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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水烈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是笙
另一头,夏闵路星岚已经复盘结束,青训生围过来听他们说队内的事,偌大一个赛训室比先前还要吵。
薛鸣淮走到与赛训室连通的露天阳台,外面日光稀薄,热度平平。六月初梅雨泛滥,上升的气温没几个小时就被雨气冲散。
林西瑶走过来:“我也觉得。那天是博宇叫的祈医生吧?他怎么想起去找祈医生?”
薛鸣淮笑:“他要体检。偶然遇上就说了队长最近情况,谁知祈医生想都没想,直接跟他回基地了——这个也让我很疑惑,好像祈医生一早就在关注队长精神状况。”
“你说要不要联系姜昀祺家里?”林西瑶停顿片刻问道。
薛鸣淮看林西瑶的眼神像看班主任:“云神说不要联系,他自己会调整——这事还专门和我们开会说了。”
林西瑶惊讶:“专门和你们开会说这个?”
薛鸣淮:“当然还说了别的。夏季热身赛马上开始,说了安排上场的事,我估摸他这次是不打算上场了。待会路星岚填好报名表,晚上会拿给他看……”
几句话的功夫,天色果然再度阴沉,铅云滚滚,雨势积蓄,很快又飘起了小雨。
姜昀祺一觉睡到六点多。
起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窗户模糊一片,听得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屋子里没开灯,姜昀祺睁开眼睛望着黑黢黢的天花板。一场觉下来,眼里全是血丝,身体疲惫不堪,睡比不睡更吃力。
药物使得思维短时间发生混乱,姜昀祺花了点时间才搞清楚自己在哪里,又花了点时间搞明白自己怎么了。
就这么过了很久。
门突然被敲两下,姜昀祺抱着被子坐起,等了等。
博宇见没人开门,便拿钥匙开了门,但进来没开灯,站门口轻声问姜昀祺饿不饿。
门外光线直挺挺照进来,酸涩眼睛好一会才适应。
姜昀祺看着他:“嗯。”
博宇走近几步,视线不由自主去看房间角落某个地方,虽然知道下面这句话旁人听来怎么听怎么奇怪,但还是忍不住问姜昀祺:“他……还在吗?”
博宇话音未落,姜昀祺身体下意识颤抖,套进队服的一只手微微僵硬——其实比刚开始好多了,算是某种程度的适应。
起初,博宇完全吓傻。要不是遇上祈医生特意向他解释姜昀祺病因,博宇差一步就要在姜昀祺屋子里挂桃符。





温水烈酒 第202节
姜昀祺垂下头,呼吸有些加重:“在。”
博宇赶紧走过去拍姜昀祺肩:“不怕不怕。我们出去吃饭。”
姜昀祺恍若未闻,临走关门前还回头望了眼房间角落。
短短几周,姜昀祺瘦得架不住原先正好的队服,好像衣服里装得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缕魂魄,薄得如同一张纸,苍白冷锐。
表情比平常更少。暴瘦之下,身形更显纤长,五官透出一种易碎感,近乎病态的好看。蓝眸湿润沉静,在漆黑睫毛下流露些许光泽,眼眶下是淡淡的红血丝,加上长时间闷在屋子里喝水吃药,双唇一点都不干燥,粉润晶莹,无端给整具身躯染上一抹极致脆弱下的绮丽冶艳。
室外灯光大亮,姜昀祺走得很慢。
博宇悄悄观察姜昀祺状况,觉得姜昀祺像是数九寒天里正在结冰的湖面,冰一点点凝固,湖水静止,冬季漫长没有尽头。
眼下却是六月初。
下楼的时候青训生已经在一层赛训室试机子训练了,刘至挨个看过去,给他们做一些小调试。
餐厅阿姨见他们下来,便问想吃什么。姜昀祺没说话,独自一人坐到最里面的餐桌,然后望着一个地方出神。
博宇说一碗清汤面就好,过来坐到姜昀祺对面。
顺着姜昀祺目光扭头看了会,博宇知道,“那个人”跟出来了。
博宇歪了歪身体,挡住姜昀祺视线,笑:“要不要和青训生见个面?都一点点大,闹起来可好玩了。”
姜昀祺眨了眨眼,想起什么:“报名表填好了吗?”
