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是朵黑心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映在月光里
长平不胜其烦,弯腰捡了块小石子在手里掂了掂,扬手朝乌鸦飞去,嘴里骂道:“这老鸦成日呱呱呱,赶走了又来,真是吵死人,总有天我要抓住活剐了它!”
他叉腰看着树梢,见乌鸦扑腾着飞走了,才转身走在前面,领着明令仪往正屋走去,回答她先前问的问题:“王大夫说是伤口有些深,只幸好没有伤到肾脏,昨晚还有些起热,吃过药歇息了之后已好了许多。”
两人走到屋门口,便听到里面细碎的哭泣:“国公爷,你的伤口疼不疼,我光是听着就心疼得不得了。这天杀的怎么下得了手,你一手提拔了他,待他可不薄,最后他竟然这样回报你......”
长平拧着眉,歉意地看着明令仪:“许姨娘昨晚也守到很晚,今天一大早又来了,王大夫开了药方之后,她都亲自盯着抓药煎药,说不能再让人害了国公爷。”
明令仪对他眨眨眼,微微笑了笑道:“有许姨娘兼着护卫之责,你也能轻松些,她这么细心体贴,国公爷就算是不用王大夫,也能很快好起来。”
长平听明令仪难得出口揶揄,噗呲一下笑出声,觉得不妥忙又捂住了嘴,垂头忍得极为辛苦。
曾退之身下垫着厚厚的锦被,侧躺在软塌上,许姨娘正小心翼翼将他身上盖的锦被拉下来,掀开他的中衣,露出了包裹住伤口的纱布。
听到动静两人转过头,曾退之眼中先是一喜,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随即紧紧皱起了眉头,面上已带了几分不喜。
许姨娘原本我见犹怜的脸上变得尽是讥诮刻薄,阴阳怪气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夫人呀,昨天国公爷受伤回府,我以为夫人也受了伤才没有前来伺疾,原来夫人竟毫发无伤,睡到日上三竿倒还记得来看看国公爷。”
明令仪连眼神都未曾给许姨娘一个,只看着曾退之的腰伤,眉心微蹙满含担忧:“国公爷的伤口还在流血,须得每天换药吗?”
曾退之心情复杂,想到杜相递来的消息,明家不久之后便会回京,看到她时就忍不住想起那个一身硬骨头,总是看不起自己的明尚书,还有凤仪无双的明令虞。
他语气淡漠至极:“你又不是大夫,懂什么治病疗伤,这里有许姨娘伺候,你回去吧,明家不是要回京了吗,你还不去帮着他们收拾宅子准备准备?”
许姨娘脸色变了变,听到明家居然被赦免回京,嫉妒得眼睛都发红,见曾退之不喜,又开始幸灾乐祸起来。
就算是明家能回来又能怎样,太后灵堂前的事虽然大家都讳莫如深不敢提,可杜相还是屹立不倒,明家先前的宅子家产全部被充了公,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哎哟幸好国公爷你提了,既然夫人的娘家回京,总该备些礼送上府去迎一迎,不然倒让人说定国公家不懂规矩。可我又发愁,这礼究竟该送到何处去才好呢?”
