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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夫人是朵黑心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映在月光里
“然后我就看着你,看来看去,看久了觉得你很顺眼,不知不觉就这样了。”
霍让抬头看着弯月,“兴许就像日升月落,四季变换。”
他说完并不敢去看她,没有看到她眼里渐渐蒙上的水雾,她抬着衣袖擦了又擦,水雾却越来越多,干脆仰起头,笑着道:“你上次喝酒壮胆,我这次也喝了酒壮胆,所以才有勇气问。”
霍让猛地回头看着她,眼里刹那迸发出的喜悦,冲得她的心又开始翻滚。
“其实上午时我就准备要来找你,后来曾退之上山,我又退缩了。要是你不来,我想就这么算了,可是你来了啊。”
她笑靥如花,他发誓,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的景象,这辈子从来没有如此快活过的时光。
他手颤悠悠伸出去,想抚上她的脸,又如被刺般缩回来,哑声慌乱道:“我的手脏,都是马的臭味。”
明令仪愕然,忍笑点点头。
他又可怜兮兮期盼地道:“不过,以后我洗干净了,可以吗?”
明令仪紧紧抿着嘴,眼里晶光闪动,再次笑着点了点头。





国公夫人是朵黑心莲 第23节
第37章 无
霍让来回奔波, 一夜无眠仍旧精神奕奕,甚至觉着头顶明晃晃的太阳,扑面而来的热浪都不再如以前那般, 热得让人心烦意乱。
他洗漱出来,习惯性的光脚汲拉着木屐, 停顿片刻想到什么, 暗自偷笑了下, 又佯装镇定一本正经道:“黄贵,拿鞋袜来。”
黄贵偷瞄了他一眼,躬身领命当即吩咐下去, 小黄门捧来鞋袜, 他接过来上前, 弯下腰伺候霍让穿上了。
他站起来来回走动了几下, 扯着衣衫下摆盯着自己的脚, 满意地点点头,又伸出手指比来比去,嘀咕道:“她的脚有多大呢?”
“可是不敢看啊。”
“这样是不是太莽撞?”
“看一下应该不会生气吧?”
“要是生气了怎么办?”
“不行,要忍住不能看,不能惹她生气。”
“生气了要怎么哄好呢?”
“她喜欢什么蜜饯?杏的?枣的?还是乌梅的?”
“写封信去问问她吧。”
霍让走到案几前, 拿出纸铺上又愣住了。
“不行,得自己去看去想。”
“眼见一切都是美好,妙不可言。”
“她的肌肤真是比宣纸还要白皙啊!”
他懒洋洋靠在椅背上,出神望着条几上摆放着的美人颈白瓷瓶,里面插着株含苞待放的荷花, 外面的花瓣白中带着淡粉,像极了她笑起来的脸颊。
“你快回宫去吧,明日不用早朝吗?”
“不用来回奔波, 太辛苦也太危险。”
“来日方长。”
“真是美妙啊,每一句都如仙乐。”霍让双手覆上脸,快活得笑个不停。
黄贵偷看了他一眼又一眼,直看得眼睛发酸,牙齿也跟着发酸,心里更是酸得想哭。
黄贵伺候霍让多年,以前他日子的艰辛困苦自不去细说,就算是他以前在笑,笑容也只是虚浮在脸上。像昨晚他回来那般快活,像现在这般喜悦,黄贵以为,自己这一生都等不到了。
小黄门偷偷打了个手势,黄贵脸色微变,耷拉着脑袋躬身上前,低声禀报道:“圣上,皇后娘娘来了。”
霍让仍旧一动不动,手缓缓从脸上拿下来,笑容退却,只余眼尾泛着的淡淡红意,又恢复成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清。
杜琇走进大殿上前施礼,起身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慵懒地靠在软塌上,面无表情瞧着殿内金石地面的某一处,像要把地面看出一朵花来,半晌眼神都未移动半分,也未曾看她一眼。
虽然他向来如此,杜琇心里还是难掩焦躁愤怒,话语中也未免带出了几分:“圣上,吴国大长公主的七十生辰快到了。她是难得的高寿有福之人,又是辈分高的长辈,我特意前来请圣上拿主意,该准备什么样的贺礼?”
