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是朵黑心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映在月光里
“处理,你想怎么处理?”杜相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想要去撤了他的职,或者干脆杀了他?你是不是真的昏了头,赵将军可是你麾下数一数二的亲信,让别的下官看到你这般待他,寒了一众将士的心,最后弄得个众叛亲离你才满意?”
曾退之心里不服气,嘴上却道:“相爷所言极是,是我一时心急想左了,我定会安抚好赵将军。”
杜相也满肚子的烦躁,现在霍让越来越强势,在朝堂上根本寸步不让,那些见风使舵的官员,有大半倒戈了过去。若不是看在曾退之在军中还有几分威信,他才懒得管这些糟心事,定国公府就算死光了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他干脆至极直接下令道:“你府里死人的事要赶紧查出个所以然出来,别最后你也不明不白丢了性命,别只管成日躺在女人的肚皮上,耳根子软听她们乱怂恿。赵将军之处,你也要给我尽快摆平,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了。”说完之后他放下茶杯,大步走了出去。
曾退之恭送他离开,直起身子后,眼中已淬满了狠毒,沉声唤道:“长平。”
长平忙上前,待听完曾退之的吩咐,他吓了一跳,难以置信看着曾退之,见他阴沉的脸色像是要吃人,又慌忙垂下头,结结巴巴地道:“国公爷,这样可否有些欠妥?”
曾退之铁青着脸呵斥道:“是不是我已差不动你了,让你去就去,再多嘴自己下去领罚!”
长平忙躬身领命,怏怏走了出去,想了半晌却始终觉得为难,突然眼睛一亮脚步一转,飞快朝偏院方向跑去了。
明令仪见到长平来,看了一眼屋角的滴漏,杜相上门到现在,前后不过逗留了小半柱香的功夫。
长平满脸为难,挠着脑袋道:“夫人,我实在是拿不定主意,总觉得有损阴德。可国公爷给我下了令,又不敢不去做,就跑来想向你拿个主意。”
明令仪见到长平抓耳挠腮的模样,心下疑惑顿生,微笑着道:“国公爷怎么吩咐,你就照着去办就是。不过杜相不是来了吗,国公爷肯定是得了杜相吩咐,才又吩咐了你,你问我拿主意,要是违了杜相的主意,那我岂不是害了你。”
长平摇摇头,闷闷不乐地道:“杜相来了只问了国公爷几句府里之事,又训了他几句就走了。这事不是杜相吩咐的,你且放心吧。”
明令仪心里微松,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一半,温声问道:“那你且说说看,我看能不能帮帮你。”
长平仰天直叹气,鼓起了勇气终于说了出来:“国公爷让我将赵姨娘的棺材盖子重新打开,将她嘴里耳朵里含着堵着的玉石拿出来,让她死后也不得安宁,永世不得超生。”
明令仪整个人呆住了,她知道曾退之因晋哥儿与岚姐儿的怨上了赵姨娘,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恨她如此,赵姨娘人已死做不了什么令他生气的事,那只能是因为赵家了。
想到杜相突然上门,她沉吟之后试探着问道:“赵姨娘在生前可是深受国公爷宠爱,连着对赵家也关爱有加,怎么她一夕之间就惹怒了国公爷,这总得有个由头吧?”
