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什么都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星球酥
她的手机突然一声振动。
小滑盖诺基亚屏上浮现信件标志,是来了条新短信。这手机是她从六年级开始用的,沈昼叶拿起手机点开未读短信,发现来自一个132开头的陌生号码。
信息是这样的:‘培训课作业最后一道大题会做吗?’
沈昼叶咕叽咕叽地按着按键,认真回短信:‘你是谁?’
应该是竞赛培训的同学吧,沈昼叶想,从书包里找到那张作业小卷。预赛显然不是靠题量取胜的,卷子上只有四道选择和两道大题,最后一道大题是关于两根与地面构成等腰三角形的绝缘细管和在其中运动的带电小球。
这题并不超纲,难就难在这球莫名带电,还要考虑混杂因素。
短信嗡地飞进手机,沈昼叶从桌下抽了空白a4纸准备解题,拿起手机一看。
那短信是这样的:‘我陈啸之,存下手机号。’
——是班长。
沈昼叶心里颇为欣慰地想,陈啸之不会也正常,这里明显涉及了他们还没学的知识——鉴于她父母从小就教育小昼叶要乐于助人,于是她拿起笔去钻研那道题,想着先告诉他思路,明天上课时给他好好讲讲。
那题实在并不简单,沈昼叶解了半天毫无进展,还跳进了个挖好了的坑,在用上微积分的前一瞬间,意识到自己跑了远路。
物理题大多有多种解法,但是就像数学中的‘过两点有且只有一条直线’一样,一道题永远存在着最优解。
沈昼叶还和她妈讨论了二十分钟……
她回到房间,又拿起自己的小手机,发现又有一条未读短信:
‘最后一道题你会不会?’
发信人:「初三四班班长陈啸之」。这是沈昼叶存的通讯录。她对人名不太敏感,所以都是存属性+姓名,陈啸之也不例外。
沈昼叶便捋捋卷卷毛,严谨地回复:
‘会,我刚刚花了二十分钟做出来了。’
她想了想,觉得人要以德报怨,便又善意地说了句:‘不会的话我打电话给你讲讲?’
下一秒,一个小信封飞了进来,沈昼叶点开了短信。
初三四班班长陈啸之:‘哦。我也会。’
沈昼叶:“…………”
你有病啊!
-
——阿叶,你刚转学回国,人生地不熟,不能和陈啸之搞僵。
沈昼叶含着满嘴牙膏泡沫,看着镜中满头绒绒卷毛呲牙咧嘴刷牙的姑娘家,反反复复地洗脑自己:忍字头上一把刀,成大事者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不能和陈啸之吵架。
毕竟各科老师都喜欢陈啸之这种“开朗”、“善良”又“充满责任心”的学生……他是班长,又有那么多朋友,每次放学班门口都等着一堆和他一起回家的哥们。
转学生沈昼叶则人生地不熟,到现在都还只能自己回家。
因此,陈啸之这人万万得罪不得。
至少,她是得罪不起……
正因为这个,虽然理智上想把他踢进银河系,但沈昼叶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杀他的心,将嘴里的泡沫吐了,擦干净了脸。
偌大的客厅里仅余帘后熹微月光,沈妈妈已经睡了。
沈昼叶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恍惚又回到了原先她在美国的家——可眼前的几乎是个完全陌生的客厅,窗外是个崭新陌生的、她几乎只在父母交谈时听到过的城市。如今这城市以后却将成为她的日常。
曾经最好的朋友成为回忆里的人名,就读的学校化为万里外的建筑,她一个人伶仃地站在陌生的土地上,与妈妈相依为命。
她甚至都不能在人前流露出对爸爸的思念。
沈昼叶揉了揉通红的鼻尖儿,摸黑锁了门。
她找到那本通讯的本子,上一封骂陈啸之的信还在,下面那一张纸规规矩矩地等着她的回信。沈昼叶先是规规矩矩写了‘十年后的我自己收’,接着写下了自己已经憋了许多天的疑问:
「你总说要让我少走弯路。那么我的弯路,是什么?」
十五岁的沈昼叶用笔抵了抵眉心。
晚夏夜风刮过,她窗棱上悬挂的花火风铃当啷地响了起来。她清澈又茫然地望着那串风铃,片刻后又揉了揉脸,继续写道:
「还有陈啸之。
明明已经过去了十年……我都快不记得我小学同学的名字了。
可你都二十五岁了,为什么还会记得他呢?」
是因为他太坏了吗?