明令仪仍然没有理会许姨娘,她朝曾退之微微点了点头道:“我来主要是来看看你的伤,昨日我没有来,一是只因当时的情形你也清楚,我比不得你,几乎快吓破胆,来了连句利落的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在这里碍手碍脚。
二是你本身英勇无敌,太医当时又说你的伤不会伤及性命,这点子伤在你面前哭哭啼啼,倒让人不知道是谁受伤了,徒令人发笑。
再者,眼看就要过年了,可太后娘娘才没了,吴国大长公主连着林老夫人.....,”
她停顿片刻,神情哀伤,“府里准备的那些热闹都撤下吧,所有人的衣衫也换成素净的。至于我阿爹他们回京住的地方,这些倒无需担心,我陪嫁中有处三进的宅子,虽然不大,住住也足够了,明天我就差人先去收拾收拾。”
曾退之许久未曾听过明令仪说过这般多的话,她不争不吵,言语始终条理清晰。他已经听够了哭泣抱怨告状,先前他喜欢女人小意温柔,却最终发现如许姨娘赵姨娘等她们这般的柔弱女子,不过是在高兴时拿来逗趣儿的玩物,在关键时刻却不顶用。
他直直凝视着她,原本就白皙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白得透明,眉眼间萦绕着淡淡的疲惫,昨日她差点就成了赵小校的刀下魂,自己也同样被那狼心狗肺的东西害了,听到她敬佩自己是英雄,心中又莫名地兴奋得意。
许姨娘眼珠子在两人身上不住地打转,见到曾退之神色不对,心里一慌顾不得其他,忙尖声道:“国公爷,该换药了。”
曾退之被许姨娘打断,怒意渐渐在心里升起,他横眉看过去,她还花枝招展穿着身深粉的锦缎衫裙,登时冷了脸训斥道:“许姨娘,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太后娘娘薨了乃是国丧,你却仍旧穿红戴绿,你是嫌弃你活得太长了吗!”
许姨娘眼里又蓄满了泪,柔弱得如同朵娇花,楚楚可怜抽泣着道:“我一时情急念着国公爷受了伤,随意拿了件衣衫穿了就赶了过来。夫人,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
“哭什么哭,晦气!”明令仪不耐烦听他们废话,干脆拉下了脸,厉声道:“还不赶紧伺候国公爷换药,再回去把你这身衣衫换了!”
许姨娘被骂得羞愧难当,转头看向曾退之正要告状,见到他脸已冷若冰霜,吓得将到嘴边的哭闹生生吞了回去,咬着唇低头拆开他腰上缠着的纱布。
明令仪死死盯着曾退之腰上的伤口,赵小校用的是朴刀,刀锋比寻常的刀要宽些,他的伤口最也约莫一指长,刀刺到腰上软肉处,不是他躲得快,刀几乎要将腰穿透而过。
伤处用羊肠线粗粗缝了起来,除了敷上去黑乎乎的药膏,还仍在往外渗着血丝。明令仪又抬眼看许姨娘,她那留着长指甲涂着蔻丹的手,拿起块湿布朝伤口抹去,小心地擦拭着药膏血迹。
曾退之痛得紧咬牙关,额角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低吼道:“没用的东西,你哪是在伺候,我看你是成心想要我的命!滚!”
许姨娘吓得忙住了手,想哭又忙咬唇不敢哭出声,低眉顺眼站起身怯怯退下,临走之前还不忘狠狠剜了明令仪一眼。
曾退之瞄了一眼明令仪,不耐烦地道:“你来吧,仔细着要轻一些。”
明令仪垂下眼眸,温声点头应下,温顺听话坐在塌前的小杌子上,拿起先前的湿布巾,只在他伤口周围轻轻蘸了蘸。
她动作轻缓如羽毛,一点点地不厌其烦,极为耐心地抹去了上面留下的药膏,重又涂了药膏后,再拿纱布裹了起来。
曾退之一直盯着她手上的动作,见她不疾不徐细致又温柔,伤口虽然疼却还能忍住,他终于松了口气,满意地道:“王大夫与长平也都是粗人,换个药比重新伤了一次还要痛,你手上动作轻,以后就你来伺候我换药吧。”
