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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的自我修养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衣青箬
桓羿已经不在桌前了,正站在半开的窗前往外看。
“殿下。”甄凉低声叫了一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其实没什么事要说,只是从桓羿分东西的举动里,窥见了一点他的情绪,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待着。
桓羿回过头,朝她笑问,“你挑了什么,让半夏这样看不上?”
甄凉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我挑了那件灰鼠皮的披风。”
“眼光倒好。”桓羿又笑了一声,“那件披风,是母妃当年亲手缝制的。她老人家的针线活十分稀疏,也就做了这么一件,连父皇都没得,念叨了许久呢。”
甄凉当然知道。上辈子,这件灰鼠皮披风桓羿送了她,也是这样跟她说的。
所以她很清楚生母的遗物对桓羿来说意味着什么。上一世他直到很久之后,才从种种蛛丝马迹之中查出宸妃的死因,于是也就因此而耿耿于怀了许久。现在,他提前知道了一切,所以更早地解开了心结,才能这样自然地提起她,提起从前的旧事。
而这些旧物,也不再是尘封于仓库之中,见不得人的存在。
甄凉垂着眼,掩去眸中的湿意,微笑道,“那是我占便宜了。”
“我倒不这么想。”桓羿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她片刻,才说,“素日里不是青的就是蓝的,瞧着灰扑扑的也就罢了,如今还专挑灰鼠皮的披风,你未免也太简朴了些,让人看见,以为我们和光殿连衣裳都穿不起了。”
“这……”甄凉没想到他会挑剔自己的衣着,一时语塞。
桓羿又道,“我猜,布料你挑的也是不起眼的颜色,是也不是?”
甄凉张了张嘴,最终只能点头承认,“……是。”
倒也不是刻意挑选,只是上辈子她的身份不同,为免再出现一些风言风语,也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形象,便刻意地这样装扮。时间久了,也觉得这些不起眼的颜色没什么不好。
听桓羿这样说,甄凉也不由反省。那时她穿这些颜色,固然十分相宜,但是这种习惯带到这一世,人骤然年轻了二十岁,情形自然就不一样了。
“我记得,你似乎比我还小几岁,年纪轻轻,何必穿得老气横秋?从前在宫外如何我不管,但你既然入了宫,往事已矣,再不是什么未亡人的身份了,合该穿得鲜亮些。”桓羿又道。
甄凉没想到他会产生这样的误解,但这样也好,不必自己再想借口解释,便应道,“我记住了。”
“我这里倒是有一件很鲜亮的披风……”桓羿又说。
“殿下快住了吧。”甄凉连忙拦他,“孔雀翎的披风,我一个小小女史,哪里敢穿出去?”
桓羿一愣,“我还没说呢,你怎知是孔雀翎的?”
第021章 衣服绣花
甄凉自知失言,心下不由有些懊恼。
在桓羿面前,她实在很难升起防备之心。之前一直未曾露过破绽,也是因为见面的次数其实不多。若像上一世那般朝夕相对,恐怕早就被看破了。
其实,重生的秘密被桓羿知晓也无妨。只是甄凉不认为桓羿会相信这样荒谬的说法。便是她自己,若不是亲历一回,只怕任人说得多真,也只会将信将疑。而一旦不信重生之事,桓羿也不会再信她了。
好在她学桓羿那种淡定,已经学到了骨子里,心里有再多的念头,面上也半分不显,含笑解释道,“永平六年,云滇国遣使入朝,进献了一件孔雀翎披风,以孔雀翎羽织入其中,又缀以珠玉,虽然仅有青蓝二色,却以浓淡深浅不同而分出上百种色彩,绚烂华美、光彩夺目,乃是不世之奇珍。”
传说孔雀是云滇国的圣物,不能捕杀,因此这些孔雀翎羽,全都是自然掉落的,积攒数十年,方能织出这样一件披风。不但材料十分费事,织工也一样繁琐,便是在云滇国也是百年难见的珍宝。
其后十几年间,云滇国再未入贡,这件孔雀翎披风自然也成了绝响。
所以虽然它与灰鼠皮披风一样,都是桓羿已经用不上的东西,但成总管却没有将之拿出来,便是因为东西太珍贵。
甄凉知道这件披风的存在,是因为上一世,那件披风,桓羿与灰鼠皮披风一同送了她。就连送她的理由,也一模一样:“你年纪轻轻,却总穿这些老成的颜色。我这件披风颜色虽鲜亮,却也是青蓝二色,给你穿正好。”
但甄凉后来还是没有穿过它,只是珍重地收进箱子里,每年入冬换季时取出来欣赏一番,就心满意足了。
此刻她这一番话,其实并未解释自己为何知晓孔雀翎披风,但桓羿却自觉了然。甄凉博闻强识、见识甚广,对于国朝之事,更是如数家珍,知道这件披风在他手里,并不奇怪。
不过转念想想,这披风确实张扬了些,以甄凉的性子,绝不会穿出去,便只得摇头道,“罢了,这披风给你留着,以后有机会再说。”
“谢殿下。”甄凉轻声道。
桓羿看了她一眼,又问,“你今儿不去尚食局?”
