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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什么都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星球酥
然而到了最后一天晚饭时,参会者分为了两波:
一波是梁乐和沈昼叶这些学生和普通与会人员,另一波是真正的大牛、invited speakers和plenary lecturers,也就是以陈啸之为代表的,大佬们。
会场大堂里,梁乐坐在沈昼叶旁边,看着那群西装革履去参加晚宴的人,懒洋洋道:“……特邀报告和大会报告的专家有晚宴,要求正式着装的那种。”
沈昼叶坐在室内喷泉旁,捏着自己的小包,说:“……唔。”
“陈啸之没来,”梁乐又说:“他没把自己的晚宴邀请卡给你让你去浑水摸鱼吗?暴殄天物的东西,我当年不喜欢他果然没错。”
沈昼叶:“……”
沈昼叶脸上又一次写上了“别说了我好受伤”气个大字。
梁乐一举手,叹了口气:“算了,我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昼叶捏了捏自己的爪子,有点卑微地问:“学长,他们去吃晚宴,我也没有邀请卡,那我们去吃沙茶串串吗?”
梁乐:“行啊——用不用我拉几个我们组的?沈昼叶你长得又挺可爱,画点妆,我就说你是我非常好的妹妹。让这帮母胎单身的老爷们儿请咱俩吃。白赚不赔。”
“……”
-
……
“以后真的,学长,别这么利用我了,”沈昼叶羞耻地说:“我从成年之后每次去三里屯都被你毒害,用我买单就算了,你现在连不到三百块的沙茶串串都要利用我……”
夜色深重,梁乐伸了个懒腰:“我这个月好穷,而且你这种美色,不用白不用嘛。”
沈昼叶:“……”
“话说回来了,我利用你买单这事儿,要是陈啸之知道他得气死,”梁乐忽而促狭地说:“——我是说你们小时候的那个陈啸之。他宝贝你宝贝得要死,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说,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冻了,别说付账,他有多少给你花多少。”
梁乐仿佛特别爽似的,在夜风中闭上眼睛,问:“他要是知道,他得什么心情?太爽了吧。”
沈昼叶揉了揉自己的满头小卷毛:“这我不知道,但我估计现在这个他十有八九,会更厌烦我。”
“……”
梁乐道:“…………厚。”
“他够看不起我的了。”沈昼叶卑微地说:“学长你想告诉他也行,我戴个耳塞躲一边。”
夜幕降临,黑夜滚过热带沉闷的雷。
他们两个老友撑着伞走在码头边上,黑夜中停泊于港口的船涨落抖动,细雨颤颤地落在伞顶,细密柔软的声音落满世间。
孩童们们冒着雨,赤脚跑过水洼,暖黄的灯悬在摊位上,塑料布被风刮得呼呼甩着水。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沈昼叶小声道:“学长,我到底是怎么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呢?”
梁乐沉默地看着她。
汹涌海浪拍打着海岸。
“我……”沈昼叶痛苦地说:“除去其他方面,陈啸之在学业方面对我没得说,是真的对我很好……我能感觉出来,他对我有很高的期待。我隐约能觉出来,陈啸之之所以现在对我这么坏,应该是因为他对我很失望。”
“对我失望的人应该很多吧,”沈昼叶低声道:“……学长,说实话,我每次想到他们,就特别的害怕。”
梁乐撑着伞,静静地看着她。
“我知道慈老师……”沈昼叶垂着头说。
沈昼叶伸出手指,颤抖着数道:“……还有陈啸之,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就和你提过的我父亲……”
沈昼叶颓然地说:“……还有,过去的我。”
梁乐:“……”
沈昼叶又忽而一笑,苍白道:“也没什么,我最近心态不太好,一说话就……反正挺压抑的,排解也排解不掉,学长你不用太在意我啦。”
下一瞬间,梁乐轻轻伸手,抱住了沈昼叶。
海浪如碎玉飞溅。
“……没事的,”
梁乐握着伞,将老朋友紧紧抱着,心酸地说:“……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那一瞬间沈昼叶泪水几乎都决了堤。
这是她触碰到的唯一一个怀抱,来自梁乐,一如既往地不算温暖,带着苍白而无力的安慰,可是那是真切的温度——和人。
曾经娇气的沈昼叶踽踽独行于世,习惯了如石头的冷雨,连这种温度,都能牵动她最疼痛的心弦。
“……我不懂,”沈昼叶嚎啕大哭:“我不懂,他为什么要把这一切强加在我身上。”
“放过我吧,”沈昼叶绝望地自言自语道:
“……放过我吧。”
该打的仗我已经打过了。
——我呕出过我心头最红的血,我将我切开奉献出来,我曾经赤诚真挚如初生的婴儿。
我曾锐利如刀,锋利如刃。我怀着一腔热忱冲入世界,如今躺在泥里,锈迹斑斑。
……放过我吧。为什么不愿意放过我?