明令仪顿了下,朝他展颜一笑:“国公爷受伤,就算你不说我也应当来伺候的。”
曾退之见她笑得眉眼弯弯,嘴角微微上扬,不由得呆了呆,她此时她的笑容,无端端让他想到了明尚书那张令人讨厌的脸。
他神色淡下来,眼中寒意闪动,说话的声音也冷了几分:“虽然明家即将回京,可终是前途未卜,你也切莫太过张扬。现在你已经是曾家妇,是我曾退之的夫人,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般浅显的道理你应当早就懂得,也就无需我多说。”
明令仪从头到尾都温驯至极,垂首恭敬听着他的敲打训话,点着头道:“是,国公爷的教训我都记得了。折腾这么久你也累了,就先歇着吧,明日我再来伺候你换药。”
第62章 无
正庆殿内。
霍让懒洋洋躺在圈椅里, 双腿交叠,大喇喇翘着二郎腿压在成堆的奏折上面,双眼望着窗棂外发呆, 许久都一动未动。
真是后悔啊,霍让不知哀叹了多少次。
可惜这些时日京城里到处都是杜相的爪牙, 他已经提高了防备, 出宫去怕被人发现倒害了她, 不然早就跑去告诉她,自己后悔了。
衣衫下的软玉温香,仿佛还停留在指尖, 他抬起手放在眼前, 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连着眼角眉梢都春意盎然。
黄贵放轻脚步, 躬身上前禀报道:“圣上, 皇后娘娘宫内的杜嬷嬷前来求见。”
霍让收回手缓缓转过头,脸色臭得难看到极点,冷冷看着他不出声。
黄贵将头埋得更低了,小心翼翼地道:“杜嬷嬷说,皇后娘娘想回府去拜祭林老夫人, 求圣上恩准。”
霍让眼神冰冷,嘴角露出几分讥讽,颇为惋惜地道:“可惜不能退回杜家去,以后都不用再回来了。传话下去,让她尽管去, 她想在杜家留多久都可以,以后不用来请示了,只要与杜家沾上关系的, 都不要再踏进正庆殿。”
黄贵眼角抽了抽恭敬退了出去,霍让自打从定国公府回宫之后,就时而笑时而叹息,在殿内上蹿下跳,就差没有捶胸顿足了。
他不时自言自语嘀嘀咕咕念叨后悔,要不是早知道他是去见的明令仪,绝对会以为他撞了邪,要请方外大师来给他念经驱魔了。
杜嬷嬷回到宫里后,杜琇听到声音下意识看过去,她下半张脸虽然被纱布蒙了起来,还是能看出她的憔悴不堪,此时红肿的双眼突然一亮,背后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希冀,令人心酸不已。
黄贵虽然说得不如霍让直白,杜嬷嬷却也听出了言外之意,她勉强着捡了好听的说道:“回娘娘,圣上准了你回府,还念着你心疼母亲去世,准许你在娘家多住些时日呢。”
杜琇眼里的光黯淡下来,她怎么会听不明白杜嬷嬷话里的意思,自古以来皇后回娘家乃是国之大事,更从未听过一国之后久住在娘家的。
她想起林老夫人临死前的惨状,那些温热的血仿佛还烫得她全身一寸寸地疼,自己却还念着那个注定是生死仇敌永远不可能的人,又深深觉着自己不孝。心揪成一团连气都喘不上来,只能张着嘴大口大口吸气,眼泪不住滴落脸庞,痛苦得恨不能死的人是自己。
杜嬷嬷慌得忙跑过去搀扶住杜琇,拿着帕子轻轻替她蘸着脸上的泪,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娘娘,你下巴身上都有伤,万万不可乱动啊,要是以后留了疤,老夫人若是见了,不知该多伤心。”
“哈哈哈哈哈。”杜琇仰头大声狂笑,她拼命扯着纱布,嘶声力竭吼道:“我对不住阿娘,都是我害了阿娘!是我痴心妄想,是我自不量力,是我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我该死,这点伤算什么,留疤不留疤又有什么关系,就是我死了,也不能让人多看一眼......”