“好似因为赵将军的事,我也只听到了几句。”长平烦恼至极,却又不能透露太多,小心翼翼地道:“都是国公爷在朝堂上的事。”
明令仪心里大致有了数,再追问怕惹来长平的怀疑,她也做不出来死后还要将人鞭尸之事,慢吞吞地道:“你有没有开棺,国公爷约莫着也不清楚。”
“对啊。”长平双眼发光,立即附和道:“我怎么这么傻,国公爷只是一时气愤,待以后气消了醒过神来,后悔了可没有地方找补去。”
明令仪笑了起来,长平人聪明厚道,还帮着替她描补,也就不再绕圈子,细细嘱咐道:“你得小心些,若是被国公爷知晓你骗了他,这气一上来你可就倒了大霉。”
长平忙应下离开,明令仪思索片刻,招来夏薇道:“小孙氏的院子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夏薇认真想了想,眨巴着眼睛道:“她才进府,倒没有听到有什么传言。倒是许姨娘那边,听说她院子里经常传出来欢笑声,院子那么大都能传到院外,可见有多开心了。”
明令仪失笑,“只愿她别笑疯了才好。你且小心谨慎些,去厨房那边也去多打听打听,小孙氏院子肯定发生了大事,她才进门,照理说新鲜着呢,曾退之不会突然厌恶了她。”
夏薇点头出去了,没多久就咚咚跑了回来,喘着粗气满脸惊恐:“夫人,晋哥儿将祠堂里的祖宗牌位都砸了,气得国公爷踢了他一脚,晋哥儿被踹得一口气没缓过来,已经昏过去人事不省了。”
第54章 无
前院晋哥儿的院子里,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四下不见下人小厮,莫名地诡异。
曾退之斜靠着廊檐, 神情颓丧,手上拿着的酒坛倒了过来, 里面剩余的酒偶尔滴落, 在地上留下斑斑点点的痕迹。
许姨娘原本病得起不了床, 这时病好了赶了来,正温声细语劝解着他:“国公爷,晋哥儿也是自己不争气, 你管教他都是为了他好, 咱们府里就这么一根独苗, 你哪能真正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 你不过是大怒之下一时情急, 才出手教训了他。
再说这祖宗,唉,我真不知道祖宗有没有怪罪咱们,以前也从未听说过有这等子孙砸掉祖宗灵牌之事啊。
这事要是传出去,国公府真是没有脸面见人, 我已经吩咐了下去,下令府里的所有人都不许乱嚼舌根......”
两人这时见到明令仪走了进来,许姨娘停下了说话,脸上神色微变,曲膝施礼后尖声道:“夫人这是来看晋哥儿, 也是,夫人是晋哥儿的嫡母,身负管教之责, 倒是应该来看看。”
明令仪认真打量着许姨娘,直看得她神色有些不自在起来,才温声问道:“我是晋哥儿嫡母,来看是应有之义,许姨娘你怎么也来了,我还怕你瓜田李下,为了避嫌会继续在床上病着呢。”
许姨娘不由自主偷看了一眼曾退之,见他神情无异,心里稍稍松了口气,眼神怨毒恨恨盯着明令仪,却极为大度地道:“我一个大人岂能与小孩子计较,没得说出去让人笑话。
先前晋哥儿可是因为夫人受罚的,夫人也能不计前嫌前来探望,我又岂能不来。罢了,夫人说得也是,我留在这里若是晋哥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倒说不清楚了。”
她曲膝施礼,仰着头关切至极地看着曾退之:“国公爷,你千万得保重自己的身子呀,你是府里的顶梁柱呢......”
