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星河
承熙的寝殿宽敞,东西并不多,一边墙上,悬了弓矢剑器,其中一把银身蓝纹的古剑,散发着沉沉仙气,她自然碰也不敢碰了,何况那上头,一点尘也没有。桌案一旁,则置了个云纹木层架,上头有座五足芙蕖陶熏炉、不少翼山美玉、一柄提了凡诗的折扇,与一把没上弦的梧桐古琴。看似些摆设的玩意儿,竟也都一尘不染。她开始有些明白朱莺的话,这地方,似乎没什么好打理,她转了转眼,想再看看别处,却恍然为一块柔柔散光的珠球吸引。她不自觉伸手想触碰那光晕,脑海一片浮晃,闪过了些模糊不清的画面。
「尊上。」外头传来传声鸟的报门。
她一惊,连忙收了手回身,却偏偏不慎带倒了陶熏炉,镂花上盖斜开,余烬倾撒,炉身滚了几滚,险要翻跌下地。她连忙要接。
踏进殿的承熙见了,手微动,熏炉即刻复了位,她接了个空,还楞着。
「你在做什么。」承熙缓步走了上来。
「尊上…。」听见他声音,青蓿又不禁慌了起来,忙上前屈了屈膝行礼,吞吞吐吐道:「青蓿…想打扫您这寝殿…,却…却撞倒了熏炉。」
「我的东西,不用你整理。」承熙这头,倒没有要责她的样子,只径自脱起了外袍。
「那…让青蓿来…。」她见状,连忙上前要接。承熙顿了顿,动作一僵,一双深沉的蓝瞳转来望她,心思难辨,只瞧得青蓿那手不知收还是不收。
终于,他松了手,缓缓让青蓿接过了衣袍。
其实他自理惯了,那进殿伺候,本只是拿来搪塞乔木云彤,趁时替下朱莺,便随手将这神官头衔挂到她身上。说实在,没想要她做什么。青蓿却只担忧自己怠慢了,又惹他不快。
见承熙两下响应,虽然清淡,对她而言,已称得上万分和善,她忐忑的心绪,顿时雀跃不少。承熙没漏掉她那眉间眼底的欣然,心道这东西,明明前几日还委委屈屈一副可怜相,现在却又活活泼泼,似个女孩儿般颇能自得,简直拐了他一番同情加内疚。
确实,她那笼在脑海里的阴翳屈辱,睡了几回,便淡了不少。怕仍是怕,却又开始对这天尊满是好奇。
「尊上…。」青蓿挂了外袍,想起了早上的伤,忙道:「青蓿…帮您瞧瞧那刀伤好么…,朱莺元君留下了药霜,说是她亲自用润元炼的,省得您还要耗灵气疗。」
润元作为一种基质,如何化用,端看各仙家本事,炎火家善战,医伤炼药功夫自也是一等。
她忙忙碌碌,赶到她榻旁取来一玉瓶,又走回承熙跟前,见他净望着她不说话,她便又有些慌张,不自觉将那瓶身捏来弄去。
「你这草精,不比那瓶药霜么?」他随口说了句,拿了个轻蔑冷脸对她,并不怎么想提他如此自动自发,为她顶下了那道伤。
草精之仙元,与润元有些相同之处,是以妖魔歪道,不正仙神,在润元匮乏的年代,常动起杀草精的主意。如今仙家润元取得容易,花草精的处境,也随之安稳了不少。
闻言,青蓿一愣,心想她这灵力薄弱,还真比不上那药霜。但承熙的意思,却好似要自己耗力疗了,毕竟,这伤也是因她而起的。
「青蓿…青蓿不才,但…这就为尊上疗。」她绞了绞手指,一咬牙要上前,反正好几日没挨雷,也晒了几天日头,这下跟他拚了。
「不用。」瞧她那要上战场般的脸,他忽然觉得让她胡乱使劲不太妥当:「还是朱莺那药霜好得快些。」
他今日铁着脸同太师无相话了一阵,又让穗花姨娘留了用膳看春兰秋菊什么的一支舞跳过一支,苦遮疼一番,实有些乏了。他往榻上一坐,这么静下来,只觉得那该死的九阴刃之伤,当真辣疼得很。