“要去的。”甄凉朝他行礼,“那我就先告退了。”
她把东西放回自己的住处,才去了六宫局。进门之后,却没有立刻往尚食局去,而是转头去了尚功局。
甄凉在六宫局那段时间,与许多人都相熟了,因此一路走来,都有人与她打招呼,听她说要找胡司制,都主动替她指路。不过也有人劝她,“可是要做什么衣裳?若只是普通的针线,我们得空替你做了也就罢了,若去求胡司制,却是千难万难。”
“多谢诸位姑姑提点。”甄凉挨个谢了,又许诺回头请冯姑姑置办一桌子好酒席请她们,却绝口不提别的,一路走到胡司制所住的屋子。
尚功局掌管织造之事,因此留在院子里的人最多,而且因为平时做针线无趣,也是最喜欢扎堆的地方。几个人凑在一处,说说笑笑,也就不觉得时间难捱了。
然而这里却比别处冷清许多,可见胡司制之不得人心。
甄凉敲了门,没一会儿,胡司制便亲自来敲门了。她年约三十许,穿得十分朴素,竟不像是个执掌针线的女官。她生得颇为清秀,奈何面容清癯,又总带着几分愁苦之色,叫人很难第一眼注意到她的容貌。
她站在门内,整个人冷冷淡淡地看着甄凉,并没有让她进屋的意思。
“胡姑姑。”甄凉笑着称呼了一声,“我有点事想求姑姑帮忙,不知可方便进去说话?”
胡司制扶着门的手陡然用力,却没有让开的意思。
甄凉只好拿出撒手锏了。她凑过去,低声在胡司制耳边道,“我知道小宝在哪里。”
胡姑姑猛然抬起眼看向她,某种迸射出明亮的光彩,她像是激动得说不出话,一把抓住甄凉的手腕,把人拖了进去。等门关上,她深深喘息了数次,才紧盯着甄凉问,“你方才说什么?”
竟不敢重复那句话,想来是怕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知道小宝在哪里。”甄凉倒是没有被她的情绪波动影响,语气依旧平静。
“当真?”胡司制问出这两个字,眼圈儿霎时红了。
甄凉连忙道,“自然不敢欺骗姑姑。”
“他……他好吗?”胡姑姑神色怔怔地,口中喃喃问了一句。但声音很轻,说是问甄凉,不如说是问自己。
甄凉有些不忍,但还是别开视线,低声道,“当然不好,没娘的孩子,怎么会好?”
这话一出,胡司制的眼泪就直接滚出来了。她抬手用帕子捂住演,就这样站在甄凉面前,无声地呜咽起来。从头到尾,她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像是怕惊扰了别人,但那种笼罩在她身上的悲伤却宛如实质,让甄凉的心都跟着酸涩起来。
她其实也是没娘的孩子。
只是她比世上大多数人幸运,遇到了那个值得她寻找、追随、爱慕的人,所以别的都不必在意了。
过了好一会儿,胡司制才慢慢平静下来。她拿开手帕,眼圈看起来有些红肿,但那双眼睛却恢复了平日的沉静,她看了甄凉一会儿,问,“你想要什么?”
“姑姑是痛快人,我也不跟姑姑绕弯子。”甄凉先摆出自己的条件,“我可以帮姑姑把孩子接到京城来安顿,他若是想读书,我可以延请名师;若是想习武,我可以让他进禁卫军;若只是想找个普通的活计,娶妻生子,我保他一生平顺。至于是否要与他想相认,由姑姑自己决定。”
胡姑姑没想到条件竟如此优厚,一时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姑娘有心了。规矩我都懂,却不知姑娘要我做什么?”