霍让掀起眼皮,斜了杜琇一眼。
她的眉毛太细,只尖尖的一条,贴在眉头像是一条难看的蚯蚓。眼皮太薄,眼里带着怨气,他见过湖里蹦起来的虾,眼珠子突出来的模样,跟她眼睛毫无二致。
脸上的粉搽得太厚,将脸孔涂得雪白,宫里每年修葺时,工匠刷墙用的浆也是相似的手法。嘴唇太薄,唇尖抹了鲜红的口脂,好似吸了血未擦干净嘴。
尤其是头上的凤冠,那么繁复的珠子,一颗颗缀满头,比后花园湖里的莲蓬结的莲子还要多。一袭朱色宽袖衫裙,肩批赤色百鸟朝凤云肩,套在矮瘦的身躯上,乍眼一瞧,还以为是哪家草台班子出来的伶人,穿上了不合身的戏服。
再加上刺目的红,霍让觉着不用点火,她只待站在太阳底下半柱香的功夫,就能轰燃烧起来,如圆寂的高僧,那些珠子说不定还能变成舍利子。
霍让将杜琇从头到尾嫌弃了个遍,他深觉索然无味,更加不解。
杜家人怎么会觉着,自己会如先皇那样,见着女人都走不动路,送了这么个人进宫来想承继杜太后的富贵权势?
不对,自己与先皇好像也差不多,不愧是亲父子。不过自己比他品性好上千百倍,眼光好上万倍。
自己看上的,可是这个世间独一无二的女人。
霍让翘在案桌上的脚换了个姿势,凉凉地道:“你是皇后掌管宫务,连贺礼都不知该如何准备吗?”
“你!”杜琇难堪得红了眼眶,银牙暗咬,强忍住咽下了说不出的愤恨与怨气。不管他有再多的不满,她也是他的皇后,以后待太后大行之后,她就是大齐最尊贵的女人。
再说霍让不仅对她如此,对后宫其他妃嫔也同样不假辞色。阿爹说,他是将在朝堂上受到的憋屈怪罪于女人身上。
阿娘说他是没有开窍,孝贤贵妃生得异常美貌,他也遗传了其母的容貌,后妃中还无人能越过他去,除了自身有过人之处,恐无人能让他看入眼。
阿娘还不止一次语重心长劝自己,要放下皇后的身段。不管是帝王之家,还是普通百姓,夫妻之间相处,里面的门道虽然多,也不外乎是耳鬓厮磨,亲密相间。
若一味端着,这男人见着了,跟在外上朝一样,哪还能有什么兴趣可言?
杜琇先前很不以为是,她是他的发妻,又不是以色侍人的姬妾之流。
可她瞧着他疏离淡漠的神色,不由得想起林老夫人的劝解,脸上重又浮上了笑意,温声细语道:“都是我的错,我先前想着总得要你先点头,毕竟吴国大长公主那是你的亲姑祖母,我哪能替你拿主意。这些是我备下的礼单,你可要瞧瞧有无不妥之处?”
霍让见杜琇突然软化下来,极尽温柔小意,眼里诧然一闪而过,垂下眼眸片刻,寂然道:“待她生辰时,我会亲自出宫去贺寿。”
杜琇听他居然要亲自上门去贺寿,愣在那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寻常时很少理会皇室宗亲,上到宗正,下到郡主,几乎连眼神都懒得多给一个,更遑论亲自上门贺寿这样的事了。
除了杜琇难以置信,黄贵亦是一样,他愕然站在那里,直到杜琇出了大殿之后,他还有些没回过神。
杜太后当年勾结吴国大长公主,由吴国大长公主亲自出面,仗着长辈的身份,斥责孝贤贵妃魅惑君王,以致先皇的身子亏空得厉害,病体缠身。当场将她拖出去,当着宫人的面狠狠杖责了三十大板。
孝贤贵妃受了重伤,拖了几日便去了,留下幼小的霍让,在宫里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也幸得那时他还年幼,其他皇子都已成人,忙着争权夺利,他太小没人理会。
等其他皇子在争大位中互相残杀死伤殆尽,朝臣忙着选其他宗亲来过继时,大家才记起角落里还有他这么个可怜又幸运的小皇子。
杜琇是故意来提吴国大长公主的寿辰,莫非是为了羞辱圣上,以报他不理会她之仇?
黄贵不明白的是,圣上明明那么恨吴国大长公主,他又怎么会答应去亲自给她贺寿?