这会换博宇愣住。
药物虽然会带来昏沉,但都是暂时性的,姜昀祺思路清晰:“热身赛我上不了场,你让路星岚把我换进替补。”
博宇叹口气:“好。”
“二队让教练负责,估计不会太快训出来,后面参赛就一切听教练的吧。”
“嗯。”
一碗热气腾腾的清汤挂面端上来,姜昀祺握着筷子没动,抬眼的时候,见博宇眼眶忽然红了。
姜昀祺忍不住笑:“我没事。就是吓到你了,你没事吧?”
博宇摇摇头,不知道说什么。
刚开始的时候,姜昀祺确实把他吓得不轻。
从梁海路回来的那个晚上,姜昀祺出现幻觉。
凌晨两点,要不是博宇实在饿得慌,去冰箱找吃的,估计没人会即时发现姜昀祺的异常。
姜昀祺抱膝坐沙发上,和博宇说自己屋子里有个人,现在,那个人跟自己出来了,就在博宇身后。
还拿着枪。
博宇差点尿了。
后来,博宇发现说话的姜昀祺非常不对劲。说梦游不像,说清醒也差点意思,就是介于清醒与梦魇之间,整个人恍惚无措。
好不容易哄姜昀祺回去睡,第二天,姜昀祺就发烧了。
整个人迷迷糊糊,吃什么吐什么,嘴里还不停叫“裴哥”。
大家轮番照顾,博宇想了想,就没对大家说昨晚姜昀祺“梦游”的事。
烧后半夜就退了,那会好巧不巧,也是博宇在陪床,姜昀祺睁开眼第一句话就问博宇看不看得见屋子里的人。
有了第一次经验,博宇淡定不少,回过头对着雪白墙壁仔细打量一会,转头给了姜昀祺一个否定答案。
姜昀祺立刻就哭了,哭得像个孩子,说有的,你见过他的,你认识他的,你怎么会看不到。
博宇再次惊吓,没明白他和姜昀祺都见过的人到底是谁。只是姜昀祺哭得他心里难受,酸涩一阵一阵的。
博宇也不管是谁了,赶紧哄,说看到了看到了,我刚刚没注意,这会看到了,确实认识,见过见过。
姜昀祺这才渐渐平复,只是脸色雪白,满头大汗。
这种短时间的平复像是超负荷下的苟延残喘,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全面崩溃。
接下来几天,姜昀祺有变得格外正常,训练、吃饭、开会、搬基地,正常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直到博宇把这件事告诉祈见。
祈见听完的表情博宇想起来就后怕,好像他隐瞒了什么惊天秘密。
祈见严肃至极,说现在就带他去看姜昀祺。
餐厅里灯光很亮,面汤金黄剔透,泛着小圈温吞油晕。
姜昀祺低头慢慢吃面。
博宇将姜昀祺从上到下看了遍,还是担忧:“云神,你这样子不行,再瘦下去,你要出问题的。要不要和你哥哥说?回家调养调养?”
筷子顿住,姜昀祺垂眸,细瘦手指搭在碗沿,安安静静,眼睫却颤动得厉害,像是风暴下的羸弱羽翅,刚入口的面在嘴里很久没动。
过了会,姜昀祺说:“等我好一点我自己和他说。”
也许是嘴里含着面,也许是姜昀祺情绪本就不稳定,这句话在博宇听来,像是要哭。
但姜昀祺没哭。
姜昀祺花了一倍时间吃完了一碗面。
面最后都坨了,博宇就让阿姨又添了些热乎乎面汤。
吃完姜昀祺去见青训生,状态还可以,笑容虽然淡,但展露的次数很多,博宇在一旁看着,悄悄放心。
刘至走过来拍博宇肩,没有说什么。
回到四楼赛训室训练的时候,薛鸣淮察觉到和博宇同样的问题:“云神,你太瘦了,你真的没事吗?要不回家休养一段时间?夏赛你放心。”
姜昀祺戴上耳机:“没事。明天祈医生过来检查,估计再换一阶段药就可以了……”
薛鸣淮忧心忡忡,但不想逼姜昀祺,起身拉博宇就去了阳台。
姜昀祺抬眼看了会,低头继续训练。
没一会两人就回来了,薛鸣淮脸色不是很好,不知道博宇说了什么。姜昀祺专注训练,想,这些都没事,吃了药就好了。
吃了药确实会好不少。
至少没有幻觉了。
但姜昀祺会做梦,整夜整夜地做梦。
梦里,是千篇一律的爆炸,树冠都被烧得漆黑,视野里黑烟滚滚,耳边枪声恐怖,大片鲜血溅上树干,抬手摸到就是冰凉黏腻。
他躲在树丛里不敢出去,姜正河拿枪抵着他,就说这是他欠他的,为什么不还?为什么不还?