这宫里从来没有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想要什么,就要拿同等的东西去换。甄凉的许诺,已经是胡司制想都不敢想的好,却让她忧虑自己该拿什么去换。
“姑姑严重了,我只是钦慕姑姑的手艺,想请你帮我做衣裳而已。”甄凉道。





女官的自我修养 第14节
胡司制目光惊疑地看着她,显然并不相信。甄凉却不管她的想法,而是道,“姑姑不必着急,等见着了孩子,放下了心,再来谈我的要求不迟。”
她说着就要走,却被胡司制再次抓住了手腕。
“不必等了。”胡司制表情平静,眼神却带着某种近乎决绝的意味,“我信姑娘不会用这种事哄我,有什么吩咐,请直说吧。”
“那……”甄凉退开了几步,让胡司制看到自己身上的衣物,问道,“姑姑觉得我这一身,可有能改进之处?”
“什么?”胡司制一时没能理解她的话。
甄凉也不理会,自顾自道,“在这身衣裳上绣上相宜的图案,对姑姑而言应该不难吧?回头我送几件衣裳过来,就劳烦胡司制出手了。”
她说完,见时间不早,便告辞去了尚食局那边。
直到她走了很久,胡姑姑依旧倚在门口,目视她离开的方向,尚且没有反应过来。
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拉拢她,就是为了让她给衣服上绣花?
……
冯姑姑已经在等甄凉了,这火锅的吃法是她提议的,但效果怎么样,她自己心里其实也没有底,急需有个人来撑着。
一见了面,她就拉着甄凉到内室去说话。问的第一句就是,“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姑姑不必担心。”甄凉笑道,“今时不同往日,此计的效果恐怕比咱们预想的更好些。”
“这话怎么说?”冯姑姑问。
甄凉叹了一口气,“这话也就是姑姑问我,我就厚颜说了,若换了别人,我再不敢开口的。说起来,此事还与我们和光殿有些关系。”
“姑姑也知道,前阵子宫中几个库房被盗,事情是我们那位殿下先发现的,因着丢失的东西里有陛下所赠之物,殿下又气又急、又惊又怕,便直接去陛下那里揭破了此事,以至闹了这一场。”
虽然甄凉做出汗颜的姿态,但冯姑姑却并不在意这件事跟和光殿有关系。毕竟算到最后,这件事里她是得利者,因为在皇后面前献计,既救了潘德辉又举荐了桓安,这几日很明显地感觉到皇后娘娘更加信重自己了。
她点头道,“这我自然知道。但此事与宫宴又有什么关系?”
“后来一查,原来宫中不少库房都有被盗之事。虽然查办了不少人,可东西却没追回几样。陛下和娘娘又不愿意让我们殿下吃亏,从私库里拿了不少东西贴补上丢失的那些。这样一来,那边的窟窿是更大了。”甄凉道。
冯姑姑立刻恍然,“果然如此!”
虽然身为皇帝富有四海,但那也只是个名义罢了。每年下头收上来的税,大都入了国库,取之于民,又用之于民,皇帝只经一道手而已。真正属于皇家私产的,还是内库的东西。
被盗的就是这个内库。
陛下就是再富有,家里出了贼,损失了一大笔钱,也不会不在意。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宴席若是办得太奢靡,恐怕皇帝心里不会太高兴。他们这个冬至宴的安排,正合了节俭的意思,陛下也必然赞许。
此事是皇后娘娘操办,陛下一高兴,这功劳自然记在皇后身上。
第022章 一面盾牌
事情也确实如甄凉所说的那样,桓衍见到这种别具一格的聚餐方式,自然好奇询问,听皇后一番解释,不免心怀大慰,“果然是皇后行事妥当。”
“陛下谬赞。”曹皇后笑着向他欠身,“前几日,臣妾听下头的宫人说起,方知当年太-祖皇帝与高皇后,俱是一生节俭,堪为天下楷模。咱们这些后辈,别的地方及不上也就罢了,这种地方,总不能也落于先人之后。”
桓衍不由点头,“的确。太-祖皇帝还曾屡次下诏,杜绝民间奢靡之风。可惜近些年来,这股风气还是渐渐兴起。”
“这也是因为天下承平,百姓们吃饱喝足,没有后顾之忧,自然就舍得花费了。”曹皇后道,“这都是陛下与朝中诸公兢兢业业治理的结果,陛下该高兴才是。”
这话更是说到了桓衍的心里,但面上还是摇头,“只是舍得花费自然无事,但过于靡费,就是糟蹋东西了。朕正欲推行节俭之风,也好让天下百姓忆苦思甜,知晓当年创业之艰辛。皇后这锅子倒是来得正是时候,来人——”