「喔…。」她垂首走上,小心翼翼瞧了承熙一眼,道:「那…青蓿…青蓿撩您的袖子了。」
他那「我自己来」几乎要出口,恍然见着她一双怯生生的眼,却不知怎么地吞了回去。
青蓿俯身替他卷袖,那宽松的袖搭上肩又滑下,她按着,腾不出个手开药,手一挪开,袖又滑了下来。承熙看着她那笨拙样子,也不帮她。
「您…您不如除了这半边袖子,我好上药些。」青蓿皱起眉,一阵困扰。
望了她一眼,半晌,承熙依言开了左襟,抽出了左臂。
青蓿那话本无心,这眼前景象,却着实绊住了她的眼。
承熙半开衣下,胸膛肌理精实却匀称自然,宽厚的左胸纹了一片栀子花叶图腾,直漫至左上臂,模糊了一道伤疤。人总道天尊澈然,斗下天尊之位时,仅是方结业成年的少神。想来,能有此成就,就是他冷岸氏,也得历尽沧桑。
她忙敛了敛心神,专注在那道伤上。那刀口几乎划过了他整截上臂,那痛她知道的。轻轻上药,她好似忘了他战下这尊位,什么刀枪箭羽没受过,竟打从心里不忍了起来。
「疼…疼么?您别怕,忍着些,很快就好了…。」瞧她哄小孩似的,他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可笑,却又不自觉泛了些涟漪。
很久,没有人在身旁这么照料他了。虽然这青蓿笨手笨脚,捆个伤带也捆不好,他并不太在乎。
「尊…尊上。」她好不容易扎完了伤,缓站到一旁,又是一派坐立难安的样子。
「行了。」承熙整了整衣,又反省起自己对她好像太过松懈,烦瞧了她一眼,道:「去你榻上待着吧,有事我自然唤你,没事你便自个儿打发。」
「青蓿…真…还要,待在您这处么?好似…很不合规矩。」青蓿垂着首,喃喃低问了句。
「你要不想睡床,也可以睡冰上。」承熙说完,径自上了榻,笼上了垂幔,黯淡了星灯,只余一颗挂在她那头的星子亮着,还为她指路。
承熙一歇下,她松了口气。这天尊,似乎没有想象中难伺候,也没有意思要挑她毛病。
一转身,这没了灯的高冷寝房一阵寒意,她打了个哆嗦,自然不要睡冰上了。连忙上了她那软绵绵的舒服云榻,倦意浓得化不开,片时便睡熟了。
昏昏中,却好似他微凉的手臂,圈抱着她。
歸心 (簡)相似
翌日,她醒起,承熙榻上却已不见人影。她一紧张,连忙整衣下榻,才瞧清他已端坐在书案上。
「醒了?」承熙头也不抬,冷飘来一句:「你还睡得真香。」
「尊上…。」她还一脑浑屯,回想朱莺昨日的话,明明是说这尊上是青鸾性子,夜里晚睡,晨间贪眠,然而远从翼祖时代,为配合群仙,便是定规卯时晨起武修早读,辰时上大殿听政。而朱莺道这承熙虽然自个儿会在最后一刻心情不悦的起床,若不在这之前仪式一般、毫无用处地让传声鸟唤他几声,他可是会不高兴的怪人怎不早些叫他。
但…,这时辰也还没到,星子还稀疏,他怎好端端坐在那方云案旁。她且注意到了墙上的弓矢配剑、矮柜旁的鞋都微动过角度,显是承熙已出过殿练武。
她连忙将承熙那作息推了推,想这么着,现在该是在早读。
茶…。对,朱莺道尊上早读总喜欢喝茶。
「青蓿…青蓿替您冲茶。」
承熙随口应了一声,抬首望了她一眼却道:「你那头发,鸟窝么。」
她的头发微有些弧度翻卷,她随手几抓束了束,自然整齐不到哪去了。
「我…您…您也没…。」