第9章
-
她们的通信,双方的回复一直都不太及时。
但是无论怎样,都会收到回信。
十五岁的沈昼叶知道十年后自己在读博,而读博是非常疲惫的,读博的自己曾提及自己经常三点才做完实验,疲惫得在实验室和衣睡觉。
那时候十五岁昼叶还挺想叮嘱一句,你可别把我们作得猝死了呀……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
-
第二天是十一假期的第一天,理论上是个能休息一天的日子——除了准备竞赛的人,毕竟他们的培训课程都集中在周末和假期。
天穹暗沉,风大,像要下雨。
沈昼叶临出门时沈妈妈追了出来,给她塞了把伞,让她别淋着。她顺从地将伞塞在了书包侧袋里。
路上堵了半个小时的车,沈昼叶到阶梯教室时,课都已经开始了。
多功能教室里坐得满满当当,陈啸之居然极富绅士风度地给沈昼叶占了个位置,见她来了,就朝她挥了挥手,把占座用的书包挪了,示意她坐过来。
讲课的老师还是上次的那位,在讲台上拿着一张成绩单,轻飘飘地总结昨日的小测成绩。
“满分的同学有三个,”他看着成绩单懒洋洋地说:“分别是陆之鸣、梁乐和陈啸之。”
“七十五分以上的同学有十二个,……”老师对着成绩单念道。
最后一张是沈昼叶的,老师念完成绩,又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道:“七十六分,沈昼叶。”
沈小同学想起那份答案全对的76分卷子,心里对陈啸之竖了无数个中指——她临走前又屈辱地把卷子从书柜里取了出来,因为今夜要讲。
陈啸之翻开新的参考教材《力学》,同时不太舒服地扫了沈昼叶一眼。
看我干嘛,沈昼叶极其愤怒,然而对着陈啸之敢怒不敢言,将满腔怒火憋在了心里。
那节课乏善可陈。
虽说老师在往深里挖应用和综合,拓展知识,可沈昼叶听了一下,觉得其实这某种程度上算是物理学入门课程——这课程和她父母之前给她讲的思路很像。
沈昼叶知道这世上多得是难以逾越的高山,因此一向不敢称自己学的有多好,但她可以说,自己已经完成了这一阶段的学习。
因此她听课听得有点玩票的性质,后来干脆撕了本子开始叠东西南北玩。-第一节是在十点钟时下课的。
那时秋雨已经噼里啪啦地砸在了窗户上,课间共计二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又不能出去玩,老师也不在教室,教室里登时炸了锅。
“啊我记得你……”沈昼叶听见教室里有人寒暄:“兄弟,以前咱俩在一个考场,没想到能在这里再见到你。”
沈昼叶又听到有人说:“……我成绩也还行吧,当时考的不算太好,还不到95。亏了物理老师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太假了吧,沈昼叶想,这不就是学霸装逼专用语气么。
至于沈昼叶为什么会知道——因为她以前就用过,只可惜如今光荣不再。
沈小同学一个人坐在班长旁边,玩着任天堂ds,下定决心不和那群装逼的人同流合污,安静如鸡地当她的宝可梦训练师。
前头坐着的两个高中男生,却突然转过了身来。
其中一个高中生感慨道:“没想到他们也会让初中生来参与竞赛啊……”
十五岁的陈啸之其实长得还有点青涩,却已显出了刀尖般的锋利,他取下眼镜,温和笑了下。
“你们学习很好吧?”其中一个高中生问道:“我们物理老师提过,至少要在年级里考前10%,而且数理成绩特别突出,才会被推荐来参加竞赛。”
又是来问成绩的。沈昼叶想,这群成绩好的人真虚伪。
陈啸之点了点头:“还可以,上次考了年级第三。”
沈昼叶开始装透明人。
沈昼叶发现自己进入学渣角色,进入得非常得心应手,宝可梦训练师的身份进入得也非常快……
但是沈小同学毕竟不是透明人,她客观存在于物质世界,是会被人注意到的。
于是一个人在她屏幕上点了点:“那你呢?”