“圣上......”黄贵躬身上前,眉间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没事。”霍让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兴致勃勃地开始磨墨画起画来。
吴国大长公主儿子手握京畿营兵权,他快将南羽林军握在手中了,京畿营这块得暂时按住不动,否则京城局势会乱起来。
至于吴国大长公主,老而不死为贼,死也要她死得有用点,现在还暂时不能死。
“别说卑躬屈膝,就是粉身碎骨也无妨,我要与她在一起呀。”
霍让轻声呢喃,笔在纸上画下了最后一划。
福山寺。
虽说是正值盛夏,山上早晚气候凉爽,只有午间时分天气热一些,明令仪屋子里没有用冰,她不觉得热,骑马前来的长平却如同在水里捞起来般,衣衫全湿。
他垂着头,额头上滴着汗,不知是紧张还是外面的日头正盛,在明令仪平淡如水的眼神下,觉着国公爷交待他的那些话,在嘴边黏连,说出来是那么困难。
“选了赵姨娘的晋哥儿,近日准备上族谱,曾二老爷来拦着,成日在府门口胡说些不好听的话。国公爷吩咐,让夫人回府去,晋哥儿也该给你下跪奉茶,正式唤你一声母亲。府里荷花开得正盛,请些交人家的夫人前来赏花吃酒,顺便正式认下晋哥儿。”
明令仪手上拿着扇子慢慢摇晃着,不喜也不悲。想到曾二老爷前次来闹出的动静,他口中不好听的话只怕长平说得有些轻。
曾退之这是怕世人戳国公府脊梁骨,让她亲自对外出口解释,是她亲口答应愿意再记个嫡子在跟前。
她有些感叹,加上晋哥儿,自己名下都两子一女了,若是晋哥儿再出个什么闪失,那下一个就该轮到泰哥儿。若史书上能记下一笔,那后世人看到的,定国公府里的孩子都是自己所出,说不定还能编出一出定国公夫妇感情深厚的戏。
长平说完半晌都没有听到明令仪的回应,他悄悄抬起头瞧去,她垂着眼眸似乎在沉思,看起来并没有生气的模样,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明令仪觉着长平的模样很有趣,没想到那样的主子还能养出个能要些脸的随从,微笑着问道:“府里的赏花宴席定在哪天啊?”
长平顿了下,头埋得更低了,飞快答道:“后日。”
怪不得长平跑得这样急,明令仪不舍地打量着屋子,山上清净凉爽,已习惯早晚伴着佛音起床入眠,这个时节回京去,她真是万般不情愿。
可是想到霍让在京城,若是他总是偷偷出宫上山,路上危险不说,人也太辛苦。她想到那些画与几大匣子的蜜饯干果,尤其是最近的那幅,画上的男童托着脸颊坐在门口,眼睛直直望着前面的路,仿佛在等待某人。
路的尽头出现了个包包头女童,他原本的失落变成了兴奋,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明令仪脸上不由得带了些笑意道:“你回去跟国公爷说,我明日就回府,其他的由他安排便是。”
长平彻底长松了口气,他叉手施礼道:“是,小的这就回府去禀报给国公爷,待明日一早就差遣马车来接夫人回府。”
待长平匆匆离去之后,秦嬷嬷说不出的生气,她朝外恨恨淬了一口骂道:“真当是不要脸的一家子,哪有打了人的脸,还得忍气吞声在人前说没事,是我自己送上去让人打的。”
夏薇所担心之事与秦嬷嬷不同,她眉头都皱成一团,问道:“夫人,你说赵姨娘怎么就能这么厉害,许姨娘都没有抢过她呢?”
明令仪在山上没有朝廷邸报可看,不过她还有乾一在,待会问问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只是朝堂上的争斗密辛无需让夏薇知晓,她笑了笑道:“自己亲生的孩子叫了别人母亲,又不是什么好的事,许姨娘是真正爱孩子,约莫着是她不愿意吧。
再来呢,只能是赵姨娘娘家比许姨娘娘家厉害。别管她们谁胜谁败,先开始收拾起来吧,我去大师那边一趟,向他辞行道个别,这些日子也叨扰到他了。”
秦嬷嬷与夏薇应下来去收拾,明令仪想了想,自己亲手去包了些蜜饯果子,去了方外大师的禅房。
“坐吧,你有心了,带这么重的厚礼,真是难得。”方外大师大师皮笑肉不笑,满脸嘲讽。
明令仪知晓他是在生气霍让给他送的少了些,当没有听懂他的话,深深施礼后道:“大师,明日我就要下山回府了,在山上打扰了这么久,实在是感激不尽。”
方外大师手上拿着咬了半口的蜜饯,顿了下笑眯眯地道:“也是,国公府离皇宫可近多了,牛郎织女不用来回奔波。”
明令仪被他一眼看穿,难得有些尴尬,提起铜壶给他茶杯里添水,掩去了自己的不自在。
“我就不明白,你们就不怕么?”方外大师凑上前,好奇地问道:“这要是被世人知晓了,你可是,”他头在脖子上一抹,做着死人鬼脸吓唬她。
明令仪放下铜壶,目光盈盈如水看着他:“大师,你呢,你觉着呢?”