她话未说完,承熙手一挥,在她榻旁落了个精美的妆台妆镜。
青蓿看愣了眼,道:「您…竟也有这种东西。」
事实上那妆台,打从他成婚便让穗花搁进了殿里,他也不想送去给乔木云彤,最后让他塞去了库房某个角落。
承熙板起脸,回头阅起他的书,烦道:「谨言慎行,没听过么?」
青蓿连忙咬唇闭起了嘴,快步去梳理她那头发。
他架上,书不算太多,只搁了几本近来在手读的,大多书籍,都在藏书阁。而他那列书,不外乎先圣尊言明训,诸仙古籍,凡书经典亦有不少,还有二叁本诸如诗文小说一类的凡界闲书。
青蓿赶紧编了发,又忙忙碌碌取来陶壶,为他仔细冲了壶茶。那花与叶的份量,她昨日得空练了练,拿捏了许久。她想,该是甘冽芬芳,清香怡人。
好不容易沏了壶茶,搁在他案上,青蓿手纠结在背后,脚尖不安的一蹬一蹬。她蹭在案旁等着,偷瞧着他。
他望了她那动作两眼,闪过一抹复杂眼神。「晃来晃去,做什么。天后没教过你礼仪么?」
「对…对不起。」她临时上阵支持养榴花,不是个正规训练出来的仙婢,后来都在挨罚,还真没好好记那些礼仪。她连忙正了正仪态,承熙却忽将茶递了过来,淡淡笑道:「喝一口。」
「喝…喝一口,这好像,也不合规矩。」她一阵慌,连忙摇了摇头。
「规矩,我说了算。」承熙颇具兴致地望着她。草精脆弱,耐不了一点毒,比他什么测毒之咒还要灵验。
既然承熙都说了,青蓿只好接过那茶,轻啜了一口,又递还予他。
见她好端端的,承熙满意的一笑,也淡淡将那茶喝了一口。
青蓿见承熙面上竟有几分罕见的笑意,暗暗鼓起了勇气,轻问道:「那您…喜欢这栀子茶么?」「还行。」
虽然她一切亲自动手,像个凡人似的,费时不少。那茶,却还挺合他口味。见承熙似乎满意,她忐忑不安的面上,总算露出了点笑容,「那么…,日后…晨间,青蓿都为尊上冲这茶,好么?」
她倒一股脑儿的性子,也不会想换点花样。虽然,他也就喜欢这么从一而终。
嗯了一声,算做应了。
她几分欣然,一派雀跃的屈了屈膝,转头去了膳房。承熙等会儿早读完,便要用早膳了。听朱莺说尊上一日二食,喜欢鱼,也不用料理,漂漂亮亮的切来便成。
见青蓿去了膳房,承熙且又将那茶喝了几口,还觉得今日特别清爽。不过片时,却听得一声惊叫。
那喊声由远而近,只见青蓿慌慌张张窜出膳房,连喊着尊上。
承熙皱起眉,不自觉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青蓿吓得花容失色,如飞似的窜到他身后。他才惊奇道:「做什么。」便见着后头廊上,膳房踏出了一双鞋,绣着粉蝶的紫色裙摆飘晃了出来。
紫鸢向他屈了屈膝,柔柔一笑喊了声尊上。
承熙面色一沉,冷道:「荒唐。」他抬手扬咒一挥,挟着怒气直将她按跪在地,厉声道:「谁准你进来。」
青蓿又一吓,承熙就是前些日子,也不曾这么对她厉声说话,还好她当日闯殿,自己跪得好好的。
紫鸢或是在夕珠岩待久了,应对这等怒气,像是喝水般稀松平常。她垂着首,话声不急不徐应道:「尊上息怒。方才弟弟芳源领白羽卫队前来替人,父亲便要我一道来,他听尊上您换下了朱莺,要我从天后娘娘那头,来照看您这起居。」
承熙听着,无相差她来,想是要防这青蓿了。他冷冷一笑,道:「我这里进德神官已经有人了,你要来凑这热闹,得委屈你待在青蓿手下领个小仙婢,去外院扫扫叶子。」