沈昼叶:“……”
沈昼叶觉得成绩这事儿这不好隐瞒,想了会儿,不无羞耻地道:“不是,我排名很一般,其实很不好的。”
那个人好奇道:“能有多学渣?”
梦里什么都有 第11节
“你这小测都考了76分,”那男生戳了戳沈昼叶放在桌面上的卷子:“这班上能比你高的不到十五个人,能学渣到哪里去?你太谦虚了吧。”
沈昼叶挠了挠头,坦白道:“是真的不好,也就年级四百多名吧。”
“……”
那一瞬间,空气都凝固了一下。
紧接着,沈昼叶意识到自己的坦白是个错误——因为那个高中男孩看她的眼神瞬间变了。那眼神掺杂着无语和些许轻蔑,直直地刺了过来。
……让人胃里发酸。
那一瞬间,陈啸之突然开口道:“她刚转学来的,不熟悉环境。”
其实,如果是熟悉陈啸之的人的话,会发现他是个回护的姿态。
——他甚至伸手按在了姑娘的卷子上,不容他人窥视分毫。
可是,陈啸之完全没注意到,‘刚转学来的’,‘不熟悉环境’的‘年级四百多名’……在这培训课的教室里,简直没有比这三个短语更能定义不知天高地厚的了。
被定义为不知天高地厚的沈小学渣,眼角余光看见陈啸之修长指缝间血红的“76”字样。
沈昼叶:“……”
这他妈有病啊!连在这都要拐着弯骂我!
陈啸之又道:“虽然不熟悉环境也不能写这种错别字……”
他指着那卷子上歪歪扭扭的‘置于水中的方快’字样,刚要嘲他护住的小文盲两句,小文盲就一把将自己的卷子扯走了。
耳根通红的那种。
-
这世上所有人都是排外的。
沈昼叶曾经在一本书上读到过这句话——而这句话的应用,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的。
小学三年级的小鬼头尚且会唱‘一年级的小偷,二年级的贼,三年级的美眉没人追’,某些论坛中地域歧视和互撕就构成了很大一部分流量——连沈昼叶自己都在初一升初二时,十分看不起初一刚刚入校的小学鸡。
而在这班上的情况,就是高中生们对他们,下意识的排斥。
——他们凭什么在这里?
为什么连初中部都能来参与?
人们天然地讨厌与自己不同的人,除非他们过于优秀,令对方臣服。
陈啸之做到了,但是沈昼叶没有。
……
沈昼叶趴在桌面上午休时,教室里几乎没有人,大多都是成群结队出去吃饭了。陈啸之在一上午的时间内就发展出了几个一起去吃饭的人,被排外了的沈昼叶则孤零零地吃了午饭,趴在桌上睡午觉。
——特别惨。
沈同学自己都要被自己惨哭了,ipods里放着悲惨世界音乐剧,耳朵死死塞着耳机。
……
陈啸之推开教室大门。
男生这群体,出门在外几乎没几个带伞的,哪怕成群结队也只能顶着雨跑。与他一起的几个高中男生都淋得满头——其中陈啸之最惨,因为他路过全家时,无意识地进去溜了一圈,买了一袋乌七八糟的小散碎零食。
出来时那几个高中的颇为惊讶,指着包九制话梅问他:陈啸之,你还喜欢吃这种娘们唧唧的东西啊?
