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温水烈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是笙
姜昀祺置身其中,如同置身在一个真空瓶里,长夜纷杂,一切在耳边忽远忽近,唯一清晰的是自己的呼吸声。
大致辨别方向,姜昀祺发现爆炸地点离小渠河道很近。
先前在宋雪滢的话里,他知道裴辙去了爆炸点,但现在通往爆炸点的大路已经封闭,如果要去找人……
姜昀祺回头,警车前灯在漆黑朦胧的暗夜里劈开两道雪亮光柱,一路纵深,浸没在一侧丛林深处。
其实还有条路。
直接通往小渠河道,耗时更短,但是条蜿蜒曲折、树丛茂密的林路,如果没有足够经验,没有足够储备,极容易迷失,走上一天都走不出来。





温水烈酒 第225节
但他走过无数次。
整个遂浒地域在他面对那束血腥红光的时候就已经纤毫毕现地展现在脑海。
姜昀祺闭上眼睛就能看见沿途经历的所有拐口——过去的九年在这时似乎没有产生任何影响,姜昀祺踩在遂浒的土地上,仿佛手心就握着张扑克牌。
自从亲眼目睹奥仔死亡,所有记忆伴随遂浒大爆炸的一声巨响全部浮出水面,姜昀祺觉得,从那时起自己手心就一直握着一张无形的扑克牌。
它带来幻觉,带来恐惧,带来深渊里的一切。
可是,就在此刻,姜昀祺忽然庆幸他在深渊待得足够久,久到他闭眼就能摸清深渊。
姜昀祺望着那束阴森红光,深吸口气,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奔进茫茫黑夜。
半人高的荆棘灌木、遮天蔽日的树冠,清冷月光在云层后幽灵似的浮游,透过重重雨雾,最终映照下来时却被交叉覆盖的枝叶剪碎揉散,眼前只剩一片惨淡浑浊。
临近八月酷暑,持续的暴雨使得气温有些低。蚊虫的鸣叫却猖狂至极。姜昀祺一路奔跑,这些叫声跟在身后,形影不离,好像一直就跟着他,如同记忆最深处的梦魇,纠缠不清。
先到达小渠河道,再绕去爆炸点找裴辙是姜昀祺的路线,但是他不知道老营房就部署在小渠河道。
于是,当他气喘吁吁跑到小渠河道时,隔着茂盛葱郁的灌木丛,发现这里井然有序,灯火通明。记忆里的断壁残垣、满地汽油焦污通通不见,标准规格的暗绿营房密集驻扎,巡逻军士持枪戒严,军靴踩在湿透的枝叶上,发出整齐有规律的咔嚓声。
似曾相识。
侧前方,数十辆军用越野齐齐打着强劲雪亮的车前灯,码在连排营房前,严肃整饬。
姜昀祺一眼就看见了裴辙。
披着件军大衣,身躯高大,背朝车前灯,耀眼白光抵在他的肩头,不能撼动分毫。
狂喜一瞬间淹没脑海,姜昀祺张口就要叫人。
下一秒,面容冷峻的裴辙朝一队驻扎军士快速打了个手势,利落果断,领队立即侧转身,带部下去往裴辙指示的地方。
猝然间,现实与幻觉交错,如同闪电刺入——姜昀祺僵立在原地,浑身冰凉。
钱雲在裴辙身后和开车的驾驶员商量完路线,转过身找到裴辙:“当年建造营房的所有线索都记录了,一小时后装车。不走大路,送宋岐归回去的人回来报告说大路也塌了小段,电线全炸了,不好走。就走您来时的路吧,当地人也知道,我们跟他们走。”
裴辙盯着远处黑黢黢的灌木丛,心底忽然有种异样感觉,闻言颔首,没说什么。
钱雲面色沉重,也跟着裴辙朝前注目,低声:“那两个跳车的还在抓。这里太大了,没有向导不行。”
撤出遂浒这几年,虽说也有不定时的巡逻检察,但深入了解每条小道的去向来路,不是容易事。
裴辙知道他这次回去有场硬仗,提醒:“营房建造只是当年收尾工作中的一个小项目,过手文件多,涉及人员杂,你仔细点。”
钱雲点头,语气慎重:“我知道。”
没一会,小雨又滴滴答答起来,落在金属车顶,声音有些大。
钱雲抬头看了看,树冠繁密,云层阴郁厚重,头顶一丝光也没有。
“您到那会我真没想到,本来不想麻烦您的……宋岐归那个家伙,到头来还是让您跑一趟。”
裴辙没说什么,依旧盯着不远处漆黑的灌木丛。