曾退之原本痛楚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些,他抬手抚着许姨娘的脸颊,心疼地道:“你也瘦了,回去好生歇着,我等下来陪你说说话。”
明令仪没有去看两人你侬我侬,越过他们匆匆走了进去,屋子里药味浓得让人透不过气,晋哥儿躺在床上脸色白得发青,只余胸脯微微起伏,能稍微看出来他还活着。
王大夫与太医正神色凝重,正忙着在施针,徐延年安静站在一旁,垂眸深思着什么。
“现在情形如何?”明令仪微微蹙眉,低声问道。
徐延年听到她说话才恍然回过神,难过地道:“好不容易有了口气,只醒来后又睡了过去,大夫说约莫脏器有伤,已经开了止血的方子,熬了药已经喂过了,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太医正撩起了晋哥儿的中衣,认真凝视着他胸口的淤青,明令仪顺着看过去,见他胸下凹陷塌了一小块,估计被踢断了肋骨。这肋骨断了倒不会即刻要了他的命,就怕断了的骨头戳破心肺,那他真是小命难保了。
“怎么下得了手,怎么下得了手。”徐延年抹了把脸,喃喃低语。
明令仪没有做声,静静站了会就转身从屋里走了出去,许姨娘已离开,曾退之仍旧靠在那里出神。
她见长平缩在角落里发呆,将他唤了过来问道:“祠堂里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从头到尾仔细说清楚,一点都不能漏下。”
长平头发已经被他抓得乱蓬蓬,嘴唇都起皮泛白,哭丧着脸道:“国公爷这几日累极了,一直没有歇息好,回到院子好不容易才睡着,这时守祠堂的下人前来着急忙慌禀报,说晋哥儿被关进祠堂里后,先是哭闹骂人,吵着要放他出来。
下人得了国公爷的吩咐,哪里敢擅自作主,晋哥儿见哭闹无用,最后竟然干脆发狠砸起了里面的祖宗牌位。下人听到里面的动静,吓得再也顾不得其他,开了门进去一看,祠堂里面已经乱得不像样,祖宗牌位胡乱丢得到处都是。
国公爷一听气坏了,赶到祠堂前二话不说,对着还在哭闹的晋哥儿抬腿就是一脚,当时晋哥儿就再也没哭了。”
明令仪斜了长平一眼,快被他最后一句逗笑了。只是这守祠堂的人也有意思,晋哥儿开始砸的时候,外面的人居然没有听到动静,非得要他将祠堂掀翻了才开始大呼小叫。
不过想到现在府里由许姨娘在掌管中馈,这些倒也说得通。
明令仪叹了口气没有再问,心底只余深深的疲惫与悲凉。许姨娘太急不可耐,可若是曾退之没有将赵家的恨意怪罪到晋哥儿头上,他踢出的那脚怎么也会收敛着些。都说虎毒不食子,他为了前程连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也能下狠手,真是禽兽不如。
曾退之慢慢直起身,哑声问道:“里面可好?”
明令仪冷笑,好不好他自己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她赌他根本没有勇气进去,他怕见到晋哥儿,也怕自己绝了后,他的难过颓废,关心问候,甚至包括恨意嫌弃都是真。
她有些不明白,他这样左右纠结,怎么还没有疯掉呢。
长平忙探头从窗棂里望进去,摇了摇头轻声道:“还是老样子。”
曾退之闭上眼,神色痛苦不堪,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也像是在解释:“那是曾家祖宗祠堂,他怎么能砸掉祖宗的灵牌,不孝不仁不义,逆子,真是逆子!”
夜色一点点降临,秋风起了吹得人全身发寒,给原本静悄悄的院子更添了些凄凉肃杀之意。
明令仪摸了摸手臂,吩咐道:“长平,院子里的灯都点上吧,四下亮堂也能看得清楚些。伺候国公爷回去用饭歇息,这里有大夫看着呢,晋哥儿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我留在这里也无用,也先回去不在这里添乱了。”
偏院里温暖又舒适,厨房里拆了蟹黄出来做了蟹粉豆腐,瓦罐里的新鲜板栗煮肉还在汩汩冒着泡,甫一进屋香气就扑面而来,将明令仪在前院的郁气一扫而空,觉得肚子也饿了起来。
秦嬷嬷将热水倒在铜盆里伺候她净手,嘀咕着道:“夫人真是操不完的心,晋哥儿是死是活那是国公爷的事,你去管了说不定最后反而会怪罪到你头上来。”
明令仪接过帕子擦手,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晋哥儿没了生母,又被亲生父亲厌弃,还有个虎视眈眈等着要他命的许姨娘,能活下去那是上天保佑。
可若是他现在没了,曾退之没了儿子继承爵位,难道要她生一个出来不成。
夏薇手下不停摆着碗筷,低声道:“夫人,我又去四处打听过,厨房里说那晚小孙氏院子里,国公爷从前院吃完酒席进去后,厨房里送过一次热水进去伺候他洗漱。
然后不过小半柱香的功夫都不到,小孙氏又让厨房送了热水进去,有那已成亲的媳妇,私下在嚼舌根,悄悄猜国公爷与小孙氏有无圆房。”
明令仪讶然,怪不得提到小孙氏时曾退之如此厌恶,原来一旦失去了男人雄风,成了半废人,哪怕是吴国大长公主的权势,也没办法让他能坦然面对小孙氏,毕竟她是目睹了他不行的人。
她随即欢快笑了起来,夏薇有些不解,愣愣问道:“夫人,你笑什么?”
