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长安
作者:李子谢谢
高祖大行,新皇登基,有功之臣宗将军却被抄家灭门,阖府上下二百多条人命葬身火场身怀六甲的宗夫人死里逃生,却与六岁的宗公子在逃难途中失散风雨夜,宗夫人独自一人于深山老林破庙中临盆,却邂逅杀夫仇人的爱姬,以及她刚刚产下的一对双胞胎女婴——(编辑说这是正剧,这其实就是一对双胞胎姐妹花和一对亲兄弟的爱恨情仇故事,穿越,天雷,狗血,玛丽苏哈哈哈,架空在哪个朝代,大家猜猜看)书友群:769855957
珠玉长安 楔子
夜空划过一道闪电,大地登时亮了。
草浪中,两个逃窜的女子若隐若现。
闪电在天际熄灭,大地又陷入黑暗,万物被包裹,逃命的路也被遮掩。
“啊”的一声,一个女子摔倒了,另一个女子急忙摸索着去扶她,嘴里焦急喊着:“娘娘!”
“春桃,我走不动了,我快死了。”女子抓住她的贴身侍婢哭诉。
“娘娘,你现在不能停下,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也得坚持啊!如果被那些人追上,咱们就没命了,娘娘,你一定要撑住,无论如何要撑到秦王来救我们……”
春桃一边扶着她的主子向姬摸黑前进,一边劝慰,但向姬大腹便便,行动不便,她们的行进十分艰难。
“春桃,秦王他会来救我吗?”
“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那秦王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救我?”向姬一手扶着春桃,一手抚着肚子,拖着越来越沉重的双腿,艰难朝前。她的周身都被汗水浸透,脸上更是分不清汗水与泪水。
前方出现了火把,不是一支,而是一队。
会是秦王吗?
向姬和春桃都停住脚步,紧张地看向前方。
“找仔细点!别让她们跑了!”恶狠狠的男人的声音。
不是救命的秦王,而是索命的杀手!
“春桃,怎么办?他们来了……”向姬已经毛骨悚然,双腿打颤,再迈不开一步。
春桃果断解下向姬身上的斗篷裹在自己身上:“娘娘,我去引开他们,你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一定要撑到秦王来救你——”
“春桃!”向姬伸手抓向身边,只抓到了一把草叶,锋利的草叶划破了她的手指。
“人在那边!快给我追!别让她逃了!”
向姬抬头看去,黑暗中,那队火把已经调转了方向,像一条火蛇,蜿蜒远去。
……
……
马蹄声踏破长安街,街道两旁人家的窗户都关得紧紧的,无一人开窗偷窥,身在长安,皇城重地,天子脚下,人们早就学聪明了,听这马蹄声的架势就知道又有哪个大臣家里要遭殃了。
高祖大行,秦王登基,一个月不到的工夫,这就要抄谁的家灭谁的门?
闪电的光照亮长安城西边一座府邸。
这是宗将军府。
茫茫黑夜中,将军府巍峨伫立,岿然不动,似乎不知道正有一场腥风血雨将要席卷而来。
随着一个黑影滚下马背,连滚带爬拍开了将军府门,沉睡中的将军府被噩耗惊醒。
“新皇下旨抄家灭族,奉旨行动的是……左武侯大将军……”
来人背后已中一箭,送完消息就一命呜呼了。
这是昔日宗将军担任太极宫守将时的一名北宫门守卫。他冒死报信,也未能改变宗将军阖府上下二百多口人的命运。
宗将军一直担心这一天到来,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秦王登基不过一月。
奉旨行事的是国舅爷、左武侯大将军周昌,宗将军知道自己绝无生机了。
他迅速命管家带人去府里内外铺上柴草浇上火油,最快速度遣散下人,能逃一个是一个。
大腹便便的宗夫人宝蓉搂着六岁的儿子宗尧在一旁瑟瑟发抖。
“父亲,出什么事了?”宗公子睁着一双乌白分明的大眼睛,稚声稚气询问宗将军。
“没事,没事。”宗夫人月份已大,将要临盆,弯身不便,只能跪在地上,颤抖着搂紧了幼子。
看着身怀六甲的妻子和年幼孱弱的儿子,宗将军堂堂七尺男儿鼻头一酸。
他张开双臂抱住妻儿,听着妻子牙齿打颤的声音,心里就跟油煎一样。
宗夫人的身子在宗将军怀里已如筛糠般发抖,嘴里却说道:“将军,妾身不怕。”
“母亲不怕,孩儿也不怕。”什么都不懂的宗公子也跟着说道。
就在这时,宗夫人肚子明显起伏了一下,是胎儿的一只脚重重踢在母亲的肚子上,宗将军也感受到了这强有力的胎动,他辛酸地笑了一下,起身向外唤道:“高世忠!”