谁吃这个啊,陈啸之想,这玩意又不垫肚子。
然而事实就是,他提着满袋不垫肚子的零嘴儿,头发都淋得垂在额前,冒着雨回了教室。
见不得人饿着恐怕是病……
毕竟阿十太小只了。这女孩套着宽松柔软的吊带,尚能现出一节纤细柔软的腰腿。陈啸之虽然看她时横挑鼻子竖挑眼,却见不得阿十的肩胛那样嶙峋,觉得她还是圆些看着顺眼。
沈昼叶正趴在桌上,无知无觉地塞着耳机睡觉。
陈啸之没好气地在她桌上敲了敲。
沈昼叶簌簌醒来,陈啸之提着满袋零食,带着丝找茬的意味道:“让开,我进去。”
沈昼叶揉了揉眼睛。
她坐得很宽松,凳子后还有很宽的位置,陈啸之进去显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他就非得把沈昼叶叫起来,让她给自己腾窝儿。
特别,他妈的,让人看不懂。
沈昼叶被从梦中拽出来,气得都不觉得委屈了,觉得陈啸之这人搞不好是欠锤。毕竟真的讨厌一个人应该是连理都懒得理,而他这是往面前凑,应该是来找架吵的。
沈昼叶正要开口怼陈啸之个花瓜时——
她突然听到了背后传来的一个声音:
“她刚刚睡着了。”
沈昼叶揉着眼睛回头一看,发现说话的,竟是那个和陈啸之一起,小测考了满分的,高二的学长。
那个学长直直地看着沈昼叶,道:
“那个沈昼叶,你干脆跟我坐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叶宝:我连睡个午觉都不被允许呜呜呜!!!
第10章
-
‘物理究竟是什么’?
受众最广的,马文蔚编修的大物书上给出的解释是:‘物理学研究物质的基本结构,基本运动形式和相互作用的规律的科学。’
定义谁都会背,可是真的明白它是什么的人非常少,有一部分人连进入大学之后,都对这学科一知半解。
在这班上,明白它的人,更是少数中的少数。
可以确定的是,物理不是简单的题。
哪怕是对听起来十分假大空的理论物理而言,它也不只是理论而已——哪怕是思想实验,也是以现实为蓝本,建立一个只存在于理想中的实验条件。
……
那天下午是个实验课,目的是令学生们熟悉这学科。
大雨中,梧桐虚弱地垂着叶脉。外头咕隆响过一声响雷,豆大雨滴砸在窗上。
陈啸之进实验室时,室内开着十分足的冷气——他直接去找了他的直系前辈,混进了前辈的组里,一对对的同桌或同学各自找到自己的试验台……然后沈昼叶孤零零地走了进来。
——陈啸之这次直接把沈昼叶丢下了。
午休时陈啸之淋得一身透湿,手里还提着个满当当的塑料袋,结果那学长一勾手,沈昼叶就抛下他,去素不相识的学长那里午休。陈啸之这辈子没经历过这种事儿,看着沈昼叶那毛茸茸还透着委屈的小脑袋,看了一眼,冷漠地别过了脸去。
沈昼叶脸上还有被课桌压出的红印儿。她穿着个细吊带,显得格外单薄。实验室里冷气开得足,因此这小姑娘一进来,就冻得一哆嗦。
陈啸之眼角余光瞥见,这女孩儿好像刚睡醒。
沈昼叶看了看周围,全都是有搭档的人,跑到陈啸之面前,求助般小声道:“班长……”
陈啸之说:“组里人满了,抱歉。”
-
他的直系学长陆之鸣拿着实验器材清单回来,看了一眼教室,忽而疑道:“陈啸之,那小姑娘不是你们班的么?”
他指的是站在门口的沈昼叶。
被点到名的人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挺可怜的啊,”陆之鸣感慨道:“你不去跟她一起?跟我一组不太好吧?”
陈啸之礼貌道:“不了,我还要脸。”
“……,”陆之鸣说:“陈啸之,我认识你这么多年,知道你平时挺好说话一人……但是,这小姑娘有没有得罪过你,我必须打个问号。”
陈啸之清点实验器材,没搭陆之鸣的茬儿。他心说这丫头片子把我人生都给得罪了,沈昼叶五岁的时候能跟我扯着头发干架,十五岁就能对着我的人生给我添堵。
“为什么?”陈啸之慢条斯理地问:“哥,你都没跟她说过话。”
陆之鸣看看那个孤零零的小姑娘,又乌鸡鲅鱼地瞥陈啸之一眼,终于道:“她挺漂亮的,漂亮小姑娘一般得罪不了人。”
“……”
这也叫理由?!要脸吗?
陈啸之耳根都有些发红:“哪里漂——”
陆之鸣立刻打断他:“这他妈还叫不漂亮?你这代人要求也太高……”
可陆之鸣还没说完,他也被带实验的老师打断了。
暴雨声中,老师拍了拍手,实验室的喧嚣戛然而止。老师问道:“同学们,各自都有搭档了没有?”