沈昼叶几乎要碎了。
-
……
梁乐在回学校前,先转道回了国。
他去年过年都不在家里,如今难得近一点,自然是要回去看看父母的——但是这一下,把沈昼叶一个人留在了印度尼西亚。
他回去前一直和沈昼叶在一处——他主要是觉得沈昼叶太抑郁了,必须得有个人陪,可是机票是他提前定好的,断然没有不回去陪父母的道理,日子到了,他总要走。
梁乐临走前又抱了一下沈昼叶,难过地道:“……我回去之后一定去加州找你玩,你开心一点。我这次陪不了你到最后,太对不起你了。”
沈昼叶笑了下:“这算什么,别放在心上。”
梁乐心酸地说:“我最困难的时候,也是你陪我走过来的。”
沈昼叶笑道:“都哪跟哪呀,这点算什么。”
“沈昼叶,你提前回去吧。”梁乐站在机场,歉疚地说道:“……我实在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
……
那句话,也许是个种子。
第81章 沈昼叶,你才是伊娃。……
-
——不如回去算了。
外面风雨如晦, 暗黑的天穹下,大海在风中怒吼。
沈昼叶在离开机场,坐出租车回酒店的路上, 仔细想了想, 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想玩的地方。
开出租车的东南亚大叔回头看了一眼, 奇怪地问:“姑娘,你是来旅游的吗?”
沈昼叶看着暴风怒吼的海岸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要来台风了,”大叔说道:“小心点为好。”
沈昼叶愣了一下, 问:“……怎么了嘛?”
“我们这个地方台风多。”大叔说:“这个季节也不少, 最近有风球预警, 能回去的话就先回去吧。”
沈昼叶唔了一声, 想起印度尼西亚作为东南亚的千岛之国,确实有着相当的危险。
她摇下一点车窗, 那风立即如洋流大海般灌了进来, 她一头卷发被吹得凌乱。沈昼叶微微叹了口气,像木头人一般,怅然地看向漆黑翻涌的大海。
——这个地方没人陪着她,她的确太孤独了。
出租车在度假酒店门口停定,沈昼叶给那个大叔付了钱。
她一抬头,大海的尽头漆黑如墨, 是在酝酿着的、卷着巨雷的暴雨。
沈昼叶:“……”
那个出租车司机也看了眼尽头大雨,又友好地用塑料英语道:“小心一些,度假愉快。”
沈昼叶道了谢,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穿过花园时,看见平日还有不少住客的泳池空无一人, 露天池水涟漪不绝,犹如古树的年轮,汹涌地拍打着齐马蓝的瓷砖。
大风呼地刮过,将沈昼叶一头卷卷的毛糊在了自己的脸上,沈昼叶被糊了一嘴,窒息地拍开脸上的卷发,还从嘴里扯出几根……
她看了眼天,又看了看海,一压裙子,飞快地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印尼的大海啸连课本都上过……会不会海啸啊?沈昼叶开始发自内心地有点慌。
门也不敢出了,度假个锤子,沈昼叶怕得不行,整个人都不太好,她回了自己的房间之后往床上一躺,抱起床上的ipad看了一眼,发现陈啸之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
开会的这几天,沈昼叶都没有主动找过他,陈啸之只是说了句“回我微信”之后就没有了下文——这非常符合他的形象。
他对沈昼叶基本是懒得理,不想说话,外加嫌弃,他过问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沈昼叶点开他的消息框,陈啸之发来一条消息,道:“会议怎么样?”