“……您回去喝点感冒药吧?来的时候雨太大了,路也不好,这里七拐八拐的,一不小心……宋岐归也真是。”钱雲对裴辙无比尊敬,这个时候兀自带着几分自责说着。
裴辙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抬手拨电话。
钱雲看到:“距离太远了,信号不好,很难——”
裴辙压下心底不安,转头对钱雲说:“我先回去。”
钱雲愣住:“不、不行吧——裴长官,您来那会天还没黑,看得清路。这会天都黑了,雨估计要下大,现在回去不安全,跟我们一起——”
忽然,手机响了一下,裴辙立即接起。
颠簸的电流刺啦刺啦,那边只说了半句话,裴辙脸色瞬间就变了,从肩胛到脊柱如遭电击般凝固。
紧接着,电话那头又说了句,裴辙没说话,胸膛几下剧烈起伏,像是有什么猛地朝他心口狠狠袭来,下颌线条顿时紧绷到极点,握着手机的手背青筋凸起,五指僵硬,整个人气息骤沉。
钱雲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裴辙,吓得一句话不敢说。
很快,裴辙闭眼掐了电话,神色压抑到极点。
周遭一切如常,气氛却可怖森冷。
钱雲盯着裴辙,张了张,刚要措辞,就见裴辙抬眼,眼底有血丝,一字一句道:“留一队人给我,我要找——”
“咔哒。”
雨声有节奏,夹杂在里面的微小动静,如同小动物慌里慌张窜过,并不起眼。
裴辙却抬手极快地打了个噤声手势。
钱雲压根不敢动。
隔着一段距离,姜昀祺注视面容冷肃的裴辙朝他一步步走来,瞳孔霎时紧缩,心底漫溢出的恐惧陡地冲向天灵盖,姜昀祺忍不住吭哧吭哧用力呼吸,好像不这样呼吸他就要窒息在无底洞一样的害怕里——
可是,裴辙越来越近——
蓝眸几乎静止,呼吸猝停的下秒,姜昀祺转身没命一样跑了出去!
“昀祺——!”
电光火石的一瞬,那个奔起的人影再熟悉不过!
姜昀祺跌跌撞撞跑着,裴辙吼得他浑身发抖,姜昀祺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往前逃。
没有犹豫,裴辙紧紧追了出去。
钱雲呆立在原地,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裴辙消失得太快,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雨越下越大,姜昀祺开始咳嗽。
肺部火烧火燎,嗓子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姜昀祺一边跑一边咳,眼前雾蒙蒙的,疼痛带来的生理性泪水让他看不清路。
不知道过去多久,姜昀祺鼻腔充斥潮湿泥土和树叶青苔的斑驳气息,伴随一股似有若无、越来越近的烧焦味道。
他居然跑到了今天下午爆炸发生的地方。
刺眼的猩红色警戒灯在中心坑洼处一闪一闪,周围没有一个人,或者说,人刚走,泥泞地面有长长的车轮胎印,一路往前延伸。
姜昀祺放慢脚步,艰难吞咽,仔细侦查四周动静,发现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和密集瓢泼的雨声,其余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全身都湿透了,夏季单薄的衣服裹在身上,一路跑来被树枝剐蹭,凌乱不堪,手心也蹭破皮,膝盖脏污一片。
漫无目的又谨慎小心地走了半圈,姜昀祺孤身站立,张嘴用力呼吸,雨水兜头冲刷下来,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很长时间脑子昏昏沉沉,他好像知道自己在哪里,又好像不知道。
姜昀祺低头看了眼手心,空荡荡的,但就在他眨眼间隙里,他好像看见了一张黑桃a。
忽然间,不知是不是错觉,姜昀祺听见枪栓抽动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