国公夫人是朵黑心莲 第44节
杜嬷嬷大骇,杜琇发起了狠根本拦不住,其他宫女见状,也忙上前帮忙拉住杜琇的手臂不让她乱动。
杜琇挣扎乱踢乱哭,脸上胸前的纱布被扯开,连成一条线的伤皮肉翻卷,虽然只是皮外伤,还流着淡血水看起来狰狞可怖,尤其是在下巴上的那一道,以后让她怎么见人。
哭闹了许久,她才终于精疲力竭,如同木偶般呆坐着不动。宫女送上来了热水纱布药膏,杜嬷嬷伺候杜琇梳洗干净,重新替她上了药包扎好伤口,轻声劝道:“娘娘,上床去歇息会吧,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宫回家去。”
听到回家,杜琇原本麻木的心像是被针刺般猛地疼,杜太后以前对她说,千好万好还是在娘家时好,嫁人没什么好的,哪怕是做了人上人,也没多少趣味。
那时杜琇不懂,早年杜家家境不好,杜太后要忙里忙外操持家务,供哥哥杜相读书,日子过得紧巴巴又辛苦,一个大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哪里能有什么快乐可言。
现在杜琇也依旧不太懂,杜太后生前风光无限,死后灵堂前却连守着的人都没有几个,丧事草草结束,不过几日灵柩便停到了庙里去。可她听到嬷嬷在杜太后去后,给她招魂含饭,嘴里依稀念的是,回家吧,回家吧。
以后,自己也与杜太后一般,在这深宫中孤寂度日,死后,才能真正回到幼时的家。
杜琇面若死灰,任由杜嬷嬷搀扶着起身去卧房歇息,看着头上绣着石榴葫芦的帐顶,只觉得眼睛生疼。她闭上眼,鼻子闻到阵阵的白檀香气,微微偏头看去,杜嬷嬷往博山炉里放了把香,香烟袅娜升腾,在屋里蔓延开。
她愣了愣,脑子里又回想起那天的一幕,明令仪扑过来时身上熟悉的气味,只是当时太过杂乱,那一瞬又太快,她怎么都抓不住。
明令仪每天准时去给曾退之换药,他腰上的伤口却不见好,周围边缘依然红肿着,渐渐有脓水往外渗出来。太医正与王大夫诊治过后,重又调整了药方,加重了下火解毒药的剂量,用药汤清洗过伤口的脓血,伤口处总算好了些。
这天她去到前院时,长平蹲在院子门前,远远见着她便跳了起来,小跑着迎上前道:“夫人,杜相来了,国公爷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你先回去吧,今天的药我等会进去给国公爷换。”
明令仪心中转得飞快,林老夫人今日的棺椁停灵到大相国寺,怎么今天杜相还有空来见曾退之,估摸着不是杜琇昨日回府祭拜时又横生枝节,就是朝堂上出了大事。
她心中疑惑,面上却半点不显,微笑着道:“那我先回去,国公爷那里你替我说一声,就拜托你了。”
长平忙应下,恭送明令仪离开,不大一会杜相也走了,曾退之随后将他传了进去。
待到用过晚饭后,夏薇脚步匆匆跑了进来,递给明令仪一个方胜,抱怨着道:“夫人,长平神神叨叨的,藏在角落里突然跳出来拦住我,悄悄把这个塞到我手上,让我定要马上亲手交到你手上,然后其他什么都没有说就跑了。”
明令仪心下微沉,飞快拆开方胜,上面只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字:“西北。”
她慢慢坐直了身体,垂眸沉思片刻,神色狠戾杀气腾腾,将纸扔到炭盆里烧了,将乾一唤来,细细商议了许久。
次日,明令仪仍旧如寻常般,准时去了前院,门前的守卫换了人,见到她前来虽然没有阻拦,却客气请她先在门房等着,待进屋回禀之后才让她进去了。
曾退之腰下垫着软垫半仰躺在塌上,手上拿着本书在看,见她进来放下书,打量了她几眼,不咸不淡地道:“外面守卫换了,以后谁进来都得通传。”
明令仪曲膝施礼,微笑着道:“怪不得看着都是些眼生之人,长平呢,他可是今天不当值?”