宗将军最得力的手下高世忠应声进来:“将军!”
“夫人和大公子就交给你了。”
宗将军说着拉起地上的宗夫人和宗公子往高世忠身边一推,就大步走了出去。
当今皇后的哥哥左武侯大将军周昌率官兵浩浩荡荡到达将军府时,看到的是一片火海。
火光冲天里,赫然是宗将军孤勇的身影。
他浑身上下都被火舌吞噬,燃烧的手臂直指夜空,犹如猎猎火炬,悲愤的声音响彻天际:“秦王无义,过河拆桥——”
火光映衬出周昌阴沉凝肃的面孔,听到宗将军临死遗言,他唇边不由勾出一抹嘲笑。
“沿将军府外墙全力搜查,不放过一个漏网之鱼!如有逃犯,格杀勿论!”
伴着周昌一声令下,天空电闪雷鸣,不多时,大雨倾盆而下。
雨中山野,宗夫人摔了一跤。
背着宗公子的高世忠忙折返身子去扶她:“夫人!”
“母亲!”高世忠背上,宗公子也挣扎着下来帮忙搀扶宗夫人。
“世忠,你带着宗尧先走,不要管我。”宗夫人浑身狼狈,这一路又是大雨又是泥泞,宗夫人已经摔了许多次,咬牙坚持跟着高世忠走,但她的行动太慢,只会拖累高世忠。
“将军让属下保护夫人和大公子安危……”
高世忠的忠心实诚宗夫人全都了解,她抹一把脸上的雨水,说道:“世忠,你听我说,这一路你带来的其他人都被追兵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追兵就会追上我们,周国舅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一旦我们三人都落入追兵之手,将一个都活不了。你不要管我,带着宗尧走,还有一线生机,将军府惨遭灭门,宗尧是将军唯一的骨血了,世忠,我求你了……”
宗夫人说着就对着高世忠磕头跪拜。
“夫人!”高世忠急忙阻止。
“母亲,孩儿不走,孩儿要和母亲在一起……”宗公子拉着宗夫人哭了起来。
远处有马蹄声喧哗而来。
高世忠知道不能再迟疑了,夫人和宗公子他只能保一个。
“夫人,你先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属下安顿好公子就来找你。”
“不用回来找我了,你带着宗尧逃得越远越好!你只要护好我的尧儿,便是不负将军所托。”
宗夫人说着伸手摸到宗公子的小脸。
四野茫茫,一片漆黑,大雨浇灭了火把,宗夫人看不见,只能用手去触摸宗公子的脸,那小小的脸蛋、小小的鼻头、小小的嘴……
宗夫人泪如泉涌,此一别,可能是阴阳两隔骨肉分离。
她忍着刀绞的心痛,嘱咐道:“尧儿,你要记住你的父亲是顶天立地的大将军,是大夏的功臣,没有他为秦王打开北宫门,秦王的人马就进不了太极宫,没有他关紧北宫门,太子和齐王就可以全身而退,就不会被秦王射杀,大夏皇帝的宝座就轮不到秦王!”
宗夫人说到激动处,悲愤欲绝。
“母亲,母亲……”宗公子紧紧抱住宗夫人的手臂,害怕一放开他的母亲就不见了。
“尧儿,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好好长大!你要记住,当今皇帝是我们宗家的仇人,他忘恩负义,过河拆桥,杀害功臣,你一定要为你的父亲和宗家二百多条人命报仇雪恨!”