秦嬷嬷拍了下她的手臂,嗔怪地横了她一眼:“你这个死丫头,待你成亲以后就知道了,不懂别瞎问。你不是饿了吗,快下去吃饭吧,走走走......”
晋哥儿虽然蠢笨跋扈,但命却大,第二天就醒了过来,虽然依旧虚弱,却已经能哭着喊痛骂人。
曾退之将赵将军传进了府里,两人不知道交涉商议了什么,最后算是握手言和。赵将军去探过晋哥儿的病,也没有闹起来,将赵姨娘安葬之后,府里总算安生了下来。
徐延年也终于要离开定国公府,他指挥着小厮,将先前替明令仪晒的书画送回了偏院,双手恭敬递上单子道:“夫人,这是书画名册,你检查核对下是否有误。”
明令仪忙接过单子顺手交给了秦嬷嬷,笑着颔首施礼:“多谢先生帮忙晒书,我自是相信先生的人品,才将这些书画交到了先生手里。”
徐延年又郑重其事躬身大拜,说道:“是我应该感谢夫人,这些书籍字画极为难得,尤其是大儒的批注,读后让我受益匪浅,从前读起来晦涩不理解之处,也顿时豁然开朗起来,这都是托了夫人的福。”
明令仪忙道不敢,招呼着他坐下来,亲手倒了杯茶递过去,微笑着问道:“先生以后打算去何处?”
国公夫人是朵黑心莲 第38节
徐延年忙答道:“我想先回江南老家,去父母坟前拜祭之后,再四下游历长长见识,待到后年再回京参加春闱。”
明令仪点点头,赞道:“先生高见,我不懂读书科举,也听过策论的试题却涉及到民生施政等方方面面,死读书定是无用。不过,先生老家还有哪些亲人,回去之后可有落脚之处?”
“家里还有远房的叔伯,原本家里的老宅也托他照看着,回去之后住进老宅也方便。”徐延年停顿了片刻,终是叹道:“只是先前去向国公爷辞行时,他似乎有些不太满意,想要我留下来辅佐他。”
明令仪倒没有料到曾退之还算有眼光,他身边除了还算忠心耿耿的长平,其他随从师爷都平庸寻常,没一个拔尖的。
只是徐延年虽然斯文温和,却极有自己的主见,人又真正聪明,怎么会愿意留在他这样的人身边做个师爷。
她神情歉意,叹息着道:“都是国公府耽误了你。”
徐延年没有如先前那样谦逊着否认,他垂下眼眸,面上浮上了淡淡的哀伤,缓缓地道:“阿爹资质并不好,人到中年堪堪考上了举人,他读书考学的那些年,都是阿娘一人辛苦做活在供他读书,生生熬得年纪轻轻就一身病痛。
阿爹心疼阿娘,考中举人之后就到京城来候着派官,可家里没有势力背景,别说好的差使轮不上,连差的也轮不上,最后在京城苦等了大半年,也没有等到差使。
这时阿娘又偏偏病了,阿爹靠着做夫子与帮人抄书赚的那点子银子远远不够用,连赁来的房子租金都交不起,最后被房主赶了出来,恰好被定国公遇见,拿银子帮阿爹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又帮着他寻了个偏僻之地县令的官职。阿爹在去上任的途中病倒去世了,没多久阿娘也跟去了。”
明令仪愣住了,没想到徐延年身世如此坎坷曲折,他见她难以置信的模样,被她逗得笑了起来:“老定国公对徐家有大恩,我怎么会觉得是定国公府耽误了我。