「尊…尊上,青蓿…青蓿不要。」青蓿惶惶摇头,光是见紫鸢那目中凶光,便足够惊吓,岂还敢朝她发什么令。
承熙想这紫鸢作威作福惯了,该要知难而退,岂料她温温婉婉一伏,道:「紫鸢明白,紫鸢愿听神官遣调。」
承熙眉又一皱,看来无相铁了心要将这紫鸢安插进来,他沉默半晌,令道:「只准待在外院,同外院仙婢轮职。其他地方,包括膳房,不许你擅闯,若违令,滚回你夕珠岩。」瞪了紫鸢一眼,又道:「叫白羽芳源来见我。」
「是。」紫鸢那面色无喜无惧,再一伏,起身退着走了。
好端端的清爽早晨瞬间乌烟瘴气,承熙吐了口怨气转过身,只见青蓿还一脸惊魂甫定。他一声冷笑道:「丧家犬似的,在我殿里,能不能有点出息。都做了你下人,每日回劈她七道雷,逼也把她逼回去。」
「您…您怎知道…。」紫鸢令雷兵劈她雷,这尊上也不在场。她还觉得稀奇,转念又想,他要是将自己彻头彻尾调查了一遍,也是理所当然。
的确她那夕珠岩的记忆,早已让承熙读了个净,自然是什么都知道了。
「但…,就…就不能不要她么?那雷…,劈了好疼,怎好劈在别人身上…。」那些复杂的心思,她一向睡了便忘,也不曾记什么仇,她只希望不要再见到那紫鸢便好。
「她是我师尊的女儿,不好无缘无故差她走。还有她方才提的芳源,如今外头的白羽侍卫长,这些人,你都离得远些。那紫鸢一有违令,即刻告诉我。」
承熙说着,转身回了书房,又道:「今日那膳房里的东西,都先不要碰吧。」心思细腻的紫鸢,比那气焰参天的乔木云彤要难打理得多。
房里,承熙信手一挥,将他书案,恢复得整整齐齐。见他要上大殿,青蓿忙取来他那件月色蓝纹的尊袍,为他披了上。她想承熙左手有伤,便替他拉整了整,仔细缠起襟带。
那伤没多大妨碍,但他那「我自己来」一直出不了口,反而不自觉,用一双灼热的目光,自上望着她。
柔柔的手指,又为他别起襟扣,承熙不觉有些恍神。这安和温柔的日常,似他午夜梦回,再不能实现的幽深渴望。这景象,却活生生出现在眼前。
他心口一揪,倏然一把拂下她的手。
青蓿一楞,连忙慌慌张张跪地:「尊上息怒…。」
承熙亦一愣,他虽然心烦,那怒气,并没有要朝她发作。她这说跪便跪,自然是自己前几日吓坏她了。
他心头一软,尽可能让自己语气显得温和:「起来吧。我自己来就行,别动不动往地上跪。」
青蓿缓缓起身,偷瞧了他一眼,确认他并没有发怒,又不觉喃喃起来:「您…推的这般用力,不跪行么…。」她这话,还真打心里问,听起来,却又似回嘴。
承熙一烦,瞪了她一眼道:「去院里晒日头,做你草精的活儿。」
青蓿听了,连忙屈了屈膝,转往院里去了。
望着她背影,他不禁觉得,她那眉间眼底像栀月、思维像栀月,性子、习惯,尽像栀月。他有些陷溺,又抗拒。他不愿同栀月以外的人言爱,即使,只是因为她们太过相像。然让云彤和无相步步催逼,他又不甘就这么顺遂其意的放手,或是,他本也不想放手。
能不能,就在她凋亡前,这么留她几日,几日也好。
歸心 白羽
廊上,青蓿和一男神碰了头。他银冠高束了马尾,衣饰体面,丰姿清奇,瞧那一身配剑行头,自是个上头神官了。她在夕珠巖,早养成了习惯,见了这等主神,就算叫不出尊号,也得屈膝行礼,垂首让在一旁。
男神打量了她几眼,却向她一揖,笑道:「白羽芳源,见过神官。」
青蓿听了直觉一吓,这不是方才承熙说要离远些的那什么侍卫长么?