沈昼叶蜷缩进被子里,回复道:“……挺好的。”





梦里什么都有 第111节
她知道自己是个陈啸之如今相当嫌弃的存在,也不敢与他多说——可是下一秒,她ipad的屏幕一暗,一个通话拨了过来。
“……”
沈昼叶接通后才发现那是个视频通话,应该是点错了。
陈啸之那头白花花的,映着他那的天花板,他的声音相当漠然,道:“——ipad打字不方便,你直接语音和我说吧。”
“好。”沈昼叶道。
沈昼叶点开自己这一侧的摄像头,从床上坐了起来,不太好意思对着摄像头露脸,因此将ipad掉了个个儿,偌大的屏幕上只映着她乱糟糟的头顶。
“会议怎么样?”陈啸之平淡地问:“……条件呢?”
沈昼叶微一思索,不知道他说的‘条件’是什么意思,只道:“会议挺好的,有几个很有意思的报告我都去听了一下。”
陈啸之问:“听了谁的?”
沈昼叶想了想:“……瑞典的kao,他去年发的自己课题组的综述我还读过。然后我还跑到别的分会场听了一点。”
陈啸之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他语气平直地问:“布莱森教授的呢,去听了吗?”
沈昼叶听话地说:“去听了。”
陈啸之得到了自己满意的回答,又重复道:“条件呢?”
沈昼叶一愣:“什么条件?”
“条件,”他的声音带着丝不耐烦地传来:“——条件还能是什么意思?”
沈昼叶:“……”
沈昼叶心想陈啸之你在美国一呆十年呆傻了吧,条件既能描述环境又是谈判用语,单独给我条件俩字我能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难不成你是把我派到这地方和金三角毒枭做交易谈条件来了?
然后语言功能退化的陈啸之沉默了会儿,道:“我问你住的怎么样,吃的条件怎么样。”
沈昼叶愣了下——这是关怀么?
“还好吧。”沈昼叶怯怯地道:“……可能吃得不太习惯,这里太甜了,而且有点腻,我不喜欢椰子粉。”
陈啸之冷淡地说:“多尝试点。”
然后陈啸之大概拿起了手机,大概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视频通话,又嫌弃道:“梳梳头吧,没见过这么乱的鸡窝。”
沈昼叶后知后觉地看了眼自己的头顶,发现确实乱得不行,
沈昼叶:“老……”
这声老师太难叫出口了——沈昼叶顿了一下。
然后沈昼叶别开眼,望向乌云翻涌、巨浪拍打着雪白沙滩的窗外,鼓起勇气,唤道:“老师。”
陈啸之仿佛有点受用:“嗯。”
“……我想把这里的房退了。”沈昼叶小声道:“我不想在这里呆了,可不可以改签一下机票……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明后天就回去。”
陈啸之那边,没说话。
沈昼叶明显地感觉出气氛一僵。
然后沈昼叶又急匆匆地补充道:“这里天气也不太好,据说要来台风了,手机也被偷,老师,我想早点回课题组帮忙——”
陈啸之:“……”
沈昼叶:“……我在这里待着也没什么意义。”
“也……也挺害怕的,天气这么差。而且我也睡不好,我本来就很认床……”
只有当说出口之后,才能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么孤独。
这是真正的异国他乡,语言不通,还有一颗最脆弱的心脏。沈昼叶甚至害怕自己哪天早上看着灰蒙蒙的海,什么都不带,就这么只身一人,朝一个方向远去,去流浪。
那无尽的孤独被孤单浸泡着,被无能和失败滋养,孕育出有如杰克的豌豆藤般,冲天高耸的绝望。
沈昼叶光是站在这里,都会无数次产生一种想要挣脱一切的想法。
想踏上下一辆公交车,哪一辆都好——像那些故事里所讲的流浪者,脱离者,离群索居者一般,在一个谁都联系不到自己的地方就此失踪。
……乘坐火车,然后大巴,大巴将抵达公路的尽头。她在公路的尽头换成自行车,在自行车无法前进的崎岖山路上找一条黄狗或者老驴带路,一个人拄着拐杖,流浪到只有自己涉足过的地方。
这么多天来,沈昼叶无数次升起这种可怕的欲求。而她压下去这种念头,居然需要竭尽全力。
“应该可以改签的吧,”沈昼叶近乎哀求地对陈啸之说:“……总之我想回课题组,尽可能早几天回去……”
陈啸之却冷淡道:“你回来干什么?”