姜昀祺就出去了,手里拿着枪,去找那个人。
后来,肆虐的赤红火焰里走出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面容肃杀,眉骨沾血,眼里带着强烈恨意与杀意。
心脏总会在这时抽疼,疼得不像是自己的。
姜昀祺把枪交了出去。
那人就举枪对准了自己——
每到这时,所有极端情绪霎时如同洪水溃决,骇浪惊涛向自己铺天盖地袭来,姜昀祺在梦里一度窒息。
睁开眼的时候,满脸都是水,有汗水,有泪水。
药效褪去,幻觉复苏。
姜昀祺埋头不敢看对面。
渐渐的,委屈战胜恐惧,姜昀祺抬眼早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对着黑暗里那个男人说:
“裴哥,你能不能过来抱抱我?”
浑身浴血的男人冷酷凝视他,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第184章 还是哭声
“上周感觉怎么样?”
天气难得转晴,四楼的心理疏导室面朝中心湖,湖水碧绿,粼粼日光穿过树叶缝隙落在湖面,一片碎金耀眼。
姜昀祺移开目光,转头望向温文尔雅的祈见。
祈见知道他愣神了,笑着又问了遍:“上周感觉怎么样?”
姜昀祺没有立即说话,祈见耐心等了会。
坐在沙发上的青年套着明显宽大的银灰深蓝队服,稍长的额发低垂,与同样漆黑的眉宇眼睫交错,映入眸底,带出小片阴影。精神病痛和持续暴瘦使得眼窝双颊深陷,温热存活的气息被阻断,细看有种强弩尽张的极致冷意。
片刻,姜昀祺只是问:“祈医生,下周是不是要换药了?”他没有看人,蓝眸注视窗外落进室内地面的盈盈光晕。
姜昀祺的回避让祈见眉头微皱,心下预料什么,祈见说:“对。但你现在的情况——”
“我想换药试一试。”姜昀祺抬头,双眸冷静,语气果断。
屋子隔音效果很好,外面青训生的吵闹一点没传进来。
祈见发现,姜昀祺适应力是他遇到所有患者中最强的。度过了前两周的惊慌失措,眼前的姜昀祺似乎已经能很好控制情绪波动与情绪表露。
某种程度,祈见想,这算是姜昀祺在漫长幼年时光里应激生长出的一套自我防御机制。
只是这套机制伤害与保护并存。
它帮助姜昀祺在精神崩溃之际迅速建起强大的精神壁垒,但同时,它也带来习惯性的心理防备,造成姜昀祺年复一年的沉重精神压力。
笔尖落在纸面传来轻微沙响。
祈见没说可不可以,握笔在病例纸上写了几行字,放下笔后语气是少有的严肃:“姜昀祺,如果下周还是一点效果没有,我觉得有必要联系裴先生。”
最后三个字似乎是个缺口。
蓝眸闪过一丝怔忡,姜昀祺不是很明白,或者说,祈见突然的提及,让他产生不自然的短暂错乱——尤其此刻他就在那个人的注视下。
姜昀祺不由自主去看祈见身后,那人手里握着枪,指间滴血。
落在地面的明亮光晕很快不见,黑红色的血在地板上向前漫延。




温水烈酒 第203节
姜昀祺移开视线,转向窗外,嗓子滞涩,张了张嘴想要开口,但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祈见顺着姜昀祺目光去看自己身后,即刻明了,想了想还是问:“你从没和我说过看到的人是谁。”
“现在可以说吗?这对后续治疗也有帮助。”
姜昀祺不作声,好像那一眼之后他就丧失了说话功能。
两个人面对坐着很久。
最后,祈见叹了口气:“下阶段的药我明天让助理带给你。这次剂量比之前都重,会有副作用,可能会影响之后比赛。夏季赛的筹备你要好好考虑。”
姜昀祺点了两下头。
祈见起身整理文件袋,语气无奈而担忧:“虽然第一准则是尊重患者意愿,之前你说不要联系我也答应了。但最迟下周,如果仍旧没有好转迹象,你就需要住院接受治疗。这样,我会联系裴先生。”
姜昀祺抬眼看他:“我来联系可以吗?”