「神官这脸蛋当真一绝,也难怪尊上动心。」
脸…脸蛋?青蓿一楞,芳源这话讲起来,轻浮比恭维多些。直觉那意念不善,她又不免一阵紧张,然承熙才且叫她有出息点,想想,自己现在可和他平起平坐。
她勉强将神色摆得镇静,学着承熙那冷淡口吻撑了点威仪道:「谨言慎行,没听过么?尊上…尊上还等你呢,快进去吧。」
见她那生涩的样子,芳源略带邪气的俊脸扯了个笑,道:「改日,再同神官话几句,告辞。」他再一揖,离去前,那惯于勾人的眼神,还不忘再扫了青蓿一眼。
青蓿抖了抖,觉得这芳源那眉目和紫鳶有些相像,一火一冰,反正都令她浑身不自在。她开始觉得朱鶯那品味,也真是独道。
走了几步,下了殿阶,出到外院。她恍然想起,刚刚那紫鳶,不正是被打发到这院子么。想到紫鳶,她才撑了几分的威仪倏然雪崩似的一软,这殿外…,早也满院开花,不差她这一朵。
才转身想跑,那不想听见的声音,就这么飘了来。
「妹妹。」
青蓿又一抖,心里连声喊惨,这下尊上在忙,她去哪里讨救兵。
紫鳶摇曳着裙缓缓走上,静静朝她做了礼数,笑道:「按礼,姊姊得唤您一声神官,但姊姊从前因天后之故,待你苛刻了些,为表示歉意,这人后,还容我唤你一声妹妹吧。」
青蓿紧张兮兮的听了听,这逻辑,不大对劲,但至少紫鳶听起来一派温和,好像不若从前凌厉逼人。
「姊姊…姊姊以为好便好…。」青蓿轻声答了句,急着想逃得离她越远越好。
她才转身,又让紫鳶轻轻一拉,道:「妹妹这是急着去哪。」
青蓿一慌,连忙扯回了袖,退了几步:「你…,做什么。」
紫鳶笑了笑,亦缓缓前移,道:「妹妹何必那么紧张,咱们也不在夕珠巖,没娘娘出令,姊姊自不会为难你,如今,还要帮你呢。」
帮我…,青蓿一楞,问道:「帮…帮我什么?」
紫鳶一派亲切的轻拉起青蓿袖子,带她走到梔子树旁。她不经意的伸手,触摸着其上一朵白花:「你瞧瞧尊上这院子,尊上忙仙凡大事,还要贯了灵气在这养花,如何开这梔子花姊姊不懂,你何不替他分忧?」
开花…。青蓿那简单的心思立时让紫鳶牵了去,真心懊恼了起来:「我…,我想帮…也帮不了多少,姊姊你…,也是知道的。」
承熙那一院花,属仿气形锻造之花,和她花草精耗元开真花有些不同,她也并不懂,只俯下身子,依着本能对着枝节尝试生花。她一叹,只觉掌间灵气流动得比她在夕珠巖之时还差。
「你瞧你,这灵气总是副没吃饱的样子,花如何开得好。」紫鳶凑到她身旁,柔柔笑道:「姊姊不懂这开花的法子,却能帮你一点忙。」她说着,掌间翻出一珠隐隐涌动的银蓝色光球。
「这是…润元?」青蓿望了望紫鳶手中的珠球,显得有些惊奇。
她倒不是没看过润元,却当真没有用过。她在夕珠巖,没让雷劈死过去已是万幸,哪还能计较紫鳶有没有发予她劳动应得的酬劳。
紫鳶那话声轻飘飘的笼罩在她耳边,道:「要认真算算,你…,该也让夕珠巖欠了数十珠润元,就当作姊姊还你一些吧。这润元,你收着。」
收着?青蓿退了一步,摇着头道:「就算是养花…,青蓿听说,提润元,得上报主神,用印转送润元殿…待润元殿调拨润元。不能…这么暗授润元的。」