曾退之又拿起书翻看起来,不耐烦地道:“长平有别的差使,你问那么多作甚,外面之事说了你也不懂。”
明令仪忙闭嘴识趣不再多问,在杌子上坐下,动作不急不缓,拆掉曾退之腰上裹着的纱布,有条不紊清洗擦拭完伤口上的旧药膏之后,将脏掉的布巾扔到篓子里,再侧过身去旁边的案几上拿新纱布,顺带拧开药膏盖子,拿银勺挖出药膏细细抹在他的伤处。
曾退之仍然举着书在翻看,她垂下眼眸,挡着右手腕垂下来宽袖的左手,从里面拿出个小纸包飞快用力一捏,将上面的细末神不知鬼不觉洒在了伤处。
她右手的银勺不停,将药膏与细末混在了一起,随后又拿了新纱布,将伤口重新包裹了起来。
盯着他腰看了片刻,明令仪神色一松,轻快地道:“国公爷,已经换好了。”
曾退之拿开书低头看了一眼,嘴里呜了声,打量了她几眼,目光重又移到了书上,闲闲问道:“你阿爹估摸着已接到朝廷旨意了吧,给他们准备的屋子可有收拾好?”
明令仪脸上浮上抹讥诮,明家的百年老宅已经被杜相一系的人占了去,可没关系,只要他们能住得安稳。
她想起“西北”两字,手伸到袖子里,紧紧捏着里面已空了的纸,嘴里却平淡地道:“已经收拾好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打扫干净买些家什就可以入住,多谢国公爷关心。”
曾退之放开书,今天他心情似乎很好,看着她嘴角缓缓露出了丝笑容:“可不能随意拆穿,得多用些心思好好收拾收拾,若是缺银子问账房去支取,就说是我吩咐的。
怎么说都是亲得不能再亲的亲戚,以前虽然有过争执,可上嘴皮子还有碰到下嘴皮子的时候,事情已过去这么久,亲人之间哪有什么隔夜的仇,我还盼着他们早日回到京城,你一家人也好团聚呢。
可惜你前大嫂段氏已经嫁去了江南,你阿娘也去世了,不过也还算好,以你阿娘的年纪也算喜丧,至于你大嫂,你大哥乃是人中龙凤,京城里不知多少人抢着嫁,大丈夫何患无妻,那等不能同甘共苦的,早早休掉也是幸事。”
明令仪站得笔直,静静看着他那张喜气洋洋的脸,心里疑惑,他长得也算是人模狗样,身形高大英气十足,看来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做不得假。
不过明令仪也是如此,心中恨意沸腾,面上却温婉柔顺,静静听他说完,对他笑了笑道:“国公爷说的是,一家人就是要齐齐整整相聚在一起,只盼着国公爷还能早点好起来呢。
快过年了正好铺子里掌柜来交账,我手上也不缺那几个银子,多谢国公爷一片好心。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你看书歇息,明日我再来。”
曾退之心情大好,也不计较她每次换完药就匆匆离开,只随意挥了挥手,“去吧去吧,明日照着时辰再来便是。”
日次清早,曾退之的伤口便开始剧烈疼痛,伤口迅速恶化变成了青铜色,周围还长出了水泡。
除了曾退之出了意外之外,夏薇也面色苍白从外面跑进来,心有余悸拍着胸口道:“夫人,晋哥儿偷偷去后面湖里玩冰嬉,掉进了冰窟窿里,捞起来都身子都冻僵了。
你说湖上结那么薄的冰,怎么站得住他那胖身子,在他耳边出这主意的许姨娘,真是丧心病狂,夫人你快去看看吧……”
第63章 无
因为赵小校的行刺之事, 赵家全家已被抓进了大牢,等待着三堂会审。晋哥儿与岚姐儿也因此彻底被曾退之厌弃,完全弃之不管不顾。
明令仪想不到许姨娘这么急不可耐下了手, 她沉吟片刻后道:“将岚姐儿挪到小孙氏院子里去,再派几个粗壮婆子去守着, 别让岚姐儿再折在了她手里。
嬷嬷你去嘱咐小孙氏几句, 如果她想活命, 就别管外面的事,只管照看好岚姐儿,夏薇, 叫上些机灵力气大的, 一起随我前去看看晋哥儿。”
