在浩渺黑雨里。
她其实不觉得太难过,只是心底泛起了点儿几不可查的酸楚与疼痛。
——十年的岁月能蹉跎了一个孩子的梦,能将一个少女变成如今的模样,它的灰烬自然也能遮掩一切伤口。
冷风呼地卷过世间,沈昼叶走在漫漫长夜中,被风冻得瑟缩了一下,将背着的小帆布包往自己身上按了按,像是在试图取暖一般。
夜里温度太低了,不过个位数。沈昼叶就算套了外套也抵不住这种湿冷。
一阵大风大雨后月季花落得七七八八,沈昼叶用脚踢了踢柏油马路上被碾碎的白花瓣,抬起头望见路灯映着连绵的雨水,黑夜中,剔透雨水被照得发亮,坠入地上的水洼。
沈昼叶:“……”
如果是十年前的我,我会有什么感觉呢?沈昼叶突然想。
十五岁的我,大概会觉得这雨水像无尽的流星。
——会偷偷看周围有没有人,会觉得自己正穿过浩茫宇宙的流星雨,会告诉身边的随便哪一个人“我曾做过我自己进入宇宙的梦”。十五岁的少年人本来就中二病而且胆大妄为,不在意周围任何一个人的眼光,想什么就说什么。
我那时候好像还说,我要拿诺贝尔奖呢。
二十五岁的沈昼叶鼻尖一酸。
她忽然有点想哭——沈昼叶已经忘了这些事情很久了,可是陈啸之的存在像是一把打开过去的钥匙,令沈昼叶反复想起她与他的岁月,想起自己最热烈最灿烂的过往。
可是现在呢?
——现在她一事无成。
沈昼叶咳嗽了两声,拽紧了自己薄薄的连帽小卫衣,看了一眼时间,夜里十一点三十六。
可是下一秒钟,一束强光穿透了黑夜,映亮了她的后背。
沈昼叶意识到那是辆车,应该是哪个教授或者学生打算回去睡觉,她朝旁边让了让,让车先过去,可是那车叭叭地按了喇叭。
沈昼叶:“……”
她回头一看,看到了熟悉的车牌号,车灯映亮了万千雨滴。那车窗玻璃摇下了大半,露出坐在主驾驶座上的人。
“——上车。”
黑夜里,陈啸之眉头拧着:“我开车送你回去。”
-
陈啸之心情烂透了。
他就是不想让沈昼叶回去得太晚,才自己提前下班的——没想到没人看着,沈昼叶居然都能在实验室里留到十一点。
他进去的时候还能看到沈昼叶无意识地做的通宵准备:零食、热咖啡和牛奶,她连毯子都准备好了。如果不是他赶人,沈昼叶估计能不知不觉地坐到通宵。
这么勤奋?陈啸之心情极烂地想——沈昼叶不像个能干的样子啊。
勤奋的话,硕博期间能只有这点成果?
——那点sci刊物,陈啸之本科时都发过,水得很,有一些都不需要创新,只需要重复下前人的实验就可以了。
沈昼叶所有的工作,都没有创新性。
车里不算温暖,陈啸之倒是不觉得冷,可他还是伸手摸了下空调口,确定出的是暖风。
暖风呼呼吹了出来,沈昼叶坐在副驾驶上,抱着自己的小袋子,揉了揉红红的鼻尖儿。
陈啸之:“?”
沈昼叶小声解释道:“……有点感冒。”
陈啸之烦躁地心想感冒还会红眼睛?可是这种问题终究不好问,他只是拧着眉头开车,片刻后他冷冷地问道:
“有药么?”
一片安静后,沈昼叶用鼻子好像堵了的声音,软软地回答:“……带了的。”
然后陈啸之便不再说话。
车行驶在茫茫落雨的黑夜里,在这种雨夜里马路并不好走,有点滑,开车的陈啸之心情烂到了极点,今天一天对他来说几乎事事都不顺心。
而且他现在,得开车带沈昼叶回她的宿舍。
……沈昼叶。
陈啸之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缩在副驾驶上的沈昼叶垂着一头乌黑卷毛,发梢下露出一点白得泛光的面孔。她这种天生的卷卷毛从小就见不得水,一见水就会比原先更蓬更炸——接着陈啸之看见她发红的、小小的鼻尖。
陈啸之:“……”
她似乎真的感冒了。
陈教授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是突然想起自己少年时因为一点小事与沈昼叶吵架,吵得谁都不让谁,然而的确是阿十胡搅蛮缠。他气得血管都要炸了,然而看着阿十无论如何都不知道怎么处理自己的怒意——于是他拿起阿十桌上的手帕纸,愤愤地朝地上一扔。
那就是包心相印10pcs入的手帕纸——的皮。里面就剩一张纸了,说是手帕纸都抬举了它。陈啸之扔完也没觉得快乐多少,只是他不敢扔别的。
然后,小姑娘眼眶眶,委屈地一红。
那时的陈啸之:“…………”
事情最后的结果是陈啸之为了包手帕纸一边道歉一边哄人,哄完之后陈啸之晚上躺在宿舍床上,怎么想怎么睡不着,觉得自己毫无尊严,跑去和陆之鸣倒苦水:
‘娇气包连一指头都戳不得,丢她包手帕纸她都哭了,明明就是她先对我发脾气……’
……
还是一指头都戳不得,陈啸之怄心死了。
他目视着前方,冷冷地开口,对沈昼叶道:“……我不需要你朝八晚十。”
沈昼叶没有回答,只是暖风吹动了她的头发。
“——也不用你天天往办公室跑,”陈教授极其没有尊严,近乎屈辱地道:
“我当时把你从宿舍叫过来,是因为我以为你宿舍离办公室很近。往后你不用顾及我,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我不需要你坐班,需要你在办公室,有事找你的话我会提前一天晚上通知你。”
沈昼叶仍没有回答。
妈的,生气了?陈啸之瞅了沈昼叶一眼——她的脑袋顶在窗户玻璃上,头发干了点,此时绒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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