稀稀落落地有人答应着,说有了。
老师指着一个角落,问道:“你有没有搭档?没有的话我给你指派个……那个女同学,说你呢。”
老师说的是沈昼叶。
陈啸之终于发觉,沈昼叶仍站在角落里,背对着他,单薄的肩膀甚至在发抖。
十五岁的陈啸之冷冷看着女孩儿的身形,心想她是活该。
……
没有必要,阿啸,没必要和女孩子计较这个。一片寂静中,天使小人卟一声出现,趴在陈啸之耳边,这样说。
没必要计较吗?你记不记得那袋零食。恶魔小人也砰地出场。
天使小人立刻在陈啸之脑袋上打转:她又不知道那袋零食!
恶魔小人不甘示弱,用魔鬼尾巴戳戳陈啸之的耳朵,说,她不知道的事儿还多了去了呢,比如她知道你是谁么?她知道你对她掏心掏肺好过……
天使小人安静了一会儿,说了六个字:
「可是阿十会哭。」
梦里什么都有 第12节
“……”
恶魔小人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来,仿佛天使犯规一般,可是那句话又确实无法反驳——恶魔小人砰地消失,实验室的喧嚣终于扑面而来。
陈啸之看着沈昼叶,无声翕动嘴唇。
可他还没说出第一个字符,就被一个平直的声音打了回去。
“老师。”梁乐举起手,平淡道:
“我和她搭档。”
-
——怎么,上赶着想和她一组,陈啸之你犯贱呢?
沈昼叶是个和谁搭档都无所谓,和谁做同桌都没关系的人,心大得很。何况对沈昼叶来说,陈啸之这名字只能和“班长”二字划等号。
陈啸之没有任何干涉沈昼叶的决定的立场,但他可以保留对沈昼叶翻白眼的权利。
放到今天下午的场合,就是拒绝拉她一起做实验。
这很合理,他想。
“啊啊!”
这声音属于一个女孩子,声色清亮,陈啸之十分熟悉。
沈昼叶和他隔了两个过道,陈啸之扭过头时正好看见她用两张抽纸拼命擦着自己的实验记录本——她应是把红墨水洒在了本子上。陈啸之漠然心想,她等死吧。
那个学长——梁乐,走了过去。
陈啸之便隔着两个过道,冷漠地看着他俩。
梁乐这人,特别不适合做搭档。
只要不是转学生,应该都会知道这件事。梁乐原本就是从他们人大附升上去的,当初初中时期就为人孤僻,人缘不好,有时甚至极为刻薄恶毒。这梁乐突然去找沈昼叶,难道是以为她好欺负?
不过沈昼叶愿意,陈啸之懒得干涉,甚至生出一种‘我老惦记着她是不是我脑子有病’的想法。
……梁乐为什么找她?
正是那一刹那,陈啸之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下一秒。
他清楚地听见那“一向待人尖酸刻薄”的梁乐说:
“你手上都是墨水。”他道:“看这儿。”
然后梁乐在沈昼叶细白的指头上点了点,示意她张开指缝,他一手拿着湿巾——在陈啸之的角度看来——握住了,少女柔软指节。
然后细致地擦了起来。
-
……
除去红墨水事件,那天下午过得非常安静,也不太堵心,沈昼叶同梁乐一组,顺顺当当地把实验做完了。
“学长,”沈昼叶拿着打孔机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不和同学一起呢?”
她问得非常直白,不和他兜圈。
梁乐敛起眼睫,漠然道:“同学太吵。别bb了,给我弄缸水来。”
“可我也挺吵的,你也嫌我bb。”沈昼叶一边去拿水缸,一边自嘲笑笑,“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招嫌弃了。”
梁乐摆弄着手里的设备,摇了摇头,直白地说:“你虽然bb得多,但哔出来的话听起来不太烦。而且——我判断你是被欺负了。”
……欺负吗?沈昼叶想,也可以这么说吧。
梁乐又将设备怼了下,问:“他为什么这么对你?”
沈昼叶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将三分之二缸水放到实验台上让梁乐做实验,设备就位,梁乐也便不再问询。
沈昼叶正打算打开课本,梁乐却突然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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