其实我亦时常在想,如果不一心念着读书做官出人头地,阿爹阿娘只安生在乡下种庄稼,现在我们一家还是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可阿爹的遗愿就是希望我考中进士,替他扬眉吐气,我又不得不捏着鼻子继续读书。”
他深深看了明令仪一眼,“明尚书被弹劾科举舞弊那一年,我恰好也是那届春闱的考生,不过最后我落选了,其实不仅仅是我,最后考中的几乎没有江南考生,最后引起了所有的江南考生不满闹事,杜相也因此弹劾明尚书科举舞弊,将他定了罪。”
明令仪早就翻看过明家被定罪的卷宗,肯定能判断是杜相故意陷害,她估计所有的江南士子答卷都被调换了。因为霍让曾说过,他曾私下拷问过当年阅卷之人,皆回答那些答卷上简直是答非所问,一塌糊涂,阅卷之人绝对没有舞弊。
更为巧的是,最后偏偏在要在调答卷公开,以平息读书人怒气时,放着答卷的库房又着了火,连着最后的证据也烧没了。
徐延年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递到她面前,“这些是我当年的答案,从考场出来之后就默了出来,我原本以为自己就算入不了三甲,取得个靠前的名次绝对没有大问题,谁知最后一放榜,连同进士都没有我的名字。
后来看到京城里多少世家大族因此倒下,又有多少名不见经传的一夕崛起,我才深知其中肯定有问题,只我不过是浩瀚天地间的一粒沙,上面神仙打架,我们这些小人物,根本无法与之对抗,被裹挟进去做了无辜的冤死鬼。
所以我最后干脆歇了再考的心思,我亦深知为官之道,要不同流合污,要不比他们更坏,可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自在地活着。”
明令仪翻看着已经泛黄的纸张,徐延年写得一手端正的台阁体,字迹却不死板,笔锋柔和,如他人一样温润如玉。
她也不读不懂策论的好坏,只是凭借这么一份默写的答案,根本无法替明家翻案,她沉默地将纸认真收拾起来,颔首施礼:“多谢先生。”
徐延年忙避开,见气氛太过沉重,转而说起了稍微轻松的事:“老定国公虽然没什么本事,可他有一个优点,就是为人仗义,当年明尚书怕是也看到这一点,才答应了与定国公府联姻。”
明令仪对原身当年的亲事不置可否,只能报以苦笑。
徐延年吃了口茶,放下茶杯像是下定决心般,一瞬不瞬深深凝视着她,轻声问道:“夫人,你觉得一辈子在这府里蹉跎,值得吗?”
明令仪猛地抬起眼看过去,他面色依旧温和,只咄咄逼人道:“宁愿双手沾满鲜血,也要与这个原本腐烂到骨子里的地方共沉沦?”
她从没妄想想过自己做的所有事都天衣无缝,只敢断定他们无法找出确切的证据,但是依着徐延年的聪明,只要前后连起来认真思考,也大致能猜出来了一二。
虽然明令仪心中惊骇不定,面上却不露出半点痕迹,微笑着道:“我是定国公夫人,身上有朝廷诰封,不留在府里还能去哪里呢?”