沈昼叶:“……”
“你回来能帮上我的什么忙?”陈啸之讥讽地反问:“还给你改签机票,因为你认床?”
沈昼叶:“……我不是那个意……”
沈昼叶焦急起来不太会说话,眼角有点泛红,细弱地道:“……我在这里真的挺孤……”
——我在这里真的很孤独,也觉得不安全。我自己都控制不了我自己的负面情绪。我这几天想起来就忍不住哭。我的人生一团糟。
可时沈昼叶想说的话,全都被陈啸之一句轻飘飘的话堵了回去。
“别说了。”陈啸之嘲道:“……我懒得花十分钟听你唠。”
然后陈啸之讽刺地说:“——挂了。”
下一秒,沈昼叶在屏幕上短暂地看见了他的脸。
陈啸之好像坐在办公室里,他那里长夜静谧,与她相隔万里。
在陈啸之挂断电话的瞬间,沈昼叶又看见他脸上,她已经习惯了的冷淡。
沈昼叶:“……”
沈昼叶看着回到消息界面的ipad,疼痛地蜷缩在床上,难过地抽了口气。
可能习惯了,沈昼叶想,她甚至都没觉得特别痛苦。大不了就是在这里多呆几天,自己好好控制一下,多出去吃点好吃的,或者干脆去坐坐船,都挺好的。
……
夜幕又一次降临,沈昼叶望着阳台外波涛怒吼的如墨洋流,看着几乎被撕扯得一干二净的灌木,棕榈几乎被吹折了腰。
她直起身子的那一时间,自己都觉得自己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不像活着,死了不像死了。
沈昼叶决心给自己找点事做,便在床头翻了翻,找出了自己的通信本。
沈昼叶昨晚睡前检查过一次。
——至少她昨晚睡前,十五岁的那一方还没有回信。
话又说回来了,这通信本总是给沈昼叶一种目的性强烈的感觉,无论是从它极其主观的时间分配,还是它会主动模糊掉的部分来看,它都有着很明确、但是无从推测的目的,沈昼叶甚至非常唯心论地怀疑过,它背后会不会是一个人。
可是那终究只是猜想,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
沈昼叶揉了揉泛红的眼睛,抱着本子,推开了阳台的玻璃门。
陈啸之订房间的时候还是挺慷慨的——沈昼叶一个人就睡一个带厅带小型影院的套房,阳台外是个能眺望大海的露台,如果天气晴朗,应该是个波光粼粼、海洋蔚蓝,适合晒太阳、下海游泳的美景。
……可惜天气实在太坏了。
沈昼叶突然疼痛地想起,哪怕是在他们少年的时候,陈啸之野从未与她表白过。他说的最像情话的一句,是在他们决赛的前夜,小昼叶和他一起看《wall-e》的那个夜晚。
……
那天晚上他们在襄阳。2008年的全国竞赛的决赛举办于湖北襄阳的酒店,沈昼叶和陈啸之住在同一层楼的对门。但是沈昼叶那个房间的暖风坏了,冰冷的风不住地吹,而酒店偏偏又住满了人,调房间也调不得。
沈昼叶冻得哆哆嗦嗦,破客房根本待不住,就去敲了陈啸之的房门。
陈啸之没有办法,只得让自己的小女朋友卷着被窝上了自己的床。他带了电脑,晚上连着酒店的网线,怀里抱着磨人的娇气鬼,和她一起看《wall-e》,
就是那个捡破烂的机器人瓦力,爱上如玉石般光滑的机器人伊娃的,默片。
全篇出现最多的台词,就是两个小机器人的沟通:
“瓦——力。”
“伊——娃。”
那两个小机器人在浩渺的太空中翱翔,瓦力可笑地拿着灭火器与能够在宇宙中自由来回的伊娃在星空中跳起芭蕾。它们金属的、陶瓷材质的小手,七指交握。
沈昼叶那时候蜷缩在少年的怀里,极其认真地对陈啸之说:“之之,我们是倒过来的。”
十五岁的之之一愣:“啊?”