“听陛下吩咐。”站在他身后的何荣连忙上前躬身。
桓衍道,“这锅子是个好东西,朕也不能独享,让人往几位相公家中都送上一具,也好与朕同乐。”
“是。”何荣应声退下。
“待会儿诸位皇亲走的时候,也带上一具吧。”桓衍想了想,又说。
这下在场所有皇亲都坐不住了,纷纷起身谢恩。
桓衍与先帝不同,对皇室宗亲并无太多优容,因此虽然是私下的小宴,但其他人都不太敢做声,方才也只是听他与皇后笑谈,这会儿事情牵涉到自己,一个个心下都忐忑不已。
皇帝说天下奢靡之风渐起,不是太-祖想见到的结果,谁知道是不是在敲打他们?毕竟这天下,能奢靡的得起的,除了那些世家大族,也就只有他们这些宗亲勋戚了。
他们和朝臣不同,荣辱都系于皇帝一念之间,所以实在没什么底气。要是桓衍想对他们动手,也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等僵硬地谢完恩,再坐下来时,看到面前的火锅,就有聪明人脑海里灵光一闪:既然皇帝夸这锅子是好东西,那就多多推广,多多使用,想来就不至于碍着陛下的眼了。
于是一个二个打起精神,纷纷出言夸赞皇后的巧思,又说回去之后也要让家眷学习云云。
桓衍听得心情舒畅。
其实他当然也没有认真推行节俭的意思。身为富有四海的皇帝,若不纵享这样的富贵权势,他争这个位置又有什么意思?只是近来宫中出了事,桓衍很清楚,私底下只怕就有人要笑自己连皇宫都掌控不住。这种话没有人会当面说出来,他也没有地方发作,自然要找别的由头。
推行节俭,就是个很好的由头,而且是所有人都挑不出错的那种。
借此机会,也是要敲打一下下面的人。
当然了,这些宗亲勋戚都是附带的,真正让桓衍在意的,还是朝中那班文臣。
所以他也没有过于计较,见所有人都老实了,也就笑着道,“咱们这都是偏了皇后的好东西,该向皇后道谢才是。”
众人自然纷纷凑趣。
其中好几个都说起太-祖与高皇后时的旧事,一时颇为感触。倒是桓衍有些意外,“怎么你们都知道这些旧事?而且言辞凿凿,倒像是亲眼所见似的,连朕都还是头一回听见说呢。”
“啊呀……”曹皇后听他一问,连忙掩口笑道,“这事说起来是臣妾的疏忽之过,陛下恕了臣妾,臣妾才敢陈情。”
“好啊,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桓衍摆了摆手,“我看也不是什么大事,皇后但讲无妨。”
曹皇后这才将这几年宫中流行起一本小册子的事说来,又替他们分辨道,“这册子上写的都是太-祖与高皇后旧事,于宫中许多人事倒是颇有指点之意,再者其间也并无僭越冒犯,因此臣妾便没有查问此事,由她们去了。”
之后才对身后的黄宫正道,“你且将那册子取来,给陛下一观。”
黄宫正连忙从袖子里摸出一本做工精致的小册子,双手捧着送到桓衍手边。
桓衍翻看了几页,见内容确实写得有趣,都是些颇具教育意义的小故事,对太-祖和高皇后也是一味的称赞,并无冒犯之意,便颔首道,“这也罢了。只是这小册子既无名目,也不见著者署名,却不知又是何缘故?”
“这……其中自然有缘故。”曹皇后面露难色。
桓衍皱眉道,“皇后但说无妨,这里都是内亲,莫非还有什么话不便开口么?”
曹皇后只得道,“臣妾使人查过,这小册子正是由当年太-祖与高皇后身边的桓安总管编写。他有个同乡,偶尔去皇陵办差时见到,便带了回来,又传授给自己的几个徒弟,谁知道这小册子十分受欢迎,一个传一个,如今竟是大半宫人内侍都读过、听过了。”
“桓安?”桓衍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大约此人确实有些能耐,他很快就想起来了,不由恍然,慢声道,“原来是他。”
“正是。桓总管在皇陵为□□和高皇后守陵,追思二位圣人当日的风采,因此将这些小事记录了下来。如今于宫中流传,也成了许多宫人行事的典范。这正是二位圣人遗泽人间呢。”曹皇后轻声道。
她绝口不提桓安当年去皇陵的缘故。
反正先帝虽然把桓安逼得去皇陵躲避,但是就因为他走得太干脆,后来对他的事情也就没有个确切的说法,更谈不上什么罪名。如今时过境迁,先帝已经不在了,自然也不必多提。
果然桓衍点头道,“也是个有心人。这位桓总管今年高寿?”