方外大师脸上的幸灾乐祸退去,慢慢往后靠在塌上,撇了撇嘴道:“我是出家人,哪会管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的事,谁与谁婚姻嫁娶,谁与谁两情相悦,又与我何干。”
明令仪沉吟了下,坦然道:“我也怕过,怕死怕这怕那,最后还不都一样,还是干脆不怕了,反正日子已经这么艰难,总得找些让人愉悦的事情。”
方外大师目光慈悲,拉长了声音,荒腔走板地唱道:“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声音苍老调子又干巴巴,听起来刺耳,却没来由觉着荒凉无比。
明令仪怔怔出神,他还在不断重复:“彩云易散琉璃脆......”
第38章 无
次日一早就要回定国公府, 明令仪的身外之物极少,不过只有些贴身衣物与琐碎之物,行囊中最多的还是霍让不断差人送来的蜜饯吃食, 仅仅是枇杷膏,就有好几大瓷瓶。
瓶瓶罐罐整整齐齐码放在箱笼里, 月色如水, 透过窗棂照在上面, 瓷瓶散发着淡淡温润的光泽。
霍让喜欢细腻的骨瓷,他所用的瓷瓶也全部是各种纯净的颜色,天青, 黛绿, 碧蓝, 茶白, 无任何花纹妆点, 美得纯粹又干净。
明令仪手指在上面拂过,指尖是瓷器特有淡淡的凉。
她忆起那晚去拿酒,不小心碰触到他手时,他指尖温热,不似他面上的清冷, 他本人热烈而直白,对她的所有喜欢,都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国公夫人是朵黑心莲 第24节
方外大师苍凉的声音又在耳畔回荡,她眼里的笑意退去,渐渐浮上层悲凉。
繁华落尽, 残花满地。
前方是一条不归路,待到他成功大权在握时,还能保持初心吗?
“叩叩叩。”窗棂传来轻轻又熟悉的响声。
明令仪惊了一跳, 转头看着窗棂,踟蹰片刻才走过去取下了窗拴。
霍让背着手站在外面,像是长途疾跑而来,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水,胸脯还在不断起伏,眼底的笑意比月光还要耀眼。
他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递到她面前,摊开手心,上面赫然是一个木雕的女童。
她愣了下,他手指上伤痕累累,一道道红迹在白皙修长的指节上尤为明显。她垂下眼帘不忍再看,伸手拿起木雕女童,木雕是紫檀制成,已经被摩挲得圆润光滑,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雕工算不上精细,却灵气十足,女童神情活灵活现。
“我初次做,还不太熟练,这个还给我吧,等以后做熟了,再做好的给你。”霍让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以为她嫌弃不喜欢,歉意中带着懊恼,忙要将木雕要回去。
明令仪心情复杂至极,他的神情太过小心翼翼,明明是千辛万苦才做出来,几乎是献宝般送给了她,却又生怕她不喜欢。想着这些时日他送来的东西,虽然不值几个大钱,却都是他亲手所做。
她心潮起伏不平,将木雕紧紧握在手心,侧身让开道:“这个就很好,我很喜欢。进来坐下歇息会吧。”
霍让怔怔看着她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她不开心了,是自己惹到了她吗,还是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事?
明令仪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不解看向去,他才回过神,手撑着窗沿一跃而入。
屋子里她只留了一盏灯,太暗她令她不安,拿着火折子去点灯,如同以前那样,鼓着腮帮子吹了无数次,火折子还是只冒出一点点火星。
他又抿嘴笑了起来,她似乎无所不能,却始终不会使用火折子。不过没关系,以后这些事都由他来做,她无需会。
明令仪手上的火折子被霍让抽走,她好奇地看着他随意一吹,像是变戏法般,火折子燃烧起来,把灯点亮后又笑着还给了她。
“有什么关窍吗?”她将火折子盖子合上,不解问道。
“要拜师吗?”霍让促狭心顿起,对她挤挤眼,想到师父徒弟似乎不太妥当,他怎么敢做她师父,又忙否认道:“不用拜师不用拜师,也没什么关窍,就是熟能生巧。”
明令仪干脆放弃了学习这项本领,从壶里倒了杯薄荷水递给他,说道:“明日我就回京城,你怎么又这么辛苦跑来了?”