姜昀祺后退几步,想把声音找出来,但红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全是黑不见底的雨林,幽森恐怖。
突然,脚下踢到什么,声音不是很大,但姜昀祺极度受惊,吓得立即回身低头去看。
是一把老型号步枪。
爆炸中残留的枪支,枪托和握把已经烧熔弯曲,枪杆完好,大半都浸泡在浑浊泥水里。
姜昀祺瞪着它,好一会,喘息着弯身去捡——
手指触碰到冰凉枪身的刹那,姜昀祺像是感知到什么,震惊抬头——
那人就站在不远处,面容冷酷阴森,正牢牢锁住他,满身的血一滴滴往下落,手里也握着一把枪,刚才那种有规律的枪栓抽动的声响,就从那里传来。
那人背后,是冲天的焰火和堆成山的尸骨。
令人作呕的粘稠血腥混合火药的烧焦气味全数朝他袭来,姜昀祺呆呆望着,脑子“嗡”的一声,再也想不起任何。
他彻底分不清幻觉。
面对惊悚骇人的尸山血海,姜昀祺一步步后退,直至无路可退,他蹲下来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惧怕得浑身颤抖,一声不吭。
裴辙站在不远处,凝视脆弱到即将崩溃的姜昀祺,心痛至极。
他一路跟着姜昀祺,没有靠近。当姜昀祺选择逃离的时候,裴辙就知道那时肯定有什么刺激了姜昀祺的神经,让他分不清现实。
除了刚开始的发力,姜昀祺之后跑得并不算快,后半程几乎跌跌撞撞,但他太害怕了,裴辙守着他,却不敢贸然触碰他。
姜昀祺就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弦,随时可能断裂,再也复合不了。
雨越下越大,铺天盖地,蹲在原地的姜昀祺像是死了。
雏鸟羽翅尽断,奄奄一息。
裴辙朝姜昀祺走去。
又传来一个声音——姜昀祺没有多少力气抬头去看,他只能将自己缩得更紧。
恐惧完全占据了他的躯壳。
似乎那些年在遂浒承受的所有胆战心惊、筋疲力尽,九年后,在这个漆黑无边的雨夜里,全部来到他面前,吞噬他、折磨他、让他再也活不下去。
“昀祺。”
蓦地,有人在叫他。
姜昀祺肩抖了抖,没有抬头。
裴辙蹲下身,伸手要去触碰姜昀祺——
指尖触及的瞬间,姜昀祺浑身大震,抬手毫不犹豫握起枪抵在裴辙肩头!
注视裴辙的蓝眸如同一簇濒死燃烧的焰火,寒意刺骨,空洞无神。
裴辙没动,他朝姜昀祺笑了下,伸出去的手抚摸姜昀祺几乎冰冷的后颈和脸颊:“和裴哥回去好不好?”
姜昀祺望着他,没有眨眼,过会,转头去看那个人。一举一动如同机械反应。
裴辙顺着姜昀祺目光望向雨林深处,按捺心头酸涩起伏,闭眼几秒,过后嗓音低了些:“昀祺不要怕。”
姜昀祺恍若未闻,注视裴辙后退几步站起来,枪口分毫不差地对准裴辙,无动于衷。
裴辙看上去一点都不在意,他继续朝姜昀祺走近。
越来越近,最后两人就隔着一支枪的距离,而裴辙,还在靠近。
蓝眸这时才有反应,姜昀祺看不懂出现在眼前的男人,他疑惑不解,但更多的是害怕和不知所措。
姜昀祺转头又去看幻觉,他在比较这两个人的攻击性——




温水烈酒 第226节
这个时候的姜昀祺已经认不出裴辙。
裴辙发现了,他垂头深深喘息,接受这个事实比剜去心头肉还要痛苦,裴辙再次伸出手抚摸姜昀祺脸颊,手有些颤抖,但低声哄的语气一如寻常,裴辙凝视姜昀祺眼睛,对他说:“昀祺和裴哥回去好不好?”
两个人都湿透了,裴辙掌心却烫得惊人,热度传递到姜昀祺身上,姜昀祺细细颤抖起来。
姜昀祺抱紧枪,用力握住。
他不知道该抱紧什么,枪似乎能给他安全感。
在遂浒的无数个日夜,他就是这么告诉自己的。握紧手里的枪,服从一切命令,这样就能活下去、就能安全。
但是,姜昀祺发现没有用,他还是害怕,从尸山血海走来的那个人也朝他举起枪——
姜昀祺好像把裴辙忘了,他盯着那个人,嘴里下意识道:“不要……不要……”
裴辙伸手想将人抱进怀里,姜昀祺却一下挣脱!