祈见笑了下:“可以。”
走到门口的时候,祈见忽然转身,对姜昀祺说:“其实春季决赛的时候裴先生找我问过你情况。”
姜昀祺转头,不自觉说:“我那时候状态很好……”
祈见点头:“没错。我只是疑惑,这段时间裴先生没联系过你?你前后转变这么大,一个视频就能暴露的问题,裴先生一点没发现?”
姜昀祺嘴唇微动,片刻低声:“我没和他视频。”
祈见忧虑看了眼姜昀祺,没再问,开门走了出去。
在他看来,姜昀祺就像家里小辈自以为是瞒着大人,瞒得了一时而已。
门关上的时候,姜昀祺手机就响了。
是裴辙。
铃声响了一阵。
姜昀祺盯着手机屏幕,过了会低头埋进双膝,闭眼将手机贴到耳边,接通电话。
“昀祺。”
简短温和的语调,姜昀祺觉得一点都不真实。
垂着头,呼吸的时候声音有些重。
裴辙听见问:“感冒还没好?”
姜昀祺“嗯”了声:“已经吃药了。过两天会好。”
裴辙屈指按了下眉心,没有立即说什么。
清晨下了一场雨,机场地面湿滑,工作人员在入口摆出黄色警示牌。预定的飞机晚点,机场方面特地为他们安排了单独休息室,巨大的落地窗外,笔直流畅的银色机翼倒映在地面薄薄一层积水上,划过天际浮云。
裴辙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类似起飞前的失重。心脏被无形的气压攥住,带来瞬间的钻心疼痛。
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过分忙碌的奔波。
裴辙回头看了眼自己同事,大都躺沙发上闭目养神,风尘仆仆,形容疲惫。有些还在轻声交谈,开着笔电做会议前条款比照,每人手边都已经是第二杯咖啡。
电话那头姜昀祺不说话,裴辙笑了下:“怎么了?不开心?”
回答他的只有渐重的呼吸声。
“昀祺?”
姜昀祺深吸口气:“裴哥我想你。”
那股失重的感觉并没有消失,相反,它给裴辙带来一阵刺骨揪心。
裴辙闭了闭眼:“月底就能结束,说好的,七月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脱口而出,姜昀祺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与前一刻相比,这时的姜昀祺好像在裴辙话里获得某种侥幸,所以才回答得这么……
松了口气。
松了口气的感觉。
裴辙拧眉,漆黑眼眸注视飞机缓缓向前滑动,声色顿时沉敛。玻璃上映出他高大身形,宽阔挺拔,插在兜里的手伸出来,垂在身侧指尖摩挲。
他本就心思缜密,即使隔着电话线,姜昀祺话里泄露的情绪也很少能躲过去。
上次见祈见说的话裴辙还能清楚想起。
——“姜昀祺这段时间状态都挺不错。很稳定。世赛的情况没有再出现过。”
裴辙语气如常,甚至带了丝笑意,问电话那头忽然变得话少的姜昀祺:“昀祺,最近睡得好吗?”