宗夫人该交代的都交代了,顿觉心下一片轻松,哪怕她没有活的机会她也可以放心追随她的丈夫而去了。
她将手从宗公子手中用力抽出,撇下宗公子和高世忠投入茫茫黑夜。
“母亲——”虽然看不见,但母子连心,宗公子已经感觉到他的母亲已经离他远去,不由大哭起来。
寒风穿过雨雾呼啸而来,那马蹄的纷杂、人声的鼎沸都在逼近。
高世忠一把将宗公子扛到肩上,仿佛扛起千斤重担,扛起将军府二百多条冤魂,他不敢迟疑,凭着直觉朝着与宗夫人相反的方向逃去。
宗夫人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晕头转向,盲目逃窜,又冷又累,但也不敢轻易停下,终于在密林深处看见了一点灯光。
宗夫人强撑着沉重的身子向那灯光走去,终于看见是一座破庙。她喜出望外,捧着沉甸甸下坠的肚子走了进去。一走进破庙,宗夫人就愣住了。
地上一张破草席上正躺着一个昏迷的产妇,她的身边是一双刚出生的婴儿。
整间庙宇都充斥着血腥气息,婴儿连脐带都没有剪掉。
落满灰尘的香案上有一个破碗,宗夫人来不及多想,就走过去,将碗打碎,捡起碎碗片就着烛火烤了烤,就去割断两个婴儿的脐带,发现这名产妇生下的是一对双胞胎女婴。
宗夫人本想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给婴儿御寒,奈何自己浑身已被大雨淋透,衣服全是湿的,她只好扯下佛像身上明黄色的佛披撕成两半,当作包裹两个女婴的襁褓。
将女婴安顿在供桌上,她才有空暇顾及地上的产妇。
宗夫人取了香案上的蜡烛走近产妇一看,不由惊呼出声:“向姬!”
这向姬原本是太子的姬妾,宗夫人曾随丈夫去东宫赴宴,远远的,于舞池中对向姬惊鸿一瞥。向姬的美貌沉鱼落雁、天下无双,被誉为“大夏第一美人”,太子为拥有绝色美人而沾沾自喜,殊不知秦王也对美人垂涎已久。周国舅为首的秦王府幕僚煽动秦王在太极宫北宫门发动政变,太子被射杀,东宫里太子的妻妾儿女全被铲除,唯独留下这向姬。
这向姬竟也肯委身杀夫仇人!
果然是不顾廉耻,一对登对的狗男女!
秦王金屋藏娇,向姬珠胎暗结,早已是大夏的丑闻,然而秦王登基后却不管朝堂上大臣们反对,也不顾后宫皇后与妃嫔阻拦,执意要封向姬为贵妃。眼看着圣意已决,向姬却失踪了。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滚进来,没想到竟在这里让她遇到了向姬。
秦王啊秦王,向姬也曾是太子的人,你为什么为了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而我的丈夫宗将军,你却要因为他曾是太子的人而痛下杀手?
说什么背主的臣子不可信,能背叛一次就能背叛第二次?
我的丈夫为什么会背叛太子投靠你?
是因为你用我的命、用我儿子的命威胁他,威胁他为你打开北宫门,为你开启通往皇帝宝座的大道,威胁他为你关闭北宫门,切断了太子和齐王的逃生之路……
你这个狼心狗肺背信弃义的小人!你不配当皇帝!
宗夫人的胸膛燃起熊熊怒火,目光血红看着向姬,因为激动而浑身颤抖:地上的产妇是向姬,那两个孩子就是……秦王的女儿!
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遇到了她的仇人!
宗夫人激动得一时头脑空白,回神时,蜡烛已被放在香案上,她的手正一边一个掐住两个女婴的脖子,女婴哇哇啼哭起来,宗夫人一惊,登时缩回了自己的手。
如此幼小的生命,如此脆弱稚嫩无辜的小婴儿,她怎么忍心下手?
向姬的女儿无辜,那她的儿子呢?她的丈夫呢?宗家上下二百多条人命呢?谁更无辜?血债要由血来偿!
宗夫人捡起地上的碎碗片,一步步走近向姬,跪下来,手里的碎碗片一点点靠近向姬白皙修长的脖颈……
天空炸下一道响雷,宗夫人激灵灵一凛,只觉腹部传来一阵绞痛,就有温热的血流了下来……
她要生产了!她的孩子在这时候要出来了!
许是因为逃命赶了太多路,宗夫人这一胎没有折腾太久,宗家的小公子便出生了。
宗夫人用着残存的力气想要杀死向姬和两个女婴,为她的丈夫报仇时,庙外密林里响起了“向姬,向姬”的呼喊声。
是秦王带领人马寻找他心爱的女人来了。
秦王带着他最亲信的北衙七营的人马找到破庙发现向姬和一个女婴时,宗夫人已经抱着自己的儿子和向姬的另一个女儿消失在密林深处。
秦王,就让你和向姬的女儿——大夏尊贵的公主,这一辈子都为我当牛做马为奴为婢,来替你赎罪,告慰我的夫君在天之灵吧!