霍让喝了几口水,清清凉凉入口,又有她在身旁,五脏六腑都得到了抚慰,深深凝视着她道:“不辛苦,乾一递了消息回宫,我当时就想来,只是......,”
今日是吴国大长公主寿辰,难过的事无需让她知晓,他略过了接下来的话,转而道:“明日你回宫,我想先走一遍你走的路,那样就好比我们走在一起了。”
明令仪直直看着他,眼里渐渐雾气蒙蒙。
先前她问乾一朝堂上的动向,他曾告诉过她一些关于他的旧事。
“圣上与吴国大长公主有生死大仇,与太后也有生死大仇。孝贤贵妃挨了打之后,如果传了太医医治,也不会生生被折磨致死,她去世时全身都溃烂得不成人形了,圣上看着她都几乎认不出来那是他亲娘。
当年先皇后宫有无数的美人儿,孝贤贵妃早就被他忘到了一边,不过是因为她生了圣上,杜太后没有身孕,才嫉妒得发狂。那时杜相还不能只手遮天,杜太后别的妃嫔不敢惹,只能欺负毫无靠山的孝贤贵妃。”
“吴国大长公主嫁进了国公府,老英国公只知吃喝玩乐,花银子如流水。儿子孙子也不争气,肖似老英国公,很快英国公府便入不敷出。自从孝贤贵妃事后,英国公府就渐渐好了起来,现在的英国公入了京畿营,掌握了京畿营大权。”
“今日是吴国大长公主生辰,乾二前些日子来曾告诉小的,说在忙着布防,因为圣上要亲自上门去给她拜寿。”
“小的也不明白,黄大伴也不明白,他曾与乾二谈了许久,说无意听到圣上说什么粉身碎骨,什么要与她在一起。”
乾二的那些话,将她的心狠狠揪成一团,他今天是怀着各种心情,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在杀母仇人面前笑着道声恭贺,却在她面前什么都不提。
“你不开心吗?”霍让顿时慌乱起来,彷徨又无助看着她,捏着杯子的手指变得苍白,急着道:“以后我们一定能走在一起,光明正大站在世人面前。”
明令仪微笑着摇摇头,她是在鄙视自己,总是思虑过重,连明日的事她自己都不能保证,却总是想着遥远的以后,现今他是全心全意待她,又何必庸人自扰瞻前顾后。
他这么远又冒着危险赶来,她却像是患得患失的小姑娘,矫情又伤春悲秋,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卸下了心里沉甸甸的包袱,整个人也变得轻盈起来,指着他的手指道:“骑马握缰绳的时候痛不痛?”
“不痛。”霍让敏锐地发现她此时是真正地轻松了起来,还开始关心起了自己,顿时喜悦又重上心头,举起修长的手指,改口可怜兮兮地道:“汗水浸进去,还是有些痛。你帮我吹吹吧,吹吹就好了。”
明令仪瞪大眼看着他,看得他从耳根起开始泛红,不自在地左顾右盼,终于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
霍让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说出如此稚气的话,见她笑得欢快,羞涩消失无影无踪,只觉得胸腔间暖意涌动,跟着她一起笑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腿紧紧抵着案几,身子前倾,这样能离坐在对面的她近一些,眉梢间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意,轻快地道:“明日你回了府,我天天出宫来看你。”
“你朝堂上的事不忙吗?”明令仪笑着问道。
他不在意地道:“忙。不过我可以偷些闲,晚上我不大睡觉,白日会睡一会。”
“为何晚上不睡觉?”明令仪有些不解。
霍让垂下了眼帘,幼时冬日晚上太冷,屋子里没有火盆,连御寒的衣物都没有几件,黄贵让他不要睡着了,说不定会一睡不醒。就像从小伺候他的小黄门,早上的时候发现他时,已经早没了气息,浑身都冻僵硬了。
自那时起他就怕冷,冬天的时候总是穿得厚厚的,也养成了晚上无法熟睡的习惯,实在困得狠了,在白日让人守在身边,他阂眼补上一会,也就对付了过去。
不过这些他不想说给她听,怕她为他伤心,他只想看到她笑。
“因为我是霍让啊。”他意味深长地笑,探头过来靠得她更近,低语呢喃:“不过若是有你陪着,我晚上会睡觉......”
明令仪木着脸,伸手糊上那张充满了魅惑笑容的脸,一把将他推了回去,他手盖住她碰触过的地方,笑得直不起身来,她也被他逗得笑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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