徐延年眼神渐渐暗淡下来,良久之后终是起身施礼,语无伦次地道:“都是我胡说八道,是我冒犯了,夫人别放在心上去。就此别过,盼夫人安好,万自珍重。”
明令仪站起身回礼,说道:“先生等等。”她转身吩咐秦嬷嬷:“去把那幅米大家的《竹赋》拿来。”
秦嬷嬷很快拿来卷轴,明令仪接过去后递给徐延年,微笑着道:“先生这一去山高水长,不知还没有再相见的时候。这幅画送给先生,盼着先生能高中状元。”
徐延年神色黯然,他无比后悔先前冲口而出的那些话,只怕以后他们之间因此有了嫌隙,再也无法弥补了。
竹子生性高洁,乃是真正的君子,他脸慢慢发烫,接过卷轴后根本不敢去看她的眼睛,转身仓皇离去。
到了晚上,已有一段时日未见的霍让又来了,他看上去神色疲倦,一进屋却忙个不停,又是凑上来紧紧抱住她,又拽着明令仪上下打量。
他鼻孔里却不时冷哼,说出来的话也酸气冲天:“不但请人帮忙晒书,还请人喝茶,临行前又送人礼物,对着说话一直笑意盈盈,我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好过,这么久没见,你都从没有问我一句,问我在宫里好不好,有没有念着你。”
霍让越说越委屈,最后沉下脸,抬起下巴不可一世,冷冷地道:“不过是个又臭又酸的迂腐书生,也值得你这样重视,我去杀了他,省得你成天瞎惦记!”
第55章 无
明令仪听霍让总是拿徐延年出来说事, 心中也有气,斜了眼正杀气腾腾往外冲的他,厉声道:“站住!”
霍让一只脚已经跨到门外, 听到背后明令仪明显动怒了,脚像是被点了穴般僵住不动了, 回转身面无表情瞪着她, 然后倔强地将自己的另一只脚也跨了出去, 然后沉默站在门口,拿背对着了她。
明令仪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像是斗鸡般就要扑出去与人撕杀打起来, 又忍不住想笑, 放柔了声音问道:“用过晚饭没有, 厨房里还有新鲜肥美的螃蟹。”
霍让紧绷的身体明显松弛下来, 他慢吞吞转过身进了屋, 却抬眼望天不去看她,板着脸道:“我不喜欢吃螃蟹,麻烦,除了你能帮我拆蟹。”
明令仪见他跟孩子般幼稚,白了他一眼好笑地道:“好好好, 我帮你拆,反正你是圣上我哪敢不从。”她唤来秦嬷嬷,愣了下后又问道:“你还有什么忌口的?”
霍让飞快说了一大堆禁忌:“不吃鱼不吃虾不吃一切腥气重的,不吃太甜不吃太咸,不吃黏糊糊难看的。”
明令仪快被他气笑了, 还真是难以伺候,瞪着他威胁道:“要不给你做杂粮饼吧。”
霍让见她又要翻脸,极有眼色连忙改口道:“只要你给的, 我什么都吃。”
明令仪不再理会他,不过还是挑了几道清淡的菜,想着厨房里有青鱼做的鱼丸,放上胡椒粉与葱,鲜美又没有腥气,也让煮了几只上来让他尝尝。
霍让听到明令仪轻声跟秦嬷嬷商议给他准备的晚饭,为了照顾他的爱好口味,将菜式换了又换,嘴角上扬在旁边暗自窃喜。见她走过来忙又挺直了腰板,往软塌旁边挪了挪,给她留出了一个位置。
明令仪低头抿嘴笑了笑,走过去坐在他留出来的位置上,他又朝她这边挪动了些,两人中间一丝顿时缝隙都没有留,身子紧紧贴在了一起。
他将她揽在怀里,还左顾右盼装腔作势地道:“这天气愈发冷了,怎么屋子里连个炭盆都没摆,价值千金的字画说送就送,却连卖炭几个大钱都拿不出来了吗?”
明令仪斜睨过去,威胁他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再胡说八我真生气了啊。”
“喏,给你,我有银子,才不是白拿别人字画的穷鬼。”霍让不知从哪里掏出几张银票递到她面前,牛气冲天地道:“欠的以后补上,若是你不相信,我可以拿印章先抵着,绝不赖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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