她记得,她从前那些花草精同伴这么说过。
「妹妹。」紫鳶一副莫可奈何的笑着:「在天尊天后身侧当差,得灵活点。你方才说的,是公事。姊姊说的,是心意。好比逍遥仙在林间开朵花,赠予心上人。要像你这般大费周章公事公办完了,就是真让你开出那么一朵花,也乏味得紧,尊上不动心的。」
青蓿回避着紫鳶那温和却咄咄逼人的目光,又退了一步道:「那…那么,我便自己努力,总能开出一朵。总…总之,青蓿是不能拿姊姊这润元。」
紫鳶淡淡一笑,这草精倒也不笨。
「好吧。你既坚持,姊姊也不好说什么,但你别忘记了,若有需要,儘管找姊姊。你这花要开,身子也是要顾的。」
让紫鳶好气温声的话了几句,青蓿圆润的眼眨了眨,半信半疑,怯生生地说了声:「好…。谢谢姊姊。」
殿里,承熙书房外头,芳源在门外,吸了口气,整了整心态,向传声鸟通报,道:「白羽芳源。」
这传声鸟,是隻色泽闪耀,白里透金的鸟儿,雉鸟一般大小,立在架上垂下一綹亮丽的金尾羽。据传牠眷恋牠的金羽过于修出仙身,已是隻重生数次的万年灵禽,虽未有仙形,能听令,能覆诵,和说些简单仙语。牠和承熙以传声咒相连,平时守着殿门,若承熙不在殿里,牠依然能用啼声,向承熙传声示警。传声鸟性子忠诚,认定了便不再易主,承熙以为,比心思复杂的诸仙都可靠。
牠傲骄地挺了挺胸堂,瞪了芳源一眼,朝里喊道:「尊上,白羽君到了。」
一会儿,传声鸟睨了他一眼,又道:「传。」
「尊上,您找属下。」入了承熙书房,芳源上前一揖,垂首静候在案前。
承熙面色如常冷淡,随手将案上整了整:「太师,让你来替些宇清的人。」
「是。」芳源低着头,不卑不亢应了一声。
「我只提醒你,这进德殿,不该靠近的地方,不该轻纵的人,就是一片叶子,也不该放进来,谁,都一样。」
「属下明白。」
承熙抬起头,将目光定在他面上:「你明白是最好,不能进,也不该出,别让我知道这殿里的大小事,从你这头,尽飘到白羽穴居去。你若不清楚这殿里规矩,我的想法是,宇清守内,你守外。」
芳源静静听着,揖道:「属下遵令。」
瞧芳源那样子,倒和白羽紫鳶一个样,大约是做了随他说什么,也不还口的打算。
承熙瞪了他一眼,又道:「另外,近来进德神官换了人,她知道的事还不多,有事,找宇清问去。再不懂,留话找我。」
「是。」芳源再一揖。
「你别只应在嘴上,芳源,我说得明白些,你且听清楚了,莫要,打她主意。」承熙盯着他,字字令得清晰。
「尊上。」或是也觉得自己太过敷衍,芳源抬上目光,瞧着承熙,淡淡递了一句:「属下只怕,危险,并不来自外头。」
承熙似笑非笑,冷风一般,凛道:「芳源,不才说了,你守外院,咎责,也轮不到你。」
他毅然起身,终止了对话:「就这样吧。我得上大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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