珠玉长安 第一章 及笄
玉璋十五年。
冬末春初。
大夏皇帝为他最珍贵的十七公主楚明珠举行盛大的及笄礼。
为替十七公主积福,皇帝下令京城举行为期一个月的花灯节,与民同庆。
京城贵女们托公主之福,这一个月夜夜都可由家人陪护上街逛花灯。
除了贵女,平民家的女儿更自由些,每个晚上都在灯市上撒欢,不过她们中识字的人是少数,就不能像贵女们那样精心打扮一番驻足在花灯前咬着帕子猜灯谜,引来一群王孙公子围观,也不知是围观灯谜,还是围观猜灯谜的人。
民女们多是穿梭在灯市,挎一个小花篮子,嘴里吆喝着:“卖花啦!公子,买一枝花送给心上人吧!”
卖花女还算是体面的,站在路边卖炭的姑娘就有些突兀。
放眼望去,一辆辆炭车旁都站着卖炭翁,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在一群卖炭翁里,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正亮开嗓子,向来往采办的客人推介着她身前牛车上的木炭:“官爷官爷,来看一看我们杜家的炭,起火快,耐烧,烧起来无烟、无明火,绝对的好木炭!”
她衣着朴素,脸上未施脂粉,头发上除了一枝木钗,没有任何头饰,但整个人在夜市中依然光芒熠熠。
“都来看一看我们杜家的木炭,”姑娘已经拿起一块木炭向来往客人展示,越发大声地吆喝,“纹理清晰,乌黑光洁,不轻易折断,碎末也少,绝对的好炭,物美价廉,便宜又好用,买一次回去试试就知道了。”
她热情的吆喝成功吸引来了一拨客人,牛车上的炭很快就被买走了。
姑娘数着手上的铜钱,足足五十文铜钱,可以买十斗米,养父母一向节俭,够让他们两个老人家吃上几个月了。
姑娘心满意足将铜钱全部装入钱袋子系在腰上,就听耳边响起一声:“买木炭!”
姑娘闻声抬头,见是一对主仆,单看炭车前这丫鬟的衣着打扮就可知道她家小姐定是长安城里哪户王公贵族家的贵女。只是这样的富贵人家,怎么会让金贵的小姐带着丫鬟来干采买木炭的活呢?
“不好意思啊,客官,我家的木炭卖完了,你们到别处去问问吧!”姑娘赔笑。
“木炭没了,那就买你的牛车!”那丫鬟气焰嚣张,她身后的小姐更是一张臭脸,真是白瞎了那么好看的容貌。
“我把牛车卖给你,那我以后用什么来运我的木炭呢?”姑娘笑起来,“这位姐姐,莫不是来找茬的吧?”
那丫鬟也笑起来,不过是嚣张的笑:“姑娘既然都这样说了,如果我们不找茬,就是不给姑娘面子。”
丫鬟话音落,在那小姐身后突然就冒出四个小厮来,一窝蜂上前拉了牛车就走。
她怎么没发现这小姐带了这么多人?
姑娘急忙去阻止:“喂喂,你们这哪里是买牛车?分明是抢!”
“对啊,如果是买,那还叫什么找茬?”丫鬟得意地说。
姑娘一人难敌数个小厮,那些小厮不但抢牛车,还对姑娘很不客气,有人抬起一脚就将姑娘从牛车前踹开。
“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有钱人家还缺我一辆破牛车吗?你们是哪户权贵人家?敢不敢报出名来,我要去向京兆尹告你们,你们这样有钱有势的人家竟然干出当街抢劫的事,还要不要脸了!”
周围已经引来许多路人围观。
姑娘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来又上前阻拦,眼看着姑娘要再次挨打,就听平地一声呵斥:“右武侯大将军鄂国公府夫人在此,谁敢放肆?”
小厮们一听立刻都退散了,那神气活现的丫鬟也变了脸色,扭头去看她家小姐,咦!她家小姐不知何时已经走掉了。
“小姐——”丫鬟并着小厮赶紧去寻人。
牛车终于保住,姑娘上前牵住自家老牛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拍拍老牛的脑袋算是安抚。
右武候大将军鄂国公府夫人苏氏踩着车凳,在丫鬟婆子搀扶下,从自家马车上下来,走向卖炭的姑娘,嘴里唤道:“丽娘!”
杜丽娘回头,立刻笑容满面迎上去:“姨母,多谢姨母,幸好是姨母来了,否则甥女就受欺负了。”
“右武候大将军鄂国公李恭是你的姨父,尚书右仆射莱国公杜克明是你的亲伯父,工部尚书杜克清是你的父亲,谁敢欺负你?”鄂国公夫人历历数来,嘴里虽是责怪的语气却是满眼慈爱,伸手拉过外甥女杜丽娘,说道,“你啊,好好的尚书府四小姐不当,跑出来当卖炭女!”