“已经六十八了。”曹皇后既然要举荐桓安,自然事先了解过他,因此对答如流。
“人生七十古来稀,实在难得。”桓衍道,“这样的老人,咱们皇家却不可薄待了。他如今仍是在皇陵么?不如宣进宫来,一者褒奖他多年忠心与苦心,二者,朕也想听听太-祖皇帝与高皇后的故事呢!”
“陛下恩典,臣妾先替桓总管谢过了。”曹皇后笑着道。
……
桓羿放下手里的酒杯,垂眸笑了笑。
他这位皇嫂真是个妙人。今晚这一番施为,真是叫桓羿大开眼界。
一切都发展得如此自然,若不是从甄凉那里先得了提醒,他恐怕一时也看不出,这一切竟都是皇后提前计划好的,目的就是为了在皇帝面前举荐桓安。
之前桓羿还在想,皇后既然应承了此事,为何拖着迟迟不向皇帝进言?如今看来,她胸中的丘壑,竟比自己想的更广。
若是直接当面举荐,以桓衍的秉性,只怕又要疑心这事背后是否有什么干系了。所以要想让他安心用桓安这个人,就只能让他自己动念把人召进宫来。
而这个计划进行得如此顺利,还说明曹皇后对桓衍的了解之深。
冯姑姑会担心桓安是太-祖皇帝身边的人,怕桓衍不肯用他。可是皇后却很清楚,正因为他的这个身份,桓衍才会选择他。
桓衍的皇位是从先帝手中继承来的,然而在先帝活着的时候,他却没有一天是被当成储君来培养的。
先是明德太子桓嘉,后是九皇子桓羿,他们每一个都比他更得先帝青睐。桓羿从来不是先帝眼中的继承人选,若不是阴差阳错、上苍开眼,现在也不会是他坐在这个位置上。
所以对于自己的父亲,桓衍心中其实并没有太多敬意。
然而国朝以孝治天下,这个“孝”字压在所有百姓和官员的头顶,也同样压在了他桓衍的头顶。他不但不能表现出任何不敬,还要处处维护先帝的种种施政方针。
即使对方已经死了,对他,对朝堂的影响依旧无处不在。
这种掣肘,桓衍如何能忍?他努力了三年,但仅靠自己,想要消除这种影响,并不容易。这个时候,向外借用另一个人的名义,就是个更好的选择了。
毫无疑问,太-祖皇帝是最好的人选。
先帝的皇位是从他那里继承来的,却不是历代认可的子承父业,而是相当微妙的兄终弟及。只不过先帝势大,登基之后大肆推翻太-祖所遗留的的种种政策,根本没让他影响到自己。所以现在,桓衍要摒除先帝的影响,最好的口号,自然是恢复太-祖时的旧制。
这样一来,桓安身为太-祖皇帝当年最信任的内宦,自然而然就会成为桓衍手中最好用的盾牌。
皇后把这面盾牌送到他面前,还怕他不用吗?
可笑桓衍从始至终都没有意识到皇后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以后恐怕也堪不破。
能把事情办得这么漂亮,若论起智计和设想周全,在桓羿看来,曹皇后恐怕比桓衍这个皇帝还要出色些。可惜生为女子,也只能在后宫这些繁琐之事里转圈,不得施展。
他的思绪在此处微微一顿,不由想到了甄凉身上。
她的聪慧与才能不会比曹皇后差,而她的未来,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第023章 冬至宴席
众人正纷纷凑趣,夸赞桓衍仁慈时,之前得令去颁赏的何荣终于回来了。
御前大总管有“内相”之称,这种小事自然不需要他亲自跑一趟,只不过桓衍自从登基以来,跟朝臣的关系一向微妙,除了年节一应份例之外,很少单独给重臣颁赏。这算起来还是头一回,他不放心,只能亲自去盯着,耽搁的时间便久了一些。
何荣也是个人精,他一走进设宴的大厅,就意识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些过多了。
他身为内相,自然是走到哪里都有人瞩目的,但是今日这些视线,却与往常十分不同。何荣暗暗皱眉,将此事记在心上,面上却半点不显,走到桓衍身边复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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