犹如困兽一般,姜昀祺来回盯着裴辙和那个举枪走来的人,整个人就像惊弓之鸟,熬尽最后一丝心力。
那个人还在靠近。
姜昀祺崩溃之下终于哭了起来,他不停往后退,嘴里不停呢喃:“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
姜昀祺闭眼嘶哑大喊!
同一时间!
姜昀祺崩溃到极点,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握着枪毫无意识,弦崩断的最后一秒,他直接朝那个人开了枪!
“——嘭!”
裴辙几乎丧失心跳,他直接朝姜昀祺扑了过去!
“昀祺!”
第209章 天光大亮
姜昀祺发现自己站在阳光明媚的树林里。
他没有穿鞋,意识到这点,姜昀祺低下头,暖融融的日光落在脚面,姜昀祺盯着小片明晃晃光晕瞧,脚趾不由自主蜷了两下,蹭过的草地柔软湿润,踩在上面很舒服。
周围的一切都很舒服。
湛蓝的天空,薄纱似的云线如同深海水母一样徜徉浮游,四野轻风和煦,空气洁净清朗。
姜昀祺深吸口气,气流缓缓通入肺腑,冰雪一样纤尘不染,空白得想象不出任何。
一口气格外漫长。
突然,姜昀祺微微顿住,他闻到一丝不属于空气的气息。熟悉、安宁,吸入时比阳光的温度凉一些,却更深刻。姜昀祺发现自己很喜欢,喜欢得不知如何是好——他甚至能想象当这缕气息炙热时更浓烈的包围。
可是等他再去深嗅、去确认,那丝气息早就消失不见——它太稀薄了,稀薄得像是从记忆深处飘散出来的。
姜昀祺抓不住。
焦急一点点笼罩心头,姜昀祺闭眼站在阳光下,仰起头用力呼吸,枝桠间零碎的温暖照拂在脸上,体温不断上升,额头有了汗,心却不断下沉。
怎么都找不到。
过了很长时间,姜昀祺觉得有些累,他睁开眼发现泪水不知什么时候浸满眼眶,眼前的晴朗画面变得模糊。姜昀祺眨了下眼,脸颊很快湿润,心里的疲惫让他忍不住坐下来,草地和云朵一样绵软,姜昀祺抱着膝盖,坐着坐着,快要睡着。
姜昀祺顺从本能躺下来,准备闭上眼睛的时候心口蓦地有些疼。姜昀祺伸手摸左胸,不是很喘得上气。随之而来的心慌无措让他坐立不安,姜昀祺左右瞧了瞧,广茂葱郁的树林草地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觉得自己应该去什么地方,而不是待在这里。
尽管这里舒适得让他迈不动脚。
“离开”的想法刚浮现在脑海,远处就走来两个人。
一男一女,看不清面容,但是能感受到他们对自己不同寻常的善意与疼爱,他们朝姜昀祺招手,笑意温柔地喊他过去。
姜昀祺听不清他们到底叫他什么,但姜昀祺知道他们叫的就是自己。
于是,姜昀祺朝他们跑了过去。
可当他来到两人面前,姜昀祺发现自己还是看不清他们的面目,阳光热烈耀眼,姜昀祺睁大眼睛想要瞧得仔细、瞧得清楚,结果一无所获。
他们牵起自己的左手和右手,拉着自己往前走,姜昀祺感到莫名的满足,心口被塞得满满,脑子里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感受阳光的暖融与迎面而来的轻风。
跟他们走就好了。无论去哪里。姜昀祺想。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姜昀祺发现天黑了。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回家的路长得没有尽头——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家。
周遭漆黑,牵着自己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
姜昀祺站在原地,花了很长时间去明白他失去了什么。他低头凝视自己的两只手心,他记得被握紧时的热度与力度,但这个时候,通通消失不见。
是他没有牵牢,是他弄丢了吗?
眼泪一滴滴掉下来,姜昀祺毫无知觉,他只觉得越来越疲惫,越来越痛苦,他走在深渊里,连最亲的人什么时候离开都没有发现。
——好像忽然之间,他仅有的那么一点都被前后望不到尽头的黑暗吞噬了。
他一无所有,孑然一身。
眼泪淌了很久,其实并不想哭,但泪水就是不停不停往下掉,怎么都擦不干净。
姜昀祺开始自己迈步往前走,可走得毫不坚定,没有方向,没有引路,几度停下来,纠结犹豫、忐忑惶惑让他一站就是很长时间。
姜昀祺萌生了回去的想法。
他想回到那片草地,如果可以,再也不要出来。
现在的他太痛苦了。
——“昀祺。”
黑暗里传来的声音让姜昀祺吓了一跳。
他抬起满是泪水的眼睛,不明白这两个字是什么含义,是在指示方向,还是在叫他?