“我养父这几日病了,养母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家里的炭如果不卖掉,等天气暖了就卖不掉了,他们二老没有其他收入,我当然得帮帮他们,举手之劳而已,姨母,你看,一整车的炭全都被我卖了,卖了五十文钱呢!”
杜丽娘向鄂国公夫人指指牛车,又拍拍自己腰间的钱袋子,骄傲地说,“我十岁就跟着养父上街卖炭,早就知道其中的门道!”
看着外甥女脸上沾着炭黑,却还乐不可支,鄂国公夫人不免心疼。
杜丽娘是她亲妹妹的女儿,打小就和家人走散了,好好一个尚书府小姐却流落民间受苦受难,虽然如今被找回来了,可她妹妹——工部尚书杜克清的原配夫人小苏氏却早已病逝。
从小被拐,生母又离世,身为亲姨母,鄂国公夫人当然要更加怜爱这个甥女,当即命下人将牛车并一百两银子给杜丽娘养父母家送去。
杜丽娘说道:“哎呀,姨母,我养父母养我长大又不是图钱,父亲赠与他们的银钱他们可是分文都不肯要呢!”
“那他们就忍心看你一个堂堂尚书府贵女当街卖炭而不心疼?”
“养父母视我如己出,自然是心疼的。”
“这不就得了?”鄂国公夫人没好气道,“让他们用这银两在京郊购一处房产,再添几亩良田,以后靠收租度日,也算安享晚年,就算当做你报答他们多年养育之恩的一片孝心吧!你可老大不小的了,哪还有闲暇日日围着他们转?”
鄂国公夫人说着牵着杜丽娘朝李府的马车走去。
身后,丫鬟婆子们呼啦啦簇拥跟上。
鄂国公夫人继续说道:“如今你回了自家,无论是读书认字还是女工、礼仪都得请先生到府里教导,把这些年落下的都补上。你都过了及笄之年,还没有许配人家,你父亲不急啊?”
“不急。”杜丽娘俏皮一笑。
鄂国公夫人失笑,旋即板起面孔正色说:“他不急我急!”
“姨母,你急什么嘛!”杜丽娘依偎在鄂国公夫人肩上撒娇。
鄂国公夫人叹息说道:“你母亲就是因为思念你,忧思成疾,才去得早,如果你这一辈子不能许个好人家,不能有个好归宿,她在地下也不会安生的。你母亲不在了,我是你的亲姨母,只能替她好好帮你筹谋了。如果这些年你不是流落在外,像我们这种家世的贵女定然能许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可是这些年,你跟着那杜家夫妇缺吃少穿,过的都是苦日子,大字都不识一个,更别说什么琴棋书画这些贵女们才能学的玩意了,你想啊,就算我和你姨父替你做主,在我们这些功勋世家里为你谋到一门亲事,你嫁过去了,又靠什么在后宅立足呢?”
“姨母,我会算账的。”杜丽娘一脸乐天笑容。
鄂国公夫人真想翻个白眼:“就算卖炭得到的几十文钱?这能和执掌一个高门大户内宅中馈相提并论吗?”
只有亲姨母才会对自己这个丧母之女如此上心。
杜丽娘感觉心头暖暖的,吐了吐舌头,说道:“姨母放心吧,我都听姨母的,那姨母明日就替丽娘请个先生来?”
“一个怎么够?什么琴棋书画、女工、礼仪,每样都得请个来。”
杜丽娘顿感一个头两个大,她这卖炭的手能弹得了琴作得了画吗?
……
……
宫女灵芝和几个太监假扮的小厮终于在掬星湖畔追上了楚明珠,几个人口里喊着:“公主,公主——”
楚明珠回头,丢给几人一个冒着冷光的眼刀,几人立刻抽了自己嘴巴子,纷纷改口:“十七小姐!”
楚明珠冷哼一声:“不开心!不好玩!”
公主满十五岁,过了及笄礼,皇帝和后宫嫔妃们都送了许多新奇礼物给她,奈何她都看不入眼,毕竟公主从小到大被皇帝捧在手心里,什么世面没见过?就算皇帝让人摘了天上的月亮给她,她也会嫌弃一句:“不稀罕!”
公主喜欢找刺激,喜欢看别人哭,喜欢捉弄人……
公主不是坏,公主就是刁蛮了些,恃宠而骄。
灵芝看着公主愁眉不展,心里挺遗憾的,刚刚她差点就可以取悦公主了,都怪那个该死的卖炭女,被欺负了竟然还不哭,不但不哭,还敢反抗,还要找他们理论,还说要去京兆尹告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