“我们是倒过来的呀。”小昼叶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认真地说:“……我是追着伊娃泡的捡破烂机器人,你是被瓦力追着跑的伊娃。”
陈啸之按了暂停,扣着小姑娘的后脑勺,深深地与她接吻。
“不是吗?”沈昼叶啾一声亲回去,坚决不让陈啸之占便宜,笑得眉眼弯弯:“……陈啸之,你敢说不是吗?”
沈昼叶以为陈啸之会脸红,可是那句话的结果是——陈啸之扣着她的后脖颈,撕咬般、近乎发了疯地吻了她。
“——别碰瓷。”
那少年在接吻的间隙中,鼻息滚烫,沙哑地说道:“……沈昼叶,你才是eve。”
……eve,夏娃。
有名姓者,亚当的肋。他的骨中骨,肉中肉。
他们那天晚上睡在一处,沈昼叶自知自己认床的毛病特别烦人,可是在陈啸之身边卷个被窝,她却熟睡得人事不省,梦境甜蜜。
——那些光亮的、几乎难以回望的过去。
……
二十五岁的沈昼叶轻轻拧亮了露台的灯,夜幕即将降临,大风如刮草般吹着她的头发。
女孩赤着脚,她的脚细瘦而苍白,桐木地板油亮黑沉,越发衬得她肌肤白得如青玉一般。
她仿佛是觉得墙角安心似的,在墙角悄悄地猫了下来,在漫天的狂风中,轻轻展开了那个通信本。
通信本的最后一页一无所有,沈昼叶叹了口气,正要将本子合拢,回房间——
——那一瞬间。
万千萤火虫般的光亮浮现于空中,灯火与光点犹如北欧驶向瓦尔哈拉的船头烛火,又像是盂兰盆节的亡者之灯。
亿亿万星辰般细小的光点,在她的面前汇聚。
沈昼叶:“……”




梦里什么都有 第112节
她呆住了。
烛火汇成一个小小的球,悬浮在摊开的本子上,不受任何外力影响,仿佛是个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幻影。
沈昼叶不受控制地摊开手,将手掌伸了过去。那光球光芒柔软而炽热。
可它在碰到沈昼叶的手心的那一瞬间,坍缩了下去,变成了一张折起来的,北京市统一作业本的,本子纸。
沈昼叶:“……”
沈昼叶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来信。
这些信都是这么来的吗?还是只有这一封是这样的?
可是沈昼叶无暇细想——她展开了那封信,想看看她苦口婆心的劝说,那些劝年轻的自己回头是岸的说服,那洋洋洒洒的议论文,所能收到的回信究竟是怎样的。
那张纸,上面只有简短的一段话:
「我不要。」
然后过去的她,以生涩的笔触写道:
「沈昼叶,我直说了。
……我对你,感到失望。」
-
沈昼叶那一瞬间所有的血液,都直冲头顶。
她甚至无暇顾及这种超自然的现象,取而代之的是她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绝望与崩溃,压在她心头的千钧之石变成了一把刀,将她的人锉得稀烂。
沈昼叶如今最畏惧的,不就是那些人失望的目光吗?父亲,老师,一路走来给过她鼓励的朋友们和同学,那些相信她一定可以的家人——
——还有过去的,她自己。
沈昼叶近乎绝望地心想,我果然让你失望了——可是你还是不愿意照我说的做。一次次的失败让我变成如今的模样,锉磨了我所有的锐气与骄傲,让如今的我一无所有,平庸而脆弱。
小昼叶,我在试图告诉你,怎么才能不变成我这样糟糕的成年人,怎么才能不遍体鳞伤。为什么连这个都会让你失望?
——我连想拥有一个,别样的可能性都不行么?
……我甚至愿意为了这个消失啊。
我愿意让你有个更好的未来,我愿意让你光辉,我愿意让你学有所成,站在高处。为此我甚至愿意化为时间分支的灰烬。
沈昼叶绝望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想起自己过去的人生,被陈啸之彻底抹消了美好的初恋……那些她一路走来,脚上磨出的血和尘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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