秦嬷嬷忙出去了, 夏薇跟在明令仪身后, 迟疑着道:“夫人, 岚姐儿已不小,只怕早已懂了事,你就算救了她,以后她也不一定会念着你的好。再有那些嘴碎的婆子在旁边挑拨,说不定以后还会恩将仇报恨上了你, 又何必去趟这趟浑水。
还有那小孙氏,现在看着倒安分守己,可姨娘们都心比天高又贪图富贵,不然正头娘子不做,谁会跑去给人做小。”
明令仪脚步不停, 只淡淡地道:“我只求无愧于心,又不图她们那点回报。女人在这世上活着不易,岚姐儿也罢, 小孙氏也好,我救她们只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如果她们以后要恩将仇报,也没有关系,我不怕。”
夏薇愣了下,想起小时候家里穷成那样,阿娘还是生了一个又一个,就只为生一个儿子。先前吃饭时要紧着阿爹先吃,他吃饱了才轮得上阿娘与她们姐妹。后来有了弟弟,变成了先紧着阿爹与弟弟先吃饱。
最后实在过不下去,也是卖了女儿来养儿子。就算是阿娘,也比她们姐妹几个好不到哪里去,经常被阿爹打骂,同样吃不饱穿不暖。
她的眼睛渐渐湿润起来,女人比男人活着要辛苦百倍,就算是明令仪这样的深宅贵夫人,同样每天如履薄冰,得小心翼翼周旋艰难求生。男人的宠爱亦靠不住,赵姨娘与李姨娘她们依附着男人而活,不照样没了命。
晋哥儿躺在小棺材里,身子已经被泡得浮肿,惨不忍睹。他的小厮下人们见到明令仪进来,缩着身子瑟瑟发抖不敢出声,偷偷打量着她,神色各异。
明令仪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平静地道:“院子里所有伺候晋哥儿人,我都心中有数。谁在当值的时候开小差,谁与院子外的人来往得勤,谁在晋哥儿耳边乱嚼舌根鼓动他出去湖里玩冰嬉,谁最近又发了横财,我给你们一炷香的功夫主动招供。
我没空听你们诡辩,你们也莫心存侥幸,更要想想看,你们背后的主子能不能护着你们。”
原本院子的人还等着她明令仪来大发雷霆,要对他们装模作样审问一翻,谁知她只说完这番话后便转身匆匆离开,她身后孔武有力的婆子砰一声关上了院子门,拿了一把大锁将院子门从外锁住了。
院子里的下人们顿时骚动不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商议着对策,还有人试图翻院墙逃出去,却被不知从哪里来的长竹竿敲在手上,重又滚回了院子里。
这下他们才知道明令仪动了真格,若是他们不招,说不准真会被关在这里陪着晋哥儿一起腐烂,渐渐地有人扛不住了,主动找守门的婆子说了自己知晓的事。
他们一边说,旁边还有人奋笔疾书,将他们说的话全部记录了下来,然后让他们签字画押,再给了白面馒头与热乎乎的羊肉汤,将他们重新关了回去。
里面的下人见有人招供后,不但没事还有饭食可拿,人心渐渐动摇,招供的人越来越多,将许姨娘招供了出来。
明令仪离开晋哥儿的院子,又赶去了曾退之那边,太医正与王大夫两人,连着多次联手治病救人,早已熟悉了起来。
她一进到屋子就见两人凑在一起唉声叹气,满面愁容,忙关心地问道:“现在国公爷身体如何了,可有查出什么缘由?”
太医正抹了把额头的虚汗,皱眉道:“照理说国公爷先前伤口已经好转,病情不该来得如此迅猛。可我从前也曾见过有人受伤之后,伤口反复发作,最后溃烂流脓蔓延至全身,不治而亡。”
王大夫仔细打量着曾退之的伤口,原本的红肿已经渐渐变成了青铜色,起初他人狂躁不安神智不清,上串下跳形容疯狂,小厮护卫使劲全力才制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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