姜昀祺没想到,起初有些不连贯:“好、好的……裴哥,我睡得挺好的。”
最后一句仔细听,就是在复述裴辙问题。
——撒谎。
裴辙抬眸,语气平静:“我下周回国,你来机场接我。”
几乎是立刻,电话那头没了呼吸。
裴辙脸色顿沉。
姜昀祺有事情瞒着他已经可以确定,裴辙开始思索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一阵感冒、上一阵忙着训练青训生、准备夏赛……
裴辙想起两周前那个晚上,姜昀祺打电话给他,带着哭腔,闷在被子里自己弄了有一会,娇软喘气声里夹杂的呻吟又甜又腻,一下就把裴辙火撩起。后来弄得挺晚,手机都快没电,裴辙没有细想姜昀祺持续的哭声,毕竟姜昀祺在这件事上总是爱哭。
现在想起来,那次哭声其实和以往每一次床上哭声都不一样,姜昀祺是真的在哭泣,筋疲力尽、颤抖抽噎,没有半分愉悦。
之后一周,这件事变得频繁。
姜昀祺像个不知餍足初尝人事的毛头小子,闷在被子里一个劲地向裴辙索取,让裴辙哄他,缠得又黏又紧。好像,只要裴辙声音在他耳边消失一秒,姜昀祺就会崩溃。
那个时候,也许是祈见提前打下的预防针,裴辙没往别的方向想,只以为姜昀祺实在想他,年轻气盛,食髓知味,姜昀祺要起来没节制也可以理解。
现在想来,其实不正常的地方有很多。
比如姜昀祺从始至终闷在被子里,裴辙好几次听见姜昀祺气息阻塞而咳嗽。还有短期上瘾似的频率。
最关键的,还是哭声。
不是情动时舒服的哭,是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哭泣。
心一点点往下沉。裴辙盯着面前空空的停机坪,一时竟显得有些阴沉。
两周前肯定不是开始。
最开始是什么时候。
裴辙想起姜昀祺说吃的火锅太辣。他跑出来和自己打电话,语调轻松又调皮,黏着人撒娇,说要用他的须后水。
之后呢。
裴辙想不起之后的电话发生在什么情况下。那段时间他忙得昏天暗地,和姜昀祺隔着六小时时差,往往他打电话给姜昀祺的时候,姜昀祺不是准备睡觉,就是忙着训练。
所以那一周,印象里,他们应该只打了两通时间较长的电话。
一通在姜昀祺起床后,那会裴辙刚结束会议回到酒店。那通电话里,多数时候是裴辙在问,姜昀祺回得又慢又少。裴辙以为他没睡醒,便让姜昀祺再去睡会,姜昀祺说不睡了,让裴辙早点休息。
第二通电话是姜昀祺打来的,说自己做了个噩梦,但没仔细说噩梦是什么,只让裴辙不要挂电话。
那次时间虽然长,但姜昀祺话依然少得可怜。
裴辙就跟姜昀祺说工作上琐事,哄姜昀祺入睡。
后来,姜昀祺应该睡着了。
因为裴辙听见姜昀祺说了句梦话。
——裴辙以为是梦话。
姜昀祺说:“裴哥,好多雪。”
裴辙无声笑,以为他在六月梦到下雪了。
提示登机的标准音响起。
裴辙站在原地没动。
如果最早开始于那个时候,那姜昀祺说的就不是梦话。
即使是梦话,也应该不是他以为的“雪”。
因为姜昀祺说他做了个噩梦。
裴辙闭眼,神色愈渐凝重。
姜昀祺说的应该是:
“裴哥,好多血。”
第185章 少见的事
祈见接到裴辙电话的时候,车子刚开出云浮天梯,等在第一个十字路口,通知助理明天给姜昀祺准备下阶段换药的信息还没发送出去,界面就出现裴辙来电显示。
电话那头是略显嘈杂的步履声,裴辙嗓音沉稳清晰,开口就问姜昀祺最近状况,一如往常客气有礼,直奔主题。
祈见想起姜昀祺说的“自己告诉”,闻言便有些迟疑:“裴先生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裴辙微微一笑,知道站在祈见立场,无疑偏重姜昀祺意愿,当下语气直接:“我知道昀祺有事瞒我。祈医生不必替他保守什么秘密。”
“他年纪小,有时候做事没轻重,事后后悔的不少。”
祈见:“……”
不过祈见也倾向告知裴辙。换作一周前,祈见或许会帮姜昀祺瞒一瞒,但眼下尊重意愿是一回事,病情治疗更重要。
车子停在路边十分钟,祈见将情况大致说了。
“……目前处于分裂症初期,始终没有好转迹象,但可以看出他在强迫自己适应。这个我是不建议的,他心理防备本就比一般人重,这个时候再强迫自己去适应,无疑是雪上加霜。”
“照现在这个趋势,下周用药结果应该是消极的。”




温水烈酒 第204节
“至于幻觉是什么,他从没和我说过。睡眠依靠药物调整,就我和他之前的交谈看,收效甚微。”
“精神分裂有阳性和阴性症状。幻觉幻听属于阳性,阴性表达粗糙点说,包括情绪极端不稳定、言语匮乏、自我屏蔽等,但就像我之前说的,姜昀祺这方面控制得很好——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积极信号,因为从心理学研究角度看,病发早期越是自我控制强的,后期大都失控,痊愈的概率几乎……”
祈见能够感受到电话那头愈加沉重的寂静,他慢慢说:“为零。”
日光亮晃晃地晒在车前窗上,路过行人好些手里拿着伞,以备梅雨季的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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