姜昀祺谨慎地选择没动。
过了会,他感受到无比熟悉的气息,那个一开始稍纵即逝的气息将他包裹,姜昀祺感觉身体一轻。
他被抱了起来。
第一次被人这样抱。
姜昀祺趴在这个人肩上,想要转头看清他的面容,但无论怎样就是看不清,周围太黑了,他只能感受这个人的温度与气息,姜昀祺埋进他的肩窝,收紧环绕的双臂——
他要抱紧他。
他没有牵牢那两个人,这一回,他要牢牢抱紧这个人。
可是,这条路太长了,姜昀祺太疲惫,等他再睁开眼,他又是孤独一人立在黑暗的中心。
这次的黑暗有了温度,姜昀祺冻得浑身发抖。
为什么全部都要离开他?姜昀祺想不明白,他明明抱得很紧。
这一回,他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彻底不想走了,姜昀祺坐下来抱住自己,觉得就这样也挺好。他真的好累。又冷又累。
过了会,就在姜昀祺要睡着的时候——
“昀祺。”
又是这个声音。
这回似乎和上回不同,声音的主人十分焦急,在催促他,不停地催促他。
姜昀祺埋头不应,几分赌气,几分难过,更多的是委屈,为什么当初扔下他现在又来叫他?
“昀祺……”
一声又一声,最后叹息般的深沉语调,近在咫尺。
姜昀祺听得惊心动魄,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这人的无能为力与焦急担忧——一如自己此前的感受。
仿佛那一路走来,自己担负的所有伤心难过、失落迷茫、不安痛苦——所有需要耗费心力承受的情绪都转移到了这个人身上。
姜昀祺望着黑暗尽头,轻声:“所以你没有不要我……是我睡得太久了吗?可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回答他的依旧是一声“昀祺”。
姜昀祺下意识张嘴,有两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好像只要说出这两个字,那个人就会再一次回到自己身边。
可是他想不起来。
怎么都想不起来。
刹那间,姜昀祺感到难以抑制的悲伤,铺天盖地朝他袭来,好像忘记这两个字比再一次失去还要难受,再度开口已是泣不成声的哽咽:“是我忘记你了吗?所以你不见了?”
没有人回答他。
似乎是种默认。
姜昀祺一下就哭了起来,他大声哭着,好像潜意识里知道这样能让那个人心软,然后原谅自己、重新回来找自己、抱起自己。
泪水比前一次还要汹涌,姜昀祺捂着眼睛哽声呜咽:“我好像想不起来了……我不知道……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无助到极点的心痛几乎将他揉碎,姜昀祺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你回来好不好?求求你了……你别不要我……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黑暗无声注视。
再也没人叫他“昀祺”。
姜昀祺哭得几乎晕厥,他站起来往前走,跌跌撞撞,后来就跑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是他必须做点什么,不然那个人就永远不会出现了——因为他会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姜昀祺一边跑一边哭,不舍到心脏抽痛:“……我想不起来……你叫我一声好不好……求你了……求求你了……呜呜呜……”
“……别不要我……”




温水烈酒 第227节
“别丢下我……我真的想不起来,对不起……”
“求你了……”
“——裴哥……”
“裴哥。”
姜昀祺筋疲力尽地停下脚步,哭得声嘶力竭,他一遍遍叫这个名字,伤心到无以复加。
“裴哥……”
“裴哥……”
“裴哥……”
“啪嗒”一声,像是有什么掉落在地,又像是有人在黑暗的屋子打开一盏灯。
一瞬间,天光大亮。
光亮的中心有人回头朝他笑。
姜昀祺昏迷了整整一周。
醒来后的他不认识任何人,或者说,他将自己封闭了起来,彻底拒绝与外界沟通。
裴辙其实是有几分庆幸的。
祈见说的抗拒没有出现,姜昀祺不排斥他的靠近——虽然两相比较,眼下似乎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1...9899100101102...138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